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个□□纤的丫头真的没问题,到不妨留她在林家多陪陪黛玉。想到这里,林如海又摇了摇头,怕是他诚心留,人家也未必会留下。
一码归一码,林茗姐弟帮他家黛玉捎封信,他都给了一份重礼。论起来春纤这丫头功劳更大,总不好寒了‘功臣’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若不是春纤在荣国府陪了黛玉小一年,又帮着黛玉这样那样,以林如海的身份,他才不会费心思在春纤身上,觉得不妥,直接想办法弄走就了。至于黛玉那里,瞒着呗。反正从自身出发,我们都知道极少有大人会在乎小孩的感受。
在大人那里,只要他们觉得是对的,那小孩的喜好,想法,有些时候真的不重要。
第七十章
林如海也是送礼的行家, 不过他这个出身以及到了他这个官阶,需要他上心备礼的已经屈指可数了。
在他看来,送礼最讲究两点:其一即是急人之所急, 需人之所需。其二便是送人之所常,不以物稀。
前者类似于雪中送碳,却不及雪中送碳,重点在于掌握一个度上。雪中送碳虽好, 却终抵不过人心沉浮。
人在发达后,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会将当初的困顿视作成功的基石。大多数人更不愿意让人知道, 甚至是不愿让人记得他们当初的落魄。轻则疏远, 重则谋害。
就像林如海一直认为那些想要换取从龙之功的人是在冒这天下最凶的险, 得天下最微的利一般。
前有狡兔死, 走狗烹,后有杯酒释兵杯。血雨腥风,刀剑博弈, 无论成败与否, 结局早已注定,不过或早或迟罢了。
其能若堪先贤,何必犯险选歧途。其能若不比先贤,先贤尚且如此,尔焉能避之?
古来天子多寡义,善猜忌,常许诺也常失信,与其全然托付, 不如留三分固本。
慎之,再慎之。
所以说这送礼就跟做人做事一个道理,送就得送到洽到好处, 不折节下交,淡然悠远。
而第二点‘送人之所常,不以物稀’就更好理解了。
不送世间稀罕之宝,只送世间能寻且常见之物。不给自己招祸,也不给旁人添祸乱,方是长处之道。
一肚子经济世俗的林如海每每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但此时他却不知道要送什么谢礼给春纤了。
当初送宅子与林家姐儿,是因为他们祖孙初来扬州需要落脚处。知他家不缺银钱置办宅院,却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买到合心意的宅子,这才相送。
送林茗批注书籍,是因为这些正是他家所求。加之林茗于读书悟性等方面都可称一句佳儿良才。他惜才,方有此举。
但送春纤什么,林如海就有些头疼了。
送之重礼,她未必守得住。送之寻常,她又未必稀罕。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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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累极,林如海一夜好眠。翌日一早,林如海便将自己收拾妥当,坐着轿子走了。等黛玉和春纤起身的时候,林如海都已经跟其他进京面圣的地方官们排着队等着觐见了。
当今并没有将所有人都一起宣进大殿,而是想起一个叫一个,问问正事,说说闲话,再将自己准备当太上皇,让位六皇子的决定说上一嘴。
前面的话题当今说问都挺直白,到是最后一个问题,又习惯性的来了点云山雾罩的影影绰绰。
天.朝幅员辽阔,封疆大吏和地方要员就有些个多。当今上了年岁,看到多年未见的老臣,还要忆一回往昔。说到动情处,君臣还要时不时的落上两滴泪。
轮到林如海的时候,也是这个套路。
先是问了回江南盐政,随后又说起了林如海当年高中探花,跨马游街依稀在昨日。之后又说起老候爷年轻时如何如何丰神俊伟后,还问起了林如海膝下子嗣可继承了林家世代书香的读书天赋。
若不是听说林如海竟然只有一个闺女,当今说不定又都要畅想一下多年后一门双进士,父子同探花的佳话了。
“......乐卿家原本也有个独生女儿,可惜...林爱卿也不要气馁,好生教养女儿便是。”
乐卿家?
是那位西北粮道的乐清晟?
“陛下说的是。”想到当今话里的惋惜,林如海往下压了压上扬的唇角,那他岂不是比自己还倒霉?
心情一下子就被对比的无比灿烂,林如海也开始了他准备多时的‘君臣奏对’
“当年臣第一次见到陛下,还是参加殿试那会儿。头一回进宫,心里惶惶然。犹记得进宫前家中上下人等都在羡慕臣能进宫一睹天颜,臣虽知于礼不合,却也想着等进宫了,一定要悄悄的看一眼陛下尊容。进了宫,才知道天威赫赫,不敢放肆......”
“还有这事?不对,不对,你四岁那年是进过宫的。朕记得那年宫宴上你还做了首诗。”当今闻言就是一笑,似是想起什么,摇头叹道,“老了,老了,当年元后刚刚有孕,朕看到你时还在想,皇儿若生得你这般伶俐聪慧便是极好。”
只可惜伶俐过了头。
当今说起这事,林如海便也有些记忆。他虽不记得四五岁时的事,却也听家里人说起过。只后来林家接连守孝,朝里也生了不少事,他就留在了南边读书,考举人前几乎都是在姑苏过的。
不过说起当年...数一数年月,面前这位好像还没登基呢。
“林爱卿,朕记得你亡妻是先荣国公之女?”
就在林如海想着当年时,当今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闻言,林如海连忙应是,试探性的说起了荣国府里的那些糟心亲戚。
林如海惜颜面,不会当着皇帝的面说荣国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他也不会特意去夸那些不着调的东西。
实实在在,又深携语言艺术的给当今描述了一番荣国府后,见当今还有些意犹未尽,林如海不得不又将可说面积往外扩了扩,当说到宁国府时,林如海便发现当今那只一直放在腿上打板子的手突然顿住了,立时便明白当今想听的是什么。
只这宁国府更是不堪入目,这叫他如何说呢。
“说来惭愧,臣多年未进京。若在他处见了,恐是已经认不出人来了。但想来宁荣两府皆是国公后人,总不至于坠了先祖英明。”
这话就有些昧良心了。
当今刚刚还闭着眼睛听林如海话说贾家,听到这话,那双闭上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条缝,“朕记得宁国府的嫡孙名唤贾蓉,林卿,去帮朕瞧瞧那个孩子,若尚有几分才干,你便看着办吧。”
“臣遵旨。”这是故念老臣,不舍老臣一脉凋零没落?
“无须遵旨。”
林如海心里‘咯噔’了一声,立时明白过来,“臣明白。”
“去吧。”
“是。”
当今有意在今日见完所有他招回的地方官,然后在宫中设宴君臣同乐。因此哪怕林如海面过圣了,他也没回宫。而是找了个太监,花了点银子,请他出去捎个话,叫黛玉别等他了。
他不但中午饭有地方蹭了,晚上还能吃顿更好的。
嘿嘿~
“你说宫宴好吃吗?”黛玉听到林管事传进后院的消息,转头问在那里摆弄大半天华容道的春纤,“宫里那么多的主子,一天得吃多少只鸡呀。”
说不定一天食鸡的量,就能攒出一盆酸辣鸡爪。
“谁知道呢,反正咱也吃不到,不惦记。”怀疑自己是身曹营心在汉,这才救不出曹丞相的春纤,仍旧没放弃努力的继续折腾着刻了名字的木块在在木糟里上下移动着,“这天真热,屋里屋外就没个凉快的地方。”
林家不是常驻京城,本是要接了黛玉就回南的。没想到林如海也上京了,这会儿在京城居住,好多东西都没准备齐全。尤其是没准备暑天用的冰。林管事本来还想多买些的冰储着,可惜这玩意在夏天是稀罕物,高价都未必买得着。前儿买了两车,已经用了一半。
黛玉还好些,虽热却还能稳得住。她以前夏天都不怎么能感觉到热,今年许是因为胖了,体质好了才会有些正常反应。
中午吃的凉面,几样清爽小菜配着过水面条。知道林如海要参加宫宴,黛玉便问了春纤一回晚上想吃什么。
“水捞饭吧。”春纤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这种吃法或是这种叫法,说完又补充道,“蒸米饭的时候多放些水,最好蒸得软趴趴的。等饭熟了,用凉白开冲几遍,微凉,就是水捞饭了。”随后春纤又说了几样青菜。
或是用油盐炒了,或是直接洗干净蘸些蘸料吃。
黛玉听了便觉得凉爽有胃口,又叫厨房上两样春纤爱吃的卤味,晚饭便得了。
黛玉将丫头打发出去,留春纤一个,说是侍候,明眼人都知道黛玉是留春纤一道用膳。两人吃饭确实比一个人吃得香甜,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桌上的饭菜就动了大半。而和黛玉春纤不一样的是,林如海在宫里这顿饭是着实难以下咽。
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顾得上吃东西。此时哪怕御膳房做了凤胆龙肉,这些个大臣顶多来一句打包带走,我们接着喝。
然而就在这样特别累心的天下第一饭局里推杯置盏时,异变突生。
二王爷带兵冲了进来,惊得整个大殿乱成一团。
看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林如海和其他官员都吓得目瞪口呆。
那血糊糊的东西,是,是是六王爷的项上人头哇。
人家请客吃饭费银,你们皇家请客挺费人呐。
在当今派六王爷祭天,又派人将各省封疆大吏,地方要员招回京时,有那心思转的快的,便觉得此事定然不会像明面上大家看到的那么简单。可是再感觉不可劲,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六王爷在他老子的努力下,将自己活成了个靶子。
想到今天当今还跟他们说要退居太上皇,将皇位让给六王爷的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上首坐着的那位,那位看起来并不惊慌失措,也不伤心难过的老头。
看看二王爷,再看看当今,众人都想到了一个可能。而那个可能刚刚浮现在心头的时候,所有人都浑身泛起了一阵阵刺骨的寒。
上次玩这么一出,一折就折了俩皇子,这回又折俩皇子进去。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您老这是真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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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难道当今在向他显摆自己儿子多?’
现场的气氛虽然有些剑拔弩张, 但林如海和很多人一样都知道自己这回死不了。于是这位小心看热闹的同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之前与当今的谈话。
结合这会儿的逼宫再去回想当今早先时候的话,林如海觉得当今绝对有向他显摆自己儿子多的炫耀心思。
看一眼一旁的乐清晟,林如海必须说, 当今说起这位的时候还有些兴灾乐祸。
摸摸脑门, 林如海感叹不已。唉, 都是男人,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情, 太一言难尽了。
十几年前, 义忠亲王当够了太子就来了场逼宫,失败之际就顺手宰了当时最得宠的八皇子。十几年后,二皇子拎着六皇子的人头给他老子请安...这一出一进, 就没了三个半。
三个已经死了的,剩下这半个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
瞧瞧这底气,再瞧瞧这底蕴,啧啧啧~, 不愧是大户人家呀。
想到儿子多了,还可以这么炫富,挥霍, 林如海心里就酸的不行。为了不叫自己浑身酸气四溢,他特别缺德的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乐清晟。
这位膝下啥也没有, 干净, 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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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开gu皇帝,大多数皇帝都是生长在皇宫。他们最明白皇子想要活到寿终正寝,不比唐僧取经时那九九八十一难轻松。
毕竟,后宫的妖魔鬼怪也不少。
小时候一边看着自己的母妃不择手段的与其他宫妃争宠, 一边自己上阵跟着自己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抢父皇的喜爱。
大了,在外面仍要跟自己的兄弟争呀,抢呀。回到家后,再看着自己的女人为了讨好自己无所不用,以及自己的儿女步上自己的后尘。
年少时,觉得他们是棋差一招的废物。长大后则认为他们是福气不够,不值一提的存在。
从小就习惯了的一切,长大后也就渐渐的麻木了。
没能生不下来的皇子,母亲没护住半路夭折的皇子,以及生病和各种意外没了的皇子,历朝历代都不少。可仔细想想,就算谋害皇子这样的事,哪个皇帝不是在证据确凿,闹到眼前了才会管上一管?
冷血的仿佛那些被弄死的不是他们的骨肉一般。
皇帝也是从皇子皇孙一岁一岁长大,一点一点拼搏出来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后宫的凶险,皇子们之间的撕杀?
面对手足相残,父子反目,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另类的‘玉不琢不成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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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是真有心传位给他家老六的。
可惜呀,老六没福气,这么丁点小考验都没通过,技不如人,也就怪不得谁了。
也幸好这场行刺发生的早,晚了全国都得先给他守国孝。
至于老二…当今看了看站在地中央,一脸逞凶斗勇德行的儿子,心下摇头。也是一把年纪了,竟还有这等进取心,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呀。
当今为啥还有心思腹诽他家老二呢?
那是因为古人成亲早,当今也不例外。老大是登基前两年得的嫡长子,老二是登基第二年贵妃给他生的,算算那年纪,也是四十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