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吧,现代人的那点小把戏,都是古代人玩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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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辆驴车,又谈好了车费,春纤便上了车。一路不停的到了家附近的胡同口,春纤就下车准备自己走回去。
春纤知道这些车夫的来历,很不想让这些车夫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所以每每叫了车都会在离家不远处的胡同口下车。
此时的京城就是后世的帝都。帝都胡同九曲十八弯,弯弯套弯弯,胡同藏胡同。进了这样的胡同,哪怕是春纤都不敢随意在胡同里转悠,生怕走丢了去。
马车停在胡同口,没有具体的地址一时半刻是休想找到她家的。
走上唯一熟悉的回家小路,春纤很快就到了家。从交易平台里拿出钥匙,打开车的瞬间,春纤就不由愣了一下。
这也太荒凉了吧。
一院子的落叶,没半点下脚的地方,一股衰败,萧条的气息扑面而来。
打扫院子?
呵呵,不存在的。
径直走进屋子,先将上次回来冻的冰收起来后,后又装了不少水,准备再冻一波。
随即开始将带出来的包袱皮一一打开,按人名一一录入交易平台登记打价上市。
一圈忙下来也没费多少功夫,春纤便锁上门走了。
锁门的时候,春纤还感叹了一回不住人的房子少了一股人气,败的也比住人的房子快。
可她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租出去吧。
先去吃一碗她惦记了好久的羊杂汤,再啃一块带肉的羊骨头,两个香菇馅的锅贴包子,一顿迟来的早饭就值回票价了。
美美的吃完,春纤才去了定做牙套的楼子。
春纤舍得给自己下血本,做的牙套都是挑质量最好的那种。钱花到位了,东西自然做的又好又快。此时被个长相秀气的媳妇拿出来,春纤满意的直点头。
虽然不是流水线做出来的精细,但这手工也是一绝了。
检查了一番没有问题后,春纤便跟着那妇人进里间试戴牙套了。
刚戴上去时,有一点点疼,不是很舒服。习惯了一会儿到还好些,只是到底不是先前那般舒服自在就是了。
束缚的感觉让春纤有种紧张的期待感。
又等了一会儿,再次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春纤才交了尾款离开了楼子。
因戴了牙套,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总有些别扭。路上见到熟人,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自然了。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啥古代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用帕子或是扇子挡着嘴说笑了。
怕不是牙不好看,就是带了牙套呢。
“春纤?你怎么出来了?”
正在街边买糖炒栗子的春纤,听到这话转头朝发声处望去,见是小红姐弟,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怎么就这样巧了。”春纤笑着将小贩打包好的糖炒栗子递了一包给小红,“刚还想去你家找你玩,这就碰上了。呐,给你买的,正好省了我再拎着。”
那哪是给小红买的,不过是春纤向来习惯买东西多买两份,或是存在交易平台里,或是分给门上婆子,或是给一起当差的小姑娘们。此时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难为你想着我。原本我还和我妈说过两天去府里找你玩,不曾想先在这里见到了。”小红接过那包糖炒栗子,先是谢了春纤一句,又接着说道,“前面那家油茶铺子做得好油茶,你难得出来,不尝尝岂不可惜。”
春纤闻言抬头看天,这个时辰,吃早膳太晚,吃午饭太早。肚子里还有七分饱呢,怕是再好吃的油茶也吃不出香来。不过难得在外面碰上了,要不...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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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时,小红带着春纤,身后跟着林鸿茗便走进了不远处的油茶铺子。
所谓油茶,其实就是将面粉放在锅中微火炒熟,之后将炒熟的花生碎,芝麻,核桃,杏仁,瓜子仁倒入炒好的面粉中搅拌。
炒这些干果时,有的人家是什么都不放的干炒,有的则会放些素油。当然,更讲究,更奢侈一些的则是用牛骨髓油炒干果。
两厢搅拌在一起,就是油茶的主料了,人们也称它为油茶面。
吃这道油茶时,只要舀上适当的油茶面到碗里,根据个人口味或加些盐,或加些糖。然后碗里先倒一点点凉白开将油茶面调开,最后再用沸水冲滚搅拌,一碗地道的油茶便做好了。
冬天来上一碗,饱腹又暖身。
这家油茶铺子极小,里面就三五张桌子,好在此时并非饭点,铺子里的食客并不多。随意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要了三碗油茶,几根小麻花,三人便开始话起了家常。
“那位性子如何,可好侍候?”小红一直惦记春纤侍候黛玉这事,等小二将吃食摆上桌,急切的问了开来。
“挺好相处的。性子极好,没什么架子,就是爱哭的紧。”春纤咽下口中的油茶,舌头不由在牙套上舔过,有些涩涩的。“也是个可怜的。”带着心怀鬼胎的下人千里迢迢奔赴狼窝,能不可怜吗。
知道小红没恶意,春纤便捡了能说的说给小红知晓。至于王嬷嬷贼喊捉贼这事,春纤不太确定将这事说与小红姐弟知晓,对黛玉有什么影响,倒是只字未提。
说完了黛玉,春纤反手就问小红怎么这么有空在街上逛。
如今小红是良民身份,林嬷嬷还指望小红嫁到好人家去,所以极少再叫小红上街了呢。
“茗哥儿学堂里的先生候到了实缺,转眼就要上任去了,祖母叫我陪茗哥儿上街买些贺礼。”看一眼弟弟,小红又笑着跟春纤道,“对了,好叫你知道,前日祖母去庙里,庙里的大师批茗哥儿的八字时,顺道给改了名字。”
“改名了?”春纤闻言视线不由转向自始自终沉默不语的林家小弟身上。“好端端的,可有什么说法不成?”
“大师说,茗哥儿命里的死劫算是渡过去了,但是原来的名字是死人的名字,必须得改一个。”小红看一眼哪怕说到自己也像说无关人一样的弟弟,小声八卦道,“新改的名字和原来的也没甚不同,只去了中间的鸿字,单叫林茗,说是什么以假乱真,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而且小红还听祖母和父亲说这个名字对科举还有助益呢。
春纤:“......”所以后世那些在高考前给考生改名的事,也是有出处的啦?
可给你牛批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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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说大唐盛世时,佛道两教都极为盛行。那你说武则天进宫前有没有批过八字,改过名?”
民间婚丧嫁娶都要合八字,看日子,更何况进宫这种近距离接近真龙天子的大事了。若八字或是名字真有那么大的作用,武姓女皇还能活着进宫,然后收拾李家的皇帝,脚踩天下男子,最后登顶皇位?
明太.祖当年叫朱重.八的时候就将菩萨充军发配三千里了,也没见他打怵。
可见这名字压根不是原罪。
不过这个大师说的八字和死劫...原着里是没听说过林小红有弟弟就是了。也许真有点道行也未可知。
要不...下次休息的时候也去庙里逛逛?
听到春纤这么问,小红明显愣了一下,林茗则终于抬起了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后,又低头吃油茶。
“应该批过吧。”小红不太确定的看了一眼她弟弟,不由猜测道。民间娶个媳妇都得合回八字,就连荣国府侍候主子们的大丫头都要避开特殊年月出生的,更何况进宫了。
“所以周武女皇的天下是李唐拱手相让的呗。”春纤笑嘻嘻的总结了这么一句。
小红:......那不能。
小红想要说点什么反驳春纤这种论调,但一时却有些哑口无言。她向来伶俐,口舌也不慢,只这回春纤说的话实在有些超纲了。
春纤见此,嘿嘿一笑,也不逗小红玩了。人家为了讨个吉利改名,这也没甚好说的。看一眼改名的当事人半点反应都无,春纤也懒得再说这个话题,又与小红说起了旁的。
“......林姑娘在这府里的情况,想必你已经从林大娘那里听说了。如果一切顺利,到是要劳烦你们帮着送信了。”春纤想到黛玉在荣国府的处境,不由有些心疼这个六岁的小姑娘。
给她和小红家牵条线,在府里有林之孝俩口子照应也不算太无助。
......
林家这会儿仍住在后街那片,正好春纤也要从后门进府,所以吃过了油茶,三人便相携着往回走。
林茗手里拎着刚刚买的东西,一直在两个姑娘身后安静的跟着。前面的两个姑娘走走停停,一会儿见到这摊子上的珠花好看了,就要跟那摊贩讨价还价一回。
一会儿见到卖绣线的,两人也会停下来有商有量的挑上一会儿。每每这个时候,林茗都会下意识的抬头望天,然后再望望不远处的宁荣街,心忖再也不跟这二人上街了。
古往今来,女人逛街购物时的体力都叫世人惊叹。而她们在买东西时的购买力也绝对叫人叹为观止。
等好不容易走到宁荣街,春纤才猛的发现自己好像买了太多东西。
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回今天花了多少铜子后,春纤不得不承认这种购物活动还是少参与为好。
不理智还败家!
转头看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的林茗,陡然想起这位腿脚好像还有些毛病。
皱眉回忆了一回,春纤不由小声问小红,“茗哥儿的腿已经大好了?”
是不是真的好了,小红也说不清楚,但她却知道自己弟弟走路不坡脚了。
林茗不妨春纤问他的腿,眸子深了深,心里又多了几分因疼痛而升起的暴躁烦闷。
林茗绝对是个狠人,对自己都狠得下心的那种。
他的腿其实一直没有好,但这位就是咬着牙发了狠的折腾自己。一直到如今,他已经能够面不改色走上一天路也不会叫人发觉了。
“脸色看着不太好呢。若不是腿的问题,那就是体力不行呐。听说科举最熬人了,在那么大一点的号间里一呆就是九天,本来就难熬了,若再赶上刮风下雨...还真应了那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话了。有那身子骨不好的,没等考完就被监考的官员架了出去。我前儿还说,历朝历代都说要优待读书人,可自打有了科举,这贡院的条件就一直走艰苦朴素风。就这样的应试条件,估计郭奉孝来了,也是被架出来的命。”顿了顿,春纤声音略低了两个度,“府里的珠大爷就是熬坏了身子骨,才早早去了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茗哥儿此去江南,除了读书也要多锻炼才好。”
虽然实际上她还没跟林之孝一家绑在一根绳上,但不得不说林茗若是真中了进士当了官,她多少也能得些庇护。
话说回来,要是贾珠活着,说不定宝黛二人的亲事真能成。毕竟长子活着,长孙也聪慧,小儿子多宠些也不打紧。不过...宝黛二人可是近亲呢。
心思瞬间转移到了旁处,春纤便也没看到小红和林茗相似的挑眉动作。
这个春纤...到底是什么来历。连科举这些事情都说得头头是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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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满腹疑惑的林家姐弟告辞,春纤便从后门进了荣国府。
照例将路上买的吃食分了一份给后门的婆子,然后又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回这大半天府里可有什么事。
消息在贾家的传播速度,向来可以比拟风的速度。因此问一回后门的婆子,也不算问错人。
‘闲聊’了一会儿,知道无甚事发生,春纤便笑眯眯的回了荣庆堂。
先去自己住的屋子换下一身全是灰的衣裙,又洗了把脸,重新梳了回头这才将从外面带进来的东西一一归置到自己的箱笼里。
看着还剩下两包的糖炒栗子,春纤一包都没留给她屋里的小丫头,直接拿着去了碧纱橱。
不是春纤势力跟小孩计较,而是这个时候再礼貌的客套都会被人当成示弱服软。所以这个态度必须摆的明明白白,不然以后就算升上二等丫头了,也管不住这些小妮子们。
春纤回来的晚,这会儿主子下人都用过了午膳,各自回房歇晌。春纤进了碧纱橱,就见宝玉揽被大睡,晴雯歪在熏笼上,袭人侧身躺在小榻上。于是笑了笑,将那包外面带进来的糖炒栗子放到炕桌上,便进了里间。
进去前,洽巧袭人睁开了眼睛,春纤笑着指指炕桌,又无声的说了一句回头再结帐的话。
里间,黛玉正躺在床上看书,紫鹃坐在床对面的榻上做针线。见春纤进来,紫鹃没动,黛玉却刷的一下坐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长相精致的小姑娘板着个小脸,努力做出一副严肃的生气模样,怪好玩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寻思姑娘都一年半载不曾见过我了,怕您忒想我,这才巴巴的赶了回来。”春纤晃了晃手上的糖炒栗子,皮皮的笑了,“又甜又面,可好吃了。”
“你可要点脸吧,谁想你了。”黛玉一听这话,当场就气炸了。若不是顾及外间睡觉的宝玉,估计早就跳起来指着春纤骂她脸皮厚了。
“姑娘既然没想我,那你管我知不知道回来做什么?”一边走到桌前打开包糖炒栗子的牛皮纸,一边不忘气黛玉,“好啦,好啦,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心里明白着呢。”
黛玉气得深呼吸,春纤还不忘朝黛玉眨巴两下眼睛,“我懂你的。”
紫鹃原还坐在小榻上做针线,自春纤进来与黛玉斗起嘴来,她也坐不住了。
没见说什么,凭的逗乐。怕黛玉真的恼了,紫鹃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住溢到嘴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