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范无咎并不是之前的那名县令,他来当县令也只不过是临时起意,能在这位置带上多久还是未知数,因此他一并都将那些人打发了。
这些人在他身上花费心思不过是白费苦心。
见侍从的表情为难,范无咎从房中走到房门处,正准备对着等在门口的陈老爷明确告知自己的意思。
但是陈老爷显然更加激动,他见范无咎舍得走出来,便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搭上了范无咎的便船。
他兴奋地催促身后的随从,同时伸手将原本半开的门推的更开,方便人流进出。
“快些,把我给范县令准备的小心意拿上来!”
陈老爷嘴上说的“小心意”,但进来的随从手上都端着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盖着布遮掩的底下不经意露出的金黄一角,便知道这些小心意不简单。
可是更可怕的还在后面,房中只有范无咎和侍从两人,侍从还没来得及将这些私自闯入的人驱赶出去,就率先闻到醉人的胭脂水粉香。
跟在随从后涌入的是四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容貌各异,风格不同,但都美的动人,一颦一笑无比吸引人。
范无咎的侍从正推着那些随从的手一顿,只觉得两眼一黑。
虽然先前也有送礼的,但是光明正大在衙门送人上来的,这陈老爷还是第一个。
“这几个美人,就送到范县令的府中当作奴婢使唤好了。”陈老爷颇有深意的朝着范无咎笑了笑,“只是不知道县令的府邸在何处,不然在下就亲自将这些送上门,不用大费周章地找到衙门来了。”
实话不瞒,范县令的府邸就在谢护卫的住处。
这陈老爷,是完全不将心思用在正道上啊。
而他还完全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问题。之前的秦府就是攀上了曾经县令的高枝,现在换了新县令,自己得抓紧机会疏通疏通,才能最后在上京像秦府那样枝繁叶茂。
陈老爷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了,他眼神一示意,那四位精心挑选的美人便婀娜着身姿往前走到范无咎的身边。
一走近才发现这四个美人也不简单,因为摸不着范无咎的喜好,陈老爷竟还十分贴心地挑了两男两女,竟是方方面面的照顾齐全了。
被气笑了的范无咎冷着脸挥开边上就要缠上他手的美人们,他往前走了两步,准备叫人将陈老爷和陈老爷的这些礼物包括美人也一并带出去。
但是在看到站在门外的人之后范无咎愠怒的表情明显呆滞了一下。
在陈老爷笑嘻嘻的面孔和身边的随从之后,是一张熟悉的冷脸。
不可触及的冰雪精心雕琢出来的脸,偏狭长但眼头微圆的凤眼瞧过来,宛若有蓝色的冷凤展翅摆尾停留在他的脸上。
谢必安看着被四位美人围在中央的范无咎,没有表情的脸上辨不出喜怒。
但那眼神看的范无咎下意识心中一慌。
他抬步想走到谢必安面前解释,但是谢必安已经抢先一步转过头离开。
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范无咎的视野。
“县令大人,小的备的这些心意如何?若是还有需要的,小的现在就去给大人找来。”
陈老爷十分不识趣地伸手拦住范无咎追上去的步伐,还试图挡在范无咎面前。
看到谢必安消失不见,范无咎桃花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急躁,原本就阴沉的脸此刻更是风雨欲来,好像下一秒就能滴出水来。
他冷声朝边上赶过来的护卫们吩咐道:“将陈老爷和他带来的这些……”
范无咎指了指身后的那些礼品和那四个美人。
“全都送出衙门,不准再入。”
他吩咐完,甩开陈老爷试图挡他的手,没有理会陈老爷的哀求。
范无咎快速抬脚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得找个机会再亲亲一下(深思)
第80章 晋江独发
范无咎走的很快, 风打在他的脸上,但是他已经完全顾忌不上了。
前面谢必安的冷漠的表情还在他的脑海中,完全不见昨日的温存。
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要不是这他郑娘求来的县令一职让他不得不来到衙门, 他也不愿意一大早离开谢必安, 留谢必安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
若是让范无咎选择, 他定然是搂着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谢郎君,在床榻上温存到沧海桑田才好。
他妄自肖想神明多年,一朝真正成功将谢必安拥入怀中, 反倒有些不真实的虚假感, 生怕一切又变成了他曾经聊以□□的那些虚无梦境。
谢必安的那些动人情态……范无咎不管看多次还是不会厌倦。
和谢必安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值得范无咎反复咀嚼品味。
因此,范无咎根本无法失去谢必安。
他就像一株野草, 而谢必安就是他赖以生存的养料, 野草从石缝中生长纵然再怎么生命顽强,若是离开养料,迎接范无咎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范无咎不敢再失去谢必安了。
尽管没有看到谢必安的去向, 但是范无咎下意识的清楚谢必安去了哪里。
他快速跑回了谢必安的住处, 那个他与谢必安共同的家。
毫不顾忌自己穿着官服在街上奔跑的样子,范无咎仓促又狼狈地推开门,他的呼吸因为快速的奔跑都没有来得及平定下来,但是当他看到房中谢必安的背影时情不自禁的将急促的呼吸压抑下来。
谢必安背对着他, 身形纤细颀长, 像劲瘦的竹。
他的腰被腰带束缚, 细瘦但又不失力度。目光落在谢必安的腰上, 范无咎的眼神暗了下来。
那处是他昨夜手掌反复摩挲, 也是他的唇来回描摹的地方。
范无咎还清晰地记得他的手上抚上去时的触感。
温凉的凝脂白玉,拥有摄人心魄的能力。
但是此时显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谢必安正手上拿着佩刀, 还没来得及放下。他听到了身后范无咎进门的声音,但并没有回头,而是将手上的佩刀放在木桌上。
佩刀与桌面相击发出一道清晰的响,如同警告,让范无咎原本就慌乱的心更慌了。
“哥哥……”
范无咎压低声音唤了这一声,试图卖弄可怜。
但谢必安没有理会范无咎,而是转身走进了卧房。
依旧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范无咎心中慌张,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进房发现谢必安已经靠着床榻坐下,手中拿起一本书,垂着眼看着。浑身散发着旁人勿扰的气息,明显是不想范无咎打扰他。
可是范无咎怎么可能任由谢必安一个人生闷气?
他清楚是自己的不对。
范无咎脱下鞋,也一同上了床榻。
感受到床榻边上凹了一块下去,熟悉的气息靠近。
是范无咎坐在了他的身边。
垂下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谢必安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动丝毫。
他像是在认真读书的模样,但其实书上的文字没有一点进到他的眼中。
谢必安克制不住的去想到前面看到的一幕。
他清楚范无咎并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当范无咎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时,他的心中还是无法克制地涌现出这样的负面情绪。
与其恼怒范无咎,谢必安更恼怒的是自己。
他恼怒自己的情绪竟然这么轻易就因为范无咎的一些事情受到牵动,感受愤怒,感到失落,甚至感到……害怕。
谢必安不喜欢这样陌生的自己。
因为范无咎,他变的都不像是自己了。
在谢必安各种心绪交杂的时候,原本就坐在他边上的人凑的更近了。
肩膀上感受到重量,毛茸茸的脑袋蹭到谢必安的脖颈,温热的又痒痒的,让谢必安不自在地动了动,将范无咎的脑袋推开。
但是范无咎竟是意外的锲而不舍,谢必安才刚将范无咎的脑袋从肩膀上推下去,范无咎又凑了过来,复又将脑袋搭在谢必安的身上。
像一条粘人的大狗。
如此往来反复三四次,谢必安终于忍不住,皱着眉去看还赖在他肩膀上的范无咎。
但是一侧脸,就对上范无咎望向他的桃花眼。
浓密的眼睫将那一汪清澈的眼睛包裹,幽深的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看起来竟是如此的深情。
谢必安推着范无咎的动作一顿,敏锐捕捉到这一反应的范无咎立刻顺势凑的更近。
他的唇碰了碰谢必安的脸颊,这种事范无咎已经做的十分熟练。
“哥哥可是生我的气?”范无咎问他。
若是说自己因为那些小事情生气,倒是显的他太过小气,是个没有胸襟度量的人了。
于是谢必安抿着唇,并没有回答范无咎的问题。
与谢必安相处这么久,范无咎早就能从谢必安不变的表情看出谢必安隐藏的各种情绪来,他贴在谢必安的耳边,继续哀声恳求。
声音像含了蜜一样稠。
“今日那些事是我没有处理好,不会有下次了。”范无咎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兮兮的,“我对谢郎君一片痴心,天地可鉴。”
又是这些花言巧语。
谢必安不为所动地移开脸,心却已经忍不住软下来。
手被身边的人扣住,范无咎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哥哥可是不信?那便将我的心挖出来给哥哥看看。”
尽管隔着几层布料,但是谢必安几乎能感受到底下的□□温度。
他的手掌听到了范无咎心跳的节拍,强有力地跳动,一声又一声。
好像在借着心跳声传达着范无咎的一片真心。
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心中仅仅是因为范无咎的举动就轻易消了气,谢必安在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转过脸,告诉范无咎其实他并没有怎么生气。
但是谢必安向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导致范无咎以为谢必安还在生气。
于是在谢必安思考应该在怎么开口的时候,另一人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手掌上是一个金玉耳坠。
安静地躺在范无咎的手掌中,小巧精致。
怎么突然拿出这一个耳坠?
谢必安终于抬起脸,疑惑地看向边上的人。
范无咎伸着手,已经等待谢必安的目光多时了。一见谢必安看过来,就立马弯起桃花眼。
这双脸从来不会对谢必安露出其他表情,他的笑容只是谢必安一人的。
似乎看出了谢必安眼中的疑惑,还没等谢必安开口询问,范无咎就开口解释道:“我听闻中原缔结情缘是要交换信物。在西域,耳坠便是缔结婚约的信物,而佩戴耳坠,意味着已有心上人。”
宽厚的手掌盛着那只小巧的耳坠往谢必安眼前送了送。
“所以,我的心上人,可否为我佩戴上?”
在谢必安的注视下,范无咎朝着谢必安眨了下眼。
深情的桃花眸中仿佛真的开出了数片桃花瓣,就那样盛着春风吹向谢必安。
已有婚约,心上人。
这两个词让谢必安的心一动,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他的胸膛。
谢必安向来无法抵抗。
他盯着那枚金玉耳坠,眼睫颤了颤,又抬起眼。
眼前的范无咎是丝毫不作伪的表情,催促着谢必安帮他戴上。
在范无咎的示意下,谢必安迟疑地伸出手指,将范无咎手中的耳饰拿起。
金玉耳饰在范无咎的手掌上都捂热了。
只感到一点点的凉,而后握在手中便是如皮肤一般的温度。
耳坠是那样的小,能够完全被谢必安包在掌心中。
但是却出奇的有份量,放在手掌上也能感受到重量。
谢必安两指小心拿着这只金玉耳坠,还没靠近范无咎,范无咎已经主动靠了上来。
他将耳鬓的头发撩到一边,把自己的耳朵展现在谢必安的眼前。
仔细看去,谢必安才发现范无咎的耳垂上不知什么时候打了耳洞,他之前从未注意到这块。
“是小时候打的。”范无咎突然出声。
在范无咎被使者带去从母族带去西域之时,和他一起的使者认为既然去了西域就应该融入西域风俗,便自作主张在范无咎的一只耳朵上扎下了耳洞。
那时的范无咎还不知道这行为的含义,只是以为自己又要受到拷打,针穿过皮肉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范无咎一声不吭。
只是在打完耳洞放开后,范无咎缩在角落捂住自己的耳朵,暗自记住了使者的脸。
这个耳洞就一直跟随范无咎直到现在,未曾愈合过。
曾经范无咎视此为屈辱,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有主动佩戴上耳坠的时候。
见谢必安没有动作,范无咎又低着头,将自己往前凑了凑。
他伸着脖子垂着头颅,毫不掩饰地展示在谢必安的眼前,温顺的像是一只羔羊。
似乎哪怕谢必安此时用刀割下他的头颅,他也甘之如饴。
范无咎催促着谢必安,然后有微凉的指尖碰上了范无咎的耳朵。
前面还在小声说话的范无咎突然失声。
指尖小心抚着范无咎的耳朵,另一只手拿着那只金玉耳坠,缓缓穿过范无咎的耳洞。
同时他并没有停止对范无咎耳朵的轻抚,明明清楚佩戴耳环并没有任何痛觉,尤其是这种已经成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耳洞,但是谢必安还是害怕。
害怕范无咎会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