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这些可都是老朽可爱的孩子们啊。”
地下室太过黑暗,全靠放出的雷光电火短暂照亮片刻,间桐脏砚隐藏在虫潮之中,他那潮湿恐怖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搭配着虫的“梭梭”的嗡鸣之声。
[……最终,他只剩下【要活着】这唯一的执念……至于为谁而活,为何而活,以及最初活下去的那个理由,他都不记得了。支撑着间桐脏砚以这种姿态残存于世上的,也只剩下了对死亡的恐惧。]
“磨损啊……”
真是讽刺又熟悉的名词。
时臣因剧烈的魔力消耗和莫大的心理压力,此时难得有了几分吃力,只觉得全身魔术回路都在胀痛,正当他努力集中注意不让虫近身时,他身旁的少年从者突然冒出这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
系统播放的资料是全队都能听见和查看的,在被迫听完了这个糟老头子的故事后,温迪轻叹了口气——真亏他在这种环境中还能如此轻松,
“就算在这里……不,该说果然是无论在何处,不管是谁,这都逃不掉的结局呢。”
温迪看着那边与巨型蜘蛛状的使魔搏斗的少女,又叹了口气——算啦,虽然是异世,但如果这样就能早点解决也不错。
带着这样的心思,风神两侧渐变发色的辫子逐渐发出幽幽荧光——
“此即——诞生之刻!”
灿烂的光辉自地表亮起,随之层层绽放开来的金属质地的炼金花朵瞬间将所有人身边的虫清除个彻底。
诶嘿……被人抢先一步了呢。
刚刚凌冽的气势瞬间消失个干净,温迪周身隐隐亮起的光辉也跟着隐去,宛若幻觉——除了地下室的风向随着风神心情的变化,变得愈发猛烈起来,配合着将所有能吹起的小体型虫卷起,又扔向炼金术士制造出的那些带着净化效果的炼金花朵。
“抱歉,因为想着之前制作的药水不够用了,我又回去配了一点。”
轻描淡写为自己的迟到道个歉,刚刚发动“宝具”的阿贝多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这样一来,就能抑制住这些令人作呕的生物的再生能力了。那么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他们消灭掉吧,荧。”
阿贝多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
荧松了口气——拜这些喷洒药水的炼金花朵所赐,虫的数量总算是不再像之前疯了一般上涨,越杀越多了。看着敌人的数量迅速减少,她那原本略感疲惫的精神终于得以振奋起来。
有着阿贝多的加入,毫无疑问让原本的形式逆转得飞快——不过数息之间,原本偌大的虫海只剩下一小团黑黝黝的集体,又马上凝聚为面色阴沉得可怕的矮小老人模样。
“真是难缠。”
老人不满地嘟囔,当他抬起眼皮时,里面显露的骷髅般的幽深眼窝立刻将他原本还算是慈眉善目的形象破坏个精光,
“时臣啊,你为何突然要打扰老朽教导孙女的安宁日常呢?”
“我不是正如你所期待的那样,教导她学习虫术,将间桐家的全部魔术交给她么?这不就是你的心愿吗?所以为何又要出尔反尔,跟这个不知礼数的小姑娘一起来打扰我老人家呢?”
素来优雅稳重的时臣此时被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气得浑身发抖,“间桐!我将小樱交给你的时候,抱着是怎样的期望,你应该知道的!”
身为魔道世家的传统继承者,远坂时臣并不鄙夷虫术,如果荧只和他说间桐脏砚驭使的净是些外表丑陋的虫子,他大概也只会笑笑,并不多想什么——毕竟魔术师驭使的使魔千千万万,只要足够好用,就不应该偏见。可驭虫哪需要魔术师承受这样……这样残忍的折磨?!这老虫子分明是出于恶趣味,才采用如此粗暴且没有效率的教导方式!
时臣,这位天真的正派魔术师只知道间桐脏砚是凭借秘术延长生命,存活在世上不老不死的怪物,却从未想过时光能将一个人磨损成如今的堕落丑恶模样。
“赌上远坂家的荣誉,我要在此将你这魔术界的耻辱彻底清除——!!!”
“就凭你?”
老人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对于老朽来说,若是能延长生命,哪怕杀掉全世界的人也再说不惜——喔,这么说起来,干脆就在这里把你们解决吧,少了两骑从者,说不定雁夜那小子真能拿到圣杯也说不定……”
“噗嗤——”
老者才得意忘形地宣判完他们的死刑,自己的脖颈就被剑刺穿了——形势转变得不可不谓戏剧化——刚刚还站在那边冷漠听他们对话的白垩发色的炼金术师,不知怎么竟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剑捅入了脏砚的喉咙,让其彻底发不出声。他在退后之余还不忘用炼金产物将脏砚全身彻底破坏,只留下句淡漠的讽刺,
“你话太多了,老人家。”
用炼金术造出的人偶混淆视听,自己则灵子化潜行刺杀的阿贝多面色平静如常,
“——所以,还是尽快入土吧。”
……以一种很平静的方式生气了呢,阿贝多老师。
“呃咕……咳呃……”
如今流淌在脏砚身上的,甚至都已经不是人类的鲜红血液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虫子般的腥臭棕褐汁液——他避之不及数百年的死亡,此时来得却是如此迅速轻易。
旅行者皱着眉,静静注视间桐脏砚挣扎着,在她的面前被火吞噬,接着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为了保险,回去之前连这间房子也一同烧掉好了。”
间桐脏砚死的实在是太轻易了,不知为何,她内心总觉得隐隐不安。
——对[生]抱有如此浓厚强烈执念的执念体,真的会这么轻易就被消灭吗?
对于少女的提议,身为户主的时臣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挥挥手杖,猛烈的火焰便凭空自整间屋子的每个角落升起——当然,之后他会和警方解释这只是老屋因为防护措施不当引发的自燃事故。
回去后再确认一下樱的身体状况吧。
荧沉思着,跟在温迪的身后踏入了传送阵中。
第16章 贵客敬启
从理论上来说,在没有从者失去御主的前提下,圣杯是不会发放新的令咒的——更何况是发给并非这个世界,也不具备魔术回路的异世的旅行者。
荧一开始只觉得满头问号,在和温迪回去的路上,她想起了系统的存在,
“系统,为什么我手上会出现令咒?”
虽然系统如她所期望地回答了,但这反而加深了她心底的疑问,
[旅行者,这是圣杯对你的期待。]
“圣杯……还会有期待?”
这次,系统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公事公办地投影出一堆她早就知道的关于冬木圣杯的科普。
——不对劲。
荧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旁的温迪则是提出了新的问题,“那也就是说,荧也能参与圣杯战争,并许愿咯?”
[是的。]
吟游诗人瞬间跃跃欲试,“好耶!旅行者,我们把其他七骑都干掉怎么样?”
荧:……
“诶呀,开个玩笑嘛,打打杀杀多不好,我们一开始就说好不乱掺和,我记得的啦~”
“那这个令咒,和那个还没出场的Caster,二者之间是否有关系?我们可以用令咒召唤出他吗?”
[很抱歉。双方没有关系,您的猜想是行不通的——目前Caster已现界并有其御主。]
“这样啊……让我想想……”温迪点着下巴陷入思索,翠绿石般的双瞳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荧,你还记得我们和索拉小姐的那个约定吗?”
荧内心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记得。系统不是说她是中了魔貌的诅咒吗?”
“对啊,而且阿贝多推测他们会有一出悲剧对吧?我们要做的是干预他们顺便制约Lancer的御主对吧?”
“……你想说什么。”
看着旅行者愈发微妙无语的表情,温迪眨眨眼,笑嘻嘻地提议,
“我们把Lancer组的从者要过来吧!”
荧:……
荧面无表情地捂住耳朵:“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诶呀——你听我给你分析嘛!我们这可是要做好事哟!”
风色诗人笑嘻嘻地凑到一脸嫌弃的少女身边——明明高空无人,却偏偏要跟她装出一副悄悄话密谋的样子。
··
“索拉小姐,我们已经想好该如何帮你夺取肯尼斯先生手上Lancer的令咒了。”
荧摆出公式化的友好微笑,看着自从住进间桐宅,就一直很有“人质”自觉,几乎不出房间的索拉,
“不过这可能需要您的配合。”
索拉坐在床边,双手抱胸,表情冷若冰霜,“说来听听。”
荧面上仍保持友善的微笑,双目放空,回忆起昨晚与风神的对话——
温迪的计划很粗暴,也可以说很缺德——既然肯尼斯已经认定索拉是被绑架走的,而在经过几天的搜寻,未婚妻却一直毫无踪迹,他内心的焦虑和愤怒都会无限放大,从而影响理智。那干脆就顺着他的猜测,扮成绑架犯去谈条件好了。
“——就看在他眼里,未婚妻的命和圣杯哪个更重要好了。”风神微笑着总结。
荧:……
等下,巴巴托斯,你难道不觉得你的发言很有问题么?
然而更缺德的甚至还在后头。彼时在听完他一本正经的分析后,荧和派蒙默默往远处飞了飞。
“太阴险了。”派蒙点评。
“太阴险了。”荧附和着点头。
回忆结束。此时面对这位贵族千金,荧竭力做出诚恳认真的样子,“……我们的计划就是这样。届时,我们会让肯尼斯先生将令咒转交给您——请放心,这本就是预测中阻止灾难发生的必要环节,我们一定会将其达成的。”
飘在她身旁的小精灵跟着点头,“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索拉本来紧锁的眉头在听完这位“天理的维系者”一顿云里雾里地解释后,勉为其难松开了少许,只是她仍警惕地提问,“那如果肯尼斯不答应呢?”
荧信誓旦旦,“我们的猜测不会有错,肯尼斯阁下其实无比在乎您的安危,在他眼里Lancer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工具……呃,我的意思是,Lancer的夙愿只有在您手上才能得到实现!令咒在那个男人手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索拉这才收回刚刚冰冷的眼神,满意地点点头,“没错,只有在我的手上……他才能尽情肆意地实现自己的理想……”
荧不着痕迹地游移了下目光,“您说的是——那既然合作达成,今晚我们会给肯尼斯先生送信。届时就请您按照我们的计划配合了。”
“我们绝对会保证您的安全,请您放心!”
··
这次竞争圣杯之旅,可以说是肯尼斯自幼就顺风顺水的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了。
他,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时钟塔十二君主(Lord)之一,有着无限前途的「天才」,何曾受过如此耻辱!
他纡尊降贵,来到这毫无底蕴的穷乡僻壤,本以为能就此和各界魔术师展开堂堂正正的魔术决斗,为自己的经历再添一笔「逸话」。谁曾想在这场污秽的斗争中,处处竟是些卑鄙下流的老鼠!这群该死的狡诈阴险之徒也配称作魔术师?!
——先后经历被学生偷走圣遗物,被人用物理手段炸毁魔术工房,被人趁乱劫持未婚妻,去Saber组寻仇反而被对方那个无耻之徒偷袭以至于受重伤的肯尼斯,现在浑身缠满绷带,回想着自己接连蒙受的奇耻大辱,情绪愈发暴躁。
他身边的Lancer首当其冲,几乎每天都要被这位脾气恶劣的主君责骂。满腹委屈却不得言明,迪卢木多只能低声下气地恳请主君注意身体,却因他那罪过般的美貌,愈发激起御主的怒火。
——总而言之,自从决定参加圣杯战争后,乌云就一直笼罩在Lancer组的头顶上。
眼看黄昏将至,今晚新一轮圣杯战争即将再次打响。伤口初愈的肯尼斯面色阴沉,决定今晚再次前往爱因兹贝伦的领地——这次,他一定要让那个躲在下水道里的肮脏老鼠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就在他快意扭曲地想着该如何折磨对方的时候,一只漂亮的蝴蝶慢慢悠悠地飞到了他的肩上,翅膀一张一合,最终,化作一张还带着香气的信笺。
【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阁下亲启】
【尊敬的埃尔梅罗阁下:
贸然来访,实属抱歉。
按照礼仪,恭敬向您呈递上我的真名以示诚意——我的名字是荧。
至于剩余那些虚伪的客套,多说无益,我就开门见山好了。
想必您一定十分担心您的未婚妻——那位索拉小姐的下落吧?
两小时后,我将会来到这里,把她完好地还给您。
当然,我对您是有一些小小的期望的——不过我相信像您这样的绅士,一定对索拉小姐的安全十分重视吧?
差点忘记说了,请您放心,索拉小姐目前安然无恙。
至于我的目的,还请您稍等片刻,届时我自然会向您解释。
最后,期待我与您能达成共识。
——天理的维系者】
肯尼斯面无表情地读完信后,便轻飘飘地松开手。
信纸悠悠下落,在落地前的半空瞬间自燃,只是眨眼间便已化为灰烬,随风而逝。
“Lanc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