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办一件业务,如果是有熟人,当事人不用去,打个电话就可以办了。没熟人必须自己到现场办理不说,样样手续哪怕只是差了一星半点都得重新准备好了再来。
这个分屋子的事,也是这个道理。甚至春纤这个当事人都还不知道,也没正式升职呢,她的那间二等丫头的屋子便已经早早预备起来了。
其实麝月和很多人一样,都猜到黛玉房里的这一批三等小丫头,春纤是最有可能升二等的那个,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做准备了。
麝月为什么这么做?
她想要让春纤一个人住,然后她会将她的私房都放到那间屋子里。
自己给春纤提供独立住处,方便春纤接待那些送绣品或是上门领工钱的人。而春纤所需要做的是就帮自己看管好自己的私房。
一年小两年大,别的丫头都攒了不少体已,等到了年岁出去,都是嫁妆。可她呢,除了府里发的那两套衣裙和必须的首饰,别的一概皆无。再这样下去,等到出去那日怕也是这样了。
想到家中老子娘的脾气秉性,麝月真担心她老娘将她卖了换彩礼。
好歹想办法攒些银子傍身,实在过不下去了,她便拿着银子投奔远嫁的姑母去。
只是...亲娘都靠不住,几年见一回的姑母就能靠得住了?
算了,先不想那些了,等有了银子再想也不晚。
......
就在麝月这样那样的心思下,春纤稀里糊涂的得到了一间单身宿舍。
开始时,春纤并不知道这里面有麝月的功劳,只以为会让她单独住一间是因为黛玉还没选出另一个二等丫头。简单点说,就是春纤以为这间房就是留给黛玉房里的二等丫头们住的。
一直到她挑好了床铺,整理收拾自己的东西时,麝月让婆子搬来了个带锁的箱子后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多大点事呀。
与人方便,与已方便。各取所需,再完美不过的交易了。
春纤只叫麝月将她的箱子锁起来,然后又拿出一套锁,分了一把钥匙给麝月。
锁是春纤在外面买的,买了好几把,这会儿换了房子,又是自己住,这锁正好用上了。
给了麝月门钥匙,就是告诉麝月可以随时来她的房间,拿取她的东西。至于春纤看重的**...呵,她会将重要东西放在外面吗?
她会将有问题的东西放在她不在的房间吗?
脑子进水了也干不出来这种傻事的,好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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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大欢喜的送走麝月,春纤将房门一锁就回了碧纱橱。
昨儿才出的府,今儿是再不能出府了。回碧纱窗老实呆着,既暖和又不累,总比一个人呆在宿舍要好。
刚刚搬屋子的时候,她已经领了碳盆,灯油和今日份的碳。虽说她平台里有早前买好的上好无烟碳,但□□.的,没必要做的那么扎眼,低调才是生存王道。
黛玉又和三春去上课了,宝玉也没在碧纱橱。里外间除了一等二等的丫头,或是补觉,或是做针线,便再没旁的了。
春纤昨日睡的好,便仍旧和之前一般跟着晴雯坐在一处做针线。
都说红花需要绿叶配,晴雯的针线活本就出众,而有了春纤的衬托,就更显出众了。
一个人只比你优秀一点点时,你会嫉妒她,不服她。但当一个人的优秀高了你一大截时,那你也就只会仰望她了。
此时此刻将刺绣做成艺术品的晴雯就高大的叫.春纤不得不仰望。
唉,人比人得扔,货比货得丢。
╮(╯╰)╭
下晌,睡过午觉,春纤和黛玉两个就凑到一起暗戳戳的写家信了。一见你推我一下,我挤你一下的两人,紫鹃觉得这两人一会儿就又得闹起来。想到春纤跟她告的状,说黛玉拿蘸了墨汁的笔吓唬她的话,紫鹃看一眼自己手上没做完的针线,直接抱起自己的针线笸箩去了外间。
外间有窗户,光线也好,极适合做针线,于是紫鹃便接替了春纤上午的活,和晴雯面对面的做针线。
晴雯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努力刺绣,发家致富奔小康的念头。除了她份外的活计从不敢耽误,其他时候就没见她离开窗边那张炕的。
一坐就是一天,不是眼睛花了,脖子酸了,需要吃饭出恭了,她都不带下来的。
和晴雯一样的还有宝玉房里其他几个有自己小心思的丫头。
她们容貌不及晴雯,性子又不比袭人温顺,与其花心思争宠,还不一定能争得上,倒不如先趁着有时间多争几分私房钱。
于是自打春纤开拓了这条供销链,宝玉房里便渐渐的消停下来,再没哪个丫头争风吃醋,闹得房里总是吵吵闹闹,不成体统。
外间众人安安静静的做着针线,里间两个幼稚又淘气的姑娘正在那里你来我往的商量着这封信要写到什么程度。
黛玉文笔好,写出来的东西又非常符合这个时代的表达方式。但在春纤眼里,这就太过含蓄了些。
“真情实感呀,妹纸。夸张,夸张你会不会?”看着黛玉写的信,春纤都急了。
黛玉开始的时候还能虚心听上一回,可春纤这也插话,那也指点的,最后将黛玉弄烦了,直接将笔递向春纤,“那你来写呀。”
罗里吧嗦的。
“行叭,行叭,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春纤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退了一步,示意黛玉继续写。
黛玉这才一脸不耐烦的继续按着春纤早前指示的中心思想继续写下去。
“听说你换了新屋子?”一时黛玉一边写信,一边又忘了刚才的吵闹与春纤闲聊。
知道黛玉是在关心她新住处条件好不好,可要叫.春纤说,新住处虽然仍旧不是正房,朝向也不好,但它至比碧纱橱多了扇窗户。
就只这一扇窗户,已经让人满意的不得了。
“还不错,房间是新开的,暂时就我一个人住。”没住人的空房都上着锁,需要用了才会开锁。
“...那你晚上会害怕吗?”黛玉想着如果自己换了新环境还就自己一个人住,那她晚上一定会害怕的。
左右都是人,怕什么?
心里这么想的春纤,面上却露出一抹怕怕的样子逗黛玉:“没事,我争取不害怕。”
“那,要不你晚上都跟我睡吧。”黛玉看了一眼身后的架子床,“反正也睡的下。”
“不要。”发现自己回答的太干脆,春纤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担心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听到春纤这么自恋的话,黛玉极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快叫我看看,你这脸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厚了呢。”
看看春纤这张脸,再看她脸上那些小表情,低头又看了一眼在她看来已经很过份,但在春纤眼里特别含蓄的家书。黛玉最后还是问出来了那个她一直想却没机会问的问题——你这么坏,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的哒。
春纤一听这话,直接高高仰起了头,自信的回道:“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
若真能活到一千岁,说不定她还能亲眼看到自己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呢。
不过到时候,她是阻止还是不阻止呀。
那个薛定谔养的猫的理论叫什么来着?是叫祖父悖论还是别的什么?
“你说说,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快点从实招来,不然本姑娘可就动手了。”有早上的胜利战绩在,黛玉这会儿手上又握着‘战笔’,都有些自信心膨胀了。
春纤收回跑马的思路,看了小姑娘一眼,叹气,“壮士,骄兵必败呀。”
“呸。”这张嘴就没一刻讨人喜欢过,黛玉没好气的催她,“你到底说不说嘛。”
“如果一个人回到过去,在父母没出生前杀死了自己的祖父母,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按律当斩呀。”黛玉没想到春纤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第一反应就给春纤普及了一下本朝律法。等反应过来春纤想跟她说的意思后,黛玉开始按着春纤的思路往下想,然后回了春纤一句,“你这说法自相矛盾呢。”没了祖父母,就没了父亲,没了父亲又怎么可能有他。
春纤:“......”
她就不应该跟这娃说这么深奥的科学。
哼!
第四十三章
春纤用鼻子哼了好大声, 一副不与黛玉与之伍的样子,一个转身坐在椅子处,没甚仪态的翘着个腿, 小脑袋看着头顶上画了吉祥画的房梁, 一脸诡异。
古人做事就是讲究。
上吊用的横梁都修得这么美观大气。
呃...呸呸呸,这想的都是什么呀。
春纤的思绪虽然被她自己强拉了回来, 可是看着那高高的房梁, 春纤不由发散思维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汗巾子。
甭管汗巾子是不是用来擦汗的, 是不是用来当腰带的, 但春纤自打入府那天分到了一条后, 就一直系着它了。如今看到房梁, 心里总觉得自己是将凶器系在了腰上。
不过...这轻飘飘的汗巾子真的能挂得上去?
没有三分球投蓝准头,怕寻死也是个难事。
对了,对了, 这玩意好像也不是很结实呀。百八十斤的重量就挂在一条汗巾子上...果然上吊还得用白绫吗?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 再回神时黛玉那封信已经写到尾声了。于是连忙问黛玉,“信上有没有夸我呀。”
黛玉斜她一眼,冷酷无情极了, “你那么傻, 当然没有了。”
其实黛玉说的是反话, 这封信里她不但提到了春纤, 还提到了紫鹃。
她是以告诉父亲她过得很好的口吻写的,告诉父亲外祖母给她安排的丫头一个温柔体贴, 一个活泼爱笑, 外祖母想的周道,在人事安排上也考虑的极是周全,将她照顾的很好。
“诶, 我哪里傻了。你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可以说她坏,但绝对不能说她傻。
“自欺欺人。”黛玉也觉得春纤说话的方式故意气她,“醒醒吧,哪里不傻呢。”
春纤觉得她必须给黛玉秀一回智商,不然她的江湖地位就及及可危了。
于是春纤清了清嗓子,用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问道,“那我问你,鸡生蛋,蛋生鸡,那这世上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前一个祖父悖论还在黛玉脑子里转呢,后一个同样刁钻的问题又猛的袭来。黛玉只得先放开前面那个越想越自相矛盾的遐想,去想春纤这个同样逻辑死的问题。
黛玉并不是对祖父悖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回到过去’。如果能够回到过去,她一定不会叫弟弟受凉生病,也定会注意母亲的身体不叫她再次病逝。
所以就在黛玉带着点悲□□彩的畅想如果能够回到过去,要如何如何时,春纤再一次将这姑娘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悲伤又再次打碎了。
先有鸡...但鸡是蛋孵出来的。
那就是先有蛋...不对,蛋应该是鸡下的。
那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呢。
歪头,手指下意识的缠上一缕头发,黛玉开始回想她看过的那本书里会有这种问题的答案。
春纤见她考住了黛玉,便笑眯眯的上前,将黛玉已经落款的信收好,放到信封。
小样,瞧不起姐的智商,那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大智若愚是怎样的存在。
不管有没有智,但丁点脸都不要的春纤,那无耻的程度已经无人能及了。
见黛玉失神思考,春纤眼珠子转转,拿起一旁的笔,蘸了些墨水,在黛玉的脸上轻轻的画了几下。
额头写个王字,嘴巴两侧画上三笔胡须。
画毕,春纤悄悄的放下笔,在一旁的干果匣子里装了把瓜子就偷偷出了碧纱橱。
“紫鹃姐姐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姑娘要是找我了,你就跟她说,我给她买香胰子去了。”
“买什么香胰子?”紫鹃抬头,有些纳闷的问了一句。
姑娘洗脸用的香胰子还有好大一块呢。
“嘿嘿~”春纤闻言,皮皮的笑了,“可能是姑娘不喜欢吧。”
紫鹃一看她那样子,就觉得这事里有猫腻,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春纤,然后吓唬她,“你可消停些吧,姑娘今儿还叫我再准备个鸡毛掸子给你使呢。”
没错,早膳后,黛玉还记得自己之前下的决定。非要紫鹃再给她弄个结实点的鸡毛掸子,她跟春纤对决时要左右开弓。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紫鹃整个人都不好了。
何止是紫鹃不好了,雪雁闻言直接傻掉了。
这还是她们家姑娘吗?京城有毒吧。
就算没毒,也一定是她们家多愁善感的姑娘对京城的水土开始不服了。
╮(╯╰)╭
京城的冬天太阳落山早,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春纤再想要躲黛玉也不可能真的在这种没有路灯的时代满街乱窜。
所以她去了角门,拿了点银子找了个小厮让他跑了一回腿。
那小厮一时半刻回不来,春纤便先回了自己那间宿舍。回到宿舍,春纤便将油灯点了。
就着并不明亮的小油灯,春纤是越打量这间屋子就越满意的不得不了。
虽然只睡她一个人,但仍旧摆了两张床。
相较于春纤这张铺得厚厚的床铺,那张床上就只有床板。
春纤想了想,将自已行李里一条不用的褥子拿出来,铺在了上面。
铺上褥子,来人也可以坐那里。就算没有人来,她也可以放些东西。
像是今天脱下来,明天还要脱的衣裙便可以在脱下来后放在那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