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吵了!”县官惊堂木一拍,“此案复杂,本官将派人收集更多证据,你们双方要积极配合调查,就这样,择日再审!”
甄英莲谢过辛木匠,然后和母亲封氏回家,一出衙门,热心的人群就围了上来。
他们都是旁听后支持娘俩的,有的说了很多王管事欺凌霸道的事情的,有的说相信他们的,甚至还有媒婆挤上来说要给甄英莲说亲的。
在堂上主要甄英莲应对,而对于热情的人群,封氏挡在女儿前面,谢过支持的人,谢绝媒婆的说亲,准备雇了一辆马车准备回家,而这时候看到大勇叔拉着甄士隐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原来,隔壁的榴夏在甄家母女被衙役带走后,就急匆匆的让自家男人去大如观找甄士隐,而这一去一回的脚程,等到了衙门,已经散堂了。
甄士隐喘着粗气,一点也没“仙风道骨”的样子,他现在就是一个担心妻女的俗世男人。
甄士隐先是上前检查妻女身上有没有被上刑,发现没有后才松了一口气。在回家的路上,甄士隐从自己女儿口中了解到在衙门发生的事情,对女儿的机智聪慧大加赞扬。
甄士隐也懊悔自己没能保护好妻女,让她们受到这样的委屈。他这么多年在世上游历,哪不知道普通人到这衙门走一趟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小命不保。
哪里是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是那“权势不仁,冤到白时万事空”呀!
回家吃完饭,一家人商量这件事怎么处理,虽然都知道王管事是在污蔑,证据都明摆着,县官和稀泥也能看出“护官符”的影响。
“我们既然已经让林叔拿着图纸和机器去‘投靠’松江府的公主府了,林叔最近递来的信上也说那边开始生产了,那么这个情况下,不成了这金陵王家想要公主府的东西。”
“这,也确实是,不过有必要将事情扩大到这程度吗?这公主府该怎么看我们呢?”封氏有些犹豫,她从没接触那些“贵人”,今天堂上已经让她现在心里都平静不下来。
“娘,你也看那县官的态度了,要是不扩大化,今天有王管事,明天就有那薛管事贾管事。”
“女儿说的对,人善被人欺,我这就去写信给林山兄。”甄士隐起身到书房去写信。信很快就写好了,第二天大勇叔亲自带着信前往松江府找林山。
甄家这边找公主府帮忙,而王管事那边呢,他根本没把这个事情当个事儿,找到在衙门里认识的人,给县官递了话去,说是不管甄家最后赔多少,他都将其中的七成孝敬给县官大人。
“县官很高兴你的识时务,但是他不能说马上升堂,现在这个案子在街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他要等人们都忘的差不多了再审。”这是王管事托关系的那个门子给他回的话。
王管事不知道的是,县官也是个人精,他本来就是买上来的,人情世故最是拿手,师爷和他提到了江南甄家,那他不找人去打探打探才怪。
第210章 黛玉其人
这边大如州县官派去打探的人还回信儿, 那边公主几句话派出的人却是相当的麻利儿——听到有人敢和公主府抢东西,那绝对不能饶了的。
公主府出来的小管事,那是一副皇家做派, 就算是个小管事, 大如州县令也要当贵宾招待着, 半个多月没有进展的案子, 这来了三天就完全水落石出了。
这事儿和大家猜的八九不离十,就是王管事看着甄家造出来的纺纱机和织布机效果好,眼热之下就从文庆村那三户棉户中的一家手中买了一架, 他又找会“做旧”的人,将这两个机器做旧了, 然后就告上了县衙。
王管事是想着把图纸弄到手, 然后造了来大卖特卖的。他这些年仗着金陵王家的势力, 横行惯了, 一点不觉得这么“漏洞百出”的事情最后能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县官再升堂的时候, 王管事哪还有一开始第一次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老老实实交代后,因诬赖的罪被打了三十大板, 又赔了五十两银子给甄家。
甄家本来想要拿这钱谢过公主府的管事的, 但人家可不是那没有眼力界的,公主府规矩也多, 钱财没收, 只是收下了封氏自酿的青梅酒罢了。
这里要说一个有趣的事儿,这甄家出了上衙门的事情,在大如州的岳父封肃不可能不知道,但是老爷子不但没有出来为自己女儿一家说情,反而在公主府的人来之前, 紧锁大门,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
而等公主府的人来了,事情顺利解决,封肃知道甄家抱上了这么粗的大腿,那态度绝对是大转弯,不止带着东西上门看望“受到惊吓的外孙女”,还在城里最好的酒楼为公主府的管事大摆宴席,在管事面前大谈特谈自己是当年接济女婿一家的善举。
封肃这些举动,这真应了《增广贤文》里那句讽刺的话:“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甄家这个麻烦是解决了,但王管事可不止挨了三十大板就完了。这件小事儿,最后让金陵王家本家的人也知道了。毕竟公主府的人也出面了,王家的不出面不合适。
金陵王家的人一来,王管事的活计儿不仅没了,还被王家发现王管事和那个会做旧的人,这些年做旧了不少东西,借着王家的名声,弄了不少钱。
这次王管事屁股上挨得揍还没好,又被王家的人告到衙门里去了,这次可不是小小的五十两和再一顿板子就能解决的,王管事那可是吃上了牢饭了。
这王管事一进去,文庆村后山的竹林没专门的人看管了,王家只派人每年春天来这里两个月,其他时候小院儿紧锁,第一年春天的时候,文庆村村民实现了竹笋自由。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珠儿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在大如州发生这样的事情,写信约她来扬州小住散心,还说她的堂妹中秋前从京城回来了,可以凑在一块儿玩。
甄英莲本来就盼着见林黛玉,一看这信,加上近来家里无事,当然是欣然前去。甄英莲到扬州的第一天就被林珠儿拉着,穿过两家之间的小门,来到林黛玉住的地方。
林珠儿和甄英莲来的时候,林黛玉正在窗前看书,要说甄英莲对林黛玉的印象,那绝对可以用“惊艳”来形容,比当年在电视上看到的还要美一些,又因着年纪小,还留着一两分稚气在。
三人相互行了平辈之间的礼,就开始吃着瓜果聊起来。
“我回扬州这些日子,听珠儿姐提起最多的就是英莲姐姐了,今天一见,果然与众不同。”黛玉笑着说。
“哪有,我看黛玉妹妹才是真正的妙人,我听说妹妹不止人美性情好,学识更是厉害,在扬州这些日子,免不了要妹妹教姐姐一番。说出来不怕妹妹笑话,我那一手字,都不敢在妹妹面前写来。”
黛玉听了甄英莲这话行,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这美人笑起来也是优雅,不过这一笑,也把那几分客气笑没了,三个人聊天更自在了。
甄英莲问林黛玉在京城的见闻,那里的房子是不是很气派,里面的园子是不是奇花异草怪,假山怪石都有。
“祖母家是比这里大了些,毕竟祖母家人多,据说是仿着在金陵的院落建造的。那里是北方,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些秋意。”林黛玉回忆着说。
“人多了好,咱们这里就是人少,才显得冷清。”林珠儿吃着葡萄,点头说道,林家就是子嗣少,家里热闹不起来。“那边也有不少姐妹吧,她们都是怎样的性情,想来凑在一处玩也有趣的紧。”
林黛玉又说了一下贾家的迎春探春惜春等人,还有那薛姨妈家的薛宝钗。说到薛宝钗的时候,林黛玉看了一眼甄英莲,不知道该不该把薛宝钗和薛蟠的关系说出来。
看着黛玉欲言又止的样子,甄英莲笑了:“黛玉妹妹这般看着我做什么?这从金陵去的能有几个薛家,我知道的,我也不是那会‘连坐’的人,如果有朝一日见到你说的宝钗姐姐,我也想与她做朋友。”
甄英莲这话让黛玉的顾忌打消了,她是喜欢深思的人,可眼前的新朋友虽年岁比她长,确是单纯洒脱多了。
“黛玉妹妹快说说,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等哪天有机会去了京城,也去观光赏玩一番。”甄英莲这话问的,让林黛玉不好回答。
世家小姐那绝对是“大门不出一门不迈”的,如果说从荣国府到宁国府算出门的话,去薛宝钗那里算出门的话,那这出门也是可笑极了。
外面的见闻都是宝玉兄弟回来的给她们说的。这样想着,在贾家,每天都有事情做,却不自在。
贾家不重视女儿的学问,也不像父亲一样给她找师傅教学,虽然她和贾家三个姐妹一起会在贾家的私塾里听课,但私塾是个女师傅,教的是些“女德女红”的东西,甚至那女师傅作的诗还没有她们姐妹的好。
京城虽好,但没有家里自在,回来这一个月来,虽然在家里有娘亲的东西,有时候会睹物思人,但是父亲身体好了,也不会让她多担心什么的。前几天的九月九日,父亲就带她去爬山,登高望远,心情舒畅,她们还到庙里许愿去了。
“我也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黛玉摇摇头,心情有些低落。
“那我们起点一样了,等到了京城,那些景儿我们都是第一次见,也不会在黛玉妹妹面前闹笑话了。”
林黛玉真的会被甄英莲拿捏住心情,她这一说,那些纠结在京城不自在的事情也散开了。“英莲姐姐是极好的,怎么会闹笑话呢。”
“怎么不会?我听说那些大家小姐去踏青赏花什么的,最爱凑在一起作诗了,我字都写不好,更别说作诗了。”甄英莲说道,又想起原著中两人之间的“师生情”,“要不,这些日子,黛玉妹妹教我作诗怎么样?”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学,写好了几篇背起来,到时候也让京城的小姐不敢小看我们江南的小姐的才情。”林珠儿也举手表示自己要学。
“这,我比两个姐姐都小,姐姐们也太抬举我了。”林黛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让她教作诗,有些惶恐。
“‘闻道有先后’,怎就不行,黛玉妹妹快别谦虚了。”甄英莲和林珠儿闹着林黛玉,黛玉无奈答应了。
“好吧,我也不会教人,只是把我怎么学的说了来,作诗种在领悟,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杜工部集》,里面的诗不必通读,上面有我红圈标注的,王摩诘的多读些五律的,老杜的读些七律,读上百遍,再读青莲居士的诗几百遍,不出一年,想来两位姐姐的诗就能惊艳四座了。”
甄英莲脑袋里“残留”的基础知识,让她还知道“王摩诘=王维”、“杜工部=杜甫”、“青莲居士=李白”,她拿着林黛玉让丫鬟紫鹃从书架上取来的诗集,疑惑的问道:“这三位里,要论名气,不该是先读李白的诗,再是其他,我看那入学的小儿,也是先学的‘床前明月光’,再是其他呀!”
“小儿学诗是为识字,这和学作诗不一样。青莲居士的诗妙,多为‘神来之笔’,初学者若一开始就想着学他,那绝对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了。青莲居士的诗一般人学不来,那连昌黎先生都感叹‘伊我生其后,举颈遥相望。’的存在,更何况我们呢。学诗还需循序渐进。”
林黛玉侃侃而谈,那绝对是“教书先生”的风范,说不会教那绝对是谦虚了,她这番话让甄英莲豁然开朗。
“英莲受教了。也是,要是人人都能学来李太白,也不会千年来就出这么一个被称为‘诗中圣人’的了。”
甄英莲和林珠儿带回诗集去,两个人住在一块儿,那是早上晚上都能听到两个人在那里诵诗讨论。林山夫妇两个看着这么好学的俩孩子,那是相当的欣慰。“果然是近朱者赤,这黛玉侄女回来了,咱孩子这学习上也让人省心多了。”
第211章 大人们的心思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肚子里有墨水,比那学什么礼仪对人的气质的养成更明显。甄英莲和林珠儿这一个月读了几百首诗,对着那天上的月亮, 地上的落叶, 涓涓的流水, 盛开的菊花也能随口溜上几句。
两个女孩儿的变化, 就连严肃的林如海也感叹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是的, 大忙人林如海也会利用空闲时间关心女儿的学习和社交。
林如海停了那带毒的“三黄丸”,甄士隐又给他留了温补的药方, 他的身子是越发好起来。林如海接回女儿后, 在询问中发现女儿在贾家的教育和在家很是不同, 他不能说老岳母的不是, 但还是想重新提起女儿的教育。
林黛玉在林家的教育是什么呢?
三岁母亲启蒙, 五岁请来进士当老师,琴棋书画样样有,学的是那四书五经而不是女德女戒。要知道在贾家, 比林黛玉大一岁的贾宝玉四书都没学完, 乐谱也不知道看不懂,更何况那些女儿们呢。林如海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亏空了的黛玉是他唯一的子嗣, 他想, 培养黛玉当家也未尝不可。
林如海有这个想法却不急,他知道自己女儿的身体也不是很健壮,索性林家关系少,慢慢来也是可以的。他的巡盐御史这个职位又不常与地方上的官员交际,他是圣上在江南的一只眼, 那些官员呀豪绅呀都想拉拢他,但他不吃那一套。
三个小姑娘在一起也不是整天都在吟诗作对的,她们玩的时候也不少,踢毽子,翻绳花,钓鱼种花,放风筝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