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还躺在床榻上的人,力道却还是出乎意料的大,这一下推的粥水从碗中溢出,溅了奴仆一手。好在粥放久了并不烫人,不然那手上顷刻起出水泡来。
奴仆惊吓的顾不得清理撒开来的粥水,连忙跪下来求饶。
秦琼却没有理会这名奴仆,他自顾自的解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的胸膛。
原本干净无瑕的胸膛上有着明显的一块乌青印子,像是有人击打那处留下的。
秦琼伸手碰上那块伤痕,好像感受不到痛意似的按压着那块地方,他的脸上露出眷恋似的笑容,诡异的宛若鬼魅。
跪地的奴仆低着头,不敢出言一声。
秦夫人和秦老爷刚走出房门,秦夫人忧心忡忡地关上秦琼卧房的门,从走廊拿处突然走来管家的身影。
“老爷,夫人。”管家急匆匆地行了一礼,脸上是严肃的表情,“小的有要事相商。”
看到管家这个表情,秦老爷与秦夫人两人立马会意,和管家往前走去。
一直走到偏僻处,管家才谨慎凑近秦老爷耳语几句。
秦老爷的表情登即变的凝重,他问道:“可是当真见到?”管家所说的可并非小事。
管家郑重地回答道:“老爷相信小的必定不会看错,那张脸可谓是一模一样,应是大差不差了。”
这名管家也是秦府上的老人了,跟随秦老爷多年,主仆之间的感情无比深厚,秦老爷对他也信任异常。
发现两人的表情变化,边上的秦夫人似乎也悟到了一丝不寻常,她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压低声音:“你们说的可是有关那事?”
得到了秦老爷一个肯定的眼神,秦夫人暗自惊讶。
而秦老爷低声询问管家:“既然如此,那位郑娘现在在何处?”
管家面色为难:“原本我将她关在府中牢房之中,派了专人看守料想她没有登天的本事也无法逃脱,只是……”他与秦老爷和秦府人说了今早谢必安来到府上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怎么哪都与这个谢护卫有关?”秦夫人啐道。
“既然琼儿已经犯下错,万万不能因为这事留下往后的祸患来,我们如今要做的只是斩草除根。”秦老爷说到最后声音压的更低,只是语气中却漏出可怕的杀意来。
他递了一个眼神给管家,他们主仆多年,自然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彼此的含义。
接受到命令的管家点头,低声道了一句“遵命”。
第69章 一更
谢必安依旧如往常一般前去衙门当职, 他在查阅卷宗的时候老马鬼鬼祟祟地凑了上来。
“昨日问你的郑娘那件事可是有眉目了?”老马问他,“我昨日傍晚归家时还往那边去了一趟,却没有看到她们母女俩的踪影, 也不知去了哪里?”
手上将案宗整理好, 谢必安抬脸看向老马, 眉间也是恰到好处的疑虑:“我正想与你说这事, 我也寻不到郑娘。”
“不应该啊。”老马摸了摸下巴,“秦府不是说要赔偿郑娘母女了吗?他们秦府也不至于对郑娘她们赶尽杀绝啊。”
毕竟郑娘和小可对秦家毫无威胁,若是给了赔偿还能勉强挽回一点名声, 若是再找上郑娘他们意图不轨, 那定然要被上京的百姓说上三天三夜的罪行。
谢必安站起身卷宗放回到原处,他声音冷静:“我也不清楚他们去处, 等我不在当职时间必定去好好搜寻一番, 看能否找到她们。”
果然谎话说的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谢必安之前还会掌心冒汗,呼吸不稳,仿佛自己在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一样。
但是现在却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自己明知道荒谬的谎言, 并且神色不动。
一定是范无咎将他都带偏了。
谢必安在心中默默推责。
老马则疑惑的原地转了两个圈, 他喃喃自语:“没必要啊。”
而后他像是下定心,走到谢必安面前说道:“罢了,她们也可能是想要离开上京这个伤心地,只是最近对出入城的人士都管的很严, 希望她们娘俩不要吃太多苦头。”
说完后他坐在椅子上叹气, “唉, 也是两个苦命人。”
老马和谢必安之间沉默了一会, 老马出口打破沉默:“之前问你的推荐新护卫, 可有心仪的人士?”
心仪的人士?
听起来竟像是姑娘家的选亲。
大约是察觉到自己话语中的歧义,老马严谨地改口说道:“我的意思是, 可有中意的人士?”
听起来更像是姑娘家的选亲了。
谢必安的嘴角抽了抽,还是接话道:“目前暂无,可是衙门最近缺人缺的厉害?”
不然老马也不会急的像这样三番两次地询问谢必安这些相关。
“唉。”老马叹了口气。
确实谢必安没有猜错,衙门确实最近严重缺人手,“除了之前离开的,昨日又走了几个,也不知这一个两个的是做什么,都说家中老母需要照顾或者需要成亲的。”
他看向谢必安,“我说谢郎君,之后你成亲莫不会也要离开衙门吧?”
似乎不准备等待谢必安的回答,说完后老马又自己给自己接话,“我在担心什么劲,你如今还成亲?怕是八竿子还没影的事,估计我孙子成亲都可能在你前头了。”
老马的孙子现在才十岁。
谢必安:……
说完后老马暂且离开了一会。
谢必安将卷宗放好后外头跑进来一人。
那人看到房中的谢必安愣了一下,他探头探脑地询问:“马护卫可在这?”
“可是有何事?他去巡护了。”
谢必安站起身询问。
那人挠了挠头,为难地说道:“无事,只是问问马护卫,衙门中的谢护卫是何日当职,我有要事相商。”
竟是来找自己的。
“我就是谢必安,有何事?”
听到谢必安的话后那人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连忙道明自己的来意:“小的是秦府府上的,先前听说谢护卫来府上之时没有得到好好的招待,老爷夫人心生愧疚,因此派了小的来邀请谢护卫来府上与老爷夫人一叙,老爷夫人也好尽些情谊。”
不管如何,秦府大抵是没有好心。
于是谢必安便也直接回绝了,但或许已经早就预料到他的回答,那人没有再与谢必安过多纠缠,只是话语一转转到了另一个方面。
“那若是马护卫回来,请谢护卫传达一声,就说先前秦府询问他的事情可有想法了?”
秦府询问老马的事情?
谢必安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但还是点头答应,表示他定会传达。
那人显然是第一次被派来做传话的活计,不是很熟练,看谢必安答应后他喜出望外的感谢了几声才离开。
谢必安一直在室中等到老马回来。
“哎?怎么还在这?”老马刚走进门看到还没有离开的谢必安立刻疑惑地问道。
按理来说谢必安今日又不用巡护,事情理完了应该也回去休息了。
见老马回来,谢必安便将前面秦府的人过来让他传话的事情告诉了老马。
显然秦府之前也与老马说过这些事,因此谢必安只提到秦家老马的脸上就露出了领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老马点头。
谢必安趁势询问老马究竟秦府说的是何事,好在老马也并不准备瞒着他,他说道:“秦府看我们衙门人手空缺,便多次热心来问我是否需要秦府介绍些人来。”
热心?
秦府竟然还将注意打到了衙门护卫上,想在其中也安插自己的人手。
老马明显也知道其之后的含义,在说完后凑到谢必安耳边轻声说:“我两次都以其他借口先回绝了,先自己找些看能不能找到可以相信的人。”
但是衙门人手空缺这个问题并不能任由它不解决,可目前寻不到合适的人手,秦府那边又虎视眈眈想要安插些人进来,老马愁眉苦脸,这事并不好办,他着实是进退两难。
谢必安垂着眼,老马的话在他脑中打转。
老马已经叹着气准备出门了,他临走前叮嘱了还在低头似是陷入思索的谢必安一句: “谢郎君可以归家了,免得天黑夜路难行。”
“老马。”谢必安突然抬起头出声,老马转头看他。
只见谢必安站起身,以一种认真的语气说道:“我想我有一个人推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第70章 二更
谢必安回到住处,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却没有如预料之中看到烛火亮着的场景。
反倒屋中黑暗一片,仿佛没有一人在这。
而按理来说, 范无咎此时应在房中才是。
范无咎呢?
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 谢必安走进屋中, 他将房门关上后自己将烛灯点亮了。
烛火瞬间照亮整间居室。
可眼前确实如谢必安前面所想的那样, 屋中没有人。
也不知范无咎去了哪里,竟然在天黑时都未归家。
突然察觉到自己心中泛起的那点担忧情绪的谢必安愣了一下,他为什么要担心范无咎呢?
明明范无咎之前在他心中还是罪无可逃的嫌疑犯才对, 连范无咎借住在他家中也只是赌咒的结果。
这样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离开自己的居室应该是件值得他高兴的事, 可是……
才短短几日,谢必安竟主动担心起范无咎的安危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 他昨日才给范无咎的伤口换过药, 范无咎的伤根本没有好全。
也不知那么重的伤,范无咎究竟是怎么受的。
或者若是当初的谢必安心狠一点,直接把路上碰到的范无咎押到衙门, 那范无咎如今可能是凶多吉少。
谢必安将东西放下, 他看向外头已经落尽余晖被黑暗吞尽的天色,在这个点,范无咎能去哪呢?
或许真的只是想要离开,他们之间本就不应该有牵挂。
安静地坐在桌前一会, 最后谢必安还是站起身, 低头将烛火吹灭, 他带着钥匙走出了屋门。
谢必安一路而行, 碰到还未离开的商贩便询问一下范无咎的方向, 商贩每日在这贩卖,因此来来往往见的人也多。
刚开始那些商贩还以为谢必安是哪个走丢的孩子的父亲, 在等谢必安描述完后才反应过来谢必安找的竟然是个成年男人,还是个十分高大的成年人。
虽然听起来有些古怪,但有些知道方向的还是乐于给谢必安提供自己所知道的线索,毕竟谢郎君并不是坏人,万一是有要事呢。
沿着长街一路问下去,终于谢必安在一个卖花灯的小贩嘴中得到了范无咎真正的去向。
“谢郎君原来说的是那位公子,我见他身姿不凡因此多看了几点。”小贩手中还拿着亮着光的花灯,他手一指,便指向不远处灯火辉煌的一座楼,“我亲眼看着那位公子进了那楼。”
谢必安的目光落到那座漂亮的飘着丝带的楼座上,眼睛微眯。
他自小在上京长大,虽然从未进过这座楼,但谢必安也知道这座楼是什么。
是上京的唯一的一座花楼。
得到小贩肯定的答案,谢必安朝他道谢过后便往花楼去了。
将近夜晚的上京一片漆黑,连街边的小贩都收拾东西离开,傍晚是归家的时分,全上京只有这座花楼还灯火通明,像是温柔的不夜故乡。
这里是不归家人的去处。
谢必安站在花楼前,楼前的琉璃灯转着奢华迷醉的彩光,光洒在谢必安的身上,连他那样冷峻的脸都被镀上一层奇异的色彩。
花楼上的两个小姑娘显然看到了站在楼下的谢必安,细看几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纷纷转过身低声讨论了起来。
上京谁不知道谢郎君?
芝兰玉树,风光霁月。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谢郎君也会有来花楼的时候。
听闻风声的老鸨从楼中出来,挥着手中的浸着香气的手帕招呼他:“谢郎君,可是来吃酒的?”
还没等谢必安回答,她就开始介绍起花楼的主营业务来,“谢郎君大概是第一次来我们花楼,对此不了解,我们花楼可不做那些皮肉生意,喝酒吃茶的也好,听姑娘弹曲跳舞也是一件美事。”
说到这她瞟了眼谢必安的脸,想到坊间有关谢郎君的传闻,便以一副神秘的表情补了一句:“若是不想听姑娘的,清倌儿我们这也有。”
还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的谢必安:?
谢必安冷着脸说明自己的来意:“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老鸨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她向来只见过一些夫人来这抓人,还从未见过有护卫过来找人的。
难道……
“难道我们楼中进了歹徒?”话一说出,老鸨心中都慌张了一瞬。
花楼中的客人都是家中颇有资产,手中有些闲钱的,若是有歹徒进了他们花楼,万一出了什么事故,她可承担不起事后的追责。
谢必安摇了摇头,他向老鸨描述了一下范无咎的身量长相,询问她可有见到类似的人进了花楼。
范无咎长相颇有特点,身量也出挑,因此老鸨只见过一眼便留下了印象。
在谢必安的询问下她兴奋地击了下掌,“我想起来了,谢郎君竟是要找那位公子,正是在我们楼中。不过谢郎君找他可是有何要事?”
谢必安的嘴唇动了动,而后吐出一句:“他是我朋友,我找他有要事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