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结三千之双龙缘----上官公子

作者:  录入:11-18

  花族对联姻非常热衷,澜泽回来就带著花族公主,宗族长老们明著不能反对就暗地准备。涵霜太後突然传话给景渊,「你问问澜泽,他究竟想干什麽,顺便把这些画像送过去,让他看著选。」抱著画轴,景渊感觉好像抱著烫手山芋,人人都道他和澜泽同母所出,若是他出面,必然可以劝说澜泽回心转意。
  万般无奈,景渊只好前往澜泽书房,澜泽回来就忙著陪公主,他们甚至没有好好说话。书房没有人,景渊把画轴放好走到窗边,恰好看到澜泽和公主在对面的水榭谈笑,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麽,但是看得出气氛非常好,真似情深意笃。
  景渊默默看著,澜泽似乎感觉到,突然抬头,目光扫过来,眼神清明得不沾一丝情绪。景渊愣住,慢慢握拳,胸膛仿佛有团团郁结的气堵塞,许久,他突然自嘲般笑道:「景渊啊景渊,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是有所期待,真是愚蠢!」
  当晚,景渊没有睡意,索性出来散步,看到凝岚小筑依然亮著灯,他蹑手蹑脚走进去。浅眠的男子侧身躺在锦榻中,眉毛微微蹙起,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似有什麽烦心事,搅得梦中亦不得安宁。景渊看著他,突然觉得心疼,干脆爬上去躺著,如年少时期那般手足相抵,宛若并蒂莲。
  「景渊?你几时进来的?」将醒未醒的时刻,澜泽的声音低沈柔滑,仿若上等丝绸,「正好,陪陪我吧。」他说著欲起身,被牢牢按著,景渊的声音很低很轻,澜泽听著却感觉暖洋洋,「再躺一会儿吧,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说话。」
  「是啊,都怪我太忙。」澜泽不自然地微笑,笑意有几分落寞,或许只有在景渊面前,他才能够卸除层层伪装,「说什麽呢?」
  景渊闷声闷气,「随便。」
  澜泽知道他不痛快,依旧微笑,把玩他的头发,语气淡然:「长老们本来打算利用我的婚事来调整各家势力,我不能让他们如愿,父皇走的时候扔给我一个烂摊子,如今好不容易有起色,我凭什麽任由他们摆布。所以我必须娶花族公主,这样谁家都落不到好处,反而会消停些,而且将来不管发生什麽事,仙界都必须和我们同一阵线。」 这番话他说得慢,缓缓如流水,最後顿一顿,问道:「景渊,你会支持我吧。」
  景渊愣住,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澜泽太陌生,令他不知所措。
  澜泽缓缓叹一口气,正色道:「你在生气?」
  景渊顿时如炸毛的猫,言语颇激动,「我怎麽敢生你的气,恭喜你都来不及,我怎麽敢生气。」
  澜泽笑起来,声音清澈,「那就不要愁眉苦脸,我不喜欢你这样。」
  景渊闻言恼火至极,却无法发泄,跳起来朝外走,冷不防听到澜泽在身後幽幽地说:「景渊,有些事还是忘记吧。」
  脚步停顿,景渊深深吸气,胸口喉间被堵咽得刺痛,许久,终於费力说道,「成人礼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陛下尽管放心。」说罢,他飞快跑出去。
  澜泽默然半晌,摇头苦笑道:「我并非在乎那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物是人非的感觉越发强烈,景渊实在闲得慌,想帮著做事却发现插不了手,最後终於忍不住去找澜泽。踏进御书房,正在议事的众人纷纷闭口,景渊皱眉,径直对澜泽说:「麻烦陛下给臣弟拜帖,臣弟想去梧桐城看父皇。」
  朔夜退位之後就寄住羽族皇城梧桐城,这是公开的秘密,但是碍於水族和羽族的情面,没有人胆敢说破。澜泽听闻,单手撑颊,嗓音飘渺如烟,「你打算几时回来?」
  「不知道,臣弟想散散心。」景渊迎著澜泽的目光,凛冽眼神带著阴沈意味,看得澜泽突然有些於心不忍,遂挥手道:「你去吧。」
  景渊离开之後,每天送请龙帝过目的奏折就多一份简报,详细报告景渊的动向,无非他上午和某某吵架,下午和某某出游。澜泽感觉疲惫的时候就抽出来看看,字里行间似乎都能够看到景渊的身影,嘴角永远挂著玩世不恭的笑,喜欢用挑衅的眼神刻意激发他人的怒气,犹如顽劣孩童。
  正式订婚之後,龙族和花族联合向各界发布公告,虽然婚期尚未确定,贺礼已经源源不断送过来。澜泽却意外地心情烦躁,人人都道他是因为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好好休息,真正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关於景渊的报告里面有一个名字频繁出现,是雪凰丹莹。
  护送花族公主到达仙界入口,澜泽带护卫返回,行至半途,前方云层突然急速飘散聚合,这是附近有其他皇族经过的先兆,於是澜泽命令停步等待。银龙和雪凰从遥远天际飞过来,看到澜泽和龙族护卫,他们似乎很吃惊,行礼之後就迅速离开。
  望著景渊消失的方向,澜泽浑身不自在,不愿意多耽搁,回龙宫,却听闻太後召见。强压著心底抑郁之气,澜泽来到涵霜太後的寝宫,闲聊片刻,涵霜太後试探地说道:「前些天兽族的麟後过来拜见我,听她说,景渊现在和羽族的丹莹走得近,难得他对姑娘家用心,你问问他,要是当真喜欢丹莹,我们就正式向羽族提亲,如果时间来得及,你们就一起成亲吧,正所谓好事成双。」
  「母後……」澜泽张张口,心突然揪起来。
  「我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你们平平安安地娶妻生子,你不要辜负我。」涵霜太後殷殷望著澜泽,目光锐利得仿佛看透什麽。
  「是,儿臣明白。」机械地答应著,澜泽感觉心割裂似的颤动,脑海下意识浮现另一张面孔,熟悉的碧绿眼眸望著他,只是眼神凌厉得让他无法直视。
  筹备婚礼向来麻烦,尤其身为妖界三帝之一的龙帝的婚礼更是隆重,需要注意的细节数不胜数,其他事一律为婚礼让步。澜泽难得悠闲,收到辉宁请柬,本来犹豫要不要去,可是想到近来景渊冷淡的态度,实在心烦意乱,遂答应前往。
  精致亭台坐落於密开牡丹中,侍姬奉美酒,青为翠筱,紫为桑落。澜泽心不在焉地浅啜,却不动声色把坐在对面的辉宁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不是不知道他对自己怀著怎样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揣著明白当糊涂更好。
  轻轻叹一口气,澜泽略带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这时候打扰你。」说话间,他稍稍凝神,就感觉到空气中流动著刻意压制的极其微弱的气息,顿时倍感意外,心道:景渊?他怎麽在附近?
  「没关系,你就要做新郎,我以後想见你可是难上加难。正好他们送酒过来,想请你尝尝,翠筱性寒,桑落性温,交替喝才是上品,你要不要试试?」辉宁温言劝慰,旁边伺候的侍姬听到,立刻敛眉垂眼。
  「好。」澜泽不疑有他,先饮翠筱,後品桑落,霸道酒劲从喉间冲开,他掩嘴咳起来。辉宁立刻伸手拍他的脊背,未料澜泽突然浑身僵硬,辉宁只好讪讪收手,慢慢啜起另一杯,笑道:「比你们龙宫的离梦性烈吧,不过回味甘美。」看到澜泽苦笑点头,辉宁暗中朝侍姬使眼色,侍姬默默走到角落点起玉华香。
  闲聊片刻,澜泽觉得有些异样,头昏昏沈沈,按理,玉华香悠然蕴藉,适宜醒酒,怎麽自己越来越晕。起身,眼前突然天旋地转,澜泽慌忙扶著桌沿,模糊中感到一只手搭过来,辉宁的声音缭绕如烟,「澜泽?」
  把昏迷的男人抱起来,辉宁嘴角浮起得意的笑,没有人知道翠筱配桑落再辅以玉华香,会生成妖族无法抵抗的迷药。回寝殿,辉宁斥退侍卫,把澜泽放到锦榻间。暗香妩媚自生烟,迷恋地看著男人幽息如梦,脸颊因为迷药效果而漾著薄薄红晕,辉宁伸手解开澜泽的发簪,银丝铺渲滑满床,泛著月色光华。
  「澜泽,即使你会恨我……」低声喃喃著,辉宁俯身亲吻澜泽的眉眼,解开澜泽的衣扣,未料一道银芒突然破窗而入,刺进他的胸膛。一口血喷出去,辉宁艰难回头,就看到景渊被怒火染得赤红的眼睛。
  辉宁死,神界立刻奏请天帝,要求对景渊处极刑,天帝压著无数奏折,准澜泽前往天牢,欲给景渊最後的辩解机会。阴冷潮湿的牢房,景渊穿著血渍斑斑的囚衣背对著澜泽,却是久久不愿意开口。
  澜泽心灰意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仿佛有一种尖利的东西穿过心脏,把他牢牢地钉住。离开牢房,看著如血残阳,他轻声呢喃道:「景渊,我会保护你。」
  已经忘记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那些难熬时日,到处奔走,可是各族碍於神界的关系,没有谁敢拍著胸脯保证一定支持。一筹莫展的时候,神帝突然决定成亲,他不希望婚礼见血,言下之意就是景渊的事可以作罢。请柬送达龙宫,澜泽顿时感觉眼前昏黑,仿佛全身力气瞬间被抽离,许久,他才长长舒一口气,眼角湿润。
  神帝成亲的前一天夜晚,天牢走廊突然出现一道翠绿身影,没有人领路,天帝径自来到关押景渊的牢房,犹如被浓墨泼过般黑暗的房间弥漫著淡淡血腥气。闲停信步般,天帝踱至审问的木椅坐下来,点灯,烛光映照著被吊起来的人,手腕处的千年玄铁泛著冰凉光芒。
  「景渊,滋味如何?」天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有件事我差点忘记,丹莹为了救你,答应嫁给神帝,不过她已经怀著你的孩子。现在怎麽办才好呢?神帝那种小心眼的人,就算他再喜欢丹莹,也不可能忍得了。你说说,他会怎麽做?」
  听到这句话,景渊终於抬头,他的脸颊明显瘦下去,眼窝深陷,嘴唇苍白若灰,一点腥红从里面沁出来。天帝挑眉,似乎有些不忍心,叹道:「我给你机会让你解释,你倒好,嘴巴紧得跟蚌壳一样。不过你父皇不希望你死,他托我带你出去。」说罢,天帝走过来打开手铐,景渊重重摔下去,伤口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咬咬牙,他爬起来跟著天帝离开牢房。
  午夜寒风迎面扑过来,刺骨地疼,月的阴影班驳叠叠,天帝把景渊带到天门,沈声道:「你走吧。」
  景渊默然,纹丝不动,半晌突然轻轻开口,声音苦涩难当,「我想救丹莹。」
  「你以为你是谁。」天帝瞪他,露出鄙夷神情。
  景渊径自垂著眼睛,「请您帮我,我已经毁了她,不能再负了她。」
  羽族送亲的队伍陪著花轿前往神界,澜泽和兽族麒帝出於礼节亦率众相随。行至天门,突然狂风肆虐,耀眼光团急速降下来,送亲队伍被冲散,一道熟悉身影趁乱冲至花轿前面,澜泽看得分明,是景渊。
  嫁衣那麽扎眼,立刻被发现。护著丹莹,景渊兵器出手,羽族士兵和随行天兵惟恐伤到神帝新娘,可是他们毕竟训练有素,最终还是令景渊举步维艰。吐一口血,龙嗜杀的本性被彻底激发,翠绿眼眸完全被鲜血覆盖,嘴角挂著冷笑,景渊保持最後的冷静,转身对丹莹说:「去轮回池!」
  突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低沈龙吟摇撼天地,空中如落飞火,漫天红云中,银龙凌空而起,长须飘摇,通身银鳞遍闪银光。原本观战的众人目光齐刷刷扫向澜泽,发现他绷著脸没有任何表示,羽族凤帝绯烨开口道:「澜泽,你若再不出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澜泽抬手挡住他,「不劳你费心,我家的事我自会解决。」
  狂风呼号,乌云重重如鬼魅,闪电劈过来的瞬间,两条银龙冲破云层御风而行,势均力敌,斗得难分难解,彼此皆是伤痕累累,欲置对方於死地般的狠绝。乌云耸顶的天空再度响起沈闷巨响,在天空缠斗的银龙双双自云端跌下来,落进树林。
  恢复人形,澜泽捂著胸口站起来,衣服沾著泥土树叶,极其狼狈。景渊亦是勉力支撑,脸色青灰,惟独望著澜泽的眼神带著卑微的哀求,「澜泽,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弟弟,放我走!」
  澜泽顿时感觉如五雷轰顶,身体突然像是被撕碎一般,痛到极处却是麻木,辛辣滋味从鼻腔窜上来,呛得他欲落泪,「她就那麽重要吗?」
  「她怀著我的孩子。」景渊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所有的倨傲与张狂突然从他的眼底褪得干干净净,只有脉脉温情。
  澜泽没有说话,呼吸仿佛都变成负担,他慢慢抬头,拼命挤出萧索的声音,「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景渊抿唇,凄凉味道混著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他最後深深地看著澜泽,轻声道:「保重。」
  风拂过梢头,悉悉簌簌,宛如细沙从指缝滑落,寂寞无声。疲倦地靠著树干休息,澜泽情愿就这样永远睡过去。伤口没有大碍,景渊显然留情,不过他身负法印,现在勉强使用妖力,承受得了吗?
  「你果然放水。」凤帝绯烨追过来,发现澜泽,冷冷指责道。
  澜泽垂眼,落寞微笑,「他是景渊。」是我爱的人。
  「我不会留情,我必须把丹莹带回去!」 绯烨说完追出去,澜泽漠然看著他的背影,还是驾云跟著。
  终年云雾缭绕的轮回池就如同黄泉忘川,青色的宝珠如意悬浮於雾气,变幻光华流转。轮回命盘绕著如意缓慢转动,无数沙尘从命盘洒落,飘飘扬扬散进云雾中。然而平日素净的白玉台被血染红,景渊揽著丹莹,看著逼近的追兵,里面有很多熟悉面孔。
  「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以後请记得给我和丹莹烧一份供奉。」平静看著众人愕然的表情,景渊迅速後仰,带著丹莹一起掉下去,鲜红嫁衣随风飘扬,仿佛红蝶飞舞。
  「景渊!」澜泽冲出去,动作那麽快,竟然抓到景渊的手,恐惧源源不绝,他语无伦次,「景渊,抓著我,抓住我的手!」
  景渊仰头凝视澜泽,目光带著滚烫温度,仿佛要把他的面容烙在心底最深处,最後,他突然微笑,血痕自他的颊旁抹开,像忘川的彼岸花,「澜泽,你我从此各不相欠!」手微微使力,寒气顺著澜泽手腕冲上去,似一根尖尖长长的针,在血肉里面翻来覆去绞动,澜泽疼得略略松手,景渊立刻掉下去,顷刻就消失於嫋嫋云雾中。
  「景渊──」凄厉呐喊犹如野兽绝望的嘶鸣,然後,万籁此都寂。
  没有人料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无法再苛责谁,事情草草结束,只是心照不宣地将那个名字埋葬,景渊?谁是景渊?

  缘结三千之双龙缘(第五章)

  日将晓,天色胧明,无边丝雨细如愁,三百年时光仿若南柯梦,梦醒,蓦然回首,方知前尘过往。澜泽低头,俊美轮廓半明半暗,只是眼眸悄然流转苍白的影,深深吸一口气,他开口:「景渊,跟我回去吧。」
  「我已经是死人,怎麽回去。」景渊苦笑,声音透著丝丝无奈的苍凉。
  澜泽知道他的担忧,急切道:「之前就是天帝告诉我你在黄泉,他既然这麽说,就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
  「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回去,恨我的人太多,我已经不想再给你,给龙族带来任何麻烦。」 景渊怅然叹息,伸手摸摸澜泽鬓角垂下来的头发,柔软似缎,「澜泽,你和父皇回去吧,出来这麽久,你的皇後不担心吗?」
  澜泽抿唇,神色变幻不定,最後幽幽道:「我没有成亲,你出事以後我就向花族提出退婚。」
  「你!」景渊猛然坐起来,澜泽来不及闪避,下颚被景渊的头撞到,疼得他眉毛都皱起来。景渊慌忙凑上去替他揉著痛处,同时斥责道:「你怎麽回事,贸然和花族交恶对我们有什麽好处,而且联姻的办法可是你想出来的。」
  「我知道,可是你出事以後我才发现,对我来说,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我曾经在乎的那些东西说到底不过是浮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澜泽说完,明亮眼睛渴望地盯著景渊,里面的温柔满到几乎溢出来,甚至带著那麽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澜泽。」不著痕迹地避开澜泽的目光,景渊看著泛起微白光亮的西窗,微微蹙眉,「这句话你说得太迟。」清朗声音淡若云烟过眼,不留一丝痕迹。
  澜泽木木望著他,怔良久,想说些什麽,喉咙突然干涩难受,终是默然。景渊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下床进隔间,慕天正在穿衣服,看到他就随口问道:「爹,早饭吃什麽,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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