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说起这个,春纤又看了一眼房间其他地方,准备回头找人订做个挂衣架和衣服挂。
这时代的人习惯将衣服都放在柜子里或是箱笼里,衣服还都是那种一叠就容易起皱的。拿出来穿之前若是不熨烫一下,那绝对难看死了。
以前条件有限,春纤也不能多做什么。现在有了自己地盘,虽不能做什么大衣柜,但做个后世商场促销时的那种挂衣架却是完全可以的。
将衣服挂在上面,好拿还不起皱,能省她不少事呢。
果然,先贤说的对,这世间万物所有的发明,百分之八十的初衷,离不开两种理由。
一种是懒人要犯懒,二一个便是异想天开。
能□□纤有动力去折腾的事,大底都逃不开前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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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心忖着她的职业生涯在紫鹃和雪雁出府或是嫁人前估计干到头也就是二等丫头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至少要在这间屋子里住很多年,嗯...差不多会住到黛玉搬到大观园的时候吧。
以前看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为了名声计,黛玉不应该搬到大观园里住。可换个思考方向,林家若是出了钱,黛玉不住才亏呢。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要自尊自爱,爱惜羽毛,但也不能让自己活在别人的口舌间,成了人家的傀儡。
别人不会将你的幸福快乐看得有多重,你也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的那点闲来聊资。所以做人做事依法,随心,问心无愧也就罢了。
更何况她与宝玉同住碧纱橱以及同被贾母养在膝下的事怕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了。这个时候再想着避嫌,晚喽。
能享受一时是一时,免得过了这个村再碰不上这样的店。
就好比黛玉,人家在林家是啥样标配的大小姐。到了荣国府又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荣庆堂住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这位起的早,睡的晚,天天弄一屋子人陪.聊,陪.笑,陪着搓麻将,吵吵闹闹的真不如大观园消停。
反正在春纤看来,她是不会劝黛玉放弃入住大观园的。
越想越觉得不能亏待自己的春纤,都动了精装软包装自己这间单身宿舍的念头了。
好在这种念头被及时打断了,不然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了。
为甚这么说?
她这间屋子必然会成为她所有供应商送货的办公点。那些大大小小的丫头看了,心里会怎么想。
会不会想到春纤装修屋子的银子都是剥削了她们卖绣品的工钱?
好吧,虽然这是事实。
但人嘛,总要给旁人一点优越感,自己的日子才能过得顺呐。
因为只要你过得不如她好,她就不会太嫉妒你。嫉妒不生,仇恨不起,则百事消。
这些大道理,春纤懂的比谁都多。让她开坛讲道她都能来个全国巡演,可当事情落到她头上的时候,她做选择时,更多的还是随性子来。
而她...还多多少少有点任性。
好吧,不是有点任性,而是很任性的那种。
什么事情都是开始的时候计划的好好的,一但做起来了,总是跑偏了轨道。
跟那脱僵的野马似的,狂奔八百里,影都见不着。
......
就在春纤看着时辰差不多跑到角门去取东西时,黛玉仍旧没想明白春纤那些刁钻问题的答案。回过神,发现里间就她一个人,心里吐槽了一回春纤,便提裙去了外间。
黛玉一出里间,外间的丫头们便都将视线转向了黛玉。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是哄堂大笑。
黛玉被笑懵了,瞪圆了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裙,发现并无不妥。然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咦,脸上好像有东西?
轻轻挠了挠,干在脸上的墨汁就被黛玉挠进了指甲里,看着自己指甲里那点墨色的东西,黛玉猛的回身跑到里间的梳妆台前......
“......”
黛玉看到镜子里被画花的脸,气得都要咆哮了。小手指着镜子,气得直跺脚。
“不许笑。”黛玉扭头看向端着水盆走进来的紫鹃,一脸气恼,“那坏丫头人呢?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紫鹃忍着笑,说了春纤跑掉时的借口,然后催着黛玉先洗脸,等晚上再找春纤算帐也不迟。“眼瞧着老太太那里就要传晚膳了,姑娘还是快些收拾了吧。”
“谁要用膳了,气都气饱了。”黛玉赌气的站在那里,特别生气的决定,“不吃了。”
“姑娘不去用膳,老太太若是问起来要怎么回呢?”紫鹃也没劝黛玉,而是一边打湿毛巾,一边顺着黛玉的话往下说,“春纤那丫头也确实是不像话,等老太太问起来,非得打她几板子不可。姑娘快别气了,回头打一顿就好了。若姑娘还生气,那就打发春纤那丫头出去就是了。”
黛玉一听这话,面上还是一副气狠了的样子,心里却先软了下来。挪着小步,一点一点蹭到脸架旁,老老实实的开始洗脸了。
倒也不必如此。
一时,黛玉重新净了面,又让紫鹃给她换了衣裙,拢了妆发。余怒未消的问起了她的鸡毛掸子。
“已经让人去领了,只是新领的鸡毛掸子总有股子怪味,怕姑娘不喜欢,拿下去熏了,保准明儿就送到姑娘房里来。”
黛玉闻言哦了一声,便拿起桌边放着的家书,起身往老太太那里去,“等她回来,不许她再走了。”
“好。”紫鹃闻言笑着应了。
第四十四章
有一种黑叫天然黑, 它比花了心思的坏还要让人无法招架。
哪怕当事人事后想起来,都未必能发现自己刚刚干了一票怎样的痛快买卖。
此时的黛玉就完美的诠释了一回什么叫做天然黑。
眼瞧着就到了荣庆堂传晚膳的时辰,黛玉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拿着这一封封口并不严密的家书去见老太太, 若是叫老太太晚膳前看了这封信, 怕是今天这顿晚膳她是再没胃口享用了。
正好应了黛玉之前对紫鹃说的那句话——气都气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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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虽然人老成精,但随着养尊处优, 顺风顺水的生活过得久了, 耐心也倒退了不少。
黛玉说她来了几日, 写了封家信给远在扬州的林如海报声平安, 烦请老太太派个人送过去。
贾母闻言自然不会拒绝, 就算府里没人送信去扬州, 花上几两银子送到驿站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以说黛玉的要求对于荣国府来说,小到不值一提。
但贾母心里有鬼呀, 所以她就特别想知道黛玉的这封家书里跟林如海提了什么。
若她将黛玉接来, 又真心实意的教养黛玉,那贾母说不定还有几分自信让她不会去看黛玉写给林如海的家书。
但她有没有做到当初她派人接黛玉时,她对林如海的承诺, 她自己心里最是清楚。
她怀疑黛玉这封家书, 是在向林如海告状。
越是这么猜测, 贾母就越想知道这封信里都写了什么。
体统教养, 素质都在这一刻被贾母抛得远远的。心中的那股迫切,让她已经等不到晚膳后, 等到黛玉离开再拆开这封信了。于是找了个借口, 将黛玉支使到了李纨那里。
“听你大嫂子说,兰哥儿这两天凉着了。我懒怠动,你去替我看看他可大好了没有?”一边说, 还一边叫鸳鸯包了一份东西跟着黛玉一块过去,“我这里不缺人侍候,叫你大嫂子这两日不要上来了。兰哥儿是你珠大哥哥唯一骨血,将兰哥儿照顾好,她就是贾家的大功臣......等兰哥儿好了,再来也不迟。”
黛玉闻言,起身福礼,笑着学了一遍老太太的话,便带着鸳鸯和紫鹃雪雁一道出了荣庆堂。
雪雁刚来,紫鹃的意思是最近多让雪雁跟着侍候。等她熟悉情况了,她们便轮流跟着黛玉。
今天是雪雁,明儿是春纤,以这府里的情况也不过是三五日的景便能熟悉得差不多。
尤其是春纤,那是从府里最底层爬上来了,人都是认熟了的。
黛玉此行不过是家常应酬无须一一叙述,到是留在荣庆堂的贾母迫不及待的用指甲小心的将本就粘的不牢靠的信封封口刮了开来。
展信一阅,贾母整张脸都黑了。心口堵的喘不上气,嘴巴都气得开始哆嗦了。
这还不如告一状呢。
╮(╯╰)╭
若黛玉这封信全然是告状信,贾母说不定在帮黛玉送信前,还会亲自写一封她要如何教养黛玉的信给林如海。
比如说,她会在信中告诉林如海,林家人口简单,黛玉心性太过单纯天真,以黛玉的家世将来定是要嫁到世家勋贵,名门望族的人家里做媳妇。她这样的性子,别说在那等人家过得好了,都有碍生存。
所以父母之爱,仍是要爱之深而计之深远。年少事事顺遂的生活于子女来说未必是好事......
总之就是一句话,我现在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黛玉将来日子过得好。虽然心疼了些,但我都忍住了云云。
若黛玉真的写了一封如贾母所料的那种告状信,贾母一定会将黛玉这封信压上几天,先一步送她写的这封到扬州。然后看过贾母这封信后,林如海定然会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我女儿不是在吃苦,她是在受教育。
高等教育!!!
于是本就因贾敏的关系对贾母印象超好的林如海,更会认为他的亲亲岳母不求任何回报的帮他林家教养女儿。啊,这当真是举世难得的慈母心肠,世间少有的好岳母。
老岳母用心良好,连林家人丁简单这种事情带来的弊端都想到了,以后呀,他就放心将女儿交给老岳母了。
在这么一番先入为主和自我感动,脑补过盛之后,黛玉的信再送到扬州,那林如海又会做出何等反应呢?
我的儿,你就安心呆在京城,多听你外祖母的话吧。
可以想见如果黛玉当真写了一封这样的信回家,然又又收林如海这样的回信后,她会有多伤心,多无助。
后娘还没见着影呢,爹已经做好当后爹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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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黛玉按着春纤的办法,用了不直接得罪人的懵懂无知写法,信里又是同情又是夸赞,竟然没点叫人下嘴分说的余地。
贾母看了这样一封信,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女婿解释这表哥表妹睡一间屋子里外间的安排在教养上有何好处。
看到黛玉那个无窗煤烟的担心,贾母虽然觉得有些杞人忧天,但疼娃的父母就算再想要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养,看到这里,也会先从安全上考虑这样的做法有没有必要。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他们这样的人家,黛玉将来之东床就算不是清贵人家,也是勋贵子弟的原配正室。那样的人家,如何会叫正房原配睡这种屋子。
除此之外的种种,尤其那段忧心外祖家经济状况,不舍年迈的外祖母一把年纪还要操心这等琐事......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天真懵懂了些。
看到这里的贾母一肚子暴躁之气都不知道要怎么发出来,火冒三丈的想要找黛玉分说清楚。
等到丫头说晚膳备齐了,是否传膳时,贾母看一眼说话的丫头,直接摆了摆手,鬼才吃的下。
“等鸳鸯回来,让她将月前南安王府送过来的那几匹贡缎找出来。给林丫头送四匹裁衣裳,再给二丫头,三丫头她们姐仨各送两匹过去。”
吩咐完这事后,贾母又陡然想到黛玉写里的那个‘彩衣娱亲’...她是真的没注意到让家中小辈没守大功的事。
想到唯一女儿的孝期被娘家人怠慢至此,贾母不由一阵难道和自责。
贾母自欺欺人也说服不了贾家人不给贾敏守大功是为了不叫她触景伤心。
若真将贾敏放在心上,又顾忌她这个老太婆的话,完全可以在衣着上做到不动声色。
不穿大红大绿,穿些浅色或是蓝色这等较朴素一些的衣裳也是好的。
想到宝玉一直都是大红满绣的各种着装,贾母头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宝玉了。
不不不,宝玉还是个孩子。
七岁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定然都是身边侍候他的丫头下人的错。
但转念一想,侍候宝玉的丫头也都年纪不大,没甚见识,她们又能懂什么。所以这些错都应该是管家的王氏姑侄的错。
若不是她们不在黛玉来之前将黛玉的屋子收拾好,她能让人连夜收拾碧纱橱吗?
若不是老二媳妇当成黛玉的面问什么月钱放没放,黛玉能想到自家经济状况堪忧吗?
一来二去,贾母仿佛找到了让黛玉写上这么一封信的根本原因。仿佛她没有半分错,仿佛不是她的态度叫王氏姑侄对黛玉懈怠不上心一般。
这么一番心理活动结束后,堵在贾母胸口的那口气仿佛顺畅了不少。
不过,当务之急确实先应该解决林丫头的住宿问题。
之前黛玉不写这封信时,贾母仿佛都已经忘记碧纱橱里间是个什么情况了。
但实际上,这是贾母的房子,贾母不但知道,她还曾不止一次的来碧纱橱看过赖床装病或是真生病的宝玉。
脑子里回想了一回碧纱橱里间的情况,再想到黛玉进出房间都得经过宝玉的床榻...贾母那张比长城拐角还要厚的脸也终于顶不住的臊红了。
瞧这事办的。
不过回想当天的事,贾母发现她其实是想将整个碧纱橱都给黛玉住,将宝玉挪出来的。是宝玉见了妹妹想要多亲近,她才如此默许宝玉留在碧纱橱外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