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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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跃站在一旁看见这个锦囊,觉得有几分眼熟,当景年打开锦囊拿出里面的东西时,他才醒然。
  “头发?”景年拿出里面的东西,看见是什麽後,眉毛不由蹙起,“爹干嘛要把这些头发压在我床头?”
  再仔细一看,分明不是一个人的头发,一束颜色稍深发丝较粗,另一束黑中带黄发丝也细一些,这两束头发用一根红绳系住,牵牵捆在一起。
  不知是谁的头发一直压在自己床头,让景年觉得有些诡异,又有些不悦,塞好後随手丢还给丫环,吩咐道:“随便拿出去放,别再放在我床里,怪奇怪的。”
  丫环一听,方露出为难之色,程跃已经开口道:“别!”
  “怎麽了?”景年看向他。
  程跃迟疑一下,才说道:“还是放回去吧,你爹这麽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反正对你有好处。”
  其实程跃本来是不信这些的,但自己到来後景年一天一天康复的身体却让程跃不再那麽肯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景年仔细琢磨他的神色,随後想了想,露出略略带著狡黠的笑容,从丫环手中拿回锦囊,然後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薇儿,你肯定知道这锦囊的由来吧?如果你不告诉我的话,我就──把它烧掉!”
  听他这麽说,程跃开始犹豫,其实并不是什麽秘密,之所以不想回答,是觉得有些尴尬,想了又想,程跃把目光对上景年,手下意识地摸了下垂在鬓间的发。景年见状,愣了下,随即想起什麽再把锦囊打开,拿出捆在一起的发站起来与程跃的头发作比对。
  果然,那束又黑又有些粗的发丝是程跃的!
  “薇儿,这束颜色黑些的头发是你的?”
  “嗯。”程跃点点头。
  景年万分惊讶,又道:“那另一束是?”
  程跃看著他不说话。
  景年的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即拉下自己的一束头发对比,果然,和自己的头发非常相像!
  “这是怎麽回事?”景年紧紧抓著锦囊,不解地向他询问。
  事已至此,恐怕也由不得他不说了,程跃於是向他说道:“那是咱们──成亲那天,你揭完盖头昏过去後,你爹让人各自在我们头上剪下一束发绑在一块放在锦囊里,然後他就收走了,什麽时候压在你床底下的,我也不知道。”
  “为什麽要这麽做?”
  程跃淡淡地笑著:“结发夫妻,不结发,如果叫结发夫妻?”
  “原来如此!”闻言,景年激动地看著手中的锦囊,想到自己刚才居然想要烧掉,不由又握得更紧些。
  等到激动的心情稍微平息,景年才慎重地把锦囊交给自己的贴身丫环洛秋,让她给锦囊缝上带子。
  “缝带子做什麽?”程跃不解。
  “这才能方便随身携带!”
  “又不是什麽贵重东西,带著这个恐怕不妥吧?”
  “对我而言,世间任何珍宝都没它贵重。”
  景年看著程跃的目光灼灼,让他竟有些不敢直视。
  後来景年问了宁老爷才知晓,把他们的头发捆在一起後,宁老爷亲自拿去做了一场法事,说是这样可以让他们真正福祸以共,压在他床头,也有保佑他让他早日康复的意思。
  景年想要把锦囊系在身上随身携带的意愿,宁老爷听罢并没有反对,只是一再叮嘱他一定要收好,据说景年身体康复得如此之快,这个锦囊起到了一定作用。
  有一日景年午休醒来没看见程跃,眼珠子一转,待丫环们为自己漱洗完毕後,拎著他叫洛秋为自己准备的茶点,来到偏房,一揭开挡在门前的帘子,没有关上的门里边,他一眼看见程跃坐在床上专注地打坐运功。
  景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也是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妻子会武功。
  没有出声打扰,更害怕会影响到程跃,景年进来的时候都小心踮著脚步,把茶点盒子放在一处时,动作都分外轻细,深怕发出一点声响,随後才慢慢坐在椅子上,兴致盎然地注视程跃,直至约莫一柱香时间後,他张开眼睛看向自己。
  景年冲程跃笑得开心,起身拿过一张干净的擦脸巾走到他面前,想为他擦拭运功过程中流出的汗水。可程跃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地一把夺过面巾,自己动手擦拭,装作没看见景年脸上的失望。
  景年坐在床上,几乎要挨到程跃身上,他的双眼一直盯著程跃看,看著这张干净端正的脸,还有眉间经常不自觉出现的皱褶。景年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别的女子完全不一样,她虽然也时不时露出笑容,但总清淡如水,若有若无,和他在一起,从不主动开口,只要他一不注意,她就会陷入到自己的思绪里,任目光落在遥远的地方,她总是一脸平淡,无欲无求,任何会讨女子欢心的东西,她总是宠辱不惊地含笑收下,然後搁置,她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打扮,身上的衣物来来去去就是那麽几件,衣料的质地和颜色总是最简单朴素的……
  景年情不自禁地拉住程跃的手,然後紧紧握住。
  “怎麽了?”看景年突然一脸紧张,程跃不由问道。
  而景年却深深看他一眼,身体挨得更近,程跃都能感受到传递於他身上的体温,想退开,被景年幽怨的目光一望,便只能於心底叹口气,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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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游》8

  8
  景年长年卧病在床,尽管此刻已经恢复得与正常人无异,但终因长年待在屋内的关系,皮肤真真是白如凝脂。景年的娘宁夫人当年曾是安阳城里排名榜首的大美人,据宁老爷所言,景年的容貌像极宁夫人且又更甚之,才四五岁,就已经美名在外,那时为目睹他一眼,各家小姐夫人想著法子来窜门,几欲踏平宁府门槛。
  要是景年一直无病无痛的长大,现在的他极有可能成为翩翩佳公子,举手投足间万人倾倒,春风得意正当年少时。
  然而景年整整病了九年,九年的时间,人们足以淡忘那个如仙童下凡的宁景年,可这九年的时间,即使景年快被疾病掏空了身体,精致的轮廓摆在那儿仍旧不掩他一身芳华。
  最最吸引程跃注意的,就是他的一双大眼,程跃搜尽记忆,都找不出任何足以匹配这双明亮眼睛的事物来形容,真要让说出感想,他也许会告诉你,这是一双冰雪灵慧的眼睛。
  就像冰天雪地里花费数千年岁月才凝结而成的冰,在难得的旭日照耀下,一滴晶莹透彻的水滴在底部凝聚,快要落下前,发出最动人耀眼的光芒。
  虽然从未说出来,但程跃知晓自己爱极了这双眼睛,一开始因为病弱的关系透露几分疲惫慵懒,但这段时间身体大安後,他眼中灵动的光芒几乎到达极致,眼波流动之间,他总是被轻易牵引,一点一点沦陷。
  “薇儿,你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
  景年微微眯起最容易让程跃失神的漂亮眼睛,脸往程跃那边再靠近一些,秀气的翘鼻缩了下,随便露出一脸满足的浅笑。
  因为离得近的关系,程跃大汗过後身上的气味更浓了,景年稍稍靠近就嗅到了。
  程跃低下头在自己肩窝和手臂间闻了闻,除了汗臭味就没闻出什麽。
  “没有啊,除了汗味哪还有什麽味道?”
  因为景年撞见过几次他没抹胭脂的模样,见他都没察觉什麽,程跃於是坚决拒绝歆兰再给自己抹这些东西,要不然他真被呕死,一个堂堂男子汉天天抹这些女儿家的玩意,要是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没有抹胭脂,且偏房里又从不点熏香之类的东西,那他身上又哪来什麽味道,反倒是景年,因为长年都在喝药的关系,身上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挺好闻的。
  趁程跃低头找原因的时机,景年一把抱住他的身体,脸紧紧埋进他的肩窝里。
  “景年?”
  程跃的身体有些僵硬,想推开他又怕自己的手劲过大会误伤体质虚弱的景年。
  “你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是雨後的草香,被雨冲干净的空气,混和在一起透净地传来,让人迷醉。”
  景年脸埋起来,发出的声音有些闷,有些甜,又有些程跃以为是错觉的柔情。
  “薇儿,你有好多事情我都还不知道呢。”
  景年的牢骚话引来程跃会心一笑,只是不清楚他怎麽突然开始闹别扭。
  “那你想知道什麽?”
  “你会武功?”景年抬头看他,眼睛熠熠生辉。
  “是啊。”
  “跟谁学的?”
  “我师父。”
  景年不满地蹙起眉,生气他怎麽总是一问一答,都不知道举一反三。
  “你师父是谁,你为什麽要学武功,你学几年了,学得怎麽样?”
  “我师父啊,是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程跃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嗯……我家里穷,就把我抱给师父照顾,师父是个武馆的武师,跟著他,我自然从小受熏陶开始习武,这样也有好处,强身健体。我三岁开始习武,一直到现在,学得不算怎样,对付几个小贼还是可以的。”
  “我听爹说,你是为给你哥筹钱才嫁过来的,可你不是从小就被你师父抱回去照顾了吗?”
  程跃僵了一下,片刻後才道:“我师父在我十一岁那年就病逝了,後来,我家人又把我接回去了。”
  以为他是想到伤心事,景年又用了些力气抱紧他。
  “薇儿,以後就由我来照顾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先等你身体全好了再说吧。”程跃不由笑笑,比他瘦弱许多的景年老是这麽说,事实上还不定是谁照顾谁呢。
  “练武强身,干脆我也练武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程跃赞同地点点头。
  “薇儿。”景年笑嘻嘻地看他,“就由你来教我吧。”
  可程跃想都没想,立刻摇头拒绝:“我的武功真不怎麽样,府上请的那些护院的武功都和我不相上下,我看,还不如叫护院的总头教你,再不然,叫你爹请个更高明的师父。”
  “你干嘛老是你爹你爹的,是我们的爹!”景年很不满地大声纠正他。
  程跃没有说什麽,只是选择岔开话题:“我因为跟我师父学了武功,所以不想再改投其他师门。你不同,可以选择更好的师父教你,学习一些对你更有利的功夫。”
  景年转念一想,点点头道:“也对,我一定要练得比你厉害才行,这样才能保护你。”
  景年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就拜托父亲帮他请一名师父教自己武功,宁老爷起先犹豫了一下,但在景年的哄劝之下,加之习武的确能强身健体,便点头同意了。
  宁老爷不出五日便给景年请到了一名师父,待他向景年他们报出这位目光矍铄的老者的名号时,程跃暗中大吃一惊。
  他知道宁老爷有本事,没曾想竟然有如此本领请到一剑指天的华锺南来教导景年。华锺南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二十三岁便以出神入化的剑术响震天下,三十岁时,除了武林第一高手能与之匹敌外,再无对手。
  欲拜其门下的人不计其数,但华锺南收徒的条件极其严苛,如今年过七旬的他仅收了两名徒弟,这两名徒弟现在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名气绝不亚於当年的华锺南。
  後来景年告诉程跃,他才知道,原来在景年六岁时,华锺南便想收他为徒,只是当年他爹觉得练武太吃苦便不肯,再後来他病卧在床,也没机会练了。现在华锺南知道他想练武,立刻赶了过来。
  华锺南知道景年曾经病卧多年,为他把过脉後,说他身体现在甚是虚弱,但慢慢调养还是能恢复,他要教景年的功夫正好能补足他体内虚空的气息,让他变得强壮结实。
  景年一听,欣喜不已,连连说再苦再累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华锺南的功夫剑术一向不外传,景年只能每日去到华锺南指定的地点秘密训练,但效果确实如华锺南起初所言那样,景年的脸色一日一日变得红润,瘦弱身体也逐渐变得结实。只不过每日训练的课程较为繁重,每日鸡啼而起日落而归,累得他一回来直接趴在床上,完全不想动弹。
  一开始宁老爷和宁夫人见状都不想让他再学习下去,可都让景年驳回去了。反而是程跃,知道谁开始习武都有这麽一个过程,便从未说过什麽,并且在他累得腰酸背痛时,坐在床边为他轻柔地按压身体。
  有程跃默默地认同支持,景年咬著牙硬是忍耐,景年习武的原因一开始的确很简单,但见程跃如此支持,为了更加讨好他,景年便越来越刻苦。景年的根基极佳,要不然当年华锺南也不会想收他为徒,加上为了治好他的病,长年来他不知道吃下多少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珍贵药材,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底子却达到了最佳状态,以令华锺南这个剑术大师都刮目相看的速度进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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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CP是已经设定好了的,所以应该不会变,个人依然是偏向年下的,嘿嘿!
  不过放心吧,会让景年慢慢转向强攻的~虽然需要经过一些磨炼~~一一b

  《少年游》9

  9
  时间匆匆流逝,眨间眼,程跃住在宁府已经一个月了,现在的他还和之前那样,极少走出景年轩,只要景年不在,便窝在偏房里打坐或是到院子里练功。
  这日,景年又是一大早就跑出去练功,程跃见院里没什麽人,便走出屋子,折根细竹竿练起剑术。
  程跃的武功在高手看来,不值一提,勉强值得称赞的是,非常实用。能强身健体,也能应付不会武功的毛头小贼。年幼的程跃也曾幻想过一刃一骑遍天下,一酒一笑弹指间,威震四方,名扬天下,可事实是,他只能跟著默默无闻的师父学习一点也不厉害的武功。
  他的师父是一个没有名气的武馆里的武师,每月拿不过几钱的薪津,为了照顾他,师父甚至戒了酒。师父不识字,教他时武术都是言传身教,他八九岁时,迷上了听说书,尤其喜欢听那些武功高强,快意恩仇,不畏强权的大侠的故事,他开始幻想自己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也明白,师父教他的那些武功,顶多是比普通人厉害一点而已。
  他开始不情愿和师父习武,他觉得拿剑的侠士最是潇洒轩昂,他每天都浪费时间跑去听说书,期待有个高人出现教导自己高强的功夫。
  师父似乎知道他的意向,也从不勉强他,只是比以前更加早出晚归,然後在他十岁生辰那年,交给他一把他梦寐以求的长剑。当时的他比那把剑高不了多少,他兴奋地整日拿著剑,连睡觉都要抱著,完全没注意到师父更加憔悴的面容和佝偻的身躯。
  快要十一岁的一天,师父出门後就再也没回来,程跃至今都还记得他出门前看著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自己,浑浊的目光里充满慈爱,走出门外的背影,微微弯曲著,却仍然稳健。
  认识的人把师父的尸体送了回来,他们告诉程跃,为了给程跃筹出在外拜名师学武术的钱,师父不止白天在武馆里传授武术,晚上还在一个大户人家当起了护院,每日几乎都是工作一整天,而这天,这户人家进了贼人,他的师父在追赶的过程中被穷途末路的蟊贼一刀刺进胸口。
  那一天,程跃跪在师父的跟前,快要哭干身体里的泪水。
  那之後,程跃不再有任何幻想,他每日都刻苦练习师父曾经教导给他的功夫,一点一滴,深深把这些铭刻入他的骨髓之中,不想忘也不能忘。
  他曾经问过师父,既然从小就抱著了他,为什麽不让他认他做爹,他的师父说,或许有一日,他会被他的亲生父母认回去,爹,有一个就够了。
  虽然程跃从未开口叫过爹,但在他心里,师父才是他的父亲。之所以同意男扮女装,甚至是以出嫁的名义留在宁府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宁老爷对景年的宠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程跃不明白,如果他的运势真如那名道长所言那麽好的话,为什麽他小时候的命运如此乖舛,他的师父也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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