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说什么收养,这还不是拐子那一套。”
“呜呜呜,我不要被收养了。”
“官爷,让我一直在这衙门后边吧,我会做饭会缝补,只要给我口饭吃,我也不要被收养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呀!不会根本就不帮我们找生身父母吧!”
“苍天呀,大地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一时间哭声满院,甄英莲这一顿输出,让对面的人好一顿臊得慌,包子大娘直接羞愧地走了,那边薛潘让随从去请家里人,冯渊想上前拉甄英莲的袖子,口中说着什么“我是真心想娶你做妻的。”
甄英莲用海棠树把冯渊扫倒,“呸,你说想、别人就要顺你的意,你是天王老子不成?”甄英莲本来想说“我想你去死,那你去死吗?”但是想到刚才偷听的时候听到这人叫冯渊,还真有可能去寻死,她是愤怒不是没有理智,她还不想背上人命。
冯渊失落的坐在地上,低着头,没有反驳的话。
薛潘是个“浮萍心性”的人,看甄英莲这性格,昨天那喜欢瞬间少了一半,但还是自诩风流地自报家门,说什么“我是薛家的公子,你若跟了我,有享不尽的金银富贵。”
“你是薛家,你家很厉害呀,可你打听过我本家是姓甄,垔瓦甄,这个姓在江南,可不多见吧。”
甄英莲狐假虎威一番,可却把薛潘吓住了,“你是甄家的……这……这……”
薛潘还没“这……”出来,贾雨村就来了,他听了甄英莲说的甄家的话他曾经云游到甄家给甄家顽劣的小公子当了几日教学先生,对甄家的情况还是了解的。
不过贾雨村他不知道这个甄家和对他有恩的甄士隐家是没有关系的,但他也被甄英莲唬住了,谁让这是个少有的姓,不说“五百年前是亲戚”这样攀扯的话,往上数几代还可能是真的是连着宗的亲戚。
“小子冒失了。”薛潘朝贾雨村作了个辑,而贾雨村听完事情的大概,摸着胡子,说:“这‘收养’一事确实有不查的弊端,索性找不到家人的,到官造工坊当自由身学徒吧。”
官造工坊可是个好活计,“士农工商”里的“工”,是妥妥的正当职业,一时间又都叫好起来,然后贾雨村让负责的人把这项记下来,并且补充道:“女的到织坊,男的到瓷坊。”
这件事算是“完美”结束了,但闹腾了一番后贾雨村对甄英莲不喜起来,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做盘缠,算是完全了却当年的恩情。第三日,就让胡门子带着人把她们这些记得家在何方的孩子送回去,最后还嘱咐胡门子“记得暗示他们捐万民伞”。
“这个甄英莲呀,虽说让我上任就得了名,但这得罪薛家的事情,还要写信给那边说明情况。”贾雨村一边写信一边心里更恼甄英莲。
那边薛潘虽然对甄英莲没了那最初喜欢的尽儿,但是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竟去那花楼里买了个小清倌儿,让她每间点上那胭脂,看着温柔低语、小心服侍他的人,薛潘舒服了。说着什么“这样的性情的才对嘛。”
……分……界……线……
远在京城的贾家人,听了老家金陵的新鲜事儿,坐在一起好一顿讨论:
“这薛家的也是糊涂,既然知道我们老爷与那应天府的关系,直接让那应天府的认那女子做干亲,再聘了来不就成了。”
“可那不太抬举那丫头了,她在那拐子处那些年,不通文墨不晓礼节,如何登大雅之堂,可做小……那又显得太不给应天府面子了。”
“我们是什么家庭,他托老爷才有的官,不说是干女儿,就是亲女儿给咱家嫡亲的爷们做小也使得。”
“罢了,这会儿也算是糊涂事儿过去了,听那架势,那丫头可不是好惹得,再来个破落户这园子里就闹腾了。”
“哈哈哈哈,还是林妹妹得人心,那薛家也快到了吧,不知道那薛家的宝钗是什么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 薛潘和冯渊被甄英莲打得懵了就像是……你想象一下林黛玉倒拔垂杨柳,而甄英莲手里还真的有一棵树,虽然海棠树干不粗,但它真是木本植物,嗯……英莲骂人的时候的站姿,请想象张飞在长坂坡的架势。
关于贾雨村给甄宝玉当老师这个在原著第二章出现,暗示贾宝玉和甄宝玉性情一样,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的一个佐证。
万民伞就相当于现在的锦旗吧,但是比锦旗更加厉害,是地方官得民心的代表。
最后一段不说是贾家谁的话,我故意写来讽刺的,强权压人,他们能认干亲把人的姻缘随便安排,遇上比他们更强权的对他们这么干也只能这么受着,这就是探春远嫁的悲剧,也是阶级社会的悲剧。
第189章 回家
回家的路
以胡门子为首的这一行送被拐孩子回去的人, 不是只有甄英莲一个,甄英莲是目的地最后的一个,镯儿和甄英莲顺路。
对了现在不应该叫她珠儿了, 她那个被拐子砸成金锭的镯子搜出来了,上面除了镯子的花纹,还能隐约看到什么赠“林山之女珠儿周岁礼”的字样, 这样不止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叫什么,还知道了父亲的名字, 那找起来更加方便了。
不过那金镯子并没有还给珠儿, 而是作为赃物充公了, 不过贾雨村让人给珠儿画了个镯子的图, 方便她拿着去找家人。
到扬州地界上, 到衙门处告知同僚为啥而来,让司民处查了当地的事薄,再依次前去询问就可以。
珠儿找亲人找的还比较快, 因为在前几页就有一个林姓的一家,上面有个八年前五岁女儿失踪的记录。“你们还真走运,这一找就找到了。”
不过等到这林山家的时候, 这家的人却回老家祭祖去了,大门关着,“他还有个堂兄弟, 是巡盐御史,要不先把孩子放他那里?”
“那是极好的。”
甄英莲觉得,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就喜欢搞些巧合出来,这珠儿的大伯就是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而那个金镯子,是当年林如海的妻子贾敏送的, 和亡妻有关的事情,林如海都记得很清楚。
林如海从胡门子那里知道林珠是贾雨村审理的案子中救出来的,很是一顿感慨,他对林珠说:“要是早几个月,珠儿还可以和小女黛玉一起玩闹。”但要是没有自己女儿和贾雨村上京,自己的推荐,也没有贾雨村审案救出林珠儿来,“这一切都是缘分呀。”林如海又是一番感慨。
林如海让林珠儿在府上住下来,给堂弟写了信,也给贾雨村写了感谢的信,不过贾雨村嘱咐门子要的“万民伞”可从林如海这里要不出来了。
林珠儿和甄英莲道别的时候特别的不舍得,“我听伯父说,我父母就是回姑苏老家给外祖父奔丧去了,或许我以后也会去姑苏,小红,不是,应该叫你英莲的,伯父说会教我识字,你也要回去识字,我们互相写信,做永远的好姐妹。”
“好,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不过到时候不许嫌弃我写字丑。”甄英莲笑着答应,两个还都不会写字的女孩已经约好了以后书信来往,到时候那满纸鬼画符也就她们自己能看懂。
林珠儿回家的顺利,甄英莲就没那么顺利了,他们一行人先是去了常州送下另外两个知道家的孩子,然后来的姑苏。
胡门子对姑苏可熟了,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已经知道原先的家已经因为葫芦庙的大火被烧毁了,但他们还是先来到原先葫芦庙在的阊门城仁清巷,要来这里打听甄家后来去了哪里。
八年九年的光景,这里真的是物是人非,特别有意思的是,葫芦庙被烧这些年后,原先的地方居然变成了一座道观,真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这神不灵换那神”。
看着挂着“仁清观”三个字的道观,胡门子摸了摸自己早就长出来的头发,感慨一句“罢了罢了”。在周围打听,原先的老邻居有知道甄家去处的,“投奔他在大如州的岳家了。”
这个大如州并不远,在姑苏和松江府之间胡门子不情不愿的送甄英莲去,在路上明说了要她买一个“万民伞”,甄英莲手里还有贾雨村给的盘缠,就在姑苏买了把最便宜的“万民伞”,找路上写字的书生写了感谢的话。
到大如州后,找到甄英莲的外祖封肃家,封肃对于找到的外孙女没有太大的喜,只一个劲儿的和胡门子打听“贾大人”的事情,一个劲儿的说当年贾大人在大如州做知府的时候的事情,请胡门子帮忙问娇杏夫人的安,只一字不提贾雨村当年聘娇杏的一百两他一个子儿都没给自己女儿。
封肃在大如州城里,而甄英莲的母亲住在大如州城外的乡下,封肃派家仆将甄英莲送去封氏那里,甄英莲对封肃行了一个礼道了感谢后跟着走了,封肃只给了自己这个刚找回来的外孙女一个眼神,剩下的就是和胡门子一起喝酒。
跟着家仆坐在马车上走了有一个时辰,甄英莲终于到家了。
封氏认得家里的马车,放下手上的针线活,“家里很少赶着马车过来,今天是谁来了?”
昔日性情贤淑的人儿,不到十年的光景,四十出头的妇人已经像花甲老妪一样有了斑白的头发。
封氏心里奇怪着出来迎接,就见马车一停,一个十二三的女孩跳下来,跑到她的面前,扑通直接给她跪下,口中哭着喊着:“母亲,英莲回来了!”
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再看到她抬头那绝对不会认错的胭脂记,封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英莲……英莲!我的儿!”封氏抱着自己的女儿,让自己女儿坐在石凳上,她仔细的打量着她,用手一点点摸着她的头,她的脸,她的手……
“我的儿,我不是做梦,你真的回来了,回来了,好,好,太好了。”母女两人抱着哭了好一阵儿,直到旁边的邻居家出来一个年轻的妇人询问是什么事儿。
“榴夏,快来,快来看,是英莲,英莲回来了!”封氏拉着英莲到榴夏面前,“真是她,这可太好了!”榴夏也高兴极了,三个女人又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封家的家仆急着走,过来和封氏交代了几句,封氏给家仆十个铜钱做感谢,然后招呼英莲到屋里去。
“夫人,你和小姐先到屋里去喝茶,小姐这一路上也累了,我去烧热水给她接风洗尘,大勇昨天钓了两条鲫鱼,晚饭就吃鲫鱼吧。”榴夏说着出门到隔壁去。
“好,你总是想的这么周到,我看到英莲,别的都忘了。”
“母亲,这个榴夏怎么还叫我们什么‘夫人小姐’的?”甄英莲疑惑道。
“她呀……”封氏细细说道。
这个榴夏是原来甄家跟来的另外一个婢女,在娇杏嫁给贾雨村做二房后的第二年,嫁给了相邻一个叫李大勇的庄户人家。那人是个纯孝的,但是因为父母接连病重和连着的孝期,家里穷了,人也耽搁了,甄家搬过来后,他身为邻居经常帮忙。
在甄士隐跟着道士跑了和娇杏嫁人后,他攒够了五两银子两匹布还有一石粮食,这些作为聘礼,求娶榴夏。
封氏没有要聘礼,只是问了榴夏的意见,两个人临得这么近,早有接触,榴夏敬佩大勇的纯孝和正义,没有大勇的帮助,两个女的在这里也不好过活。
榴夏嫁给了大勇,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小子,可把大勇给高兴坏了。而封肃卖给女婿家的那两亩薄田,也都是大勇在耕种照顾。
家里现在的收入,就是封氏做些针线活,再就是农忙的时候向村里出租大水牛得来的钱。牛是农耕时代重要的生产工具,有人种一辈子地都买不起一头属于自己的牛。
对了,现在家里家徒四壁,唯一的“家产”就是家里那头大水牛了。
说着榴夏的事情,封氏也顺便把现在家里的状况和女儿说了,然后榴夏的热水烧好了,封氏要亲自给甄英莲洗澡,甄英莲本来想自己洗的,但看到母亲慈爱的目光,自己洗的话没有说出口。
封氏在帮女儿洗澡的时候,看着女儿瘦弱的身板,特别是看到女儿身上被打后没有消下去的伤,掩面低声地哭,“这些都是拐子打的吗?我的儿,你受了多少的苦呀!”
“已经不疼了,拐子头些年打的厉害,后来我乖了,他就不怎么打了。母亲,仔细哭伤了眼睛。”甄英莲安慰封氏,不过她的话没安慰到多少。
然后封氏有问了甄英莲一些问题,她发现女儿不识诗书不懂刺绣,更不懂什么琴棋书画。封氏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要帮女儿把这些拾起来。
“母亲,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我会种菜,会钓鱼。也会做饭。”甄英莲说自己的种田技能,但这个在封氏这里……她刚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她想着自己这么小的女儿,被拐子打,还要被拐子当奴仆指使,给拐子做饭。只要想象到那场景,她就心疼。
“娘,别哭了,你想让我识字写诗还是裁衣刺绣,我都学,我学的很快的,真的。我现在还记得爹爹给我启蒙的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听到女儿说起甄老爷,封氏眼泪又流下来了,不过这次是恨得:“哎,你爹爹,那遭瘟的老头子,他跟着个野道士跑了,抛下这个家,英莲呀,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呀!”
甄英莲觉得和母亲重逢后,说啥都会惹得封氏哭。她还是当个锯嘴的葫芦比较好。甄英莲拍着母亲的背,默默地安慰她。晚上吃过榴夏送来的鲫鱼汤,重逢的母女两人相携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