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跃则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以为然地道:“我看月夜不错,就出来练练身手,你这麽想,我也没办法。”
程跃还是一样的淡然,景年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薇儿,大半夜的我在外头睡一宿还比较方便,之所以非要赶回来,是因为我想你了。”
景年脸上的哀怨让程跃不禁沈默,片刻之後,觉得於心不忍,终於说出心里话:“你这麽晚还没回来,我睡不著,才出来练武的。”
景年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过,想扑上来紧紧抱住程跃,被他及时避开。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好。夜色已晚,你快去洗漱准备一下就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程跃说完,转身走向自己屋里。虽然主屋和偏房有个门连在一块,但还有另一个门是直接通向院子的,程跃向来就从这个门口出入。
“薇儿。”景年有些不舍,但最後还是无奈地道,“那你要好好休息。”
看著程跃走进房里关上门,景年有些落寞,瞪著紧闭的房门一会儿,才走回自己屋里。
第二日清晨,景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赶去找华锺南,在丫环们为自己更衣完毕,再漱洗一番後,便叫丫环下去准备早膳,自己则悠闲地坐在屋里翻书打发时间。
等到偏房里传来声响,景年才兴奋地放下书本,跑到偏房前揭开帘子轻敲闭上的房门。
“薇儿,你起来了吗?”
“景年?”屋里传来程跃疑惑的声音。
“是我。”
屋里又是一阵无声,不久後,只披了件外袍的程跃打开房门看到了景年。
“今天不用去习武吗?”
“华师父有事离开了,叫我自己修习。”
“是不是觉得师父不在,就可以偷懒了?”程跃好笑地看他。
“薇儿,你怎麽可以这样怀疑为夫呢?”景年不满地看他,“我只是打算休息一个上午而已,晚些时候我会乖乖去练武的,今天早上,我要好好陪你,这些天,冷落你了。”
程跃微微一笑:“没事。”
景年想把他拉进自己屋里,程跃避开,解释说:“我还没洗漱,你先等我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景年说话,当他的面一把把门关上,景年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让他对著门口咬牙切齿了半天,好像这门与他有深仇大恨。
“等著,我定要把这偏房拆了,哼!”
最後,景年小声说完,气呼呼地甩袖离开。
门里面的程跃听不到他的话,就算听到也不以为意,更何况他会把景年关在门外也是有原因的,毕竟,漱洗更衣的过程中,有一些事他不想让景年知道。在景年眼中,他是一名女子,更是他的妻子,可事实上,程跃是再真实不过的堂堂儿郎。
程跃准备好出来的时候,看到景年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好今天的早点。
“薇儿,快过来吃吧,吃完我和你一块去给爹娘请安。”
程跃习惯性地坐在景年身旁,他才坐下,景年立刻在他面前的碗里夹了好些好吃的。
“薇儿,你多吃些。”
“你才应该多吃,那麽瘦。”程跃也给他夹了些吃的放进碗里。
“是还比你瘦些,但和一开始比,已经好了不少了!”景年开心地吃著他夹来的菜点。
“的确。”程跃点点头,也开始吃东西。
一边吞咽嘴里的东西,景年的眼睛瞄了下偏房的位置,说道:“薇儿,大夫说我已经完全没事了,而且也不用再吃药,你看,你是不是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
程跃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
“薇儿,怎麽一直不说话?”
见他愣了半天,景年不由得问他,而程跃则深深看他一眼。
一大早就丢这麽麻烦的话题过来,让他说什麽呀!程跃有些生气,可想来想去,的确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景年才好,索性对他说:“这事你和爹娘去说,由他们做主。”
程跃在景年再三纠正下,已经开始自然地称呼宁老爷和宁夫人为爹娘。现在景年提起的这件事,他回答不了,就干脆扔给宁家二老,反正这个麻烦是他们自找的。
没看到景年一听他这麽说,反而更高兴了:“爹娘一定会同意的,我知道他们很希望宁家人丁兴旺,现在我身体好了,你再搬过来住,过一两年生几个宝宝出来,他们肯定高兴。”
吃著东西的程跃喉咙被卡住了,一直咳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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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12
12
“薇儿,快,喝点水顺一顺!”
景年在一旁紧张地端茶递水,立於旁边不知情的丫环们见了,掩嘴一笑,她们的少爷对少夫人可体贴啦,瞧,不过才咳了几声,便担心得跟什麽似的。
喉咙的食物咽下後,程跃不咳了,但头开始疼了。
生宝宝?景年生还是他生?这真个问题。他是个男人,肯定生不出,景年比他还像个女人,但也是男的,自然也生不出,至於宝宝──唉,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女装穿久了,他的脑子湖涂了,居然会想怎麽生宝宝的问题,想到这,程跃的头更疼了。
可想著想著,程跃脑中一闪,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看著景年,谨慎地问:“景年,你知道,男人和女人,怎麽生宝宝吗?”
“生宝宝?”景年一脸困惑,“不是睡一张床上自然就有了吗?”
他就知道!程跃想笑了,但又死命憋著。
大户人家都有个习惯,女儿家的话,一直到出嫁前,才有专门的人教她如何与丈夫行房,之前对此事是一无所知的;而男孩子,则到年纪接近了,就由父亲或是兄长告诉他们,又或是带他们到青楼转转,开开眼界。
程跃自养父,也就是他的师父过世後,为生活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物都接触过,也曾有一段颓废的生活,这些事情是早早知道了的。景年不同,八岁就开始生病,而後一直卧病在床,连能不能再康复都是个问题,谁还有心情去教他这个?
景年会成亲是草率决定的,加上与他成亲的人实质上是一名男子,自然没有人想到其他方面上,更不会想到去提醒他。於是乎,景年在这方面,还是无比的纯真无邪。
本来还觉得困扰的问题,现在一听景年这麽说,程跃顿时轻松无比,不自觉间,嘴角轻轻弯了起来,一眼可知他的心情非常好。
景年是有些奇怪,但只要他能开心便一切都好,所以也没多想,继续吃著早点。
吃完後,两人一道离开景年轩,去给宁老爷夫妇请安,景年像往常般先和父母逗趣一阵,乐得他们开怀大笑了,便趁机提及,让程跃搬到自己屋里睡。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景年感到奇怪。
“爹、娘,有什麽不妥吗?”
“这……”
宁氏夫妇二人面面相觑,半天找不到话。
“爹、娘,孩儿身体真没事了,就让薇儿搬来和我一块住吧,再说了,她好歹也宁家少夫人,整日住在偏房里,不妥吧。”
宁老爷看向程跃,他却兀自在沈思,没看见宁老爷不知如何是好的目光,宁老爷只能自救,可是看到一脸期盼的景年,欲言又止。
这可如何是好?
本来还可以借口景年身体不好,现在他身体已经全好,就已经没什麽借口可用了。
“是啊,孩子身体都没事了,让小薇老住在偏房确实不好,不如,让他搬到景安阁里住下,可好?”宁夫人小心地提意见。
“娘!”景年不同意了,“薇儿是我的妻子,你怎麽让她搬到别处去住啊?”
“可是,这……这……”
宁夫人也不知如何是好,一脸无措。
景年看著沈默的父亲还有无奈的母亲,终於忍不住了,有些大声地说道:“爹娘,你们是不是嫌薇儿出身不好,配不上咱们家?当初让她嫁过来只是被迫无奈,现在我身体好了觉得她配不上了,想冷落她赶走她是吗?”
景年这麽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知道程跃身为男儿身,景年的父母从未拿他当媳妇看,也因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男儿媳,从不主动和他交谈。
在景年眼里,妻子的衣服来来去去就那麽几件,他的娘却不闻不问,妻子总是闷在屋里,除了歆兰偶尔过来看看外,就再没有其他伺候他的人,他主动去提,他娘才勉为其难地为妻子准备首饰,等到他好不容易让妻子习惯称呼父母为爹娘,但妻子每一次叫他们,父母都是一脸遮掩不住的尴尬,一点也察觉不出愉悦的心情。
在宁家,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主动向妻子嘘寒问暖,明明她什麽过错都没有,明明总是安安静静待在景年轩,明明她的出现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喜悦……
“孩子!”
“景年!”
景年的话说得有些重,不止宁氏夫妇,连程跃都忍不住开口。
“你怎麽可以这麽说爹和娘,他们一直是为你著想的。”
景年气色未平地坐在椅子上,但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语气放缓了些:“我知道。可是,爹娘,如果你们真是担心我,就让薇儿搬过来吧,薇儿在我身边,我觉得比什麽都好。”
看到景年动了气,宁老爷也有些吓著了,深怕他气火过盛,一个万一又病倒在床上,眼下听他语气这麽坚决,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的,这种情况下还装糊涂,连程跃自己都过意不去,见场面凝重,程跃安静地提道:“不如,我就搬过去住吧。”
宁老爷和宁夫人眼巴巴地看他:“这成吗?”
“我自有分寸,请放心吧。”
程跃只能向他们保证。他的保证是有前提的,景年未满十八,连如何行房都不清楚,估计二人也就睡一张床上,所以应该不会出现什麽问题。只要他平日再多注意一些,景年还是不会察觉他的真正性别。
於是事情就这麽定了,早迫不及待的景年一回到景年轩就让仆役把程跃的所有东西从偏房搬到了主屋。
“记得,东西搬完後,这小屋的墙马上给拆掉,少爷我不想再见到它!”
任性的景年任性的吩咐让程跃苦笑一声,但也只是摇摇头,便作罢。
这时候,离八十一天,还剩下三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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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没有人猜程跃其实是无业游民呢?嘿嘿
当然,既然我已经说出来了,那就证明这不是答案了~
24号那天,就知道到底有没有答出来了!!
《少年游》13
13
同床共枕的第一个夜晚,迫不及待的景年自外头匆匆赶回屋里,只点著一根蜡烛的屋内光线黯淡,景年来到床边,看到了雕花床上背对自己躺下的身影,心里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觉得温暖。
一回到宁府,头一件事是问妻子在做什麽,丫环上前来回答已经睡下时,他有些诧异,师父不在,他因为牵挂无心习武,只匆匆挥两下就赶回来了,比往常回来的时间还要早得多,按说这个时辰,妻子应该还没睡下才对,他本来是想住一起的第一晚,两人能够好好相处多聊一些的。
景年坐在床边,床外头整齐叠放著一床被子,妻子则盖著另一床被子侧身睡在里头,除了她一头在夜晚更显得乌黑的头发,景年看不见她的脸。
为什麽是一人盖一床被子?
注意到这个,景年的眉头不禁拧起,心生不悦。
但此刻妻子明显已经熟睡,景年根本不想吵她起来,於是走出屋外,挥手轻声叫来随侍左右的丫环,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件事是妻子的意思,她说一向习惯一个人睡,现在两人睡一张床,她需要慢慢适应。
景年一听是她的意思,便不再有话,只是走向另一侧的盥漱房,沐浴过後再回来休息。
当屋门被丫环轻轻阖上时,一直假睡的程跃睁开双眼,於心底不由吁出一口气。
程跃习惯晚睡,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很难睡下,会这麽做,无非是为了逃避和景年一共睡下可能会遇上的种种尴尬和问题。
过了一阵子,程跃还是没有睡著,但景年回来了,屋里并不只他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贴身丫环轻盈的步伐,这个脚步走到床边,景年在这时低声道:“不用给我铺被了,我自己来。”
“是。”轻柔的一声回应,轻盈的脚步声退至一旁。随之而来的,是带著沐浴後清香的人轻轻揭开被子,躺在床的外侧。
“洛秋,你把帐帘下了,然後把灯熄掉就出去吧,今晚就不用再在外头侍候了。”
“是。”
悉悉索索一阵响声後,眼前的光芒更为灰暗,再过片刻,整间屋里一阵漆黑,随後,关门声传来。
程跃一直在装睡,但他感觉到身旁的人一直在小心地向自己靠近,然後一只手摸到自己垂在枕边的发丝上。
“薇儿。”
自言自语般细若无声的轻唤,若不是在寂静的黑夜,程跃一定听不到。
那只手一直在自己发间抚摸,程跃不禁僵起身子,就怕他有进一步的行动,然而,这只手就是在那停留,一直到程跃忍不住睡下前,也还是停在那里。
程跃醒来的时候,已经起床的景年正在让丫环给自己梳头更衣,这和平日没什麽两样,在偏房睡的时候,程跃也是主屋一有动静就起来了,只不过现在他从偏房搬到了主屋睡。程跃醒了,但没有人知道,於是他继续装睡。他能感觉到更衣完毕後,景年坐在床边看了他一阵才终於离开。
程跃能听到走出屋外的景年压低声音向丫环们吩咐:“等会儿,你去挑几个伶俐的丫环过来侍候少夫人,她如果觉得合适,以後就留下专门侍候她,不行就再找。”
“可是,少爷,这件事得请示老夫人。少夫人的大小事宜一向是由她负责安排的。”
“你照做就是,娘那边我会去和她说。”
“是。”
景年走了,程跃趁著这个机会赶紧起床把衣服换上,等到衣服穿好确认无误再把头发盘起用一根玉簪别好,接著才把门打开让丫环们送上漱洗用具。
这是程跃在宁府住的期间不得不养成的习惯,这里分工明确,主人屋里从不放这些漱洗用具,都是丫环们早起侍候时一并送上的,要想漱洗只能吩咐她们送上。
洗漱完了,程跃才像平日那样走到院里练练身手,但和平日有所不同的是,练没多久,程跃看到一向侍候景年的洛秋带著几个面生的丫环走进院里。
程跃转念一想,便忆起了这是景年的吩咐。
出了一身汗,程跃才停手收势走向廊口,对一直静候他的洛秋说道:“我不用人侍候,你让她们回去吧。”
洛秋不卑不亢地答道:“少夫人,这是少爷的吩咐,说一定要留几个人侍候你,若你不满意她们几个,我再换。”
“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跃想再说些什麽,但一看洛秋坚决的态度,便无奈作罢。
程跃从来只当自己是宁府的客人,自然不会摆任何的主人架子,加上洛秋是景年的贴身丫头,她听景年的吩咐是自然的,程跃想了想,便不再为难她,而是打算等景年回来亲自同他说。
於是早练的景年回来後,看到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妻子杜薇的衣冠仍然和平日一样,总是简单的盘起再别住,衣服还是那些套式,朴实的颜色,衣料上没有任何花纹,固然中秋过後天气微凉,但看她一身衣服严严实实裹住身体,在一旁的人都不禁为她觉得热。
她此刻正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洛秋带著三个长相都不差的丫环恭恭谨谨地立於她面前。宁府财大气粗,给下人的薪津不低,发放的衣服质地比普通人家的衣料还要好,丫环们在一块时不时会有些攀比心态,每个人的头饰不算金贵,却个个别具特色,经过这麽一对比,景年更觉得自己的妻子穿著真的是连下人都不如。
景年见到妻子正微微露出苦恼的神色,脚步不由加快,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