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认知让扎坦娜微微睁大眼睛。
她再次看向被‘桌位’环绕于中心的巨大雕像,试着从上面找寻线索——
从外表看,它确实只是钢骨等人眼中的一尊普通石像。
它甚至没有五官,像是雕刻家偷懒的结果。浑身则披拂着一身拖沓在地的斗篷,没有任何显眼的纹理或设计,只在帽檐上有着类似星纹的图案。
它垂着脸,双手置于胸前似作托举状。
这本该是一种代表祈祷或谦卑的姿态。
可不知怎么地,扎坦娜仿佛从那张平滑如镜的脸上看见了它睥睨众生的淡漠和残忍。
「大部分人不会理解你。」说话的人声音明明很虚弱却带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自信,「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扎坦娜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前方:「你看到了?」
「嘿,是啊。」
康斯坦丁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对着视野中满满张牙舞爪的幻觉,苍白的嘴唇勾起一缕自嘲的笑,「你该庆幸自己还没有疯。」
「可我觉得我已经疯了。」
扎坦娜看着雕像浑身生出粘稠的黑雾,像浑浊的瀑布坠落在地面的湖泊里,凛冽到窒息的浊浪迎面向湖泊里的她扑来,一刹那又分解成无数扭曲的蚯蚓,啃噬着她如泥土般不得动弹的身体。
她以为她会感到疼痛,但这一切也只是幻觉罢了。
「我曾渴望知晓魔法真理的尽头,我以为当我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我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喜悦……」
「那你现在知道了——它会吞噬你的一切,你只会得到永远无法满足的虚无与空洞。」康斯坦丁似是在叹息,声音压得只有扎坦娜和他两人才能听见,「——而且不幸的是,我们遇上的是最糟的那一挂,黑暗魔法之源。」
扎坦娜脸上露出惊恐又迷醉的神情:「……我从它身上感受到了无尽的黑暗,人类无法触及的深渊,灵魂也要冻结的恐惧。可我又如此渴望它,融入它,就像我的灵魂归宿那样……」
她知道自己不该放任继续这样直视下去,但糟糕的是她根本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拜托这一切……直到康斯坦丁将她整个僵成冰块的身体掰了过来,将灼热的血涂在她的额头。
她奇迹般地从幻觉中找回了自己。
「你做了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它是什么?」扎坦娜不敢置信。
康斯坦丁嘬了嘬拇指上的伤口,口中含糊道:「没什么,别在意。只是普通的驱魔而已。」
他放下止了血的手,又单手掏出一支烟熟练点上。对着正在和复仇者们交换情报的正义联盟的方向,说道:「好了,你该回去告诉他们你看到的了。但是记住,不要提到我,也不要告诉他们雕像的真实身份,否则……」
康斯坦丁话说一半便止住了。
就好像如果他再说下去,这个世界就会毁灭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隔了好久,但愿大家还记得剧情……(戳手手)
6月已经没戏了,加油7月!
第160章 ASHY HYMN24
沉寂几近腐烂的荒芜巨窟内,岁月迁流中无人知的神秘石像轰然呈于世人眼前。
穹窿高耸的石穴,地底沉积的泥颗。乍看数不清人头的观众,分割得仿佛强迫症一样井然有序的观席……除却一些得到些许昭示的幸运儿,余下的只有不绝于耳的焦躁与不安。
太怪异了。
谁人能想到撒旦会选择将婚礼在此进行?
还是以这种不友好的方式。
难道……
这其实是一个以婚礼为名的陷阱?
地狱君主的野心终于要暴露了?
联想到各种恶魔的负面形象,不少人忧心忡忡地肯定着心里的想法,当下偷偷摸摸地试着寻找求生之门。
然而,求生之门无处可寻。
在猜疑与彷徨中,十二道悠扬而缓慢的钟声终于响起。
一如命运的洪钟唤醒沉眠已久的生命,打破死气沉沉的凝固。
伴随钟响,轻盈典雅的音乐从虚空之外缓缓飘来。晨星的粉末如蝴蝶翅膀上的闪粉飘坠而下,点亮了洞穴枯燥重复的黄白色调,也增添了几分喜庆的色彩。
和着音乐,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忽然于半空中出现的第一对天使与恶魔身上。
紧接着,是第二对,第三对……
牠们穿着洁白与纯黑的衣裙,各自有着黑白双色的羽翅。似一对难分你我的双子,手持花篮,洒下花瓣,飘然绕着中心雕像缓缓由上自下飞舞旋行,简约而纯美。
可这样的简约在有些人眼里简直和奇迹没什么两样。
当下便有人难掩震撼地惊叫出声:
「这……竟然用战斗天使和持戒恶魔……当花童?!」
也无怪乎他们如此惊讶。
天堂和地狱是什么?
是虚空中两个与漫威DC高能宇宙地位齐平的至高宇宙投射。
即便绝大部分宇宙生物并不清楚这件事,但也不阻碍他们知晓天堂和地狱超然于包括人间的九界之上的地位。
且不说这些恶魔和天使单体的战斗力能轻松毁灭一个城市。
能够使得原本为宿敌相恨相杀的战士,如同中了什么迷魂药一样笑意嫣然地出来迎宾……这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实在令人难以想象仅以撒旦之力要如何做到这个地步。
思及新郎撒旦在传言中的堕天使身份……
难道说路西法真的是上帝的私生子?试图说服自己的众人心中猜疑着。
——到此时,众人才有些相信他们来参加的是婚礼,而不是自己的葬礼。
而随着花童们的旋行上升,音乐之轻盈如时光流转渐变成奔放而自由的浪漫主义风格。
强烈的音符激昂中一道炫彩的时空之门豁然打开,华丽丽的恶魔歌舞团从大门另一头载歌载舞地走了出来。
组成恶魔歌舞团的成员们各自极具地狱风格。
有热辣奔放身姿健美正妖娆舞蹈的人身兽首魔灵族,有如魔法床单般只露出两只洞洞眼于空中飞舞的魅魔族,有浑身扁如蟾蜍只有一张大嘴在歌唱的恶食族,有面勾魔纹浑身散发禁欲气质整齐走列队的黑暗精灵族……这些曾经只在书本上读到过的地狱种族,以超乎想象的气势与数量围绕着中心雕像呈甜甜圈型一起摇摆
……
而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恶魔们朝着四周的观众边跳舞歌唱还不忘边拓展业务的敬业精神。
在漫天的梦幻星群特效中,恶魔们洋溢着推销的标准笑容,如永动机般挥洒着他们精心准备的节日限定·特惠·恶魔契约书。白纸黑字的契约夹在星光闪烁之中,不禁看得人目恍神疑。有些意志力薄弱的,甚至差点当场签下坑死人不偿命的卖身契——当然,这都是后话。
镜头拉到地球观众席这边。
只见一向不喜形于色的渡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歌舞团最前方的位置,脸色如吃了馊掉的隔夜饭那样红橙黄绿青蓝紫。
她几乎已经傻眼了。
「父……亲?」
渡鸦看清远处花枝招展舞姿动人的舞队领舞的长相后,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颗大鸭蛋。
其他人也皆是一脸痴呆——
只见前脚差点毁灭地球的三宫大恶魔,此时在音乐的节奏中身姿柔软温顺地就像经过饲养员训练的大猫。流淌着汗水的壮硕肌肉搭上半透明的裸露纱衣,在摇摆中一身高超武技化作无双舞技。
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那六只黄澄澄的眼睛眯成细长眼缝,再摒着张红赤赤的脸,倒是把浑身凶恶的杀气完美转化成喜庆,变得貌似毫无违和感……
才怪!
是谁TM把三宫魔变成这个样子来报复社会的!!有病吧?!
——来自DC宇宙人民们的共同心声。
「太丑了,受不了了……我又有点想吐……呕!!」康斯坦丁心头飘过‘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的眼睛’的弹幕,身体诚实地再次涌上未完的恶心感。
……
与此同时。
「众神……冰霜巨人……甚至连他们也都来了。」
雷神索尔眉头紧皱地扫过不远处的阿斯加德众,扫过邻席的神银河护卫队,扫过更远处各个或眼熟或陌生的宇宙种族,最终落在化身为人的生命行星伊戈身上。
若不是索尔曾经与之作战过,恐怕也很难认得出远方那个被压缩成只有区区六英尺高的人类老头,就是那颗游荡在宇宙中邪恶而自我、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智慧行星。
而放眼望去,所有参加婚礼的来宾不是人形便是类人形,几乎没有一个超过八英尺高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所有的高等生命体在这里受到了更高等级的压制,以至于他们能表现出来的体型不能超过某个上限值。」
班纳博士捣鼓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对着采集来的空间数据解释道,「遗憾的是,我必须承认仅以我所知,也无法解释这一现象。」
「是的,在这股力量下,这里没有‘神’的存在,只有普通‘人’。」
闻言,大家不禁沉默。
「看来麻烦比我想得还要大。」钢铁侠望着天不禁喃喃道。
「……不仅仅是麻烦,斯塔克。我在这里甚至找不到一丝混沌的力量。」猩红女巫目光穿过浪漫飞舞的天使与恶魔,「这代表着更高位的存在注视着这里——或许对祂们来说,我们还不如一颗灰尘。」
「黑暗。」
回过神来的渡鸦努力不去看自己一言难尽的父亲。
凝视着虚空,她双目变得漆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白,捂住眼睛倒退了几步,喘息道,「我看到……看到父亲心中对于黑暗与命运的畏惧。我能感觉到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在窥伺这里……」
她深深看向自己刚结识的好友绯红女巫,颤抖着声音。
「旺达,我明白了,这是一场‘仪式’。」
「你说……仪式?」
渡鸦所说的仪式当然不会是什么结婚仪式。
黑暗……是有关黑暗方面的魔法仪式……
绯红女巫似有明悟,匆忙瞥向远方隐约被压制成人身的黑暗维度统治者多玛姆,将它暴躁而无力的身影映入眼中。
她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寒意。
「看来你们也注意到了。」
扎坦娜走了过来,握住渡鸦颤抖的手,看向惊疑不定的绯红女巫,「指向性定位的请柬宣言,精准到午夜十二点的月圆时序,一丝不苟的区域分割,以及被设置在中心点的固定目标……渡鸦说的没错,这是一场被精准预估并完美执行的仪式。」
「那它目的到底是什么?」
蹲在一旁的蜘蛛侠小声提问道,「……难道是地狱里的灵魂不够用了所以要找我们充数吗?」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奇异博士合上手中的魔法禁书,一脸淡漠地说道,「绝大部分的黑暗仪式其结果大约会指向诉求所对应的主宰。如果设计并启动仪式的人是撒旦,那么我们很有可能被祂当做了某种媒介……没人会在意媒介的结局。」
蜘蛛侠:「啊?……什么结局?」
「显而易见。」
奇异博士微妙地瞥了眼懵懂的蜘蛛侠,就像是在包容一个对真理一无所知的小傻瓜,「死亡,或者你意识中的其他可能。」
「所以说了这么多,斯特兰奇,难道连你也没办法?」
雷神索尔简直受不了魔法师们说话藏一半的风格,他挥臂指向满场的宾客,「我不相信。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尝试?」奇异博士反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了。」
「…………」
躁动与理性的思考方式使得两人的对话陷入无可避免的尴尬。众人对于婚礼的关注也因魔法师们不同寻常的反应重新回到对自身安危的思虑中。
「就像越是探究奥秘越会因自身的渺小而迷失自我。」
扎坦娜适时解释道,「恐惧只有当它被意识到才会对人起作用——特别在魔法领域,保持‘无知’的状态有时也是一类护身符——所以大部分人仍是安全的。」
「你说的没错。了解越深,便陷得越深。当我意识到它的存在开始,‘媒介’或许就已经开始生效了……」绯红女巫认命地闭上眼,「或许我们不应该探究它的来历,又或是它的名字。」
渡鸦也长舒一口气:「……确实如此。」
魔法师们的交流过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即使此刻场中依旧满是婚礼的欢悦气氛,可在命运的戏弄下也无人能坦然露出笑颜。
「话说回来,各位。」
沉默中钢铁侠忽然说道,「我们或许忘记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可能是资本家臭味相投的敏感,也可能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雷达强制启动……被金属装甲紧紧包裹的托尼·斯塔克忽然发现了一件让他有些细思恐极的事情。
比如……
「蝙蝠侠,蝙蝠侠在哪里?」
*
记忆是连锁的。
在托尼斯·塔克率先发现某些不太正常的端倪后,其他人也陆续意识到不止是蝙蝠侠,连他身边经常搭伙的义警们也无一到场。
这或许是一个信号。
敏感的人已经从中嗅到了线索。
而一切发生得又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无论是飞舞的双子花童还是浩荡的歌舞团,像是被按下了终止键瞬间乐收舞停,如线绳牵引着的飘絮,看似无序而有序地消失在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