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谢谢你警官。”
彼得接过来,在对方即将离开去指挥警员将那几个被蛛网束缚得动弹不得的罪犯抓走之前,忽然又开口,声音被面罩过滤得有点模糊的不自然:“对了,警官。你知道曼哈顿有哪些适合过情人节的地方吗?最好能特别一点。当然……咳,我是在替我,呃,一个朋友问的。”
虽然按照他每日城市巡逻的工作强度,曼哈顿早晚变成他荡蛛丝和跑酷的专属后花园。可相应的,他只对哪些区域甚至哪条巷子更容易发生犯罪事件了如指掌。约会场所这种事,他一点也不在行。
巴伦警官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cpu高速运转试图处理他刚刚说的像是英语又不太敢确定的某种语言,下意识重复:“你的一个朋友。”
“是的,没错,我的一个朋友。”蜘蛛挠头。
“我不知道你还兼职做起情感顾问了。”巴伦警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彼得:“……哈哈哈哈。”好尴尬。
最终,巴伦警官很热心地给出了一连串建议,甚至体贴到做出了相应分类:“如果你的朋友喜欢的是女孩,那我建议这几个地方。如果你……的朋友喜欢的是男孩,那你可以建议他们去这几个地方。加油。”
“我是说,你的那个朋友。”
彼得:“……”总觉得完全被看穿了。
回到皇后区森林山,他照例先去到贝尔纳黛特的房间外看了看。窗帘紧闭着,他一早发给她的消息也没有回复,应该是还在睡觉。
考虑到周一就要开学,彼得决定先回去收拾到时候要用的东西。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滑过十点半,贝尔纳黛特的房间仍然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开始感到有点奇怪,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因为从小到大除了生病,贝尔纳黛特几乎从不赖床。
然而情况比他能想到的任何一种都还要糟糕许多。
她陷入了一种无法被唤醒的沉睡中,体温下降得厉害,摸上去格外冰冷,心跳也比正常频率缓慢得多,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医院已经想尽各种办法找出造成这种昏迷的原因,并试图让她醒过来,可是仍旧没有任何进展。目前贝尔纳黛特只能躺在病房里,由各种仪器支撑着维持生命,看上去跟植物人没有区别。
同时失去反应的还有她的影子。
无论泰德和玛德琳怎么尝试,她的影子都不再有任何活动迹象,像是跟着自己的主人一起昏睡过去。
“影子是本体的镜像。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意识存在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带走了她。”
泰德的话让彼得感到一阵脊背发凉,紧接着便条件反射地想到了夺心魔。
能够潜入人的精神世界并将其剥离出身体的,除了他以外不会再有别人。
想到这里,他很快离开医院独自去往奥斯本基地。
在和实验室的研究员们确认昨晚的确出现过短暂的异常灯光闪动后,彼得就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但他不明白的是,在通道已经确认被关闭也没有重新被打开迹象的情况下,夺心魔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因为暗核碎片吗?彼得猜测。毕竟除了pib传来暗核有缺损的消息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相关的可能。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贝尔纳黛特的证实。
在彼得刚问完后,面前的灯光再次闪动两下。
两次代表是,一次代表不是。
这是他们目前仅有的沟通方式,只能用来回答最简单的问题。
早知道就该在彼得以前教自己摩斯码的时候拼命学了,贝尔纳黛特懊恼地想着。她现在能传达出的意思实在太过有限。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彼得安慰她:“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说完,他很快上楼,从客厅的壁柜底层找出来一串当初过圣诞节时用的装饰性彩灯挂在地下室的墙壁上。然后又用自己发射器里仅剩的一点蛛丝,在每个彩灯下黏出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接通电源后,已经被放在这里闲置了十几年的灯泡闪动几下,最终还是很勉强地亮起来,光芒微弱到随时会消失那样。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这些灯光便化作团团玫瑰色的星云粒子挨个出现在逆世界里,一个接一个地照亮在贝尔纳黛特面前,仿佛活过来的宇宙。
“贝妮,你看到它们了吗?”彼得的声音模糊传来。
她爬上面前的实验台,用手指很快敲出一句“yes”。
靠着这样相对有效得多的沟通方式,彼得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她目前的状态。比他预想的最糟情况要稍微好一些,至少她还没有被夺心魔的蜂巢意识所吞并。
他曾经被迫体会过被群体思维压迫的感受,说是人格摧毁也不为过。任何意志不够坚定的人都会在那种极端恐怖的折磨下很快精神崩溃,并沦为被夺心魔操控的行尸走肉,就像之前出现在纽约的无数宿主们那样。
贝尔纳黛特的精神还是独立的,这让他看到了能将她救回来的希望。
“但是暗核碎片还在他手上。”灯光闪动着传达出贝尔纳黛特的焦虑,“如果找不到它的话,我会一次一次被他重新抓进来。”
“我明白。”
彼得皱着眉尖飞快思考,忽然回想起她刚刚提到过的一句话:“‘暗核与你的精神相互连接,而碎片与本体连接’。所以夺心魔能在关闭通道后仍然找到你,也是他只能将你的意识带去逆世界,而身体却依旧留在这里的原因。”
灯光继续闪动,“yes”。
“那就是说,作为能够开启逆世界通道的钥匙之一,暗核碎片与本体的连接能够跨越两个世界间的屏障。”
他喃喃说着,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我知道了!既然夺心魔可以用暗核找到你,那我们也可以用暗核本体找到碎片所在的地方。”
这句话太长,被削弱成层层回音落在逆世界时,很难被一下子就完全听清。
贝尔纳黛特迷茫地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那些灯光:“重复?”
彼得意识到是自己语速太快的缘故,于是放慢速度,将刚刚的话尽可能地分成几个短句,一字一句重复给对方听。
这次贝尔纳黛特听懂了,但仍有疑问:“怎么做?”
“卢锡安长官已经接管了pib开创派的所有研究成果,里面就包括暗核的资料,还有以前斯蒂芬给我的那些。”彼得回答,“我们可以试着用同样的办法试试。”
“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要保护好自己。我会每天来这里陪你的,好吗?别担心。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救你回来。”
他的声音不断响起在耳边,朦朦胧胧,却又带着令人熟悉的温暖与坚定。贝尔纳黛特感觉自己原本已经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正在随着彼得的安慰而逐渐放松下来。紧接着冒出头的则是无数难以表达的委屈和难过,浓烈到她眼眶酸疼,喉咙拥堵。
在自己最信任和依赖的恋人面前,人似乎总是会变得格外脆弱。
她咬住嘴唇,伸手缓慢敲出一个“i konw”,却听到彼得很快问:“你是不是哭了?”
十一年的陪伴让他们已经太了解彼此,哪怕看不到,他仍然能从灯光闪动频率变慢这种细枝末节里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
于是,原本被极力克制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滴落出来。贝尔纳黛特蹲下身,试图将哭声压抑在胸腔里。即使这里没有人,彼得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仍然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如此脆弱无用。
“贝妮……”他努力想要安慰对方,可语言的重量在绝对的距离面前显得格外苍白。
贝尔纳黛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点了点面前的光粒——“i’m ok”。
然后,她又问:“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两天。”彼得回答。
这个结果让她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如果仅仅只是被关在这里才两天时间,她不应该这么无法忍受。而且后来夺心魔还来短暂陪过她好几次,怎么看都不应该才过两天。
“为什么会这样?”她自言自语着轻声开口。
“因为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完全不同的。”
夺心魔的声音突然从大门处传来,语调不高,擦过她的耳膜时却像是有冰冷刀尖贴着神经滑过,炸开一连串尖锐到恐怖的畏惧感。
她缩在实验台的一角背靠着墙壁,瞪大眼睛望着对方,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细小泪珠,浑身戒备的模样看上去很像一只被雷雨声突然惊醒的猫。
身体撞上背后那些漂浮的发光粒子,带来灯光疯狂乱闪。
彼得愣了愣,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叫了她一声:“贝妮?”然而灯光的混乱明灭并没有就此停止,他开始感觉情况不对劲。
与此同时,夺心魔从地下室门外的阴影中慢慢走进来,将手里的东西随意放在旁边长桌上。
是一张封面写有《惊情四百年》单词的光碟,她上次为了转移话题时随口提到想看的电影。
不过贝尔纳黛特没认出来,她只匆匆一瞥后,就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正朝她逐步走来的黑衣少年身上,浑身都在控制不住的发冷,颤抖。过量的恐慌流窜在她血液里尖咋叫喊,每一寸肌肉都因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而紧绷到酸疼。
也许是被囚禁在这里太久,漫长的精神折磨和不见天日让她的勇气已经有了裂隙。
当夺心魔走到离她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贝尔纳黛特甚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终于崩溃着啜泣出声。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失控地往外冒,哪怕她立刻咬住自己的手背试图阻止也无济于事,反而将哽在喉咙里的哭腔与呜咽声一起挤碎出来。
见她突然哭得如此狼狈,夺心魔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然后轻轻笑起来,低头用指尖刮了刮眉尾,一副完全没有生气的散漫模样:“怎么一看到我就哭成这样?刚刚不还好好的。”
她说不出话,大量混乱的情绪一拥而上,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都淹没过去,连耳边再次传来彼得的声音都没听清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不打算回答他了?”夺心魔如有所思地看着那些斑斓明亮的光粒。漆黑眼睛被玫瑰色的微光镶上一圈隐约泛红的边缘,精致而没有表情的脸孔,让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像个鬼魅,随时会挣脱那层束缚着他的人类皮囊。
“那不如我帮你回答。”说着,他就要伸手去触碰那些玫瑰云。
贝尔纳黛特连忙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手腕的肌肤,违反本性的强烈依恋感触电般钻进她麻木许久的身体感官,催促她想要索求更多。
然而她仅仅只是抓着那层布料,不肯再多进一步,酸哑的喉咙抽搐着吐出一句不成调的话:“不要……”
“不要什么?”他垂着眼睛望着她,平静到冷漠的声音,一字一句敲打在她弓起的脊背上,等待着她连灵魂都献出臣服。
可他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贝尔纳黛特很清楚这一点。
或者说就算答应了,他也一定会提出更过分的附加条件,这是蜘蛛的天性。捕食者的暂时忍让只是为了能在下一次,更精准快速地制住猎物的致命处。
彼得也很喜欢这样。
在对待敌人时,他总是会有点恶劣的,游刃有余且带着种玩弄性质地追捕对方。看到他们因为逃跑到筋疲力尽而开始恼羞成怒地反击,或者感到惊慌失措时,他反而会觉得格外高兴。
这种情绪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奇怪成分,就是纯粹觉得高兴而已,跟玩游戏时忽然遇到有意思的隐藏线是差不多的心态。
但对被他盯上的目标来说,这孩子的狩猎习惯无疑非常折磨人。
泰德曾经这么评价过他,还半开玩笑地问过贝尔纳黛特有没有过类似的感受。
可惜她一直没太在意这点。
不过从夺心魔身上,她算是彻底感受到了这种天性一旦被扭曲的可怕之处。
“不要……不要找他……”
贝尔纳黛特艰难挤出几个词汇,低着头不去看对方,却被夺心魔伸手捏住下颌强迫着抬起来。
“这可不是请求的态度,贝妮。”他轻描淡写地评价,曲起的食指指背慢慢滑蹭过她因为紧张而不断吞咽的咽喉。
接近酥麻的愉悦感从被他碰到的地方泛滥开。贝尔纳黛特忍着没动,听到他再次开口,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不如这样。既然你这么想见到他,那我们就用暗核碎片把他的意识也带过来,就像你在十六年前做过的那样。”
“然后,我们来打个赌。你总是说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我们就一起来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永远分清楚我和他。”
把彼得的意识也带到逆世界来?
贝尔纳黛特惊愕地呆愣片刻,旋即想都没想就摇头:“不,我不会答应!”
“这个游戏是三方参与的,贝妮。既然你反对,我同意,那就让我们来问问第三个人的意见。”
说完,夺心魔伸手去碰那些光粒。
贝尔纳黛特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刚伸出的双手被对方用蜘蛛丝轻易绑住,整个人被圈进他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感受到有清晰的呼吸落在自己头顶,伴随着他的声音,蛇一样缓缓滑进耳朵里:“我猜他会答应的,你说呢?”
稳定许久的灯光终于再次闪动出词汇,彼得看着面前的“hi”,瞬间意识到和他对话的已经换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