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泽英听见声音,一惊:“条野大人。”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
门明明没关,却一点脚步声都没漏。
条野采菊对野泽英的心理活动不感兴趣,他径直走向秋山竹晚,很自然的把他从座位上拎起来。
“今晚你和我走。”
“等等,条野。”
秋山竹晚试图捍卫自己加班的权利,和条野采菊结果被条野采菊一句‘带你去挑明天约会的浴衣’怼了回去。
既然是约会相关,那工作就先放一放吧。
秋山竹晚理直气壮的想。
两人就这么愉快走了,只剩一脸茫然的野泽英在办公室站着。
......约会?
这是秋山竹晚第二次进了条野采菊家。
还是那个气派的小洋楼,还是那颗光秃秃的槐树......等等,这颗槐树完全不长叶子吗?
察觉到秋山竹晚的疑惑,条野采菊淡定解释:“晚上吵,有人会定时处理他的新芽,说来,竹君,你是不是还欠我家政?”
秋山竹晚笑容一僵,眼神飘忽:“家政?”
他都快忘了这一茬啊。
条野采菊似笑非笑:“忘了?”
秋山竹晚睁眼说瞎话:“怎么可能忘!可是我最近刚继任干部,太忙,能不能延后啊.......”
条野采菊冷笑一声:“行啊,那就后天。”
你管这叫延后!
秋山竹晚一脸震惊。
条野采菊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径直拉着人进了屋。
“去衣帽间,我给你找衣服。”
衣帽间?
好有钱。
随着衣帽间门的缓缓打开,秋山竹晚逐渐沉默。
条野他,原来是个潮男吗。
无论是挂在最外面的那间艳红三瓣骨尾兰的花西装,还是颜色正常,但款式为一字肩,吊带衫,的衣物,都让秋山竹晚大为震惊。
前者配色大胆姑且能用条野采菊是个盲人,看不见颜色来解释,后者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你常穿的衣服吗,条野。”
问着,秋山竹晚在脑袋里简单脑补了下条野采菊穿一字肩吊带的模样,身形优美清瘦的少年裸露着肩膀,两条黑色吊带划过白皙的锁骨,没入衣领。
......好性感怎么回事。
秋山竹晚可耻的沉默了。
条野采菊一挑眉:“别拿你糟糕的品味来衡量我,竹君,年轻人像你这样古板的才少。”
他忘不了秋山竹晚满满一衣柜的同款式衣服,也听部下说过,秋山大人就像老牌干部一样,天天黑白一身,穿的正规的紧,简直浪费了一副好脸蛋。
条野采菊那时也没在意,反正他又看不见,部下长得好看与否,是否会搭配影响不到他的心情。
现在不一样了。
这是对象。
“说来,你还记得你欠我的家政吗,竹君?”条野采菊顺手按下墙边的一个按钮,墙壁应声而动,漏出一个装满了衣服的衣柜:“既然要常来我家,那从先从改变衣品开始吧。”
*
“......这就是您被拦下的原因吗。”
野泽英顶着两个黑眼圈问道。
因为被秋山竹晚要求的甜牛奶刺激的怀疑人生,野泽英接了一壶意式浓咖啡,彻夜未眠,好不容易靠工作打发时间,到早上才有困意,才睡了半个小时就被一个电话叫醒了。
风俗店经理奇特的公鸭嗓真的很提神醒脑,野泽英耐着性子听他趾高气昂的描述有个国中生自称新任干部要上二楼,被他扣下了。
国中生。
他妈新任干部就是国中生的年纪啊!
他昨天通知了啊。
野泽英匆匆下楼,在看见被扣下的‘国中生’的那一刻,彻底清醒了。
“秋山......干部。”
野泽英试图从眼前这个人身上找到昨天那个怪物一样的小干部的影子,然后失败了。
难怪经理拦人,换他他也拦。
这除了发色一致,被墨镜遮了半张脸,人畜无害和附近学校的学生似的,谁认得出来啊!
“很难看吗?”
秋山竹晚顺手摘下墨镜,撩了把略遮眼的刘海,有些困惑:“我觉得还行啊。”
刚开始,条野要给他搭配衣服的时候,秋山竹晚是拒绝的,一字肩吊带还好,他怕条野给他选件大红的花西装。
秋山竹晚东京熟人多,他要脸。
直到条野采菊拎出他的搭配。
外套是蓝白宽夹克,内搭是黑白拼色T恤,黑色及腰休闲裤,项链是银链子上穿了串十字架,配两只黑色碎钻的耳钉。
又纯又酷,少年感十足。
除了条野采菊硬要给他戴上的一只黑色choker一说话就勒喉结,有轻微窒息感,没法把随身携带的东西一起放,这个穿搭简直完美。
应付完部下回到办公室后,秋山竹晚摸了摸放在左侧第三个口袋的硬币炸弹,思索到......所以他总穿披风,不是衣品不好,而是为了把所有东西放在一起防丢吧。
说起来窃听器在哪个口袋里来着,是条野采菊帮他装的东西,秋山竹晚还没来得及确认。
突然,少年‘嘶’了声,他抽出手,看着掌心泌出的血痕叹了口气。
夹克的袖子……根本没法藏刀片啊。
第57章
每年的夏日祭都人满为患, 今年也不例外,人们欢声笑语着,倾注着夏日的盛典, 小贩热情的吆喝着, 蝉也在枝头不知疲惫的欢歌。
“人也太多了......”
秋山竹晚看了眼四周,小声嘟囔了句,随后看向摊子上, 摊主正一个个裹了糖浆放在木板上的苹果糖, 期待的搓了搓手, 接过一只。
等了那么久, 终于做好了。
他小心翼翼的护着苹果糖,不太熟练的踩着木屐挤出人群, 视线从各个摊子上扫过:“苹果糖好了, 接下来买点什么呢?”
三色团子?羊羹?
就没有袋装,可以不拿在手里的零食吗。
秋山竹晚今天穿的浴衣,是昨天在条野的衣帽间挑的,是一整套清荷,黑尖灰调的荷花下是水墨渐染的浅绿荷叶,随后向下, 浅绿花茎化作浅白, 和衣服底料融为一色。
“失明后,我就没去过夏日祭了。”条野采菊伸出手,略过放在最前的一套浴衣顺滑的布料:“我看不见上面的花纹, 你自己挑吧,竹君。”
他说这话时, 语气淡淡的, 却难掩言语间的落寞, 以及对往日的怀念:“顺便帮我也挑一套。”
秋山竹晚一愣。
条野采菊平日活动太流畅了,以至于他都忘了,他是个视野受限的盲人。
......等等?
如果商店的售货员为了清仓,给作为盲人的条野采菊推销了一件颜色特别难看的衣服,条野他会不会毫不知情的穿出去,直到被嘲笑才发现不对劲?
说来东京近几年有商店售货员惨死在稻川会某干部手下的案件吗?
“......说出来了,竹君。”条野采菊微笑着转过头:“售货员惨死,是什么意思?”
胡思乱想被抓包,秋山竹晚虎躯一震,连忙瞎编:“是我昨天在报纸上看见有个售货员惨死的......算了不编了,条野,我能知道你平时是怎么辨认衣服颜色的吗?”
秋山竹晚挠了挠头:“我没别的意思,只觉得你刚才挑的那套夹克好好看,平时的私服品味也很好,不会有被骗情况吗。”
味道?手感?
虽然人们总用气味来形容颜色,例如阳光一样的暖城,大海一样的蔚蓝,但染料其实都是一个味吧。
“你忘了我能听见谎言的声音了吗,竹君?没人能骗得了我。”条野采菊轻笑一声:“还有,我不去商店,我的衣服都是私人设计师做的。”
“这样啊。”
秋山竹晚讪笑,急忙看向衣柜,试图转移尴尬。
最后,他略过那件印着竹节的浴衣,选择了边上的灰色荷花。
灰绿白渐变,倒也莫名和他搭配。
正想着,秋山竹晚手中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条野采菊打来的电话。
“我到了。”
电话那边是熙熙攘攘的背景声,少年咬字清晰,带了些低哑的磁性。
“好嘞,我马上......看到你了。”
秋山竹晚急忙朝着集市外挤去,还好他离集市口不远,很快就看见了条野采菊在原地等待的身影,眼睛一亮,挥着手小跑了过去。
和大多数男性纯色条纹黑白灰的浴衣不同,条野采菊穿了一身极华丽的红梅映雪,清秀的面上挂着儒雅的微笑,耳侧玫红发尾,还有两侧的流苏耳坠懒懒的顺着风晃动,艳而不俗,美不胜收。
这哪是犯罪组织令人闻风丧胆的无明之王,分明是千娇百宠,直观风月不理人间繁杂的贵族少爷,理应被仆人们簇拥着逛典才对。
少年的身形不高,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像是周身被镀了一层模糊的光,身后皆是灰白背景,唯有他极
其醒目。
秋山竹晚跑的快,却忘了自己踩在高跷似的木屐上,停下脚步时,不幸被突起地面的小土块绊倒。
他倒不担心自己太狼狈,只是手中好不容易买来的苹果糖要遭殃,身上的浴衣也要沾点土。
好在条野采菊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秋山竹晚不好意思的从条野采菊的搀扶下站起身,确认了下苹果糖没事后,才小声抱怨:“木屐好难穿,浴衣也根本迈不开腿啊。”
说着,他突然注意到条野采菊脸颊上有块亮晶晶的东西,秋山竹晚眨了眨眼,有些疑惑:“条野,你脸上是什么新的潮流妆容吗?”
条野采菊抓住他那只死死抓着苹果糖的手腕,举了起来,似笑非笑:“你猜?”
猜?
秋山竹晚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看了眼自己手里被蹭掉一小块的苹果糖,又看了眼条野采菊脸上的东西,怎么看都像糖渍。
......等等?那是他弄的吗?
秋山竹晚心虚的轻咳一声:“对不起。”
“你只想说这个吗?”
条野采菊用了力气,捏的秋山竹晚手腕生疼,翠绿发的少年微微皱眉,刚想问条野采菊干什么,就被对方突然拽着朝边上走去,他一惊,手中苹果糖没拿稳,不慎落地。
秋山竹晚看着那红彤彤,圆滚滚的饱满苹果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脏兮兮的沾上泥土,孤零零躺在地上,心疼极了。
他穿着那个鬼木屐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啊。
秋山竹晚来了火气,他用力甩开条野采菊,停在原地,不肯再走:“你怎么了。”
莫名其妙发发什么疯。
条野采菊皱起眉,言语间带了丝危险的气息:“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来?”
秋山竹晚愣住了:“哈?”
“我说,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来。”条野采菊拎住秋山竹晚的衣领,把少年拽的一个踉跄贴近自己,不悦道:“明明约好了让我陪你逛第一次夏日祭,却不声不响自己一个人跑来先买东西,你就这么着急吗,秋山竹晚。”
刚才,他是被叫全名了对吧!
秋山竹晚错愕的眨了眨眼:“你......生气了?”
这还需要问吗?
条野采菊心里气恼,面上还是微笑:“没有,我只是需要一个解释,竹君。”
秋山竹晚鼓了鼓腮帮子,伸手扒拉开条野采菊拽着自己浴衣的手:“别揪,衣服都要坏了。”
等解释的条野采菊:?
他刚想发作,就被迎面抱住,薄薄的浴衣压根阻挡不了两人的体温相触,与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糖浆的甜味,脸颊被柔软舌尖轻轻舔了舔,卷走蹭在上面的糖浆,又被啄了两口。
“我错啦,条野。”少年故意凑在他耳边服软,湿热的呼气将耳垂打的赤红:“夏日祭太吵了,我怕你不舒服,就想着先去买点东西,然后找个没人地方约会。”
秋山竹晚垫着脚,把小半重量压在条野采菊肩上,两条白皙的胳膊从宽大的浴衣中伸出来,脑袋搁在他肩上,撒娇似的蹭了蹭。
“对不起,不该没和你商量就擅自做决定的,但那么吵的地方,你肯定会难受嘛......”
说着,秋山竹晚乖巧的将自己送了上去,吻住因为生气而平下的唇瓣。
舌尖卷走的糖浆早已融化,不过唇齿间还残余了些甜味,以及淡淡薄荷的味道。
“我吃糖了!”
被放开后,秋山竹晚乖巧邀功,他嘻嘻笑了两声,眨眨眼:“甜吗?我特意选的海盐椰子的薄荷糖,味道不会冲,又很清新。”
“还不错。”
见条野采菊气消了,秋山竹晚得逞的轻咳了一声 :“你消气啦,那我们来算算苹果糖的账?”
条野采菊一挑眉,食指蹭过湿润的脸颊,勾过嫣红唇瓣:“你不是吃到了吗?”
“那不一样!”秋山竹晚气鼓鼓的和他数:“听说苹果糖酸酸甜甜的,和恋爱的味道一样,我就只吃到了外面的一点糖浆,只有甜。”
“那就只吃甜。”条野采菊顺手揉了揉少年细密柔软的短发,随后,轻声道:“抱歉,是我的错。”
“我原谅你啦。”秋山竹晚眨了眨眼,鎏金眼眸像是正午耀眼的暖阳,那暖阳突然弯成了月牙:“那,我们去约会吧。”
他指着不远处的神庙后山突出的某块石头说:“我都观察好了,烟花燃放,那边就是看烟火的最佳视角,也没有外人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