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多久,张峰就带着人回来了。
“张哥,拐子抓到没有?”见到人回来,柳文羲忙问。
张峰笑道,“拐子被林家的人逮住了,已经扭送官府,公子放心,人已经救回来了。”
“林家?”柳文羲觉得有些耳熟。
张峰见状,便道,“是夫人的娘家。”
闻言,柳文羲恍然,怪不得他觉得耳熟呢,原来是冯大嫂的娘家。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林家人怎么会在这里?”
“林小姐与几位官家小姐一块儿约着出门放河灯来的,高门的千金小姐,出门在外自然是要带够人的,以免被人冲撞,”张峰顿了顿,“方才那拐子正好往林小姐她们那边冲过去了,便被逮了个正着。”
柳文羲点头,“原来如此。”
“也是那拐子命背,林家可是上京少有的几家对拐子深通恶绝的人家,犯到林小姐的手里,可没好果子吃。”张峰想起刚才林家小姐命人逼问那拐子还有没有拐其他人的场面,着实有些被镇住了。
这些高门的小姐板起脸来,还真是狠角色。
那叫一个雷厉风行,英姿飒爽。
林家那小姐虽然戴着帷帽,可身形看着却娇弱,哪知处置起人来,一点都不客气。
“毕竟是嫂嫂的妹子,嫂嫂年幼的时候吃过的亏,全都是因那些可恶的拐子,林小姐心疼姐姐迁怒拐子,也是人之常情。”柳文羲笑道。
他看得出来,张峰言语里带了些许对林小姐的畏惧。
别看张峰是冯渊手底下的人,可毕竟只是神判府的仆从,并不是什么差役,林黛玉那可是朝廷正三品大员府上的千金,这样的千金小姐,张峰若不是神判府的仆从,连见都见不着人家。
身为生活在底层的人,天然就对这些官家的公子小姐有敬畏感,当这些高门的公子小姐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就难免心生畏惧。
柳文羲毕竟在神判府住了些日子,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子监,可国子监那是什么地方?京中不少权贵子弟都在内学习,知道柳文羲是冯渊对外宣称的弟弟,不少人都有意的跟柳文羲结交,这些日子下来,柳文羲也凭着冯渊的关系认识了不少京中的世家子弟。
这些世家子弟们,有好有坏,好的柳文羲不介意多多来往,心思不纯的,也就是个点头之交。
从这些世家子弟的口中,柳文羲已经粗略的了解了京中的权贵,尤其是年轻一辈的人,柳文羲从这些世家子弟口中知道的最多。
林家那位小姐情况比较特殊。
她出身虽高,但自幼就失去了母亲,又没有弟弟帮扶,只有个老父相依为命,虽然这个老父如今身居高位,可林家还是京中出了名的人口稀疏。
毕竟阖府上下就两个主子的,京中除了神判府,也就林家了。
神判府的情况还跟林家不同,神判府的两个主子是刚成亲不久的夫妻,早晚会生下孩子,进口添丁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林家两个主子却是父女关系,一旦黛玉嫁出去,林家就只生下林如海一个人,等林如海百年之后,林家嫡枝也就断了传承。
黛玉虽是林如海的骨血,可女子一旦出嫁,就不再是林家人。
有句话怎么说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因母亲早亡,林如海又不曾续娶,还没有兄弟帮扶,黛玉还在孝期就被送到了外祖家,名义上由超品荣国公夫人贾史氏教养。
黛玉六七岁入贾府,长到九岁,林如海立了功,向皇上讨了两个宫中的嬷嬷教养黛玉,一直到黛玉十一岁,林如海回京才被接回家。
有了御赐嬷嬷这一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如海与荣国府是产生了矛盾。
等林如海回京,将女儿接回家,又认了甄英莲做义女。
这聪明人都看出来了,林如海不单单是与荣国公府有了矛盾,还完全不信任岳家,甚至为了给女儿的将来铺路,不惜认义女,与冯渊结了姻亲关系。
名义上林如海是冯渊的岳丈,可实际上林如海是对冯渊有所求。
林如海有意给女儿招赘的事儿并未宣扬,这事儿也就林家父女和冯渊夫妻知道,就连下人都不知道林如海要给女儿招赘。
那么当然,柳文羲也不可能知道。
他只知道林家是嫂嫂的娘家,但林家老爷却不是嫂嫂的生父,林小姐也不是嫂嫂的亲妹妹,林老爷只是嫂嫂的义父。
甄英莲的父母都已经亡故,这事儿众人皆知。
虽然甄英莲有一段不堪回首的悲惨经历,可幸好在悲剧发生之前,遇到了他兄长,也因此得救。
甚至在冯渊的帮助下,找到了风烛残年的老母亲。
柳文羲从前觉得自己的身世挺惨,可入京知道嫂嫂的身世之后才发现,这世上比他惨的人大有人在,他还有哥哥,如今又得了冯渊照顾,已经胜过这天下许多人。
若还不知足,那真真是枉费冯渊培养的心意。
林小姐虽然只是嫂嫂的义妹,但据柳文羲从神判府下人口中听来的消息,这姐妹俩关系倒是好得跟亲姐妹一般,如今见张峰似乎对林小姐有了些许畏惧,怕他昏了头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遭到主家的厌弃,柳文羲才出言提醒。
张峰也不是个蠢的,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公子说的是。”
“时辰不早了,你们去看看兄长他们回来没有?”柳文羲见他明白,便没有再多话。
等了大概两刻钟,冯渊夫妻才终于回来了。
见柳文羲在马车前室坐着,冯渊便笑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难得出来,没多逛逛?”
“原是打算逛一逛的,不想前面遇到了拐子,便没了兴致。”柳文羲解释道。
一听拐子,甄英莲的面色就有些不好,“可抓到了?”
“那拐子倒霉,撞在了林小姐手里,已经被扭送官府了。”柳文羲道。
冯渊和甄英莲对视一眼,有些惊异。
“你遇上林家妹妹了?”冯渊问道。
柳文羲注意到冯渊二人的神情不太对,但也不知道缘故,只道,“那倒没有,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上去也是添乱,我是让张哥带人去逮那拐子,张哥回来告诉我的。”
闻言,冯渊和甄英莲的神情恢复了正常,没有再追问。
“时辰不早了,先回府吧。”
“好。”柳文羲应了一声,先起身进了车厢,随后冯渊和甄英莲也上了马车。
马车调头往回走。
“日后出门在外,多带两个人。”冯渊叮嘱道。
柳文羲明白冯渊是担心他,只应是,并不质疑。
三人回到神判府,柳文羲先一步告退回了自己的院子,冯渊夫妻则回了正院。
洗漱之后,两人上了榻。
屋里没了外人,甄英莲便道,“我瞧着……文羲和玉儿说不定还真有缘分。”
虽然今天没见着,可也让柳文羲注意到了黛玉。
倒是黛玉那边已经完全放下了这段,两人不禁有些苦恼起来。
若是因为今天这事儿,柳文羲上了心,这就有点麻烦了。
“这不是没见着吗?”冯渊砸吧嘴,道。
说实话,他如今对这事儿纠结的很。
见状,甄英莲便没有再说什么让冯渊伤脑筋的话。
一夜好眠。
次日晨起,用过早饭,甄英莲同冯渊说了一声,就坐马车去了林家。
冯渊也没有拦着。
等甄英莲出府,冯渊便去了客院。
“兄长?”这会儿柳文羲正在看书,见冯渊进来,有些惊讶。
这才刚用过早饭呢,冯渊不在屋里陪娇妻,怎么来了他这儿?
“你嫂嫂回娘家去了,我过来看看你,”冯渊解释了一句,在一旁坐下,“学得怎么样?”
“倒是有些不解之处。”柳文羲倒也不见外,将自己不解的地方说来向冯渊请教。
冯渊也不吝啬给柳文羲解答疑问,他本就有意培养柳文羲接他的班,自然不会吝啬指点。
中午休息的时候,冯渊喝着茶,忽然问道,“文羲,你可愿意与我结义金兰?”
柳文羲闻言微怔,“小弟现在不是叫你兄长吗?”
“我是说正式结拜的那种。”冯渊认真的道。
一旦结拜,那就是正经的兄弟。
就像昨天中元祭祖,若是冯渊与柳文羲是结义兄弟,那么柳文羲是可以跟冯渊进祠堂祭拜列祖列宗的。
结义兄弟可不是口头说说而已。
柳文羲也不蠢,能感觉到冯渊突然提出结拜,另有缘由。
他沉默半响,“我……可以写信问问大哥吗?”
若他只有一个人,柳文羲是很愿意与冯渊结拜为兄弟的,可他有亲兄弟,又是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的,他难免要顾忌到亲哥哥的情绪。
“这是自然。”冯渊笑道。
结义与结亲的重要程度是差不多的,一旦结拜,那就是一家人,柳家和冯渊就成了利益共同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别看结义的只是冯渊和柳文羲,一旦柳文朝出事,势必要牵连柳文羲,牵连柳文羲那么就会扯上冯渊。
反之,一旦冯渊出事,那么也同样会牵连柳家兄弟。
这是无法避免的。
柳文羲想要询问哥哥的意见,合情合理,冯渊也不觉得自己被怠慢。
下午,甄英莲回了府,冯渊得了消息,就让柳文羲自己学习,他回屋陪媳妇去了。
可柳文羲满脑子都是冯渊要跟他结拜为兄弟的事,无法静下心读书。
看了看天色,时辰尚早,柳文羲便干脆出门散散心。
“柳兄!”
柳文羲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转头就见一群华服少年迎面走来,领头的是柳文羲在国子监结识的一位朋友,礼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牧麟。
“牧兄。”柳文羲抬手见礼,“牧兄这是往哪儿来?”
牧麟笑着道,“刚同朋友一起在春兴楼吃酒,没想到出来就遇上了你,你这是去哪儿啊?”
“闲着没事,随便逛逛。”柳文羲笑着道。
牧麟闻言,眼睛一亮,“那不如跟我们一起啊。”
“你这是要去哪儿?”柳文羲问道。
牧麟道,“前边儿新开了一家戏院,听说是南边来的,柳兄不是从南边来的吗?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看?”
柳文羲对看戏没什么兴趣,虽然他也出身读书之家,但家业不大,也就足够他兄弟二人读书,自然没有闲钱去这些玩乐的地方。
“我不看戏。”柳文羲道。
牧麟劝了两句,没劝动,便没有再强求,“那下次我们再聚。”
“好。”柳文羲见牧麟不再劝他,也松了口气,忙带着小厮随从走了。
目送柳文羲走远,牧麟叹了口气。
他是真想约柳文羲一块儿去听戏,只可惜柳文羲不愿意。
“牧兄何必叹气?柳公子不给面子,我们给你面子啊。”跟牧麟一块儿的公子哥们笑着道。
牧麟横了他们一眼,“你们懂个屁。”说着,抬脚便走。
他身后这些公子哥们出身都不如牧麟,也就一两个交好的,其余的都是些溜须拍马之辈,奉承讨好他来的。
对这些人,牧麟一向不喜欢,可他也知道,出身仕宦之家,跟这些人打交道不可避免,即便不喜欢人家,也没有必要得罪。
毕竟,人的际遇是很玄学的,谁知道有朝一日他们会不会出头呢?
卢轩、王益与牧麟家世相当,三家是通家之好,互相联络有亲,三人互为表亲,年岁相当,感情自然也好。
注意到牧麟的态度不对,两人对视一眼,快步上前。
“阿麟,那个柳公子什么来头?”卢轩和王益虽然都是仕宦之家的子弟,但却都没有进国子监学习,而是在一家上京的书院读书。
三人之中,也就牧麟进了国子监。
牧麟叹了口气,“你们都知道冯渊冯大人吧?”
两人闻言一惊,“冯神判?”
神判冯渊的大名,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方才那位柳公子,可是冯渊亲口承认的弟弟。”牧麟道。
卢轩疑惑的道,“冯神判哪儿来的兄弟啊?他爹娘去的早,不是就生了他一个吗?”
别说亲兄弟了,那冯渊可是堂兄弟都没有。
同族的倒是有两个族兄弟,可那都出了五服,血脉已远,除了同族,关系还真不亲。
“甭管人家冯神判有没有兄弟,总之这位柳公子如今是冯神判亲口承认的弟弟,休沐的时候柳公子可都住在神判府呢,这个消息绝对没错。”牧麟道。
当然,牧麟与柳文羲结交,也不全是因为冯渊。
柳文羲品行上佳,牧麟自然愿意与之结交。
“你刚才邀他一块儿听戏是……”王益若有所思。
凭牧麟的家世背景,即便柳文羲是冯渊亲口承认的弟弟,也不至于让他讨好,牧麟的态度也不像是讨好,倒像是想交朋友。
可同在国子监读书,牧麟有大把的时间跟柳文羲相处,何必多此一举的在休沐之日约人听戏?
王益和卢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成算。
牧麟多半是为了他们俩,想将自己认识的朋友,介绍给他们俩认识。
也就是说,牧麟认为柳文羲值得他们平等相交。
牧麟白了二人一眼,“我就不信你们想不到原因。”
“嗨,你的心意我们明白了,”卢轩笑了笑,道,“那位柳公子瞧着确实对听戏不感兴趣,你若是有意介绍我们认识,倒不如下次直接点,定个酒楼,就我们几个聚一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