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说出去,我还想成为世界的巅峰!”
不屑地说著,honey的车子发动了,在火与雪的欢送下,踏上了不能回头的人生。
林彰常看著他渐渐远去的车子,突然觉得悲哀。
这个将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作为成功的代价的男人将会走到哪里,林彰常不知道,但如果能活著离开,他倒愿意一直看著这个人,看著他如何一步步的出卖任何可以出卖的东西,背叛任何可以背叛的人,走到世界的巅峰。
看见honey远去,柳晓岚转身,看著孙孜。
“孙孜,我知道你杀人并不是因为你喜欢杀人,但你最终还是杀了人,你是清楚规则的,会有什麽惩罚,你也很清楚。”
“可惜我是没有选择的,从选择雨月留在这里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杀人的命运不能改变。现在,杀人的事情已经做出,将得到什麽我也很清楚。我……一切惩罚我都能接受,我会静静地等待命运,等待属於我的惩罚降临。”
他漠然的转身,走入雪中,雪渐渐有些大了,不过走出了几分锺,他的身影已经被雪阻断,林彰常看不清楚,唯独那份寂寞和无奈留在心中,徘徊中,久久不能散去!
孙孜和柳晓岚的对话的含义,林彰常不懂,但隐约有些明白,杀人并不是真正的无罪,honey理解的无罪是错误的,在这里固有的法律被打破,但也同时形成了另一种法律。
而後,柳晓岚走到林彰常身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你──”
这女人的行为太古怪了,林彰常不免觉得她是不是另有想法。
“不要惊慌失措,我只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她抬起头,眼睛燃烧著执著。
“谢谢你的信任,我能帮助的,一定帮助。”
柳晓岚笑了,林彰常的回答是圆滑的,但也是事实。
“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果有一天,小狼出现在你的身边,你不要拒绝他。从小就背负著这样的命运,在人和狼的两个世界穿梭,他确实存在著双重人格,我不清楚你更喜欢的是他的哪一重人格,我……作为一个姐姐,我希望你能接受完全的他。”
为何说得好像遗言!
“柳小姐,他是你的弟弟,也是不能离开这里的狼神的使者,为什麽要说这样的话?”
“因为,如果魔女被猎杀,他就能得到自由了!”
冰冷而熟悉的声音,林彰常回头,看见了张小小。
那个娇小的会因为看见尸体而吓得哭泣的女孩,端著猎枪,看著站在一起的两个人。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医生,快点离开那个女人,我用的子弹是硝弹,杀伤力不强,但是波及面很广。”
女孩警告著,有著可爱的苹果脸的女孩警告著林彰常,要他离开!
“为什麽?为什麽要杀柳小姐,你也是当地人,你也应该知道……魔女不能被杀,杀死魔女的人将背负成为下一代魔女的命运!”
“猎杀者,你还是出现了!”
柳晓岚的话让林彰常惊呆了。
“……怎麽会……怎麽会是这样!”
“是的,林医生,我就是魔女的猎杀者,我生来只是为了成为杀死魔女的人,继承魔女的人!这是我的命运,是我……”
女孩端起枪,毫无畏惧地瞄准了柳晓岚。
“林医生,不想被波及的话,就马上避开!”
一切都太惊讶了,林彰常下意识地站在柳晓岚前面,挡住她。
“我不懂你们的风俗,但我只想知道为什麽!为什麽在这里杀人是无罪,为什麽必须遵守这种摧残女性的邪恶风俗,为什麽为你们代罪的魔女必须被……必须被杀!”
“因为神不喜欢使用衰老的身体。为了取悦神,我们已经竭尽全力。”
柳晓岚推开了林彰常,她的眼神是平静的冷漠,或者说,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有那种冷漠。
“杀了我吧,小小,我知道你想解放你的弟弟,所以,杀了我……”
“住口,为什麽要说出这种好像我很恶毒的话!他是我的弟弟,是你们从我身边夺走的弟弟……从此不再是我的弟弟……我有多痛苦……如果这就是已经腐烂的雾!的命运,我宁可魔女的传承从你这一代结束!”
风雪中可以看见张小小在哭泣,她为何哭泣,林彰常不知道,但柳晓岚却是知道的。
“除非雾!不存在,狼全部死光,这里的人不再需求山神的庇护,否则,这种痛苦的传承是不会结束的!我们都只是牺牲品,为了满足‘人被神保护’的自私欲望,被牺牲……所以杀了我吧,我不会恨你……如果你有能力结束魔女的传承,我……将非常感谢你……不想再有人被畸形扭曲了……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
!!
枪响了!
硝烟中,血雾升腾,火药带来的恶臭味,让人厌倦。
柳晓岚没有倒下,或者说她没有立刻倒下,只是旋转著,看著天空,眼神渐有些迷茫。
“这六月的雪,是什麽?为了掩盖世界的罪恶,为了……遮掩雾!是被遗弃的事实?林医生,我并不是没有想过新的人生,但我的生命已经破裂,不能再苛求……”
这是个被畸形扭曲的世界,魔女的传承……无罪的传统……都只是人为了在残酷的世界活下去寻求的手段,却最终迷失了方向。
“谢谢你,把我从命运中解脱,小小,你是个伟大的人,明知道……解脱我的代价是什麽……却……谢谢你……”
她倒下了,身体再也不能站立,但是她没有停止,身体努力动著,在薄雪之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一步步地爬过去,为了感谢而爬过去。
张小小哭了,她是魔女的猎杀者,也是魔女的同情者。
她跪下来,跪在将大地染红的柳晓岚身边握住她的手。
那双手上满是鲜血,她按住柳晓岚的伤口,却也不能阻止生命的流逝。
“为什麽你要回来……你不回来什麽都不会发生……我多希望你什麽都不记得,我……”
“没用的,命运把我送回来了,我……”
柳晓岚看著苍茫,苦涩地笑著。
“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不能逃避的命运。将我解脱……谢谢……小小,我……非常谢谢你……我……”
“姐姐,我只是想结束这里的痛苦,为什麽!为什麽男人们不能承担的命运要强加给女人!既然只是把我们当做工具,为何还要给我们思考的能力!我……”
痛苦!
林彰常感受到了,那份撕裂天空的痛苦,六月的雪因它越加疯狂,在爱欲与绝望的世界,在这被神遗忘的角落里,她们竭尽全力努力活下去,却不能得到属於自己的空间。
因为,在她们的额头,神刻写了罪,永远也不能解脱。
“生为女人……就是原罪?”
“是的,林医生……你从外面的世界而来,你能……能……告诉我……为什麽我们女人必须承担魔女的任务,难道女人生来就只能死後跌进地狱!我……我不甘心……不甘心……”
“因为统治世界的是男人,女人觊觎男人的权力,为了保护自己的统治,只能……”
林彰常说不下去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偏见一直存在,为了保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为了保护握有权力的一方的利益,迫害少数著,驱逐对立派,这是人类历史中永不能消除的部分,不论世界怎麽改变怎麽需求著宽容,也不能真正的把偏见消除。
“可是……你并不是非要走上这条路不可。柳小姐,你已经离开了雾!镇,只要你不选择回到这里,命运就不会重新开始!还有小小──你也是拥有选择自己的人生的机会的!为什麽非要开枪,非要把自己毁灭!”
为何将自己送入绝望,即使世界存在偏见,最悲哀的难道不是自觉自愿遵守这些偏见的被歧视方吗?
不愿意走出命运的控制,才是她们最大的悲剧。
张小小笑了。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林医生,你有没有发现,我在整个旅馆里面只对你一个人好?因为……旅馆里的人都知道我是魔女的猎杀者,他们……他们避开我,生怕被我杀掉……只有你……只有什麽都不知道的你……会以为我是个弱小的女人……会因为我的害怕而抱住我……”
她抱住柳晓岚,亲吻著已经凝结了雪霜的眉毛。
这是爱情的表现,她抱紧柳晓岚,将有些僵硬的手架在肩上,一步一摇地背著她,试图走进更深的火焰中。
“──停住!你会死掉的!”
张小小没有停下,雪让她的身形模糊,仿佛不属於这世界。
“林医生,我在整个旅店都浇了汽油,猎杀者和魔女都会死掉,於是魔女的传承就会结束。想要改变这里,只有打开大门迎接外面的世界。希望你能完成我们的心愿,让这个镇子向世界开放,让这片土地的人不再需要山神的庇护,不再重复魔女的轮回……”
“但是──这有必要吗?”
“小狼是我的弟弟,他被选作山神的使者,这似乎是荣幸,却也是悲哀。我的母亲因为失去了小狼,哭瞎了眼睛,我的父亲为了把儿子抢回来,被长老们派人打伤,瘫痪在床。也许对被庇护的人而言,小狼的存在是必要的,可我只想要一个完整的家,神的庇护如果非要用家的碎裂换取,那……那种神……已经不需要了!”
被庇护的人不会认为祭品的牺牲是可怜的,因为祭品不是他们的孩子。
这份错误已经不能再继续了,这就是张小小试图做的事情。
为了不让错误再一次的继续,只能选择死亡!
林彰常不想再说什麽,他只是静静的站著,深深地鞠躬……
在雪中越走越艰难了。
风雪封锁了他的视线,雪花中,火焰越来越绚烂,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可惜即使转身也不能看见出去的方向。
人影晃过,是小狼。
“小狼!”
他激动地叫著,得到的是一击。
小狼狠狠地打了他,小腹剧痛,身体被随便的扔在狼身上,而後,狼背著他开始了奔跑。
第一次明白了奔跑的含义,风呼呼的吹,一切都觉得不真实,仿佛命运的锁链也能挣脱一般的飞快,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和小狼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想从前,狼是多麽幽香……
是的,这就是无希望的停尸房
一切都在绝望,一切都在漂游四方
一切都在幻想,啊──
喔!飞翔著理想的新娘和幽香的狼
来吧,我所锺爱的人们
握著通往异世界之门的钥匙的你们将会得到一切
只是要记住
第一夜,七人血祭,打开别西卡的大门
第二夜,利维坦呼唤著他的祭品
第三夜,美丽的鲜花献给玛门
第四夜,惩罚以路西法的名义杀人
第五夜,阿斯蒙蒂斯带走他的信徒
第六夜,黑夜即将结束,小心萨麦尔的愤怒
第七夜,啊,贝鲁培欧露得到最後的礼物
至此,路途结束,到达目的地
所罗门之书开启,揭示一切秘密……
H番外-01 欲望
啪!
一滴雨水落在脖子上,林彰常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
这真是个该死的鬼天气!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仓库的空气干得要命,冷得要死,下雨本来是最讨厌的结果,结果事情变得更糟糕!
仓库的天顶有裂缝,寒冷已经不足以形容冬雨的可恶,想到雨水可能会混著机器的铁锈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就全身发毛。
可惜已经沦为囚犯的人也不能再要求太多,更不能向绑架犯要求人权
已经被绑架超过二十四小时了,他记得自己是在哥哥的办公是被绑架的,那时候,他走进哥哥的办公室,看见了崛部。
身为秘书的崛部打开哥哥的电脑本是无可厚非,但是他为什麽拷贝资料!
正常情况下,即使哥哥需要什麽重要的资料,也会让崛部打印出来,为什麽是拷贝!
出於好奇,他走到崛部身边,刚刚完成拷贝的崛部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未完全关闭的窗口显示了不应该的内容:竟然是公司的产业分布以及未来十年的计划!
这些东西哥哥已经烂熟於心,根本不需要让秘书为他做拷贝,而且──
只怕崛部还动了别的东西!
“崛部,你──”
崛部微笑著,看著他。
“少爷,您……看见了什麽?”
“你是商业间谍?”
崛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林彰常下意识地抓住手机,心中想著蒙混的借口,准备等崛部离开再报警!
可惜崛部远比他预料中要警觉,一只手搭上林彰常的肩膀,另一只手将生硬的铁制品隔著衣服对准了他的腰。
“少爷,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不想伤害你,我们毕竟是有过性关系的人。所以,你现在陪我下楼,等我出了停车场,你就自由了。至於这些资料,就当做是你的人身安全的交换吧。”
但是到了停车场,事情发生了变化。
接应的人将林彰常的嘴封起来,四肢也封起来,用崛部的大风衣罩著,放在车後座。
出去的时候没有人阻拦他们,崛部和林彰常有不正当的关系是公司公开的秘密,崛部轻松地离开了。
而後,等再一次看见阳光,自己已经被带到这海边的废弃仓库了。
崛部将封袋取下,用手铐把自己的双手拷在铁管上,拿走了手机以及其他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工具以後,就再也没有出现。
至少到现在为止,除了给自己送面包和水的戴口罩的男人,他也没有见过任何人。
只是,再这样下去,会死掉的!
不是被饿死,而是被好奇以及不知何时才能得到自由的焦躁烧死!
崛部……到底是什麽人?
雨水又一次打在脖子上,身体毛毛的,林彰常明白这是心理焦虑症,并不是雨水真有问题。
但在这种环境下,他真得很担心那雨水溶解了机器的铁锈。
!──当──
门打开了。
有些刺眼的光和雨水的气味一起冲进来,崛部回来了。
他的外衣沾了水,随便地脱下来,扔在一边。
而後,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抓住他的头发:“少爷,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