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Paradise·再聚伊甸----曦河

作者:  录入:11-14

  红色的血花在他的脚边绽开,雷帝呆立在原地,看著戒的背影,周围充斥著大大小小的尖叫声与警方的哨音,而雷帝就那麽在戒背後看著他,静默地看著眼前的残酷,是他害的吧?他不顾一切把戒从派柏的手中拉走,害他的母亲惨死,害他从此孤立无援……
  戒僵直著身子,静凝著躺在自己脚底下早已扭曲变形的人体,这个人是谁呢?为什麽要这样看著他?那样的眼神他很熟悉,似乎是他遗忘在心底很久的过去,那样的充满恨意,就仿若想将他给吞噬一般。
  「不要!」
  他突地放声大叫,声音像是悲泣却又带著一丝兴奋,雷帝冲上前一把将戒抱离原地,都是他不好,是他的错!他愿意为他剁下双手,挖去双眼以赎罪孽,只求他别再他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
  怀中的瘦小身子不断发抖,雷帝很快就看出了戒的异状,戒苍白著小脸,不断的喘著气,就好像两人是处在一个真空缺氧的空间一般。
  Where should I return?
  Have there ever someone heard me crying in darkness?
  It’s easy to tear one’s heart into pieces
  but hard to fix it again.
  You must know how significant can a period of love mean to me
  And you never care about it……
  「那是什麽歌?」
  雷帝将视线从下方的街景中收了回来,泛著一个不自然的笑,走近了陷在病床中,戒那依旧苍白的身子旁。
  「好一点了吗?」他伸手抚上戒有些冰凉的前额,而戒只是安静地接受他这样的温柔,一双猫似的大眼,无神地凝著他。
  见他不回话,雷帝也窘困了起来,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从他突然那样倒下开始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而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该用什麽样的表情来面对苏醒後的他。
  「葬礼……你母亲的後事我已经处理完了。哪天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她吧……」他凝著戒没有焦距的漂亮眼睛,有点不自在地开口。
  那一瞬间戒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种他看不出情绪的情感,但他没有追问,是责怪也好,怨恨也罢,当他冷著身子倒在他怀中的那一瞬间,雷帝便清楚自己已经被怀中的少年给彻底的俘虏。
  他几乎不敢想像失去戒的可能,不管戒有多讨厌自己,把自己当作杀母仇人,他都要把他关进只属於他的牢笼当中。
  「你受伤了?」戒又再次开了口,并将视线放在他领口露出的绷带上。
  「没什麽,家常便饭罢了……」
  雷帝安心地一笑,拉拢起领子,不想让戒看到自己的窘状。
  戒也没有追问,开始静默地玩起雷帝的手指,没有愤怒地大哭,也没有恶毒的咒骂,雷帝原本准备迎接好他一切反应的心理准备,全都白费了心机,这种时候,他反而希望戒能冲上前狠狠地揍他一拳。
  为了弥补自己的罪恶感,他与黑鹰单枪匹马的扫荡了派柏的巢穴,一点反驳求饶的机会也不给的,在派柏头上轰了十枪以上,直到黑鹰皱著眉制止他,并告诉他那样的尸体看起来很恶心。
  伤也是那样来的,跟派柏串联的纽约帮派自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们两人这样的举动,看在旁观者眼中,与其说是英勇,倒是比较像是不知好歹,自找死路。
  但凭著一股极大的怒气,与不断浮现在他脑海中,戒那张苍白的小脸,就连黑鹰都为他的心狠手辣与气势给震惊住,当然他并没有跟他说明原因,而黑鹰那种人也是向来他不说就不追究的。
  「那是什麽歌呢?」戒低著头朝他出声。
  「什麽?」
  「你刚刚唱得那首,我母亲也时常在小时候唱给我听,但我从不知道歌名……」
  雷帝轻蹙起眉,认真地烦恼了起来,是什麽歌呢?好像是谁常挂在嘴边哼著,久而久之他也会唱了,歌名是什麽?又是谁唱的?
  「我也不知道……」
  他不好意思地搔著头发说,而戒看著他笑了,那笑容就像是终於从什麽枷锁中解放得到自由一般的爽朗。

  再聚伊甸·黑鹰(14)

  华醒了,那是我回到马勒町,将近半个月後的事,就连医生都说是奇迹,只是虽然那对於黑鹰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情况,但实际上却也是叫人心痛的开始。
  华,现在的你,眼中所看到的到底是谁呢?
  为了远离凯都勒区的纷纷扰扰,在黑鹰的安排下,我带著华迁居到东区海滨的别墅当中,那是黑鹰父亲留给他的遗产之一,平时几乎没有人使用,原木建造的两层式建筑,带著浓厚的美式田园风格,别墅位在能够远眺海岸的山区,周遭虽然偶见一两户住家,但离最近的商店餐馆开车也要将近一小时。
  这样隐敝的住宅,对目前的黑鹰而言,是保护华最佳的场所,一周大概一两天的时间,黑鹰会开车过来,其馀大部分都耗在凯都勒重整势力,并进一步掌控雷帝的动态,他说,只有当雷帝那家伙真正消失在世界上的一天,他跟华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空间,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曾经的好友如此形同陌路呢?
  这段时间,我还是常常想起戒,满脑子都在思考,他会去了哪里?是回到雷帝的身边吗?可是听黑鹰说看情况应该没有,因为雷帝似乎也是四处在找他。
  那麽戒到底去了哪里?为什麽会突然离开我?是为了对雷帝的羁绊还在,亦或是对我的逃避?
  我思索著,一阵凉风突然从窗外吹来,叫我打了个冷颤,山上的气候果然还是不比平地,早晚都显得异常地凉爽,凝视著山脚下蜿蜒上山的道路,我看见了黑鹰的跑车,於是关上了山庄眺海迎风的落地窗,转身走回了屋内。
  「华,黑鹰他来了喔……」
  从华苏醒之後,医生说他脑部受到严重的冲击,很多记忆可能都已经消失殆尽,也许有一天会突然想起来,也许永远不会,黑鹰将他从医院带回家後,华说话的时间变得很少,大多数他都是窝在屋里的某个角落,安静地看书,直到一天结束为止。
  此刻他窝在客厅的一角,我跟他著窝在地板上,望著华从书中抬起的眼眸,他笑著,笑容跟过去一模一样,总是带给人一种十足心安的感觉,可是却连我都不确定,现在他眼中看到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说敬他回来了吗?」
  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充满著对恋人的思念,大多数的时间,或许是因为脑伤的冲击,华常分不清楚过去与现在的记忆,他的时光似乎停驻在敬死前的那段日子,对於守在他身边的黑鹰,他一直把他当做过世的情人,每一回,我都能够从黑鹰望他的眼神中,深刻感受到那种痛彻心扉的绝望与失落,黑鹰常说,这也许是敬复仇的方式。
  我还未开口回应华的问题,山庄的大门已经被打开,华兴奋地像个孩子般往外冲去,直直地扑进了黑鹰的怀里,我叹了口气站起来,转身面对抱著他回来的黑鹰。
  「难得你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出了什麽事了吗?」黑鹰的神色不是很好,满脸的胡渣让我心头感到一紧。
  「嗯……晴他掌握到了雷帝那边的状况,我们约好了明天在这附近会有一场交易,呵……这时候可能说是谈判会比较贴切,雷帝会出现,就算是陷阱也好,这次我会毫不犹豫的解决掉他……」
  黑鹰坐在沙发上,任凭华枕著他的腿入睡,就像疼爱孩子般一边轻抚著他的红发一边缓缓地说著。这阵子华常这样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尤其是在黑应来的时候,有时连我也很担心他会不会又再一次一睡不醒,其实我清楚黑鹰心中也是有同样的担忧,只是他从不会说出口罢了。
  察觉了我脸上有点僵硬的神情,黑鹰把视线从华身上移开,定止在我身上。
  「我想他会来的,如果想阻止,你跟来我也不反对……」
  我知道他指的是戒,因而原本强欲保持镇静的眼眸为此飘动了一下,而黑鹰也看见了,他嘴角漾起了过去那个轻浮、不可一世的笑容。
  夕阳从落地窗外折射进屋内,我独自站在阳台看著海面上阳光的馀晖,留下黑鹰与华独处,虽然他并没有要求我回避,但我知道对黑鹰来说,是否还有机会陪著华看完每一个落日,是个奢侈的愿望。
  微弱的啜泣声从我背後断续地传来,我知道那是黑鹰的声音,可是却毫无勇气回过头去看他们一眼,因为从小到大,我从没见过黑鹰掉泪,就连白龙死的时候,他都没哭。
  我的心在那瞬间,很痛很痛,事情为何一定要这样发展下去?敬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但留下来的人却似乎比死的人更痛苦,黑鹰肩上的责任是沈重的,我相信敬的死,是他最不得已的选择,我想雷帝懂、华也懂,可是却没有人有办法从这些选择枷锁中逃脱,只能任凭命运摆布。
  艾薇冷著脸,静望著毫不犹豫便在文件上签下姓名的雷帝,她不明白,是什麽样的感情让他愿意付出至此?
  「我不会亲自帮你把这种东西交出去,别指望我!」她先发制人地在雷帝将头从文件上抬起前喊到。
  「我知道……」
  「我不懂,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你根本就像是存心在寻死!」她不满地看著雷帝把那叠文件交给身旁的另一位部下。
  「是该结束一切了,艾薇,我真的好累。不管是生也好、死也好,这麽多年来我所追求的东西也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平凡。」
  雷帝放下笔,看著窗外的街景与落日,淡淡地说。
  艾薇似懂非懂,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不发一语。
  「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不是当老大的料,从小时候开始,黑鹰跟敬就一直走在我的前头,而我却只能跟著他们的後头追逐,我追了好久,後来敬死了,然後我无耻地利用敬的情人击垮黑鹰,我就像个旁观的第三者,看著他们两人在我面前互斗,而後同归於尽,最後得利,我其实什麽都没有付出,可是却得到了最多。」
  雷帝接著说,没有起伏的音调让艾薇觉得他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可却充满了绝望。
  他的心,早在当年黑鹰於他面前射杀敬时死去,那时候他无能为力,只能亲眼见到两个好朋友自相残杀,虽然在很多年後,当他坐到了与黑鹰当年相同的位置时,他清楚了解到为何黑鹰必须那麽做,也只能那麽做。
  如果那两枪没有贯穿敬的胸膛,黑鹰必须背负的是组织中更大的责难与不认同,有更多人可能将因为他的优柔寡断而牺牲,这是作为领导人的命运、悲哀。
  戒,是你的话,也会做跟我同样的选择,是吧?雷帝悲苦地问著自己。

  再聚伊甸·黑鹰(15)

  「雷帝,如果你肯把命给我的话,这样,我也会把命交给你……」
  在风中,戒仰著脸,任凭黑瀑般的发丝荡漾。
  戒很喜欢大海,所以总会在空閒时要求雷帝开车到海边,像这样与他一起坐在堤岸上度过一整个黄昏直到星夜降临。
  对於生母的死亡,戒自从在医院苏醒後,就不曾在他面前再提起过那件事,所以雷帝始终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对於逼他卖身换取金钱毒品的母亲,究竟是爱还是恨。
  戒曾不只一次告诉他,他的心底一直有一个人,他从来弄不懂那是不是他常告诉他,关於爱的感觉。
  他始终都没向他提起过那个人是谁,每回问起,戒都仅是淡淡地回答,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他会努力接受他对他的爱。
  「你不恨我吗?」他曾有一次不经意地这样开口问著戒。
  那时,雷帝深刻记得,在戒对他投过来的眼神中,他看见绝望,就好像是在对他问著:
  「恨?我该恨谁呢?如果我知道的话,或许我还有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海风带著一股冻人的冰寒袭来,明月早已高挂在天空,雷帝皱著眉催促戒上车,慌乱中打开暖气候,脱下自己的大衣紧紧地包裹住他的身体。
  「雷帝,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父亲常告诉我,每隔十九年,月亮就会以同样的形状运行回到同一个位置。」他仰望著夜空,月亮银白色的光辉撒在戒修长精美的眼睫之上,一时间雷帝仿若看见童话中,那个迷失在人群里,找不到路回家的人鱼。
  「是吗?我没听你提起过关於你父亲的事情。」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眼光却也跟著定止在那一轮圆得过火的皎月之上。
  「他只是个没甚麽用处的无赖而已,不过还曾经试图地想当一个尽责的父亲。」戒说著那些话的时候,思绪似乎已经飘到了雷帝再也抓不住他的地方。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了一段时间。
  「你说十九年後,我们会在干嘛?」戒突然出声提问。
  「十九年後?那时我们都是四十几岁的老头子了吧……」他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对於未来这种虚幻的名词他从不曾认真思考过,毕竟他生长的环境逼迫他必须无时不刻正视「现在」,而非遥不可知的未来。
  「如果是雷帝你的话,应该会有很多孩子……」
  「那你呢?」
  最後这个问句,戒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就算十九年後他已经变成一个丑陋的中年大叔,他还是想这样跟戒在一起。
  其实他的内心是时常感到恐惧的,因为在他的眼中,戒就好像一个时光早已停滞的少年,永远只像个旁观者一样,看著他周围所有的人成长、悲伤,而他却无法参予其中。
  就像是落入人间的辉夜姬一样,雷帝甚至觉得,或许当他已经白著发要走进人生的最後一个阶段的时候,戒能够维持著同样的美丽与青春,而站在一边嘲笑他的平凡……
  「我们该回去了。」戒的声音,唤回了雷帝的神智。
  就在这一时、这一刻,戒还是这麽真实、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那以後呢?他真的也会同一个凡人般,年华老去,美丽不再吗?虽然那对戒来说可能一点也不重要,可是雷帝却莫名地恐慌起,有一天他将会永远遗失眼前的美好。
  「如果十九年後,我们还活著的话,再一起来看同样的月亮好了。」戒笑著,虽然他依旧无法感受到那是他发自真心的笑容。
  ※ ※ ※ ※
  为什麽当时非得要用那样的方式,才能结束呢?
  即使到了很多年後,我依旧不断在心中这麽问著自己,但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雷帝可以说是单枪匹马地前来赴约的,就像事前就已经知道黑鹰会找上门来一样,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交易,见到这种情形的黑鹰,自然也了然於胸,在静谧的别墅区中,世界彷佛就只剩下我们几人,以及虎视眈眈的上帝,我有点庆幸并没有在雷帝的身边看到戒,也许他的离开真的只是因为对我的厌恶吧!
  谁要最後的那晚,我对他做了那麽过份的事呢?
  风拂过树梢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站在我旁边的是一身黑衣黑裤的晴,我们两个都紧站在黑鹰开来的黑色跑车旁,静观著前方的变化。
  一开始,晴的存在就是为了解决戒这个阻碍,因此若只有雷帝跟他的新任影子在场,自然也没有他的用武之地,毕竟黑鹰绝对不会希望他介入他跟雷帝之间的问题。
  於是晴此时只是靠著车身,一派优然地等著黑鹰解决完一切,他们之中,是谁能活著离开这里呢?如果死的是雷帝,那我该高兴,还是为那个深爱著他的小猫伤心?
  戒,你真的忍心放下他不管吗?
  「从没有想过我们再次相聚会是这种形式。怎麽?你是不是也想像当初你解决敬时一样,在我头上补两枪?」雷帝的声音回盪在静得诡异的林中,站在他身後的是一名身材完美却有著锐利目光的女人。
  「你知道我不会让对我有害的人活在世界上,敬他不了解我们世界的生存法则,死有馀辜,也许我那麽做,对他来说才是一种解脱也说不定。」黑鹰嘴上刁著烟,在说话的同时已缓慢从胸中掏出手枪,直指著雷帝的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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