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阿音,倘若我回答你,你又能信我几分呢?”
玉罗刹微微扬起头注视晏鸿音,明明是这种喉间要害在别人手中的姿势,却偏偏没有半分瑟缩忌惮,挑眉轻笑间带出一分先前内敛的邪气与恣肆。
晏鸿音眸光闪动,但是按在玉罗刹喉间的手却半分没有卸下力道。
月光穿过敞开了一道缝隙的石门落在纠缠到一处的两人身上,冬日微凉的夜风也随之卷进空旷寂冷的大殿内。
晏鸿音的声音放缓和了些,身子朝着玉罗刹的方向俯下,唇瓣贴近玉罗刹的耳畔,宛如情人低喃般轻声道:“那要看你说话真有几分,假又占几分。”
毒药并没有麻痹玉罗刹太久——自从晏鸿音开始为他药浴,随着用药剂量的加大,玉罗刹发现他对任何药毒的耐受性都增加了不少。
抬手握住晏鸿音扼在自己喉间的手,玉罗刹的手指毫不在意地沾染上自己的血液,拇指与食指滑到晏鸿音手腕处缓缓收紧。
晏鸿音察觉到不对,正要脱身,便觉周遭气息一变,天旋地转间身下骤然一轻朝着黑暗坠落下去!
玉罗刹修长的指节握住晏鸿音双手手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揽在晏鸿音腰间,在晏鸿音瞪视他之际竟就这样低头吻了下来!
晏鸿音眸子张大一瞬,脸上的表情在黑暗中一时分辨不清是惊愕还是迷茫。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唇瓣间温润炙热的触感让晏鸿音的脑中一片空白,葡萄酒的香气在两人唇齿间逐渐逸散开来,带着呼出白雾的温热呼吸,原本只是浅浅的、试探性的亲吻逐渐失控起来。
玉罗刹放开了晏鸿音的手腕,手心转而扣在晏鸿音的脑后,像是得到应允一般更深更急切地探寻进去。
几息晃神之后,晏鸿音的手攀在玉罗刹的脖颈间,手指缠绕着玉罗刹浓密的发丝,毫不示弱地吻了回去。
扑通一声巨响,伴随着水花炸裂开的轰鸣声,两人齐齐砸落深不见底的幽潭里!
过了好半晌,只听得哗啦啦的水声破开寂静,两人才从潭水中冒出头来。
两人身上的衣衫都凌乱极了,晏鸿音拆了头发松了松发丝,将捞了水后沉甸甸的外袍脱下随意丢去一边,又将身上绑着的暗器拆下,褪去脚上的鞋袜再度踏进了水中。
她的水性极好,宛如游鱼一般重新没入水下捞了些零碎东西上来放在潭边,皱着眉将发丝捋到一旁,低声道:“能修出这样的密道,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玉罗刹上半身的衣物被当做两人砸入水中的缓冲,此时已然不知道被水波拽去了哪里,身上的金饰在水波中将他身上勒出几道红印,他倒是未曾直接上岸,而是坐在水边开始卸身上的金饰。
不一会儿谭边便叮咣着堆了一小堆金灿灿,上面还躺着一块玉白莹润的罗刹牌。
“这可不是密道,不过我的确算是个疯子。”
他垂眸一笑,眼波流转间那双琉璃色的瞳孔带出一种极大的压迫力,傲气与凛冽交织,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与冷酷。
这般的姿态与前几日惯会插科打诨嬉笑凑弄的男人硬生生割裂开来。
“能被我带进这里的,不是能交付性命的爱侣,便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总要留一点反应的余地才是。”
晏鸿音嗤笑一声:“做你的爱侣竟然与不死不休的敌人相同的待遇,听上去莫名有些不大舒爽。”
这潭水冒着温吞吞的热气,竟是一眼天然的岩洞温泉,就是不知为何会深藏在绿洲之下几百米深的地方,又是如何被这人找了出来。
潭边水下有几处高低错落的石块,晏鸿音浑身湿透并不想起来,便靠坐在旁微闭着眼。
脑袋似有些昏沉,也不知道是庆典上喝的葡萄酒被这温泉蒸腾起了醉意,还是因为方才那个缠绵激烈带着醇厚酒香气的交吻。
玉罗刹倒是坐在了岸边,精壮的身子毫不在意地裸-露在洞中穿透而过的冷风里,他将晏鸿音方才甩上岸的外袍勾着拽过来,先是拧了拧水,然后开始用内力一点点烘干。
他的内力炙热,多少能做些这种用处,虽然到底与晒干的衣物做不得比较,但好歹一会儿阿音从温泉中出来披着不会着凉。
“你与我相识之初的确是你曾救我性命,只不过那时……”
一人靠坐在温泉水中闭着眼微醺,听着这人从头说着两人曾经的往事,面上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一人在岸上勤勤恳恳地烘干衣裳,一边难得没有添油加醋说着两人的相识相交,撇撇嘴到底没有夹带私货抱怨给自己挖坑的老丈人。
……
待到玉罗刹说完,也不过才过去了几刻钟的时间。
他稍稍愣了一下。
如今返回头看,他才顿觉他与阿音从相识到如今也不过只短短数月的时间,寻常爱侣之间的缱绻情浓在他们这扒拉着细细找寻才能窥见一点,但不知怎的这般纠缠着便再也分不成两人了。
“说了这么多,以你的性子,恐怕信了的没有三分。”玉罗刹哀怨叹气。
晏鸿音却睁开眼看向他,亮若寒星的眸中满是笑意:“不,我都信。”
玉罗刹撇嘴。
晏鸿音的性子有多难搞,这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清楚了。
“你说的这些,比起之前公主祭祀之类的鬼话真了不知道多少。”
“况且,”晏鸿音自水中浮起走上来,靠着玉罗刹在岸边坐下,道,“你真以为我选择封了记忆,就是让你同失忆的我再重新认识一回?”
玉罗刹将外袍披在晏鸿音身上:“不是吗?你不信我不就是因为我是个弃恶从善的魔教头子?”
阿音的体质与他并不相同,王怜花曾经提起过,阿音幼时因为服用太多寒性药草的缘故,体内淤积过不少寒毒,虽然在之后被王怜花渡走,但到底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影响,平日里她时时刻刻运转内功心法便是如此,她若是真的生病,比起旁人而言要更艰难些。
“那倒不是。”出乎玉罗刹意料地,晏鸿音竟然直接否定了他的说法,“倘若你是那种心怀天下的正道大侠,恐怕我就算救了你也绝对不会于你成亲。”
“为……”玉罗刹刚发出一个声调,便想明白了什么,“也是,你向来对武林正道多有看不上。”
“朝堂有清流之臣,亦有贪-污之鼠,水至清则无鱼这种道理我怎会不明白?”晏鸿音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了眼玉罗刹,“那些武林正道有道貌岸然之徒,也有一心为民为侠的义士,我总不会一杆子尽数看歪。”
“我的性子随我娘亲,自幼便十分霸道。虽然按照你说我的亲生父亲并非圣上,但幼时我曾经问过娘亲为什么不喜爱父皇,她告诉我……”
晏鸿音抬了抬胳膊,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便往玉罗刹的方向一伸。
玉罗刹十分自然地捏了晏鸿音的两只袖子,开始任劳任怨地干活。
晏鸿音看着玉罗刹的动作,接着移开目光,低声道:“娘亲说,如果她因为外貌才情看上一个男子,但那个男子心中永远有比她还重要的女子或事,那么她宁可与这个人只做露水姻缘,享受当下欢愉,不去做谈情说爱之事。如此抽身之时也断然不会拖泥带水,伤人伤己。”
玉罗刹的动作一顿,抬眼与她对视。
晏鸿音的脸颊带着酒意上涌的微红,她的语调很慢,话语也并不那么掷地有声的坚决,却带着一种不容回转的固执。
“我那时曾对娘亲说,我定会选一个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人的郎君。”
“他不能是京城里迂腐纨绔的世家公子,要能陪我红尘喧嚣,纵马各州;他不能是江湖武林中义字当先,满嘴仁义道德的名流大侠,我救人,他要能陪我制药,我杀人,他需得为我递刀。”
“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我宁愿独身一人也不会像娘亲一样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娘亲曾言年少时若见过足以惊艳的人,之后便会再也看不进去其他的身影。但我不同,”晏鸿音勾唇而笑,眼底流露出从前玉罗刹从未见过的光亮,如火如烛,仿佛燃烧着的冰,“倘若我看中了谁便一定要将其抓在手中,自此红尘遍野在我眼中,他便永远惊艳绝绝的那一人。”
玉罗刹手中的衣袖已然干爽,柔顺的面料自他手背处擦滑落下。
“阿玉,世间皮囊姿容美丽之人,她偏生只看到了你。”没有人比晏鸿音更了解她自己,而从方才这人的描述中,晏鸿音却能看出当初的她心中存着怎样的心思,当下笑晲着他,“你却只觉得是她捡人的眼光不好?”
玉罗刹没反应过来晏鸿音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什么,只是短短的时间里,他心中从前诸多对两人关系的认知,亦或者是他认为阿音眼中他的模样都被彻底推翻了个遍。
“我或许没有作为锦衣卫的记忆,但我了解我自己。”晏鸿音略想了想,面上露出些许好笑之色,道,“我从不做毫无意义的选择与举动。”
“她查案缉拿之人被关入天牢,而唯独你却被她留在身边,为什么?”
一只手撑在玉罗刹身侧,晏鸿音侧身过去面朝着玉罗刹,另一只手安抚性地轻轻抚摸着玉罗刹喉间因为泡了水而微微泛白的伤口。
玉罗刹下意识向后一仰,呼吸乱了片刻。
“她有无数种方式来看住你以免你兴风作浪,却偏偏选择了最麻烦,也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一种。”
晏鸿音徐徐挑着唇,声音里染上了明显的笑意。
“因为,他们是锦衣卫的囚徒,而你……只是她的囚徒。”
“傻不傻?平白浪费那些时间。我封去我的记忆,不是让你来与我试探对抗。”先前的锋锐的攻击性被她尽数收敛了起来,晏鸿音此时看着玉罗刹的眼神带着一种鼓励的意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若阿玉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与其猜测试探,直接来问现在的我,岂不是更好?”
反正,不论之前的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扭捏的事,亦或者蠢事,都与现在的她无甚关系,她对戳破那些小心思小别扭半点心上的妨碍都没有。
玉罗刹却是猛地抬手抓住晏鸿音流连在自己喉间的手,眼神灼灼间喉结滚动,他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吐出干巴巴的一句话:“那你……喜欢吃螃蟹还是烤小羊羔?”
“???”晏鸿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玉罗刹抿唇,抓着晏鸿音的手不肯让她抽走,眼神催促:“你方才说了让我想问什么就问的,现在却不回答我吗?”
晏鸿音翻了个白眼,有点不想理他,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吃什么螃蟹?一只下来没几口肉,麻烦的要死。小羊羔……你烤的勉强还行吧。”
“你曾经骗我说觉得吃螃蟹妙处极多,亏我特意去学了怎么拆螃蟹!”玉罗刹语气控诉,委屈得不得了。
晏鸿音想了想,肯定道:“不可能。你再仔细想想,她说的是喜爱吃螃蟹,还是喜爱想扒螃蟹壳一样探究他人心性秘密的乐趣?”
玉罗刹嘶了一声,面上带着匪夷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语:“……你还真的挺了解你自己哈。”
晏鸿音用看小傻子的眼神看玉罗刹。
却见玉罗刹抬起双臂握住她的肩头,内力蒸腾间一股极其温暖的感觉将晏鸿音包裹起来,足以见得玉罗刹对内力的控制到了一种如臂指使的地步。
随后他的手指捋过她贴在颊边的发丝,一点点去触碰抚摸她的眉,顺着眼,最终落在唇侧。
明明是团炙热的火,目光却柔软似温吞的水。
在靠近晏鸿音的这条路上,纵使从前看不到将来,他也从不畏惧艰难,他愿意敛了性子去迎合,也能做到揣测种种,但走着走着,原本高挂着的月亮忽然跳进他怀里,问他为什么不问她究竟想去哪里,又想不想与他同去同归。
玉罗刹眨了眨眼,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讨好。
“我签字画押这般久的时日过去,怎的还在牢外面晃悠,进不去围墙里面呢?”
“好阿音,教教我,该如何追你到怀里可好?”
晏鸿音闻言,视线在他的脸颊与胸膛、腹中流连一圈,迤迤然道:“色-诱吧,这法子见效最快,也最有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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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两人又说了些从前的琐事,玉罗刹说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想到哪里便说哪里,前一句还在说京城屋顶之上的烤地瓜,下一句便又说到两个现如今不知道适不适应自己住的孩子。
晏鸿音枕在他的腿上,闭着眼睛就这样静静听,偶尔睁开眼看他,总会让玉罗刹说话的动作停顿下来,几次之后,玉罗刹索性伸手盖住了晏鸿音的眼睛,不让那双眼睛直勾勾看他。
他在晏鸿音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从地下那处地方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晕染开朝霞。
送晏鸿音回房睡觉,玉罗刹在楼梯口来回走了好几圈,又定定靠在墙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转身出去的时候碰到了早起过来特意来堵他的大祭师。
老人仍旧拄着那根拐杖,拽着玉罗刹披在身上的外袍皱眉:“这是殿下的衣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