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家的仆人不敢不听从自己的话,那现在给自己倒茶的人是谁?
源雅士身上的人脸在他脑海中发出无声地咒骂,他慢慢转过脸,终于看到了这位侍者的脸。
有着一张纯种白人的,不属于东亚色彩的深邃五官,优越的眉骨对着新泡好的红茶,他自顾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愧是源家的茶叶,确实是从英国进口,这个品质恐怕在以前还是皇室贡品吧。”
汉尼拔称赞道:“料理最后喝上一杯,想必身心都会被温暖了。”
“你是来杀我吗?”
“是的。”汉尼拔微笑,以他现在的距离,只要一伸手就能摘下这位老者的脑袋,但是他没有贸然这么做,哪怕面对猎物依旧保持彬彬有礼的姿态。
“我可不记得哪里招惹过你,我这把老骨头,恐怕也引不起食人魔的注意吧。”
源雅士不动声色说道,浑浊的眼珠子转动,用秘术呼唤黑山羊幼崽来援。
他已经很老很老了,撑着这把快要散架的骨头,连跑步都勉强,在换容器之前这就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所以才会那么忌惮一切不稳定因素。
但同时老狐狸也没有那么好杀,层层围绕的仆人,暗处的诅咒师,以及作为最大底牌的黑山羊幼崽,都是他活下去的保证。
但这一次,提前清退了仆人,暗处的诅咒师在汉尼拔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的,我对你身上的肉丝毫不感兴趣。”汉尼拔说道,“我只是来打破鸟笼的。”
……
另一边。
在见到另外一只黑山羊幼崽的那一刻,源雅人出奇的平静。
他能感受到另外一只黑山羊幼崽也在静静地凝视他,但是这种视线不含任何恶意,在被黑衣男推向黑山羊幼崽后,它也丝毫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
不过仪式无法停下,既然黑衣男已经念出了祈祷词,于是源雅人和黑山羊幼崽的视线都缓慢地转向了他。
已知,在此地的生命只有三个。
源雅人和黑山羊幼崽都是母神的子嗣。
那么献祭哪一个不是很明显了吗。
黑衣男睁大了眼睛,一阵天旋地转后,他看着面带微笑的源雅人,以及乖乖站在原地的黑山羊幼崽,似乎明白了什么,在源雅人惊讶的注视下突然发出了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原来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另一位神使。”
“非常抱歉,只有死亡才能抵消这份失礼。”
说罢,他一头撞在了刻画着仪式的祭坛上,睁着眼,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就这么停止了呼吸。
源雅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很快祭坛上的光芒亮起又暗下,代表这一次献祭已经被森之黑山羊接受。
“没想到,还真的有一部分人是真心实意信仰母神……”源雅人见到这副场景陷入了思索,原本他以为组织里都是些阴谋家之类,没想到还有狂信徒存在,不过想想也是,如果都是些对母神不敬的人,根本不可能召唤出黑山羊幼崽。
黑山羊幼崽会把所有对母神不敬的人都吃掉。
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轻轻顶了一下。
“嗯?怎么了。”源雅人把手放在这只黑山羊幼崽的触手上,黑山羊幼崽没有眼睛,他们的器官和人类截然不同,可以360度视物,当初源雅人变身成黑山羊幼崽的时候体会过这种感觉。
黑山羊幼崽又顶了一下源雅人的身体,并不带恶意,单纯像是好奇同类,硬要说的话,类似于羊圈里羊仔之间的嬉闹。
源雅人顺手摸了摸黑山羊幼崽的树枝一般的触手,在常人眼里看来分外可怖的怪物,在他眼里倒是非常亲切。黑山羊幼崽也开张嘴咬住了源雅人的手,依旧是轻轻的,祂们的口水对正常人类来说同样是致命的,不过源雅人也是黑山羊,那就没事了。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他轻声问。
黑山羊幼崽发出了一阵旁人听不懂的叫声,但是源雅人能明白祂的意思,很早之前黑山羊幼崽就被召唤出来了,一直待在地下,偶尔会被源家家主叫去干活。
在黑山羊幼崽的叙述中,一直以来家族神秘的面纱逐渐在源雅人眼前揭开。
很久之前从欧洲那边迁移过来的源家,因为家中出现过巫师,有很多禁.忌的书籍。
然后身怀着禁.忌的家族遇到了一个追求永生的富翁。
两者结合,才有了今天的庞然大物。
在这几百年中一直追寻着永生。
“永生,真的那么重要吗。”在知道历代源家家主都做了什么后,源雅人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
这个问题,汉尼拔同样对源雅士问了出来。
当然,是对着他的头颅。
因为魔法的缘故,哪怕被摘下了脑袋,源雅士依旧没有第一时间死去,他看着没有丝毫损伤的汉尼拔,发出了一声苦笑:
“看来是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当然,最错误的决定,是没有第一时间将你带离雅人的身边。”
哪怕这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依旧没有第二人闯入这片区域,召唤黑山羊也没有任何响应。
他想起了之前让人把源雅人带到黑山羊面前,大概是那边也出了什么变故,源雅人可能也还活着。
大概是知道今天会栽在这里,源雅士在遗憾之余,又生出一种解脱的情绪。
“你会吃掉雅人吗,哪怕他是你的弟子?”
“会的,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弟子。”汉尼拔擦去餐刀上的血液,“但在享用这份大餐之前,我想看他摆脱鸟笼,在天空自由腾飞的模样。”
“我只会在最巅峰的时候享用这份果实。”
“是吗。”源家家主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脑海中其他人脸的尖叫和咒骂也逐渐远去,源雅士50年来第一次感觉自己身上是如此的轻松。
大概是走马灯吧,在最后,源雅士突然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源雅人的时候。小小一团的源雅人第一次被管家牵着手来到他面前。
“你是谁?”
“我是你的爷爷,叫爷爷。”
“爷爷。”
小团子脆生叫爷爷的声音,让源雅士下意识扬起了嘴角。
阴沉的天空下起雨,驱散了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迷雾。
因为久久没有受到召唤,仆人们小心翼翼靠近坐在走廊上的老者,几声呼唤,都无人应答。
深夜,一则消息从源家主宅传出,瞬间震动了整个日本高层。
源家家主源雅士,于凌晨1点去世。
第68章
源家家主源雅士的死亡。
毫无疑问引起了日本上层的震动, 相关的政治新闻给了头版头条。
源家也完全陷入混乱当中,源雅士把持了源家这艘大船长达70年,政治场中受过他恩惠的人数不胜数, 想当然的, 葬礼这一天, 无数大人物都到场了。
源家的子孙们操持着葬礼的一切事物,尤其是接待来宾的工作,因为源雅士死的突然,他估计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意外,因此根本没有立下遗书,源家这艘大船没有立下下一任主人, 谁都想要接过源雅士的人脉和遗泽,现在葬礼还在继续, 平静的表面下已经暗流涌动。
“是藤原氏, 藤原氏也来了。”
“那、那位是总理大臣……”
源家举行的葬礼仪式并不对媒体公开,不过即使这样, 现场来的人也堪称豪华, 几乎都是在政治场或者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源家的人一个接一个涌上去,表面上抹着眼泪,眼里闪过的都是算计的光芒。
“话说源家的子嗣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那个叫做源雅人的……”
“怎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到场的人偶尔窃窃私语, 尤其是在商场混迹的人,由于最近‘雅食’的强势崛起,或多或少更加关注那个雅食的创始人源雅人, 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在葬礼现场见到他。
门口负责接待来宾的源贵马脸色一变,笑容勉强地道:“谁知道呢,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爷爷生前明明那么喜欢他……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也想要见到他, 可是雅人他现在可能在叛逆期吧,都不怎么着家。”
“是吗,真遗憾。”议员无不遗憾地道。
“啧……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大概离葬礼现场有个五米左右的地方,狗仔和记者躲在草丛和障碍物后面,勉强躲过在现场巡逻的保镖们的视线。
源家家主的去世在日本上层都是足以引起震动的大新闻,对方虽然已经退出政坛很久了,但是前期积累下来的人脉不是盖的,这一点看现场的来宾分量就知道了。
“如果这里被恐怖分子袭击,日本明天就会迎来大洗牌吧。”胡子拉碴的记者一边嘟囔一边小心翼翼用隐藏摄像机拍照,“这里的人只要随便一个出现状况,明天都会是头版头条,那样的话根本没有不来冒险的选项吧。”
另一边的狗仔也在努力拍照,一边兴奋地嘟囔:“一般来说这种老爷子应该都会里有遗嘱,但是我问过我在律师界的朋友了,并没有人接到过这种业务,源家家主一去世,世界各地的源家人都回来了,嘿嘿,我嗅到了豪门斗争的味道。”
“源家大少爷……二少爷……三小姐……咦,那位源雅人似乎没到?”
狗仔一边说着,一边在本子上奋笔勤书,胡子拉碴的记者抽空看了一眼,嗤笑:“《豪门斗争的首位牺牲者?》源家不会告你写假新闻吗?”
“那也要他们有空对付我这种小人物才行。”狗仔满不在乎地道,“源家的主心骨倒下,接下来这个大家族可有的斗了,我听说那位源雅人是源雅士生前最喜欢的子嗣,可惜年纪太小,还没有进入政坛,说不定就是豪门斗争中的第一个牺牲品……”
他说着,突然注意到记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这边,抬眼朝他望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葬礼门口。
车门打开,一只由黑色西装裤包裹的纤细脚踝首先踩下了地面。
等少年人的全貌从车上下来后,狗仔明显感觉到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人吸走了。
那是理所应当。
在看到这位少年的第一眼,狗仔的眼神也牢牢黏在他的脸上,职业病立刻就发作了,拍照的手蠢蠢欲动。如果不是记得拍照必定会有声音,他差点就暴露了。*
狗仔和记者虽然是主要混政坛报刊的,但他们从事这一行以来也见过不少美人,但从未有过今日见的那么有冲击力。
源雅人的脸,不是属于那种美的雌雄莫辨的艺术品,属于长在日本人传统审美点上的美,矜贵风雅,面容白皙,狭长的眼眸相当具有东洋特色,一如平安京那位白狐公子。
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深邃的黑眸,望进去的人都会深陷那种神秘的漩涡,无法逃脱出来。
直到源雅人的背影消失在葬礼现场,狗仔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叹着气删去刚刚写的一小段话:“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源家家主那么喜欢他了,我要是源家家主我也选他做继承人啊。”
别说人颜控,颜控这种东西从古至今都有,尤其是长着一张好脸在古代官场都很加分,现在就更不用说了,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是真的老天爷赏饭吃,有的人就是有一种坐在那里就能自动吸引选票的魅力,这能怎么办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位小少爷似乎在走进去前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源雅人一走进会场,就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在经过仪式后,他身上非人的魅力更加明显了,尤其是站在人群中的时候,简直是鹤立鸡群,哪怕是压人的黑西装在他身上都显得身形剪裁完美。
“那莫非是源家的……”
“没错了,源雅人。”
“听说他很受源雅士的喜爱,现在看来果然源家藏了个宝贝呢。”
源雅人一出场,现场的目光就凝聚在他身上,不少政客商人主动上前攀谈,而源雅人也同样进退有度,充分展现了一个大家子弟的素养。
原本和他交谈的政界大佬的兴趣似乎也转移到了这位新登场的源雅人上面,脚步略过了源贵马,朝源雅人走去。
源贵马在原地愣了一下,忍不住咬牙,当然在这种场合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一分排斥,非常自然地也朝那边挪动脚步。
“源家主的事情,还清节哀顺变。”
源雅人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大佬,又快速瞟了一眼他身后的源贵马,低下头做出悲伤地样子:“感谢您的关心,我会的。”
“听说你兄长说你之前似乎和家主闹了矛盾?”
“嗯?”源雅人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满脸心虚的源贵马,还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语一转,“可能是大哥误会了吧,我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在家里,不过那是因为爷爷有其他事情交给我去做。大哥总是家里操心最多的那个,他也只是过于担心我们了。”
源贵马愣了一下,不是因为源雅人的反驳,而是因为他的反驳过于柔和,甚至没有抓住机会和往常一样diss他,反而最后还为他多说了一句。
不对,可疑。
“是吗,那看来是我多想了,家里和睦才是最重要的。”议员赞许地拍了拍源雅人的肩膀。
这时其他人还想过来和源雅人说话,但是他及时拉住了想要离开的大哥:“这是爷爷的葬礼,不是宴会,接下来主持的工作交给你了,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