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她开门,忽然感觉自己被扣住手腕拖回去。银色的药箱摔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滚落在一旁。
她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没有防备地任由彼得伸手托护在她后颈按向自己,熟悉的温度与气息瞬间覆盖上来,堵碎所有她想说出口的话。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
贝尔纳黛特惊吓得后退一步,立刻被对方搂住腰背步步紧逼上来。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了,很柔软的东西,像是一团衣物,轻柔无比地勾缠住她的脚步。
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思维哆嗦着努力运转,让贝尔纳黛特艰难想起,那应该是彼得刚才丢在地上的蜘蛛侠战衣。十几年练舞形成的优越平衡感完全没有拯救到她,她很快就摇晃着后退到身后的沙发上摔倒下去。
分开的瞬间,一缕晶莹的丝线连接在两人之间,闪着夕阳光的迷幻色,让她朦胧间想起蜘蛛丝一类的东西。
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彼得已经又弯腰下来含住她微张的嘴唇。
窗外不断有温暖的晕黄光色漫灌进来,和彼得的呼吸和温度一起塞满她的全部感官,强横失控到连氧气都被挤走。她不适应地挣扎一下,尝试仰头呼吸却又被对方伸手按回原地,被迫承受着这样完全越界的亲吻,十指紧扣交握。
明亮的暮光擦过少年线条漂亮清晰的颌骨,被高挺的鼻梁阻隔,在他半张脸上隔出一片半透明的阴影。睫毛半垂的眼睛深邃得看不清,虹膜上的暖棕色灿烂到发烫,像是融化一地的巧克力,甜腻热烈地包围住她。
慢慢的,强烈的缺氧感逼出了眼泪。贝尔纳黛特反应不过来地眨着眼睛,感觉那颗泪水很快顺着脸孔滑落下去,被瞬间挤碎在这个激烈的亲吻中。微咸的味道绽开在舌尖又被他掠夺过去,尽数吞咽。
直到感觉怀里的少女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彼得终于放开对方,眼里激烈起伏的情绪完全没有任何消退下去的意思。
他看着贝尔纳黛特的眼睛,那泓剔透澄澈的冰绿色,在失去所有平日里的安静后,终于显露出不一样的情绪,柔软成被风吹皱的潋滟翠湖。
沉寂片刻后,彼得忽然开口,嗓音带着明显的凝涩微哑“对不起。”
“什……”
代表疑问的话还没问出口,他再次低头凑近贝尔纳黛特的脖颈,温热到发烫的呼吸和啄吻轻轻落在她的耳垂与颈侧肌肤上,激起一阵清晰的战栗。
每亲吻她一次,彼得都会充满矛盾地道歉“对不起。”
顾及着对方的伤势,她不敢有太大动弹,眼睛不管往哪里看都不对。少年身形优美修长,肌肉紧实的身躯被夕阳光涂上一层诱人的薄橘色,从锁骨线条到轮廓分明的腹肌一览无余。
“不要去找他。”彼得几乎是呢喃着这么说道。
“不要去。”
“不要去找他,贝妮。”
“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对不起……对不起。”
她慢慢安静下来,用手摸了摸他微乱的短发,像是在安抚小动物那样“你不会失去我的。我保证。”
彼得没有回答,只用力抱紧对方,却也时刻顾及着自己的力气,小心控制,害怕把她弄伤,整个人僵硬得不成样子。
“你不会失去我的。”贝尔纳黛特再次向他承诺,听到他埋在自己颈窝间的一声叹息。
暮色将他的影子覆盖在她身上。
她能轻易从主动剖白内心的影子里,感受到那些不断翻涌对抗在彼得心里的情绪,矛盾而激烈,全都是——
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
……
“逆世界就像一张蜘蛛网,以我们看不见的方式紧紧包围着我们整个世界。要想打破这张网就必须先主动顺应它走进去,然后才能找到弱点,将整张网一点点撕开。这是个非常危险到接近疯狂的过程,但是我有信心,这一切终将结束。”
回忆着塞莱斯特曾经做出的预言,贝尔纳黛特对这次去主动寻找夺心魔的行动稍微有了些底气。
说服家人们同意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她花了好几天才让泰德和玛德琳勉强点头同意,条件是不管有没有成功,都只能尝试这一次。
“简直不敢相信。”泰德仍然一副随时准备反悔的样子,又看向旁边始终保持沉默的彼得,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又是怎么说服他的?”
贝尔纳黛特回头看了看对方,耸耸肩没有说话。
这种不寻常的现象引起泰德的注意。
在一起开车去奥斯本电网基地的路上,他隔三差五就会朝后视镜瞄一眼。
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长着一副漂亮又很有亲和力的外表,但是每当彼得不笑也没什么表情挂在脸上时,整个人看起来就格外有距离感。
他似乎心情很差,全程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改变过姿势,就那么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目光冷淡地望着窗外,好几次贝尔纳黛特试图朝他搭话也没有得到回应。
她思考片刻,叹息着取下手套,主动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能感觉到他并不抗拒自己的接触,而是在微微僵硬一下后,很快挪动手指紧紧回握上来。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想理人。
就这么牵着手握了一会儿后,贝尔纳黛特试着将他朝自己这边拉了拉,力气很轻。就跟小时候哄对方不要再生气一样,过半分钟就扯两下他的衣袖,看看他有没有好一点。
彼得闭上眼睛,妥协式地吐出一口气,将自己朝她身边移动过去。
泰德皱着眉头,看得满头问号,感觉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两个年轻孩子的节奏,更看不懂他俩现在是处于一种什么神奇的关系里。
很快,奥斯本电网基地已经到了。
在进去之前,彼得最后朝她确认一遍:“如果你现在反悔,我想我也会很高兴的,贝妮。你想好了吗?”
“看起来这次我注定只能让你失望了。”她充满歉意地回答。
彼得果然非常失望地摇摇头,戴上头罩:“跟我来吧。”
基地不是第一次进,更何况他们三个都是潜行惯犯,很快就来到了逆世界通道所在的地下实验室。
迎接他们的是斯蒂芬博士,这让贝尔纳黛特非常惊讶。因为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博士应该是pib的重要人员才对。
看出她对于现状的不解,彼得简单解释:“斯蒂芬博士并不赞同pib打开逆世界并研究的计划,所以一直在暗中帮助我。之前有关暗核的资料也是他送给我的,所以我才会知道,只有打开逆世界后,暗核才能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今天实验室里只有我一个,如果外面有什么情况,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斯蒂芬略带局促地挠挠头,将他们带到如今存放暗核的独立控制室里。
在放任自己的意识由暗核带领着进入逆世界前,贝尔纳黛特听到彼得对她说“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她看着他,微笑着点点头。
很快,随着超能力与暗核发生接触,沉闷的心跳声开始源源不断从暗核内部传来。
贝尔纳黛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越来越轻盈,周围电箱的杂音,暗核的心跳声,所有细微的声音都在不断远去。
她走近一片漆黑无光的广袤空间里,看到标志性的血红闪电正在视线尽头不断翻滚轰响。
屏住呼吸调整好状态,她一步步朝红色闪电所在的方向走去。暗核构建成的保护性黑暗空间正在不断萎缩,崩塌,她终于再次来到这个满目腐朽与阴影的逆世界。
然而让贝尔纳黛特有些意外的是,她在这附近走了好几圈却并没有找到夺心魔,甚至连魔犬或者狄摩高根都没看见,地上只有几条沉睡不动的藤蔓。
难道今天逆世界生物们全都去睡觉了吗?
她权衡片刻,忍住那种条件反射的惊悚感试着伸手去碰了碰地上的藤蔓。见它们没反应,又用力使劲戳了几下,像是在戳着某种弹性极好的软胶。
冰凉的粘液沾到手上,还有些许灰色孢子聚集成的飞絮。
贝尔纳黛特头皮发麻地收回手,继续往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活着的生物。
她走进森林,这里的能见度更差了,她好几次都差点因为踩到或者被藤蔓绊住而摔倒。
迎面而来一片空地,还有一张石桌两张对立摆放的凳子。她走过去,看到上面放着块和许愿骨差不多的东西,树杈一样的倒y形,苍白干净得仿佛刚从某只禽类身体里挖出来。
看来夺心魔已经知道自己来了,只是刻意不见她。这枚许愿骨就是他抛出来试探自己的,也是小时候她和彼得每年感恩节时一定会玩的一个小游戏。
意识到这点后,贝尔纳黛特坐在石凳上,用右手尾指勾住许愿骨的一端举起来。空着的那端应该还有一个人同样用尾指勾住,但现在她面前是空的。
“我知道你在这儿。”她说。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实验室里,贝尔纳黛特的身体坐在原地,闭着眼睛,同样在机械地重复着自己的意识在逆世界里所说的每一句话。
许愿是个很模糊的词,它本身只代表祈求所想。
如果你祈祷的对象是无私善良,不求回报的神灵,那么当你祈求所想时得到的就会是赠与。
可如果你祈祷的对象是个残暴凶狠,索取无度的恶魔,那么你祈求所想的行为就是在向他献祭自己。
因此你得说点好听的,有足够诱惑力的,能够让他现身的东西。
“上次在梦里,你告诉我应该自己去寻找所有想要知道的答案。你告诉了我一些……有关你本身的线索。我说过我不会受你的影响,不会去关注和在意,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但其实……”
她停顿几秒,然后才继续说道“但其实,我的确受到了你的影响。”
“你说过的话,我一直都在忍不住去思考,去试图寻找那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也的确看到了一些东西。”
接受蜘蛛基因的生物会不可避免地染上蜘蛛的生物习性。
“所以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到底是真的不相信你,还是……不想相信一些我可能,已经意识到的东西。”
“我害怕面对的是你,还是你代表的某种真相。”
“所以。”
“我,希望能,再次见到你。”
“拜托了。”
最后一个词汇落入空气的瞬间,整个逆世界似乎都凝固住。闪电迸发闪烁在云层里,拉开大片血红光辉明灭不定,浓雾从森林深处涌动而出,将她整个吞没进去。
雾气散开的背后,她看到面前不知什么时候正坐着那个身穿黑衣的熟悉少年。他有着和彼得分毫不差的容貌,以及一双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漆黑眼睛。
他抬起手,左手尾指正勾住许愿骨的另一端,微微用力将它折断开。
贝尔纳黛特拿到了较多的那一支。
在许愿骨的传说里,那代表着她刚才许下的愿望将会很快就会成真。
“如你所愿。”他说。
第69章
许愿骨断裂开的瞬间, 逆世界再次恢复运转。永恒的黑暗在周围寂静流淌着,深冷如面前夺心魔的眼睛。
贝尔纳黛特开始后知后觉地轻微发抖。刚才被黑雾笼罩着淹没进去,无数雾气从她身边贴着她的皮肤擦过, 几乎带走她身上所有的热量, 战栗感挂在指尖朝身体深处蔓延。
“早上好,贝妮。”他收回手,将断裂的许愿骨捏在手指间不断转动着它, 苍白骨骼节奏规律地敲点着桌面, “我猜测你的世界现在应该是早上,希望我没弄错。”
他的确没有弄错。
有着如此多数量的宿主在纽约城里, 他当然知道现在纽约是什么时间, 什么天气。
于是, 贝尔纳黛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也没打算欺瞒对方, 只坦诚回答“我来的时候可能是早上快九点。”
“的确很早。看起来你今天都没来得及练舞。”夺心魔语气平淡地说着,然后又问,“你是一个人来到实验室的吗?”
这个问题很微妙。
如果她回答是,那就是在撒谎, 而且不清楚夺心魔到底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问这个问题是否只是为了试探她的诚实度。
可如果她如实回答不是,那就等于是将她来这里的目的直接宣告给对方。
虽然……她有种细微的感觉,也许夺心魔一开始就是知道的。
犹豫几秒后, 贝尔纳黛特最终选择了避开正面回答,只说:“他们都不同意我这么做。”这不算是假话,所以她说得非常坦诚。
“他们?”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夺心魔不在意地笑了笑“能想象到。可能除了你的家人以外, 他应该是最害怕你来到这里的人吧, 觉得你一旦进来找到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因此当你提出你想来这里的时候, 他肯定是非常反对你这么做的,是不是?又反对又焦虑,夹在整座城市和你之前,简直为难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甚至前两天还犯蠢到敢直接穿过通道进来找我。”
贝尔纳黛特沉默地听着他的话,发现他似乎非常轻易就接受了自己刚才话语中的暗示,并且从他所说的内容来判断,他好像是不知道外面有哪些人的。
是真的不知道吗?
她有点怀疑,听到夺心魔继续说:“没有人可以在不经过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闯进这里。所以我让他离开,希望他能由此记住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