如今他身体已好,出现在两人面前,实在是令人惊喜,陆小凤只与苏梦枕见过一面,双方的印象都不错,因此他是真心为苏梦枕感到高兴,他立刻窜起,也不顾自己身上瞧着尘土甚多,对方也刚赶路赶到,迎上前来给了一个热情的拥抱:“太好了,你身体好了!”
好在苏梦枕虽然温和的能与大部分人都保持合适的距离,但对于这个好友的关切他还是愿意受着的,因此没有躲开,还回抱了一下,轻拍陆小凤的后背后很快抬手:“是,多谢关心。”
碍于身体沉疴,基本很少走远路,别说是旅行了,即使是在野外露宿,都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
那对苏梦枕来说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行为。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身体被治好,而最近又有案件有些棘手,那他想要出一趟远门,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能出门就说明他是健康的,而且他也的确想要开拓一下眼界。
况且京中有杨无邪这个总管兼白楼资料掌管者看着,还有王小石白愁飞,更有‘五大神煞’中的上官中神上官悠云、刀南神坐镇,便是六扇门也有他的二师弟温梦豹,师弟是兵工厂厂主,小师妹温柔虽武功不高,但轻功身法极妙,逃命是没有问题的。
——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因此在得知此事之后,又知晓六扇门已经有人去了,神侯府的人又挪不开空,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很是不错的,因此他毛遂自荐,主动揽下了这一次的案件。
四大名捕如今都有要事在身,江湖中人还很多,朝堂上的人自然也不少,他们已然分/身乏术,况且他们的身份也实在很是不适合到金九龄那边去,这大抵会被视作为神侯府对六扇门的挑衅。
但他们想要更多的人免受伤害这一点的心情是真的,这才会在苏梦枕毛遂自荐的时候,确认他身体康健后,立刻同意了。
苏梦枕身无官职,又是苏轼的后代,更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他想如何做,实际上都有理由,他又是深明大义、为国为家的人,满怀一腔爱国之心,更曾率领着他手下的下属一起抗击外敌,如此枭雄,自然也是应该被人所欢迎的。
至少,金九龄做不出要赶走他的行为,他心中不快,但是面上还是要维持着笑容,听陆小凤向他介绍。
苏梦枕是个人物……哪怕是金九龄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金九龄不知晓苏梦枕会不会对自己的计划有所影响,但是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微笑着道:“苏楼主,好久未见了,还未恭喜苏楼主身体痊愈。在下近日不得空,待此件事了,再补送贺礼给苏楼主,还请包涵。”
没错,他们之前自然是有见过的,在京城这天子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同样在这里,他们自然多多少少有一点交集。白道上有着六扇门、神侯府等,暗地里就有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等等,六扇门里许多人依附了当朝宰相,如金九龄这样没有依附任何势力的也是少,毕竟像他这样有着强大势力,还没有弱点的人也是太少了。
他的师兄是武林名宿,他本人又很厉害,更没有亲人、妻子孩子,又无人知道他们师承,或者说他们也从没有提过,因此他这种中立派反倒是少之又少,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愿意与他交好。
听到他说话,红衣青年便把目光转向他,露出同样得体的笑容:“多谢,苏某能恢复也只是侥幸罢了。金捕头事务众多,不得空闲,也是为天子效力,是百姓之幸,至于贺礼还是作罢吧,就不用金兄破费了。”
恢复只是侥幸……侥幸能得晏神医医治。
他话中的称呼从‘金捕头’变为了‘金兄’,距离拉近了,可看他表情与态度,实在是看不出到底哪里拉近了,似乎只是言语上的?
金九龄琢磨半晌,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只是听起来像是给他扣上了一顶高帽子,金九龄养气功夫还在,维持脸上的笑容没怎么变,他只是像是丝毫未觉道:“既然苏楼主如此说了,那金某便不献丑了,之后若有不涉及职务上的事情,找在下便是。”
哦,他送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人情,若是有关他职务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多言,也不会做什么,因此这其实是一个很有诚意的礼物了。
他想卖苏楼主一个人情,权当做贺礼。
苏梦枕思考了两个呼吸,觉得这拉近关系的方法有些粗糙,但很多人也还是会上当。就像他现在……根本未曾升起过拒绝的想法,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于是他颔首道:“好,那苏某便却之不恭了。”
两个人寒暄客气了几句,在一旁旁观着的陆小凤这才继续笑眯眯的凑过来:“苏楼主,你奔袭而来,口渴吗?”
他示意身后的茶摊:“不如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口不口渴,都要顺着他的意思在这里坐上一坐了,苏梦枕知晓这是陆小凤无言的体贴,他本下意识想说‘无碍’,但还是在陆小凤不带恶意的目光下点了头:“好。”
他们三个人每个人身上的衣服看起来都不像是应该在这种路边茶摊出现的,哪怕是相对落魄的陆小凤(经常钱到手就花,没有目的他的身上就总是不揣多少钱)身上的衣服也是能看得出不是平民百姓能买得起的料子,属于比下有余比上不足。
就这三人身着锦衣地坐在这里,喝着用旧瓷碗装着的粗茶,坐着已经被磨掉了漆、还带着前几日下雨沾染上潮气的木头凳子,这土路上尘土飞扬,空气着实不太好,可他们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维持着完美的礼仪,比起江湖侠士,他们更像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贵公子。
而大部分贵公子的武力都不怎么样,这种茶摊接待的多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或者是军队、侠士,他们实际上在茶摊老板眼中,是再麻烦不过的人物了。
毕竟茶摊老板可没有那样好的耳力,他只是有着很好的目力罢了。
在他震惊的目光下,又有一骑着马的人影从这道路尽头显现出来,那身影由远及近愈发清晰,坐着的三个人有两个人下意识露出了笑,剩下那一人笑容僵硬了下,这才很快收敛好表情。
还好剩下两人都被眼前之人吸引了目光,并未注意到他脸上那一瞬间的不对劲。
这僵硬的人自然是金九龄,僵硬的原因无他,来者……是晏亭。
——是那个神医晏亭。
更可怕的是,他在翩然下马打过招呼后,掏/出一块金九龄眼熟到要命的绸缎,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黑牡丹!
可他近两日都与陆小凤在一起!这得是在附近的才能拿到吧,可东西都在六扇门,又是他主管这件案子,晏亭怎么会有……!
陆小凤诧异道:“大盗又犯案了?”
苏梦枕也用问询的目光看过来。
只有金九龄盯着晏亭,有一点不太妙的预感……他的计划,会被打乱吗?
作者有话说:
「一夜盛雪独吐艳,惊风疾雨红袖刀」*查到的评价苏梦枕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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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存活+61
“他未曾再度犯案。”在三人的目光下, 晏亭摇头否认。
陆小凤疑惑道:“那你……”绸缎是哪里来的?
说着说着,他便消音了,因为他忽然想起晏亭的轻功造诣之高, 想起晏亭曾经在一个夜晚来去一趟, 早晨带着独孤一鹤与他们会合。
这绸缎是哪里来的, 岂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答案已然摆到他面前了。
不过陆小凤并不是个多嘴的人,这种事情要本人亲自说才好,晏亭若是不想说, 也好过他多嘴说出缘由,因而他闭了嘴,露出微微恍然的神色。
苏梦枕略微侧首,把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又看向晏亭, 没再多问。
两人都如此, 金九龄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他心中对晏亭暗暗忌惮。
晏亭看出他们的疑问,自觉没什么不能说的,便解释说道:“我去了一趟京城, 去六扇门取了一件来。”
苏梦枕略显茫然:啊……啊?
他早先便听闻晏亭说过要去白云城,左不过才去了几日, 何时又回了京城?他赶路之前未曾见过晏亭才是。
不同于苏梦枕的茫然,陆小凤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是没见识过晏亭这非人的速度, 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金九龄迟疑了一下, 想着自己的职责, 还是问道:“……这样吗?恕在下多嘴, 晏神医你是怎么取来的?”
的确, 六扇门是存有绸缎的,因为绣花大盗不止犯下了一桩案子,甚至是存有好多条绸缎,可是六扇门的看守如此松散了吗?!
晏亭眼睛微微眯起,他摩挲了下手中折扇:“自然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去取来的。”
这便已足够了,总不能让他把门路也说出来,他又不是什么犯人,对吗?
金九龄不再揪着不放,比起这种他回一趟京城六扇门便能够知晓的事情,他更忌惮在他眼前的苏梦枕和晏亭,忌惮他们的实力与人脉,更是忌惮他们的谋略。
因此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道:“原来如此。”
只是晏亭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到了咽喉处:“我还去了一趟神针山庄,寻了针神及其女儿薛冰。”
金九龄愣了一愣,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人的速度怎么能如此之快?他是否是在欺诈?可江湖传言晏亭此人并不屑于说谎……计划开始偏离了,其中并无时间差了,这该如何是好?
陆小凤向来敏锐,不然他也不能查出那么多起案子,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把案子往他眼前放,更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把他牵扯进来了。
因此现在他倒是还没查出什么名头,却藉由练武身体出色的五感猛然发觉身边的金九龄似乎有点不对劲。
明明他此刻应该出声询问,对朋友关切,可不知为何他的直觉让他压下了问话,他竟下意识的瞧了一眼斜对面的苏梦枕。
不错,苏梦枕在金九龄对面,只会瞧得更清楚,尤其是他这人因着身体不良于行已久,最擅察言观色,因此他下意识隐藏,偏开目光的时候与陆小凤对视了——陆小凤的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青年顿时装作并没有发现什么的模样,眼睛连停留都没有,直接错开,又看向了晏亭。
他只是假做有一些好奇:“晏先生可发现了什么?”
晏亭便告知他们缎子的料子与这针脚其实并无特别,但绝对不会是一个男人的。
可绣花大盗就是个男人,他那身量怎么瞧也不会是个女人,因此这便陷入僵局。
金九龄当然不好直接说些什么,不然岂不是引导之意太重?
这些好奇心重的人,当然是他们自己发现从而想出的东西才会被相信,他说些什么也只会被列入考虑,若是他此刻强硬的说也许是魁梧女子犯案,那他自然难逃一劫。
他真是恨透了这江湖。他计划得极好,可机关算尽也算不出晏亭这人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赶去了京城,又赶去了神针山庄,他只能先缄默着。
似乎是看气氛有些沉闷,陆小凤也递了个茶碗给晏亭,为他满上一碗:“一夜劳顿,实在辛苦,先润润嗓子罢。”
他笑了起来,心中还有疑虑与担忧,可他似乎并不为眼前的困难感到气馁,笑容澄澈而没有多余的意味,他只是单纯的为晏亭感到高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神针山庄,你是为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金九龄便接着道:“既然如此,那便不用去山庄了,晏神医可真是给我们省去了麻烦,实在是感谢。”
既然不去那边,计划又无法进行,他说得‘实在是感谢’,其实心里又实在是愤怒,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可他的确并无他法。
苏梦枕对晏亭颔首示意:“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先生,病好之后,苏某似乎越来越好运了。”
晏亭亦微微颔首,眼中似乎划过了一丝笑意:“的确如此。”他十分厚脸皮的装作没听出来,直接应下来,把自己等同于好运。
金九龄假意沉思后试探道:“针神……薛冰……她身上可有什么不对?”
比如她穿了一双与衣服颜色并不相配的红色绣花鞋。
晏亭:“并无。”
他实在不明白金九龄的意思,不过他瞧着陆小凤略显殷切的表情,倒是手上一紧,说了句:“她是个冷着面的姑娘,身体康健,生活无忧。”
陆小凤便立刻笑出来,心中负担去了一半:“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苏梦枕与他不算熟悉,便没有说什么,金九龄与他却是多年好友,因此他应该遵循自己所经营的这个关系,于是他说道:“你既然如此挂念,又不是让你去找她时候的不愿意了。”
陆小凤闻言便露出了个带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羞怯在他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异样的洒脱风流:“我是个浪子,四海为家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是很难接受安定的。”
不管是从前冷峻的少年,还是如今多情的青年,他都很难让自己为谁停留,最多只能像是与花满楼那样的多年挚友相处,一方停留一方偶尔会来寻。
他竟把楚留香的动作也学了去,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颇有些局促:“所以我虽然还是很喜欢她,但是也只会停留在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