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没过一会儿。被街坊邻居看着进来的申虚子慢慢走出院门,一边走还一边还故意大声对着张家老夫妻道歉,表示是他学艺不精,看走了眼,张家并无妖怪。
有了申虚子这话,本来还准备看热闹的好事者一听,顿时无趣的四散开来。
见院门外聚集地那些人离开,老夫妻松了口气,同时面对申虚子的道歉又有些惭愧,毕竟人家道长是好心来救他们,结果最后却反而要如此自贬。这实在让他们于心不安。倒是申虚子给了他们一个安慰的眼神。淡定的在其他好事者的目光中离开了。
不过他走了一大圈,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后,又从张家后门进去了。毕竟那画皮的妖气实在太凶,他不看着那妖物伏诛今夜怕是睡不着的。
*
后院,本来躺在地上的书生眼见半天没人扶自己,艰难的爬起来,过程中他那双贼眼小心的偷瞄院中那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对方长得当真是美若天仙,可比那陈画好看多了。这要是能一亲芳泽,那该是何等美事?
然而这张元还没意淫多久,就察觉到一道冷光盯着他。他侧头一看,正对上那陌生老妇冰冷的视线,并且对方藏在袖中的手一动,一道寒光就从手腕处闪过。正是她之前手持的宝剑在袖管中探出了一点剑尖!
那老妇分明没有说话,但张元却仿佛能听见对方在恶狠
狠地威胁他‘再看下去,她就用这剑挖出他的眼睛!’
张元脖子一缩,不敢再看,心中郁气又不敢对着这些陌生人发,只能一边对自己父母、妻子、孩子等人骂骂咧咧,一边几步躲回了自己房里。
章姥姥收回宝剑,对此只是心中冷笑。
片刻后,嘈杂的后院安静下来。林吹梦坐在石桌边,手捧热茶喝了一口。
张家老夫妻和儿媳妇赵芳本来想陪着。不过林吹梦可不想和陌生人尬聊,就委婉拒绝了,她自己在院子里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忽然看见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孩正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的看她。
这是赵芳的小儿子和女儿,张老头口中的大孙子张朔还在学堂。两个小孩是龙凤胎,才六岁,模样很是可爱。性格也很不错,见她看过来就立刻露出一个甜兮兮的笑容。让人看了就欢喜。
林吹梦招招手让他们过来,就见他们走的时候特意绕开父亲紧闭的房门门口。回想起两个孩子之前眼看着父亲趴在地上,也无动于衷的表现,林吹梦好奇道。
“你们很讨厌你们父亲吗?”
“讨厌!”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林吹梦:“为什么?”
“他坏!”
“抢家里钱,抢不到就打爷奶,还有娘!”
“还打我们!说不给钱就掐死我们。”
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句,用稚嫩的语言说着惊心动魄的事情。但紧接着他们就又道。
“不过现在不打了。”
“哥哥长大了,我哥哥特别厉害,爹打不过哥哥,爹打我们,哥哥就打他。爹抢钱偷钱,哥哥还打他。”
“哥哥最厉害,他被哥哥揍得哭!”
说起这事的时候,这对龙凤胎一边拍手一边咯咯直笑。
“那你们的哥哥还真厉害。”
林吹梦浅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心中总算明白为何这家人对那书生张元那么漠视和厌恶,对口中的大儿子、大孙子张朔又这么偏爱了。有这样一个父亲,那张朔小小年纪成长得这么优秀实属难得。
吱呀,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一连串沙哑的骂声立刻传来。
“你若是敢动我,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该死的树妖!”
“你不得好死!”
林吹梦听到骂声当即看向两个孩子。
“那个妖怪凶得很,别吓着你们了,先去别处玩吧。”
“好。”
“我们去和小狗玩。”
两个孩子也听话,手牵着手就离开了后院。
另一边,章姥姥从书房门口走了出来。
林吹梦站起身。
“她招了吗?”
她其实也挺好奇那有数字的龙鳞是怎么回事的。说起来,她之前从胡剑那得到的白玉鳞片,和那龙鳞倒是有几乎一样,只是没有数字罢了。
章姥姥皱了皱眉。
“没有。那画皮的嘴严得很,半个字都不往外露。”
林吹梦此刻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抬眼一看那画皮的惨状,顿时眼睛睁大了些。只见对方此刻半靠在地上,面色狰狞痛苦。浑身扎着好几根银光闪闪的长针,露在外面的都足有食指长。随着这画皮的颤抖也在微微颤动。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绿气随着那长针涌出。朝着画皮头顶蒸腾弥散,当真是好一个绿云罩顶。
画皮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着,但根本不敢乱动,唯恐自己一滚,这些长针扎得更深。
边上的章姥姥在一边解释:“毕竟还在凡人家中,画皮向来丑陋,若是把她那张人皮弄坏了,若是吓到人就不好了,所以我就没用什么太血腥的手段,只用了银针封穴之法,扎满了她浑身
死穴。画皮生命力强悍,初时之痛只是犹如刀割,所以她现在还忍得住。不过没关系,时间越久,剧痛越强,到了她浑身犹如千刀万剐的时候,我就不信她还能扛得住!”
讲个笑话不太血腥,扎满死穴,千刀万剐。
林吹梦看着没过一会连骂都骂不出来,只能痛得五官扭曲,半靠墙上哼哼的画皮。不由心中感慨。
她本来还以为章姥姥审问不出来是对方手段不行。还想着提醒几招网上看来的酷刑。结果现在在看,哪里是章姥姥手段不行,分明是这画皮骨头太硬。
不愧是千年的妖怪,哪个都是不简单的,她的那点老虎凳、辣椒水就别在人家面前献丑了。
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张家人热情好客,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请林吹梦等人上座。
申虚子大概见过不少这种场面,也不扭捏,直接就坐了过去。心里盘算着离开的时候送张家人几张符保平安。
另一边林吹梦本想推辞,但是一看见那香喷喷的红烧肉,她沉默了一下,随后迅速坐了下来。一脸严肃的表示。
“既然你们如此盛情款待,我就却之不恭了。”
系统轻笑:【你上次对马金花送来的那头大黑猪可不是这样的。】
林吹梦:【没办法,我对猪猪的喜欢太过肤浅,只停留在了多放葱姜少放蒜的阶段。】
章姥姥看林吹梦坐下了,想了想也坐了过去。
与此同时,被喊过来吃饭的两个孩子垫着脚尖看着桌上的佳肴满眼兴奋。
“哇,今天好多好吃的!像是过年一样。”
“我都喜欢吃!”
儿媳妇赵芳闻言心疼的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她遇人不淑,嫁了那么一个烂赌鬼,哪怕她和公婆努力支撑,近几年家里还是越发拮据起来。倒是苦了她的孩子们了。
“喜欢就多吃点。不过也不能只吃肉,不许挑嘴知道吗?”
两个孩子乐颠颠的点头,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桌上的大鱼大肉,显然只听到了母亲的前半句话。
而林吹梦一眼扫去,发现这一大家子里,就那个书生张元不在,赵芳盛了碗饭菜,抿着唇准备往外走。
不过半路就被张老头接去了。
“我来吧。我去送。你好好吃饭。”
章姥姥也就在林吹梦的面前脾气好,面对这几个凡人她就直接轻哼一声。
“那个混账如此行事,你们还惦记他吃不吃饭?”
“哪里是怕他饿肚子,实在是他太过混不吝,若是我们少他一顿饭,他就要到外面浑说,说是我那大孙子叮嘱我们,故意要饿死他这个父亲。”
张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
“他这是捏准了我们顾忌孩子的名声。才故意这么说的。不给钱还好,外人也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但若是不给饭,说得多了,外人也难免会嘀咕。你们说说,这世上哪有老子如此坑害儿子的?我真是恨不得他现在就死了,不对,我就该在他一出生就掐死他!”
老夫人显然是因为自己这个儿子受了太多苦,说着说着就抹着泪拍着腿骂了好几句孽障。
赵芳习以为常的在一边帮她拍背顺气,怕老人家气坏身子。
章姥姥听到这话,心中那点不屑散去不少,心想她平日只道这些凡人庸庸碌碌的活着,没什么特别的,但如此一看,这人间虽不如他们异类争斗得凶险,却更要弯弯绕绕。
正想着,她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而后院之中,才得了张老头送饭的张元却并没有立刻用饭,而是在张老头走后悄悄走出了房门,摸到了书房的窗户边。
因为怕还没问出什么就把画皮折腾死,所以章姥姥离开前暂时拔去了画皮丹田的银针,没有再让
她绿色的妖元流逝。不过虽然妖元不再流逝,但痛感还是不会降低多少的。
所以张元看过去的时候,就见里面的清秀佳人衣衫不整的被红绳捆着,面色苍白,头发汗湿黏在脸上,更添一抹风情。他自动忽略了对方满身骇人的银针,一双贼眼直溜溜的往小美人半露的香肩上瞄。
他昨夜把这小美人带回来,才刚吃个嘴子就出了事,这实在让张元扼腕。忍不住过来多看几眼止损。
就在这时,那眉头紧皱的小美人忽然侧了侧头,随后声音沙哑道
“元郎,元郎是你吗?”
那娇柔中带着沙哑的声音把张元的耳朵根都喊酥了,还没反应过来嘴就已经应了一声。
“画娘,是我。”
画皮强忍着剧痛侧了侧头,努力把自己清秀的脸庞露出,声音惊喜道。
“元郎,你来了太好了,快进来!快救救我!”
见那书生没有立刻回答,画皮眼中闪过冷光,但面上却越发娇弱的含泪道。
“快来啊,元郎,快帮我把这针拔掉,还有这绳子解开,我都快痛死了。”
张元被美人垂泪的模样弄得心痒痒的,但还是保存一丝理智道。
“不行啊,他们说你是妖,我可不敢放了你。”
“他们说你就信?你什么时候见我是妖了?你看我这样子,我哪里像是妖了?”
被捆在书房角落中的小美人两行清泪留下,阳光下,她苍白的皮肤恍若透明,整个人好似马上就要随风而去。
“元郎啊,你还有没有心?当初我好好走在路上,分明是你把我带回家的,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就跟了你走。却不想竟然受了如此屈辱,那些人我都不认识,倒是你家人对他们热情的很,我还要道是不是你和家里人说了我的事。你那妻子厌恶我,故意找来那些人假扮道士冤枉我是妖怪,想要害死我!”
小美人越说越觉得是这样,眼泪扑梭梭的往下掉,当真是我见犹怜。
张元迟疑道:“不会吧?赵氏向来不管我这些的。而且你之前让扔我的时候力气那么大……”
“所以你就是认定我是妖了?我只不过是自小气力足,又在家干了不少农活才有了这样的大力气。我也不是有意伤害你的,当时实在是见那两人凶相毕露,太害怕了才会如此。而且你只看到了我力气大,难道没看到那些人是如何欺负我的吗?”
小美人含泪仰头。杜鹃啼血一般开口。
“元郎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到底哪里像妖?有我这么软弱可欺的妖吗?”
张元本身就没看见申虚子用八卦镜,也因为被摔出去没看见林吹梦以红绳束缚画皮的情形,他只知道自己正和小美人亲昵的时候,一群乱七八糟的人闯进来,把陈画绑了起来就说她是妖。
但现在看着这清秀佳人,张元彻底动摇了。
是啊,陈画这么美,这么柔弱哪里像是妖了,不能随便来个人说她是妖,他就信了,若是骗子怎么办?这么世界上骗子可不少,他之前不就是把陈画给骗回家的吗?
不行,好不容易遇到的小美人,他可不能便宜没占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送出去。
这么一想,张元当即翻窗进去。
“画娘别怕,我这就来救你。”
“元郎,你终于信我了。”
小美人俏脸苍白,却露出满足而幸福的笑容。仿佛眼中心中都只有眼前一人。
张元看得心头火热,下半身更热,当即熟练的甜言蜜语互诉衷肠,半点没察觉画皮眼底的幽光。
同时这两人也没有注意到书房中一株兰草的花盆内,一根樟木枝枝叶微颤。
元郎?画娘?呕~
章姥姥面无表情的端起酒杯压下了心头的呕意
。她之前为了谨慎,特意在书房留了一截枝条作为眼线,却不想看到了这样倒胃口的一幕。
蠢人见到了,好色的男男女女她也见过,但是如此蠢、好色还不要命的家伙,这可真是不多见。
章姥姥仿佛已经能看到张元帮那画皮解开束缚后,那妖元流逝大半的画皮是如何对他掏心掏肺,以此恢复气力逃跑的画面了。
所以……救还是不救?
章姥姥的视线扫过热情好客的张家人、好酒的申虚子,最后落在了正慢条斯理吃着佳肴的林姑娘身上。章姥姥从不怀疑林姑娘那神秘莫测的本事,后院的动静并不小,或许那申虚子发现不了,但是林姑娘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
林吹梦吃得开心,察觉到她的视线微笑着指了指红烧肉。很大方的和小伙伴分享道。
“这道菜不错,你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