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结三千之双龙缘----上官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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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摸变成九尾狐在身边蜷起来闭目养神的花雕,千夜抬头说道:「这样吧,我执白,你先走。」话音落,澜泽面前立刻出现星罗棋盘的幻象,大得完全覆盖下面的山谷平地,粼粼怪石迅速退居两边,以黑白为色。
  澜泽沈吟片刻,以连角起势占得头筹,冥帝立刻跟进,起先彼此落子飞快,一盏茶之後却慢下来,局势逐渐呈现进退维谷的状态。澜泽苦思之後落子,抬头却见到之前领路的少年低头行至冥帝身边低语,不知道在说什麽,但是冥帝的表情看起来别有深意。
  越来越多的黑与白交织,呈胶著状态,冥帝微微皱眉,实在没有想到破解的方法,只好端起茶盏浅浅呷一口,意态轻描淡写,「看来是和局,不过我们好像没有约定和局要怎麽办。」
  「我没有输!」澜泽微笑强调,额前流海已经被汗水打湿,一绺绺粘著皮肤。
  冥帝以手托腮,手指轻轻敲打著面前的小方桌,语气轻佻之极,神情却极其无辜,「可是花雕想要龙鳞,怎麽办呢?其实你父皇的龙鳞最好,不过我没有那个胆量,他发脾气很吓人。我用其他条件换你的龙鳞如何?九百九十九片当然是开玩笑,给我三百片就可以,已经非常少。」
  哪里少,你根本就是无赖!暗自骂完,澜泽不动声色地反问:「您觉得您开什麽条件可以让我甘愿忍受剥鳞之痛?」
  「你过来,我告诉你。」冥帝笑得眼睛弯起来,神情活像那只枕著他的腿睡觉的九尾狐,充满算计意味。
  澜泽进暖阁,看到冥帝招手示意他俯耳过去,只好压著怒气照做,听完冥帝的话,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幸好及时扶著小方桌才没有倒下去。沈思片刻,他突然抬头,嘴唇已经被咬得血痕点点,湛蓝眼眸却掠过一线森冷寒光,「我答应你!」
  「花雕。」冥帝立刻拍拍九尾狐,笑道:「起来剥龙鳞。」
  他的笑容令澜泽毛骨悚然,但是情势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好直接从暖阁跳出去在山谷间显露真身,银白鳞片闪动宝石般璀璨的光,华丽非常。花雕咂咂嘴,虽然他之前叫得欢,可是真正要动手,反而别扭起来。
  「还是我来吧。」捏捏花雕的脸,冥帝起身悠然飘到银龙身边,伸手就揭下来一块鳞片,连著鳞片的血肉被扯得翻起来。银龙疼得剧烈挣扎,龙尾扫出去,直接打断支撑暖阁的石柱。暖阁瞬间失去平衡,在轰隆隆的声音中倒塌,花雕见状只好回冥宫。
  「哎呀,我可是很喜欢这里,澜泽你要补偿我,龙宫的赤火珊瑚很漂亮,花雕正好喜欢红色,你回去记得叫人运过来。」冥帝笑眯眯说著继续剥,银龙吃痛哆嗦,龙爪深深陷入泥土,龙鳞被剥下来地方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当鳞片拔得差不多,冥帝看著原本华贵美丽的龙身已经满目疮痍,轻叹道:「澜泽,你够胆量,这样吧,仙界我会替你出面。」
  澜泽没有回答,只是径自喘著粗气,浑身犹如被丢进烈火灸烤,疼得他头昏眼花。
  「麻烦来啦。」冥帝突然转身,抬手形成屏障以抵挡咆哮著冲过来的另一条银龙。
  看到站在冥帝身边的侍从捧著的玉盆里面染血的银鳞,景渊眼底迅速升腾起赤红的光,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你在干什麽!」
  「这是澜泽自愿,和你无关。」冥帝轻描淡写地回答。
  「千夜!」怒火轰得冲上来,理智被烧得灰飞烟灭,景渊的眼睛彻底从碧绿变成赤红,他怒吼著欲强行突破冥帝的屏障。须鬓在迅疾的狂风中飞舞,满身鳞片似乎倒立起来,鳞底银光若隐若现,一波接一波从龙头流至龙尾。
  「景渊,再使用妖力小心震碎你的内丹。」冥帝立刻警告。
  「放开他!」银龙愤怒咆哮,啸声高昂震动冥界,水波从他的周身窜出来,瞬间凝结成数条冰龙猛烈攻击。冥界天空瞬间风起云涌,凉雷落下来炸得碎石飞溅。
  「景渊!」先前强忍痛楚没有开口的澜泽却突然喝道,「这是我和冥帝的事,你不许插手!」
  「澜泽?」景渊虽然怒火中烧,但是澜泽的声音让他迅速冷静下来,狂怒的气势瞬间收敛。
  「走!」澜泽低头,轻轻闭起眼睛,刚才抬头的瞬间,已经从景渊的眼睛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到处坑坑洼洼,异常难看。
  「澜泽……」景渊突然明白什麽,心阵阵抽痛,法印同时开始发作,他强压著翻滚的血气,慢慢落下来,落到澜泽身边。
  「走啊!」澜泽几乎是吼出来,却感觉景渊在小心翼翼舔他的伤口,他立刻转头,惊讶地发现景渊漂亮的碧绿眼眸里面似乎流动晶莹的光。
  「我闯祸没道理让他承担,你要拔就拔我的龙鳞吧。」景渊昂首看著冥帝,目光异常坚定。
  「可惜我已经拔够。澜泽,三天之後我会把你需要的东西全部送过去。墨缘,送客!」擦掉手指的血迹,冥帝拿著装龙鳞的玉盆径自驾云回冥宫,留随从在原地看著两条银龙。
  已经结束吗?澜泽松一口气,只是稍稍动弹就疼得冷汗淋漓,他只好无力地趴著,血已经凝固,但是冥界鬼气通过伤口不断渗透,令澜泽的皮肉开始显露出诡异颜色。景渊心疼地用头拱拱他的身体,轻声道:「快些回去吧,我背你。」
  澜泽异常吃惊,无奈确实疲软,只好慢腾腾挪动身体伏过去。等他伏稳,景渊立刻腾空而起,然後似乎是为了泄愤,他故意给冥宫扔过去一个雷,炸得乱七八糟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出冥界,澜泽已经昏昏欲睡,景渊担心他,所以动作尽量轻巧,同时为了防止他掉下去,特地卷著他的龙尾。
  「冥帝究竟和你约定什麽?」声音从头顶传来,澜泽猛然清醒,迟疑片刻才低声道:「冥帝和我下棋,如果我赢他就同意解除你的法印,如果我输就必须给他龙鳞。」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你怎麽知道我在冥界?」
  「出天门没有看到你我就回去找。下次不要再这样,那些家夥什麽事都做得出来。」听著景渊的声音,澜泽意识逐渐迷糊,耳边呼啸的风声以及眼前流动的云影仿佛瞬间变得极其遥远……
  睁眼看到夜明珠的柔和珠光,澜泽明白自己已经回到龙宫,刚准备起身,无奈後背火烧火燎地疼,只好作罢。听到轻微脚步声,他微微侧头看著门口,慕天正好探头进来,目光和澜泽撞正著,他顿时慌乱不已,半晌才扭捏地说道:「我,我过来看看你。」
  「进来吧。」澜泽微笑,只是不知道总是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慕天为何变化这麽大。
  「我,我要向你道歉,以前,以前……」慕天支支吾吾说著,景渊把澜泽抱回来的时候著实吓到所有人,澜泽的朝服被彻底染红,嘴唇因为鬼气入侵身体更是泛著可怕的青紫。得知他是为了景渊而甘愿忍受剥鳞之痛,慕天第一次觉得自己之前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所以趁著景渊去煎药的空档跑过来看澜泽。
  「没关系,我不介意。」澜泽觉得舒服些,就慢慢起身,「你父王呢?」
  「在煎药,你先休息吧,我过去看看。」慕天说完急匆匆跑出去,脸红得好似要滴血。
  看著他的背影,澜泽低头轻笑,没想到龙鳞被剥除竟然带来意外效果,就是不知道之後的事能否按照计划顺利完成。正想著,云华走进来,对澜泽说道:「大哥,冥帝派使者过来,见吗?」
  「使者?」澜泽纳闷,冥帝怎麽这麽快就派使者?
  「你已经昏睡三天,二哥气得打坏鬼门,冥帝说看父皇的面子就不计较。」
  「我就知道!」深知景渊的脾气,澜泽只有苦笑,「你代我去吧,应该是送文书。」
  不多时,云华回来,果然拿著冥界和仙界同意解除景渊法印的文书。澜泽过目之後就放到旁边,把里面夹著的一张纸抽出来,凝视片刻之後递给云华,「你去人界把这个女人找出来带到行宫,记著不要让景渊发现。」
  「女人?」云华莫名其妙。
  澜泽微微勾动嘴角,眼底却泛起冰冷的光,「她是丹莹的转世,我就是为这个才答应冥帝拔我的龙鳞。北辰到现在都没有娶妃就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对丹莹死心,幸好我比他快一步,否则拿什麽对付他。」
  听完澜泽的话,云华顿时感觉脊背凉飕飕,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这样合适吗?」
  澜泽斜斜瞥著云华,眉目间似笑非笑,然而依稀带著点点冷酷意味,「本来按她的命格她活不过十八岁,我现在可是给她长生不老的机会,说到底,她应该感谢我。」
  龙宫西角的药房,温火煨著药罐,空气被熏得微微泛苦,景渊斜倚门框,目光直勾勾盯著红泥小炉。夜明珠的光透过搭起来的青竹帘在他的脸颊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慕天默默看著,没有说话,直到药汁在药罐中沸腾得几乎要溢出来,才出声提醒,「爹,药。」
  景渊回神,忙不迭把药罐端起来,用纱网把药渣过滤之後倒进白玉碗,顺便在里面加少许蜂蜜慢慢搅,等凉一些才尝尝味道,刚刚好。拿著药碗转身,看到慕天依然神情僵硬地站著,景渊就随口问道:「思翎呢?」
  「在奶奶那里。」说完,慕天撇撇嘴,似是在怄气般嘟哝道,「我生病的时候爹就没有这麽用心,药那麽苦,你怎麽不知道给我放蜂蜜。」
  「你这是……」景渊失笑,「那时候天寒地冻,我上哪里给你找蜂蜜。」
  慕天继续闹别扭,但是看到景渊的手搭过来,他还是乖乖走过去让景渊搂著他的肩膀,跟著一起前往凝岚小筑。
  澜泽正在看奏折,龙族负责掌管江河湖海,给人间布雨施水,稍稍不注意就可能造成洪水泛滥生灵涂炭,有时候水妖作乱,还要派兵前往缉拿。忙得不可开交是常事,不过近来比较清闲,可能是云华良心发现突然勤劳许多。
  「先吃药吧。」景渊把碗递过去,澜泽装著没看到,想蒙混过去,景渊就故意沈著脸,「喝吧,不然伤什麽时候好。」
  澜泽轻声抱怨,苦著脸接过来,入口才发现居然带著丝丝甜味。
  对著他吃惊的眼神,景渊略有些得意,「我请药师开可以加糖的药方,奏折我帮你看,布雨施水江流涨落这些事我还是知道的。慕天,过来学,以後这些事都是该你管。」
  「啊?」慕天尚未有龙族太子的自觉,迟疑片刻才反应过来,只好磨磨蹭蹭走过去坐在景渊身边,在听到自己必须记住所有水域哪怕是一条小溪的流向,他终於忍不住,「爹,我们还是回乡下种地吧。」
  澜泽扑哧笑起来,尊贵无比的龙帝之位在慕天看来竟然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不过也是因为他没有在皇家长大,心地还是单纯。看著父子时不时斗嘴,气氛和乐融融,澜泽的心却慢慢沈淀下来。
  幼时曾经幻想过彼此携妻带子把酒相叙的情景,可是後来如何对景渊产生不一样的心思,他已经不记得,现在唯一确定的事就是对景渊,他再也无法放手,只是像这样看著景渊的侧脸,满心都是溢出来的甜。
  等澜泽身体好些,景渊突然提议去人间,想著他本来就是爱热闹的人,憋这麽久已经不容易,而且凡间正值盛夏,澜泽便答应。在客栈吃过晚饭,思翎吵著要出去点荷叶灯,因为他看到店家的儿子就拿著荷叶灯和小夥伴们跑出去。澜泽虽然甚少到人间,人类习俗他还是知道,後知後觉才想起今天是中元节,情绪无法控制地低落。
  「我们要放花灯,你去吗?」景渊小心翼翼地问,好像带著顾忌。
  澜泽心口堵得慌,摇头,嘴角却必须挂著笑,苦涩得令景渊都不忍心看下去,。在窗边看著他们父子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澜泽轻轻闭眼,好像有无数沙砾反反复复硌著他心底最柔软的回忆,那些温情时光已经被岁月打磨得微微褪色。
  「店家,上酒。」
  「好!,您要什麽酒?」
  「最烈的酒。」
  一杯接一杯,一坛酒已经喝完,景渊没有回来,澜泽开口要第二坛,小二有点紧张,但是澜泽出手阔绰,他在掌柜的默许之下抱来第二坛。澜泽虽然是龙族,酒量却出奇地浅,和弟弟们拼酒从来都是第一个倒头睡,今天却古怪,明明已经腿脚虚软,头脑还保持著一丝清明。摇摇晃晃起身,他走出去,外面挤挤挨挨都是人,他满身酒气跟著人流漫无目的地晃悠。
  渐渐地,他发现些许异样,身边人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纷纷戴面具,形色各异的面具,哭泣的,微笑的,愤怒的,忧伤的。想到什麽,澜泽挤到路边,随手拿一个面具戴著,头发和衣服太显眼,他施法改变,然後跟著人群继续游荡。
  路过一座拱桥,澜泽停步,河面灯火优溪,声光相乱,无数花灯随著水流沈沈浮浮,满载著对逝去之人的祝福和祈愿。对岸,抱著幼子的银发男人风神俊雅,周身仿佛光华笼罩,在芸芸众生中格外显眼,澜泽默默凝视片刻,转身。
  回客栈,景渊以为澜泽已经休息,就照顾儿子们睡觉以後才回到卧房,床铺整整齐齐,根本没有动过。人呢?外面已经黑得不像话,虽然觉得澜泽不可能出事,他还是不放心跑出去,恰好遇到夥计,听说澜泽一个人喝完两坛烈酒,他顿时觉得眼前漆黑,脑袋嗡嗡响。慌忙跑出去,外面哪有行人,先前还是月朗风清,现在突然浓云恣肆,夜风冷飕飕,家家户户关门闭窗,所有的热闹景象仿佛瞬间就销声匿迹,连更夫都早早休息。
  子时正是众鬼最活跃的时候,每年只有中元节可以返回阳间,所以鬼们格外兴奋,打算狂欢到黎明,所以发现不速之客,他们嘟嘟哝哝议论纷纷。有些年长的鬼认得景渊就是曾经闯冥府的银龙,甚至好心安慰他,「你娘子早就投胎转世啦。」
  「我找我哥哥,你们有没有看到他?」
  鬼们摇头,忙著摆摊搭戏棚,景渊越发著急,只好沿著街道细细找,可是找遍全城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澜泽的身影。他到底在哪里?茫然地站在拱桥中间,景渊看著从身边走过去的鬼,嘴角突然浮起一丝玩味的笑,於是大大方方回到鬼集市。
  所有的鬼都戴著面具,这是冥帝的规定,一是为了让他们到人间不要被亲朋好友发现,二是为了避免鬼之间起冲突,生前有深仇大恨的人,有时候做鬼都不愿意放过对方。
  景渊走走停停,路过表演傀儡戏的戏棚,他突然停步观看,认识他的鬼过来搭话,问他有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他摇头,眼睛依然盯著戏台,这时候,耳边幽幽飘过来一个有些含含糊糊的声音,软软的,带著鼻音,「你要找的人是谁?」
  「一个什麽事都喜欢自己扛著,又经常自作主张让我不知道该怎麽办的人。」说完,他把问话人的面具拿下来。碧蓝如雨後天青的眼眸因著酒劲异常湿润,透著些许迷离,淡色嘴唇难得泛著豔丽色彩,像桃花花瓣,凑近,甚至可以闻到浓郁酒香。
  「玩够就回去吧。」景渊说完拉起澜泽的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暗夜中透明如玉。
  「你怎麽知道是我?我明明……」明明改变头发和嗓音。
  「我们在一起多少年。」怎麽可能认不出你。「回去。」
  「唔。」澜泽喝醉以後总是格外听话,乖乖地任由景渊拉著他往回走。快到客栈,他突然使劲拽景渊的胳膊,轻声嘟哝。景渊回头,却被他的表情吓一跳,微微皱眉的澜泽似乎是非常委屈地咬著嘴唇,眼睛眨动的时候仿佛可以看到晶莹水光。
  「怎麽?」
  「脚疼,不想走。」说完,他鼓鼓脸颊,动作十足可爱。
  景渊叹一口气,蹲下来,「我背你。」
  回客栈,景渊懒得叫门,直接飞进去,给澜泽脱衣服的时候他却特别不老实,总是扭过来扭过去。景渊好声好气地哄著劝著,等澜泽终於闹得没力气,才逮到机会飞快地把他脱干净塞被窝,然後急匆匆往外跑。
  「你去哪里?」澜泽不愿意,撑著身体想爬起来,慌得景渊连忙安慰,「你不要动,我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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