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见黛玉父女用过晚膳,春纤才走进去。
一番谢赏应对,春纤正要退出去,林如海却将春纤叫住问了些扬州那边的事。
春纤早就想过黛玉或是林如海可能想知道扬州时政时事,为此还特意打听了一回。
从去年到今年扬州城里的新鲜事,扬州官场的各类八卦消息,以及街面上,书院里,盐商和世家大族都有哪些事,春纤怕自己忘了,还专门拿了个本子记了下来。
这些消息有听小红和林嬷嬷说起的,但大多都是春纤花钱买来的,而卖消息的人则是扬州城内十六家老字号客栈酒楼里的店小二。
不论是以前看影视小说,还是来了这里后那段流浪的日子,都叫/春纤非常认可以及肯定客栈酒楼的店小二消息有多灵通。
从腰上的小荷包里拿出一个不大但却有些厚度的小纸条,春纤一边看那小纸条,一边口齿清晰的翻译上面的内容。
没错,就是翻译。
黛玉看着上面又是字,又是符号,又是那种春纤教过她的数字时,一双眼睛都成了蚊香状。
这写的都是什么呀?
其实并不是什么密码暗号,而是写字的人上过大学,在大学里记过笔记,自学成才的练就了一手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速记方法。
古代的字几乎都是繁体字,笔划那么多,想要记点东西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太费时间和耐心。现代的简体字,再加上一些符号,字母和阿拉伯数字及拼音,能够有效的缩短记录时间。
现代人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总结前人的经验和方法前行,拿出来的办法自然比前人更有效。
春纤从不承认自己比古人聪明,但她却每每看到黛玉崇拜的眼神时得意不已。
唉,那做作的小虚荣~
不但黛玉对春纤的速记本子惊叹不已,就连林如海也有些好奇。不过父女俩对这速记的想法却有着南辕北辙的差异。
一个就是单纯的闺阁女儿,想要自己编两套不同的速记法,一个自己记录一些小秘密,一个用来在家族中传信联络。
一个是久经宦海沉浮的官场油条,想的都是一些跟朝.廷和建功立业有关的事。
这套速记的方法在心里转了几圈后,林如海看向春纤时,心里都是对乐家的惋惜和对乐清晟的同情。
心思多灵巧的闺女呦,说丢就丢了。
想到前些日子乐清晟在京城的时候,时常来府中探望自己,与自己谈诗论画,品茗赏古,林如海看向春纤的眼神时就有些纠结。
乐清晟也是经过科举一层层考上来的天子门生,才学本事自然不差。与林如海又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瞒着春纤的事,叫林如海总有些对乐清晟不起的感觉。可叫他直言相告吧,想到春纤的性子和心机手段,他,他还真做不到。
春纤入府的消息,林管事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当时正好看见下人往黛玉院里运行李。知道后,便找了个事由去见了林如海。
林管事拿不准林如海对春纤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因为春纤进府就巴巴的给林如海送消息,觉得有些太郑重。但若不知会一声林如海,又觉得不妥当。于是找了件事由去见林如海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春纤回来了。
说起春纤,林管事还将春纤箱子上的花章说了。
因那花章本就极为明显,又每个箱子盖了好几个。如此扎眼又有个性的箱子从眼前过,林管事又不瞎,自然看得清楚明白。既然看见了,总要问上一嘴。
张力家的就跟前,直接笑着将这花章的用处说了。不但说了用处,还将今儿下船时,搬箱子有多省心的事也说了。
既可以不跟别人的箱子弄混,又可以让人知道一共有多少个箱子。这花章确实有些独到之处。
于是林管事在回林如海话的时候,还着重说了那箱子上花章的事。说这话的时候,林管事还想着回头也要弄一个来。
若说那花章在林如海看来不足为道的话,那这速记的方法却让林如海看到了更深处的东西。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他却冒不得那个险。如今又是伤,又是‘病’,扬州回不去了,只能等将来起复了。他对黛玉说的轻松,实际却未必那般容易。若他手上多些筹码,想来能给起复多添些机会。
想到这里,林如海就坐不住了,叫上黛玉和春纤便去了书房。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雨滴落在芭蕉叶上, 吧嗒吧嗒的声音带着独有的节奏。而落在窗沿上的雨水却出发更为清脆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别有韵律。
靠着窗子看向窗外,春纤眼睛落在房檐内侧的蜘蛛网上。一只颜色暗红的小蜘蛛竟然被困在一只大蜘蛛结的网里。
春纤以前特别害怕蜘蛛这中多腿的小生物, 不过经过了那么一场磨砺后,到是对这些小生物没那么恐惧了。
蜘蛛虽然可怕了些, 但它们织出来的网却是个东西。窗子下有这么个网,多少蚊蝇从这里过, 都必须留下卖路命,比现代的捕蚊器有用多了。
不过黛玉却怕的紧, 绝不许她在的地方有这中东西。今儿房檐上的这张网,等雨停了就会被丫头弄掉。
‘早报财, 晚报喜, 不晌不晚有人来。’这是春纤家乡的一句关于蜘蛛的谚语。
看一眼黛玉房里那座精致的小座钟一眼, 想到回头会被她换成金子的银票,心忖了一句,还挺准的。
春纤手里不会留太多银票,一来是春纤总觉得银票这中东西没有真金白银看起来让人安心。二来就是她担心哪一日她带着系统回现代了, 银票这玩意就成了一张张废纸。
刚从扬州回来的那几天,林如海见天的叫她和黛玉去书房, 为的就是那套简单易懂的打包整理方法和速记窍门。
这些东西都不是春纤自己发明出来的,就算那个速记法是按着她书面习惯记录的,但春纤却觉得个人用的速记方法, 就按个人的生活习惯来就好了。若是公用, 那就必须严谨一些了。
春纤也将这些东西不是她自己发明创造的话说在前面了, 然后才东一句西一句的将自己知道和理解的一骨脑都说给了林如海听。
林如海琢磨了几天,就又让黛玉转交了几张银票给春纤。完事也不找春纤和黛玉了,自己关在书房里琢磨去了。
林如海呆在家里有事可做了, 整个人都比之前精神了不少。不过哪怕如此,他也没放松对俩个孕妇的教育问题。
父女俩仗着有请来的嬷嬷照顾孕妇,各中他们觉得有必要的课业都加上了。
而这父女俩最叫春纤头疼的是,春纤也要跟着陪读。
黛玉去上课时,春纤这个名义上的大丫头,自是要跟着过去侍候。一个屋里呆着,满耳朵都是黛玉那还带着奶甜味的小声音。
而林如海上课的时候,黛玉却是一定要旁听的。黛玉都旁听了,她这个当丫头的能不陪读吗。
一些书画课,她不但要陪读,还要跟黛玉一样动手写写画画,就黛玉那个聪明劲,春纤再努力,在吟诗做对中文科又文科的方面也只能是个学渣。
她给当代大学生丢脸了。
╮(╯╰)╭
如今林如海在家养病,黛玉一日三餐都跟林如海一起用。春纤便只能自己用了。好在她现在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再加上黛玉够意思,林管事也照顾她,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
只是一个人吃饭...到底孤单了些。
要是紫鹃在,还能跟她凑个热闹。
春纤吃着芙蓉蛋羹,就着烫干丝吃扬州小笼包,野鸡瓜子碧梗米粥时,佛寺里守着几卷经文的紫鹃也不知道是吃素吃多了,清了脑中的肥油。或是经听多了,想明白了两家饭吃不得,总之她算是彻底明白了黛玉为啥将她送到寺里来了。
黛玉不只一次的跟她说过她将送回荣国府或是将她的家人要到林家的话。明示有,暗示也有,可她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回话的呢?
她自以为聪明,一边管着林家大姑娘的房里事,一边还得了荣国府老太太的信重,哪个都不想放弃,可到头来却哪个都未必真能容得了她。
她不是一个人来寺里供经书的,来寺里的第二天她就打发了一个她笼络住的小丫头去荣国府找鸳鸯。可那小丫头回来却说,见了鸳鸯,也将消息送到了。可她在寺里都住了快两个月了,除了林家这边打发过嬷嬷送了些吃食衣物,荣国府那边却丁点动静皆无。
紫鹃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那小丫头是不是说了谎,所以在那之后,紫鹃又叫那丫头去了她家,只说她想老子娘了,让她们来寺里看她。
她娘听说这事后,到是抽空来了两回,每回都说想办法跟鸳鸯说了她的事,可无论鸳鸯还是荣庆堂都没有给什么说法。
当她娘第三次找到鸳鸯的时候,鸳鸯却拿出一只荷包,说是老太太赏她的。一时握着那荷包,紫鹃到底心寒了几分。
林姑娘让自己来寺里供佛经,其实就是在逼自己做选择。
要么就彻底的当个林家人,要么就回荣国府去,再想以后脚踩两家船,伸手吃两家饭...那老太太的佛经供完,还有林姑老爷的,再不济还有先太太贾敏和林姑娘自己的。
一人供上九九八十一天,就是小三个月,一年又有几个三月呢?
她知道林姑娘心善,口齿虽伶俐心却极柔软。但她也相信真惹得林姑娘没了耐心,林姑娘真有可能叫她这么一直呆在寺里供佛经。
想到那个可能...紫鹃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必须做出选择了。
老太太那边明显是知道林姑娘为什么打发她来寺里供佛经了,但老太太却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
是呀,一边是自己的亲外孙女,一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丫头,老太太那么个精明人又怎么会为了个小丫头就打了自己外孙女的脸。
尤其名义上还是给她供佛经。
而且老太太怕是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时常将林家的事传回荣国府的吧。
就以老太太这个态度,纵使她回了荣国府,怕也是不会再有好果子吃。府里下人哪个不是跟红顶白的,她若回去,怕是她老子娘的日子都要受到牵连。
可若去林府呢?
她身边跟着府里的下人,那些下人不像她,是八十一天都要住在寺里的,她们时常回府,也时常将府里的消息带回来。
春纤不在京城,她也不在府里,林姑娘并未将旁的丫头提起来,仍旧给她留了位置。
如今春纤回京城了,听说林姑娘房里的事仍旧各司其职无一人出头。
紫鹃想只要她真心认错,再不触犯林姑娘的忌讳,想来林姑娘一定会原谅她。
会的...吧?
那她老子娘呢,会愿意跟她来林府吗?到了林府会得到重用吗?
林家的规矩不似荣国府,几乎不养什么闲人,呃...春纤除外。
毕竟她的作用就是陪姑娘玩乐。
她终究是要嫁人的,若她选择留在林家,以她的年纪,将来定然要成为林姑娘的陪房陪嫁到夫家。
她陪着林姑娘嫁到夫家,她老子娘若留在林家...林姑娘是嫡女,生母又早逝,底下的弟妹就算能长成,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
又差了年岁,感情又差了一层。等林姑娘出嫁了,情份又少了一截。再等林姑老爷没了,林姑娘对林家的感情怕是能淡出水来。林姑娘如此,她的弟妹怕也是如此。若是这样,留她老子娘在林家真的好?
一边是突然转投过去,没有什么亲戚熟人的林家。一边是几代人扎堆,满是亲戚故旧的荣国府。
她若长长久久的留在林家,又能在林家的下人里拔个尖,那老子娘跟着她还能享个儿女福。可问题是她定然不会留在林家的呀。
若是她自己,如今这局势,紫鹃一定向黛玉‘投诚’。可关系到她父母了,紫鹃就犹豫不绝了。
在心里默默计数了一回佛经供了多少天,她还有多少天开荤,呃不是,是回府。发现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后,紫鹃又觉得她虽然做了决定,但还是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跟她老子娘好好商量一回。
有了决心,紫鹃再看那青菜豆腐虽然早就没有了食欲,到底还是都吃了。
就在紫鹃盼着她老娘再来探监的时候,荣国府竟然又高调的大宴起宾朋来了。
原因不是旁的,就是元春成了贵人。
宫外的贾母人虽然遗憾元春竟然被七老八十的当今看上,但到底是喜事一件,所以贾母一听到消息也顾不得宝玉带回去的那个丫头,直接拿着帕子哭天抹泪的说着她有多心疼元春的话。听说元春在宫里受苦,她那颗心呦,都疼得她吃不下,睡不着。
如今元春成了贵主儿,也算是在宫里扎下根了,她就是死了她也能明目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必须热闹热闹。
是呀,必须热闹一番。这样当今才会知道自己的忠心。
随着当今一天天老去,天下多少‘忠臣’都开始在心底下注。
当今上了年纪,心思就有些敏感,他本就觉得这天下好多人都在盼着他早死,更不想将自家的闺女送给他糟蹋。若这个时候,荣国府的人再表现的如丧考妣,那...说不定就真的考妣了。
也许是巧合,也许同是年迈之人,贾母真的猜到了当今的心思。但不管怎么说,此刻荣国府大张其鼓的庆祝热闹,还真拍到了当今的马屁。
不过拍了当今的马屁,却也叫元春更加的与荣国府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