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晰的,类似骨骼猛然断裂的声音与怪物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巴伦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蜘蛛侠在灯光下并不算过分健硕的颀长身影,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警用配枪,一时间表情复杂。
同伴的遭遇并没有让这些怪物退缩,反而越发疯狂地朝蜘蛛侠围攻过去。
他诶一声,眼罩很可爱地放大一圈,像是在惊讶:“这么兢兢业业的吗?可是我来这里并不是自愿的啊。”
说着,他单手遏停已经挥到自己面前的狰狞利爪,手腕一扭将怪物的手臂折断开,另一只手朝另外一头怪物的脚下射出蛛丝,将它绊倒在地:“我说,好歹让你们的老板帮我把加班费也结一下怎么样?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待遇能让你们这样爱岗敬业。”
没有回应,剩余几只还有活动力的怪物选择了一起进攻。
它们的速度很快,巴伦坐在警车里看着外面的场景,只觉得眼前一花,可想而知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来不及反应。
但蜘蛛侠的敏捷度似乎更高,甚至每次都能游刃有余地躲避着它们的攻击,仿佛能预感到它们的动作一样。
他翻身一跃踩上其中一个怪物的肩头将它压得猛地一沉,同时用蛛丝黏住对面正冲过来的怪物将它拖过来直直撞上他脚下踩着的同伴,自己则轻盈无比地跳开,矮身蹲在地上的姿态像极了一只蓄势待发的蜘蛛。
他迎着对面的阵阵怒吼抬起头:“怎么了,难道你们不喜欢和同伴热烈抱抱吗?还是说有我这个外人在旁边所以害羞了?”
雪白蛛网自他腕间的发射器中飞出,紧紧黏在那两只情绪狂暴的怪物脸上,让它们暂时失去了视物能力。
“那戴着口罩会好一点吗?”
蜘蛛侠说着,用蛛丝将那两只正挣扎着试图把脸上的蛛丝抓破的怪物猛地拉过来,双手掐住它们的脖颈发力一收,再捏着它们撞向彼此,最后用蛛丝将它们牢牢捆在一起,再甩向由蜘蛛感应提示的方向,再次将准备从墙里钻出来的怪物堵了回去。
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头怪物还有行动力了,蜘蛛侠转头看了看它那双充满怨毒恨意的血色眼睛,耸耸肩:“抱歉把你给忘记了,不过看起来,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其他同类可以给你抱抱了。”
他的气息与声调仍然非常稳,听起来愉快又活泼,一点也没有正在战斗中的紧迫或是剧烈消耗后的疲累感,哪怕刚刚才跨越了一整个皇后区,还一连摆平了五六只怪物。
它咆哮一声,冲了过来。白色眼罩随着蜘蛛侠的情绪而越发无辜地睁大,看起来就像玩偶一样乖巧:“你是要选我吗?我可不提供这种服务!”
边说着,蜘蛛侠姿态灵巧地连着几个空翻拉开与对方的距离,抬手用蛛丝黏住它的脸,并趁它正撕扯着那些难缠的蛛网时,用蛛丝黏住一旁的建筑物与路灯灯杆,双手用力拉住再猛地松开,将自己加速成一颗出膛的子弹那样朝对方踢过去。
怪物痛苦地哀嚎一声,下意识伸手试图用指端的尖刺刺穿对方的胸腹却扑了个空,还旋即便被更多的蛛丝束缚住,又狠狠砸在地上,被蜘蛛侠蹲踩在背部动弹不得。
“是时候收工回家了孩子们。”他边说边用蛛丝堵住怪物正冲他尖锐咆哮的嘴,“早睡早起才能气色好,相信对你们熬夜后的红眼睛和糟糕皮肤状态也会有效的。”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起身,正想去查看之前蜘蛛感应一直在微弱提醒着他的那面墙,一阵紧迫的头皮发麻感已经掐着他迅速侧身躲过那把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镰刀,末端的金属链条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里。
被横切进灯杆的路灯轻微摇晃着,灯泡微微闪动几下,熄灭了。整个潘松第十五大道的能见度变得更低。
“很漂亮的表演。”
刀刃应声收回黑暗里,一个身形高大,体格魁梧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几乎和他自己差不多高的双头镰刀。
他有一头杂乱的深金色短发,被随意扎束在脑后,脸上蓄着络腮胡,五官与皮肤有着典型的白人特征,一道突兀的伤疤横贯在他的双眼下方,穿过鼻梁,蜈蚣一样狰狞扭曲,眼睛是冰冷的深灰蓝色。
那样的色彩与神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兽类,比如狼。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他们觉得你是个需要被越快解决越好的麻烦虫子了。”他说,手里拎着带有锋利镰刀刀刃的铁链,随时准备再次朝对方抛掷出去,一击毙命。
“是吗?”蜘蛛侠的眼罩动了动,似乎同样也在打量对方,“那为什么不先替你自己和‘他们’做个初次见面时的友好介绍,方便下次见面时我能和你们打个招呼呢?顺道一提,蜘蛛不是虫子,它们是节肢动物。”
“恐怕对你而言,‘下次见面’已经用不上了。”
泛着冷光的镰刀被瞬间抛掷而出,带着一阵尖啸的风声朝蜘蛛侠的颈侧极快地横劈过来。
几乎是在蜘蛛感应出现同时,他动作利落地空翻着躲开了那把镰刀,又用蛛丝黏住刀刃,借力给对方抛了回去,自己则靠着四肢的生物静电吸附力而稳稳踩在墙壁上:“都已经过了收获小麦的季节了,你再带着这个家伙出来不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吗?”
“因为它要收割的是你的头。”男人讥讽着,几步跑上前来,扬起镰刀朝蜘蛛侠挥去。
毫不意外地看着对方伸手一拉蛛丝便跳离原来的墙面,他冷笑一声,趁机甩出刀刃割断了那缕纤细的蛛丝,同时调转刀锋朝已经失去平衡的少年精准狠厉地砍下去,像是恨不得直接将他劈成两半。
坠落的一瞬间,后脑勺的预警提醒尽职尽责地催促着蜘蛛侠赶紧逃离那道冷光的攻击范围。
他迅速调整身体的下落姿态,与那道致命攻击擦肩而过的同时,用蛛丝黏住刀柄朝下一拉,直接伸手攀附上那柄双头镰刀,以一种敏捷到不可思议的动作翻身一跃踩了上去,将刀尖压停进地面的水泥里,再顺势用蛛网将它黏在地上。
另一把连着长链的镰刀从男人手中掷出,却在即将碰到蜘蛛侠的时候被他迅速躲过。
下一秒,有什么冰冷黏腻的东西抓上了自己的双肩。
男人刚一低头,便被蛛丝牵引着甩了出去,后背砸进裂纹遍布的墙体,崩塌开的无数墙砖与灰尘将他瞬间淹没。
隔着模糊的尘埃与苍白光晕,男人完好无损地从那堆废墟中走出来,皱着眉头环视一圈周围,却没发现蜘蛛侠的身影。
镰刀割开蛛丝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一张雪白的蛛网却恰好在此时从天而降,被他迅速割裂成无数碎片掉在地上。而蜘蛛侠则趁机从二楼外墙上一跃而下,踢向男人暂时毫无防备的胸口正中央。
随着一声清脆的,明显不属于人类骨骼的断裂声响起。男人咬下忍下那阵剧痛,抬手抓住蜘蛛侠的脚踝便将他扔了出去。
又有蛛丝缠上他的手臂,连带着手里的长链一起,限制了他抛掷镰刀的动作。
男人怒吼着挥拳朝刚站稳的蜘蛛侠直接照面打去,被他立刻抬手截停下来,扭向一旁。明明从身型上看起来显然比自己要瘦小一圈的少年,在硬接自己全力一击的时候却显得毫不费力,这让他感觉有些惊讶。
“033?”蜘蛛侠歪头看着他手腕内侧皮肤上的黑色数字,“这是你的名字吗?”
“等我碾碎你的脑袋我就告诉你!”他举起镰刀就朝面前的少年砍去。
迅速躲跳开并调整好平衡后,蜘蛛侠再次轻而稳地落在了路灯上,语气古怪:“话说回来,你胸口那是什么?‘专防蜘蛛踢踢的钢甲背心’吗?”
男人没有回答,只低头啐了一口,表情凶狠:“烦人的虫子!”
“都说了是节肢动物,你这样生物课是不会及格的。”
话音刚落,越来越多的警车正在朝这里聚集过来。男人低声咒骂几句,甩出镰刀将蜘蛛侠逼退开,自己则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嘿!加班费就算了,好歹留下来替我向那些警官们证明一下我是个正面人物再走也不行吗?”蜘蛛侠紧跑一段距离试图追上去,却发现对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耳边又是不断逼近的警车声,顿时长叹一气,“纽约啊。”
他跳上二楼外墙,一片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转头看着那面已经早已恢复安静的墙壁,有点犹豫要不要去查看下究竟,但又最终还是在大批警队赶来前离开了这里。
……
几天后,这起怪物袭击人的新事件被网络与各路媒体反复传播,闹得沸沸扬扬,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类似消息也被曝光到了大众视线中。
原来除了皇后区,其他地方甚至是其他城市在早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怪物,只是因为袭击人的次数不多,又总是在深夜的僻静之处活动,受害的大多都是流浪汉以及无业游民,所以没有在一开始就引起公众的注意。
直到前几天,皇后区东广场与潘松第十五大道的恶性袭击事件出现,一时间,全网都在讨论这些来历不明的怪物,各种言论层出不穷。
其中,号角日报更是将它们的出现与蜘蛛侠强行捆绑在了一起,言辞激烈地抨击着这个忽然出现又身份成谜的“危险分子”,“爬墙公害”,“靠一身奇装异服与不知从哪里偷来的黑科技来哗众取宠的小丑”。
听着电视里不断传出J·乔纳·詹姆森的声音,每一句关于蜘蛛侠的评价都尖锐刻薄至极,恨不得将所有说出口的单词都打磨成锋利的刀子来将蜘蛛侠就地正法。
贝尔纳黛特有些烦躁地放下手里的刀叉:“我们现在只有这个频道可以看了吗?”
玛德琳错愕一瞬:“我只是想看看和那些猎手有关的消息……”
“我不喜欢这家媒体的新闻。”她皱着眉尖,冰绿眼珠里的光芒淡薄又冰凉。
察觉到对方情绪里的不对劲,玛德琳沉默片刻,态度温柔地安慰:“没事,我们可以换一个……”
她还没说完,贝尔纳黛特的影子已经站起来狠狠按下了换台键。
接着,她开始继续低头吃着面前盘子里的黑椒蘑菇意面,但大部分时间也只是拿着叉子在反复扒拉那些食物,真正吃进去的很少。
这样的情况,玛德琳不是没有预料到。
毕竟在回归正常生活十年后,忽然再次被关进一个逼仄的环境里,被迫断掉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不只是贝尔纳黛特,连她自己也很难适应。但为了确保她们的安全,玛德琳不得不这么做。
只是每当看着眼前少女日渐沉默的模样,她还是感到了一阵深刻的悲哀与无能为力。
很快,距离贝尔纳黛特上次借口腿伤复发而请的长假结束只有一天不到的时间。对于到底是继续留在家里还是去学校这个很难达成一致的问题,祖孙两人一直都有意没有去主动提起。
晚饭结束后,贝尔纳黛特照例清洗并收拾了厨房便回到房间。电视里关于怪物伤人事件的跟踪报道还在继续,客厅里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忽然响了起来。
玛德琳谨慎地确认了来电号码是属于中城高中后,将电视音量调小,接了起来。对方是学校的一名老师,打电话来是想确认贝尔纳黛特的情况,并询问她是否会在明天来学校。
听到这个问题后,她沉默了许久,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看着节目里对于那些怪物的来历的猜测,以及最近蜘蛛侠已经好几次阻止了那些怪物袭击的新闻。
她忽然回想起之前贝尔纳黛特曾和她谈过好多次的,关于那些怪物们之所以会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她们,很大可能上是因为它们已经失去了所有关于她们的线索的话题。
一时间,玛德琳有些犹豫不决。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她们的生活确实没有再发生任何意外,但理智上,出于绝对的安全考虑,她仍然倾向于拒绝让贝尔纳黛特重新回去上学的提议。
但情感上,她不忍心看到自己最爱的外孙女一天天这样沉默寡言地消沉下去,仿佛比影子还要孤寂。
“瑞恩女士?您有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请问贝尔纳黛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噢……”玛德琳回过神,手指抹过垂在眼前的些许白发别回耳后,指尖按在额角,眉尖紧皱着,“她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嗯……至于回学校去,我想……”
“瑞恩女士?”
漫长的犹豫之后,她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沉重地叹出一口气:“是的,我想,她会很开心能回到学校去的。”
“那太好了,相信很多同学都在期待她能回来。”
挂断电话后,玛德琳来到贝尔纳黛特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贝妮?我能开门进来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推开门,看到贝尔纳黛特正坐在地毯的角落里,旁边摊开着几本已经翻过许多次的书,还有从她们搬到皇后区这十年来的厚厚相册。
房间里没开灯,已经暗淡到朦胧的暮光从窗户一角透进来,浅浅笼罩在贝尔纳黛特的身上。
她穿着一身素白连衣裙倚靠在墙角处,手里拿着纸笔似乎正在记录些什么,清丽脸孔上的表情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安静得像个画布里的沉寂幽灵。
玛德琳坐在她旁边,拿起地上的相册翻了翻。里面有一部分是她从小到大参加各种芭蕾比赛与训练时的照片,还有一部分则是日常的生活与在学校的照片,其中有许多都是她和彼得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