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理园唯一可以引出来的野心——是为女儿而战的勇气。
禅院家看不起女人,可禅院家的女人无处不在。
她们比禅院直哉还要知道,禅院家的弱点是什么。
他们早就被无声无息地渗透,像是到处都是漏隙的砖墙。
禅院家在暗组织面前如同没有设置密码的保险柜,所有的秘密都袒露在小鹿御铃子的眼中,而禅院家自大的男人们一无所觉。
教皇马甲满意地收集着这一切东西,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剧目——
他在为暗组织的大闹一场做好准备。
……
禅院家不知道何时被银色的花淹没了。
它们堵死了所有的通道,所有的出口,对禅院家的男人露出格外尖利的獠牙。
花在血红的浓稠液体中盛开。
带来束缚和死亡的气息。
越来越多的惨叫,不断充盈着禅院家的每一个角落,像是要把这里变成毫无人性的屠宰场,血的味道渐渐浓郁。
“魔女”走入这场盛宴,如同赴约的优雅美人,撑着黑色的伞,那双美得惊心动魄的银色眸子,像融化的雨水流在稀世的珍宝上。
他脸上的笑容,温柔到透出恶意。
“多么美好的光景,你们说对么,先生们?”
第129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一百二十九天
躯俱留队,失守。
炳,失守。
禅院家所有的防护机制在这一刻像个轻飘飘的笑话,银色的花霸占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无数声惊惶的叫喊,宛如缄默在水底的气泡,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弭于无形。
这里的空气变得安静。
安静得连一滴水珠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纳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没有人敢去揣测那些人的下场是昏迷还是死亡。
面对“魔女”的能力,自傲为咒术师的禅院家毫无还手之力,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碰上了高大健壮的成年人,又像是人类脆弱的躯体撞上高速前行的列车。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会比咒灵还要可怕?!
所有人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了绝望。
身穿黑裙的艳丽青年撑着黑伞,像一朵腐败的花,散发出格外靡丽的气息,他每向前走一步,脚下就有一滩血泊在蔓开。
不管是谁想要攻击他,制服他,甚至杀死他,在他一句句冰冷刻毒的言语和挥动的蛇纹木魔杖下都只有一个结果——失败。
他们被“魔女”的能力桎梏住手脚和口舌,听话的知道不要继续挣扎,安静如鸡,不听话的则被直接杀掉了几个。
这是杀鸡儆猴。
看着“魔女”透出几分厌腻的神情,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不由自主地为之战栗。
比起其他两股战战的长老,禅院直毘人身为家主,还算镇定。
明白禅院家无力抗衡这种力量后,他一边思索禅院家到底哪里得罪了暗组织,有没有挽回的余地,一边想着要如何与“魔女”进行交涉而不会惹怒对方。
啊……真是头疼啊。
自己本来是要退位让贤的年纪了,还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禅院直毘人想。
要不是禅院直哉这臭小子实在不省心,他早就当甩手掌柜,干脆利落地走人。
禅院直毘人的目光,隐晦地看了一圈四周。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古怪的事情——
禅院家的女人不在这里。
她们如同退去的潮水般无影无踪,只留下了男性被“魔女”的力量不断折磨。
她们不见了。
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禅院直毘人呼吸窒了窒。
到底是被“魔女”觉得过分无用而直接铲除,还是……这本就是暗组织和禅院家内鬼的合谋与算计?
禅院直毘人倾向于后者。
当这个想法产生时,他甚至在那瞬间感到了一丝荒唐。
禅院家有内鬼,禅院直毘人不意外——咒术界从不缺乏图谋利益的人。
但内鬼居然是女性……从来没有存在感,也不懂得反抗的柔顺的女人?
多么荒谬。
但细细一想,又十分合理。
禅院直毘人在心里长长地叹气。
栽了啊。
彻底栽了。
禅院家以强者为尊。
可平日里自诩上位者的男性在此刻如同待宰的小鸡崽般拥挤成一团。
始作俑者的面容被半遮半掩在深黑色的头纱下,那双透彻的银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像是在挑选合心意的货物,不带半分看待人的情绪。
而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想骂人。
他满面屈辱地混在其中,平时傲慢自大的脸色变得颓然,非常难看。
他攥紧拳头,几次三番想要开口质问“魔女”,又在看到温洛嘴角的笑意时一阵发怵,悻悻作罢。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禅院直哉忿忿地想。
他以为自己当二五仔就能逃过一劫……为什么还是没打算放过他!???
禅院直哉不想回忆自己得意畅快地目睹禅院扇被“魔女”轻而易举地打成重伤,下一秒自己就遭到重创,气得想要吐血的心情。
他咬牙切齿地再确定了一遍——暗组织的人全都是狗东西!一个比一个狗!
比起禅院直哉只敢在心里骂骂咧咧,向来对暗组织不屑一顾的禅院扇,很勇地第一个站出来当靶子。
“暗组织的“魔女”?你知道挑衅禅院家的后果吗?!”禅院扇满脸怒容,这让他那张本就不好看的脸显得愈发丑陋。
原本准备开口的禅院直毘人眯了眯眼,没有说话,静观其变。
“魔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仅仅如此便让禅院扇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禅院家……如果不是你们有首领需要的东西,连多看你们一眼都是浪费。请不要自作多情。”
他的语气温柔又有礼貌,可言语却像给了禅院扇一记响亮的耳光。
禅院扇:?
他青青白白着一张脸,像是打翻了调色盘,色厉内荏,“暗组织,你们怎么敢的!”
魔女后裔并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低笑回答:“啊,这就该问问你们禅院家自己了。”
他伸着雪白修长的手指,慢悠悠指了指禅院直哉的方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挑拨离间。
“他是第一个将你们卖给暗组织的人,不是吗?”
禅院直哉:???
他脑子“嗡嗡嗡”炸开,一时间顾不上其他人会怎么看待自己,气急败坏:“你怎么可以不遵守约定!你们首领明明说了会为我保密……”
“魔女”听到禅院直哉的话,思考了一会儿,愉悦地弯起眼睛。
那双艳红的眼角如孔雀尾般迤逦。
“因为我想看狗咬狗啊。那肯定很有趣。更何况……你在首领眼里,不值一提。”
他的目光轻忽,言语也让人捉摸不定。
“要更有价值,才能让人正视你的每一句话。可惜你不具备这种价值啊。”
被“魔女”这么一通话劈头盖脸砸下来,禅院直哉的额角绷起了几条狰狞的青筋,面色不受控制地变得扭曲。
他在暗组织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的脸面丢在地上狠狠践踏后,还一脸风轻云淡!
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只不起眼的蚂蚁。
禅院直哉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呼吸的紧迫。
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脖子,让空气的流动都格外艰难。
“呼,呼呼……”
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魔女”,但那种出自本能般的畏惧,还是让他憋住了想要骂出口的冲动。
禅院扇则像是抓到了什么有利的把柄,那双阴沉如鹰隼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他忽略了近在咫尺的“魔女”,忽略了自己重伤的身体,也忽略了禅院家危险的处境,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着禅院直哉便开口斥责。
“我就知道是你——胆小如鼠,自私自利,禅院直哉,你不配成为禅院家的继承人!”
禅院直哉正憋着一股气无处宣泄,听到这番冠冕堂皇的指责,他冷笑几声,不留情面地反击道,“老东西,还不是都怪你管不好你的老婆!!!”
这句话里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引发了族人们的哗然,禅院扇脸色铁青。
“我犯的只是引狼入室的错……禅院理园才是真正的主谋!是她向“魔女”打开了禅院家的大门,让他畅通无阻!”
禅院直哉顿了顿,继续道,“禅院扇,你可真是有一个好妻子!”
禅院扇:“你!不知好歹!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禅院直哉反唇相讥:“你这种活该入土的老东西,有什么值得尊重的?”
明明正当禅院家的危急关头,他们却在为自己的利益,不断互相攻讦。
“魔女”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目睹着这出好戏,像是看两个滑稽的小丑互相推搡,推卸责任。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难看,禅院直毘人忍无可忍,“你们两个,都给我住口!”
禅院家家主的威严,总算让禅院直哉和禅院扇歇了声。
眼见着好戏被搅乱,“魔女”不愉快地垂下眼睛,再度抬起头时,又是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
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拍了拍掌,十分敷衍道。
“好了好了,你们家主都发话了,那就安静点。吵成这副面目狰狞的样子……实在难看。”
禅院家所有人的视线,随着这句话又默默地集中在了“魔女”的身上。
空气再度变得安静起来。
禅院直毘人因为他随意的态度和言语,慢慢地皱起眉,心里暗暗叫糟。
只要对方愿意交流,就不算大事。
可如果交流在他眼中没有必要,更没有交流的欲望……那才是最不妙的情况。
那代表他们对他而言,毫无用途。
禅院直毘人尝试道:“温洛阁下,日安。不知道您这么大费周章地拜访禅院家,为的是什么?”
明明同宗的血泊还在脚底粘稠地流淌,他面不改色地道出社交辞令,显出家主强大的心理素质。
“只要你们有所求,一切都好商量。”
这是禅院家最大限度的让步。
哪怕伤筋动骨……也在所不惜。
禅院直毘人抱着很大的决心说出的这番话,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
“魔女”兴致昂然地注视他。
像是一条缠绕着苹果的蛇,状若情意绵绵,实则杀机十足。
“所求?”
他的手指轻轻地按了按唇角,朦朦胧胧地笑起来,“我们想要的,会自己取,不需要你们给呢。”
“魔女”的语气,越来越温柔。
就像色彩斑斓的蛇一点点缠紧了人的脖颈,带来强烈的窒息感。
“如果是我其他的同僚,可能被你说动了也不一定,毕竟首领没有强制我们使用这么暴烈的手段。但是,我不喜欢你们,很不喜欢。”
魔女后裔的笑容艳丽至极,宛如淬了毒。
“你们的愚昧,自大,对女性的不忠和虐待……每一样都让我觉得,非常恶心。”
“魔女”伸着蛇纹木魔杖,隔空点了点他们。
“你们知道吗?在我看到你们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们需要管教。”
“非常非常严格的管教和驯养。”
“就像是训狗一样。”
第130章 在横滨开马甲的第一百三十天
禅院直哉完全没想到,当时在横滨遭受的痛苦和屈辱,会在禅院本家遭受第二遍。
他的手指死死地抠住地面,豆大的汗珠顺着那张惨白的脸缓缓滴在地上,浸开不规则的形状,虚弱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消弭得干净。
太丢脸了。
可禅院直哉已经没有余力地去在乎自己的脸面和形象了——
因为他在体验真正的生不如死。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不止他一个吧。
平日里最为人深恶痛绝的禅院家封建制度的维护者们,不管多么养尊处优,都只能在这里无力抽搐,痛嚎。
银色的花如同细小的蛇般钻入他们的身躯里面,不知名的繁复文字随着“魔女”挥动的蛇纹木魔杖刺伤,切割他们的皮肤。
那些花在他们的血管里流动,再在他们的骨肉间挤压,膨胀,皮肤被鼓出可怖的形状,像是下一秒要破体而出。
这是对他们肉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魔女”走在他们中间,黑色的头纱盖住他金色的长发,丝滑喑哑的嗓子如同世间最华丽的绸缎。
“越看越觉得太没用了,你们真是太没用了。”
“为什么还是这么不知悔改?”
他使用暴烈的手段对待他们,面色却温柔地像是最普通不过的教导,带着恨铁不成钢。
可只有切身体会的人才知道——在这种高强度的折磨下,他们连开口反驳都很难做到。
能撑住不直接晕过去,还是得益于咒术师绝佳的身体素质。
——他们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晕过去。
温洛踏着血泊走在他们的周围,如同一位循循善诱的导师。
“你们要懂得感恩。如果你们没有办法让你们的母亲,姐姐,妹妹,妻子,女儿原谅你们先前的所作所为,如果她们不爱你们——你们也不必再活着。”
他冷眼看着他们痛苦挣扎的模样,冷冷地勾起艳丽饱满的嘴唇,语调显出几分雨中玫瑰的靡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