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写血腥风格小说的人，刚刚淌出来的鲜血的颜色，经过一夜的时间的血的颜色，他都了如指掌。何况血的颜色虽红，却是永远也不会透明。
应该是某种宝石制成的耳针了。
欧阳明真是太乱来了！
耳朵是人体的一部分，直接把耳针打进，即使已经做好了消毒准备，也还是有可能出现耳朵过敏溃烂的现象的。而且耳朵上有不少神经和大脑相连，这家夥就真期待著看见自己的痛苦吗！
不过，既然连刺青都做了，直接打耳针也不奇怪。
刺青──
他终於想起了刺青。
那个只会在体温升高和被水濡湿的时候才会显现的刺青！
他坐在水中，温水浸泡著，体温渐渐上升。
一点点地，山茶花浮现了。
因为是昨天才刺上去，山茶花开的地方带著麻麻的痛感，刺花的皮肤没有感觉，周围却像火烧过一样，非常不快活。
但已经足够刺起昨天的所有记忆了。
妖豔的山茶花，仿佛宣告他的身体已经是某一个人的所有物一样，张扬的开在身上。华丽的鲜色，色泽浓郁到让人直接想到鲜血，细腻得以假乱真。
欧阳明是故意的，他故意在这种地方刺上山茶花。无法给任何人看的花，带著刺入皮肤的深刻，彰显他的所有权。
十年前，自己一直厌恶著男人间的性交，他害怕噩梦变成真实。
梦中，因为男人而快乐，自己的身体腐烂了。
就算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对同性间的行为产生快感，可是自己依旧害怕。
他无法自欺欺人的说没有感到性快感，只能将快感归为药力。他明白自己是在找一个借口，可是，他还是无法坦然承认这种快乐已经在体内萌芽，生长。
身体终有一天会失去控制的。
这朵刺在身上的山茶花，是赤裸裸的恐惧之源，是欧阳明为他打上的烙印。
他讨厌这朵花，因为他明白，这朵花象征的是耻辱，是完全的羞辱！
欧阳明最恨的就是欧阳家的家规对自己的保护了。
经过十年前的事，欧阳明心中一定很不能将自己扔进搅拌机，连骨头渣都不剩的绞碎。但是家规保护著自己，他就是再恨，他也不能真动手杀人！
他恨自己，深刻的恨著，於是就有了今天的结果。
他要刺破自己的尊严，因为已经没有爱意，余下的全是深不见底的恨！
欧阳明恨自己，他不生气，一切都是十年前种下的孽，他愿意为被自己连累的人偿还。可是，他唯一不愿意的就是失去尊严。欧阳明是他的债主，他欠欧阳明的只是人命，他可以用他能付出一切偿还，可是这一切中，从来就不包括他的尊严！
刺青很痛，但对他而言，这一切也只是是为了偿还过去，他可以接受。欧阳明的心思他理解，欧阳明要的只是一个被征服的奴隶：将他的尊严折断，踩踏在脚下，欧阳明要的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而是一个奴仆！
张炎云没有别的东西，他只是捍卫著尊严，自己最後的一抹尊严！
刺青的时候也一样，他没有呻吟。因为哀号就是承认自己的落败，认可他的胜利。即使已经痛到连声音都打颤，即使已经连皮肤都要烧起来，他也会咬紧牙关忍住，他不会给欧阳明任何一个嘲笑自己的丑态的机会的！
他知道很多事已经不可能回到过去了，曾经永远只是曾经，他活在今天，今天的自己，唯一不可以失去的还是尊严！
他苦笑著，抚弄大腿内侧的那块皮。
不得不承认，刺青师的水准是一流的，皮肤没有任何异样。若不是身体还记得痛，若不是被温水浸濡的皮肤上山茶花妖豔的盛开，他都可以忘记这里有一个刺青。
可是，他知道，刺青，一旦刺上，几乎就没有洗掉的可能。而且，他在洗刺青的时候，又该怎样解释刺青的由来，洗刺青的人又会怎样看待！
刺在这种地方，就注定永远也不会洗去。别人怎麽想他不管，他就无法坦露出身体，让别人观看！
欧阳明应该很开心，因为他成功了，刺青带给他精神的伤害，的确远远超过性交。
性交，贯穿，痛过以後，伤口会复原，他就可以遗忘，当作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完全的遗忘，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些事。
可是刺青就不一样了，它没有抹去的可能，除非把这块皮都剜下来──
身上被打了烙印，脖子上挂了宠物牌，欧阳明果然知道要怎样做才会让他最痛苦！
往昔的岁月，他不会回想。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自己，也没有回头的权利。
十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他自立，他唯一可以真正依靠的人还是自己。为了机会，他可以弯下膝盖，可以委屈自己取悦别人。但他的底限是自己的尊严，他可以失去很多，但是生命和尊严就是他最在乎的东西了。
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将走上一条孤立无援的路，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只有自己记住的过去是不知何时会将他现在的平静生活打碎的噩梦。他讨厌和别人谈过去的事，因为过去没有快乐。但是命运还是无情的将一切拉回了原点。
他十年的逃亡，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他环顾四周，刮胡刀片闪闪发光，可惜刀片虽然锋利，要将一整块皮都剥离下来还是不太可能。
就当身体受了烧伤，要做一次植皮手术好了。
他下定决心，开始巡视四周任何可以用来剜去刺青的工具。
欧阳明一定也没想过裁纸刀可以有这样的用处。刀片很锋利，上次换药用的酒精、药棉、绷带之类还留在房间里。
听说，只要速度够快，这种事情是可以在身体还没有感觉到痛就结束的。
只有自己狠下心，用最快的速度把皮剥下来，再迅速上药包扎，就可以了。
山茶花只有在体温升高和被水濡湿的时候才会显现，他先在花开的地方做好标记。
酒精擦拭，刀上、皮肤上，都细细的擦过了，接下来就闭上眼，在自己还没有感到痛的时候，飞快的将这块皮剥离！
他会将这块皮好好保存，最好是精美包装，作为送给欧阳明的生日礼物，在大庭广众之下，交给他！
忍住痛。
他的手握住刀柄，刀的尖刃已经在皮肤上画出了一条血线，他闭上眼，默念数字。
“一！”
“二！”
“你在做什麽！”
是黑崎的声音！
黑崎怎麽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他还在疑惑的时候，黑崎的手就已经扣住他握刀的手，强迫他将刀拔出，扔掉！
他真後悔忘记了锁门！
原本不锁门也是因为在这里本就没有人权，锁门没意义，现在他终於知道，不锁门的行为是多麽的错误！
“老师为什麽要自残！”
黑崎激动地说著。
“我知道老师的压力很大，也是自残这种事，老师做得出来，我看见了也会心痛的。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种话，可是──”
“我很庆幸今天早上一醒就立刻过来帮老师的忙。原本我只是想继续为老师打字，结果居然看见老师在自残。老师，我真的很在乎你。”
黑崎，看上去是很白痴，可是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已经被认定是自残，张炎云也只好把谎话说下去。
“人遇上过大的压力的时候，就难免会作出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事。”
“我明白老师的压力。老师看上去对外界的流言一点也不在乎。可是那些话，真的很伤人。很多人都说老师的书卖得好是因为老师的面孔好看，更有人说老师和一些上流社会的女人关系暧昧。他们从来就不认为老师今天的成就是老师自己的努力换来的，他们总是贬低老师。老师是从不辩驳，因为老师不屑辩驳，老师想把自己的才华证明给他们看。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他们对老师的私生活的关心度依旧胜过老师的书。”
黑崎真是天才的小说家呀！居然会给自己编排这样的理由，张炎云感到好笑。
没错，他是一直被人攻击，被人看不起。可是他也有对策，他从来不上自己的後援会开的网站，就是官方网站，他也只是配合宣传的时候过去一下。
网上垃圾泛滥，他从来就不看网上关於他的新闻。
版税才是一切，只要对自己有利，他也就随他们评价好了。可笑的是，他每一次的出书，都会招徕评论界的恶骂，骂完以後，书会上畅销榜，很荣幸的再版。被骂得越恶毒，书的销量就越好。
黑崎是纯粹的误会了。也许富家少爷的想法都是这样天真，从来就不知道幻想和现实的差距。他活在现实中，不是一个梦中人。
也幸亏黑崎的误会，他对黑崎和欧阳明的关系还不是很明白，但他就是觉得黑崎会听从欧阳明的命令。
“这麽美丽的皮肤，老师为什麽不想珍惜？”黑崎的手指刮起伤处的血珠，含入口中，“连血都是这样的甘美，大哥还真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
黑崎开始为他处理伤口了。
空气中流动著一种被称为淫靡的东西。
黑崎的舌尖轻轻的舔舐伤处，柔软的舌头带著小心，渐渐将皮肤弄湿。
“好美丽的花，是大哥的意思吗？”
黑崎的声音里流动著陶醉，他低下头，果然看见黑崎的舌头舔过的地方，一抹深红已经呈现。
他要将黑崎的头拉走。
这时候他才发现黑崎的体力远胜过他，黑崎的手控制住他的身体，舌头的舔舐下，山茶花缓缓的绽放。
“真是豔丽的花朵呀，大哥说他送给你一朵花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这里真的可以开花，而且还是这样美丽的一朵花。”黑崎陶醉著，舔舐著，舌尖已经越滑越上了，“男人的话，即使心里不想要，可是有些部位只要一被刺激了，就会有感觉的。老师，我知道你是大哥官方认定的夫人，我不可以动你。可是看见这样美丽的风景，身为男人，似乎没有反应就真的不正常了。”
“你不怕欧阳明看见吗？”
“没事，大哥从来不在这个时间起床，只要老师想要，我就立刻做让老师快乐的事情。”
张炎云刚想用力打黑崎的脑袋，却看见欧阳明出现在门边。
“真是早起是福，大清早就看见这麽香豔的事！”
欧阳明的声音很平静，可是黑崎却吓得松开了自己。
“你们继续好了，不用管我。我也很想知道，为什麽你在我的面前总是一副贞女烈妇的样子，却会对别的男人张开大腿。难道是我错了，其实你喜欢和男人做，只是不喜欢和我做！”
变成偷情被抓现场了。
张炎云懒得理这个脑子有问题的男人。
“大哥你误会了，我只是在给大嫂处理伤口。”黑崎立刻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大嫂刚才在自残，他想要把大哥给他的订婚刺青挖下来，幸好被我撞见，这才──”
“黑崎，你真是个懦弱的家夥。”他刻意抢白，“欧阳明，你没说错，我只是单纯的讨厌你。但也是你的努力让我明白，我可以接受男人。只要那个人不是你！我刚才，的确是和他在偷情！”
黑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老师，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一时色迷心窍，可是我什麽也没有吃到呀！”
“老师，就求你不要再故意害我了。大哥要是真生气了，我就全玩了。老师，求你和大哥把事情解释清楚，我还不想明天躺在尸体招领处丢脸。老师，我以後给你做小工都可以，就求你大人大量，放过我的命！”
“黑崎，我错看你了。你有胆做，为什麽就没有胆量承认！”
把黑崎卷进来不是自己的本意，但事情到这里他也无话可说。
男人大多有处女情节，就算是这个标榜性开放的时代，现在的男人已经不会介意女人的过去。可是，又有几个男人可以接受一个女人在和自己交往的余暇，和另一个男人上床？这是对男人的尊严的彻底否定！
他很想知道，欧阳明遇到这种事，是不是会暴跳如雷。
欧阳明碍於家规不能杀他，所以他不害怕被报复。欧阳明可以伤害他的尊严，他也同样要刺破欧阳明的脸皮！
“黑崎，你刚才可是对我说你很想要我的。你说你这几天都快憋得不行了，只不过是害怕这个男人，才不敢动手。怎麽现在就吓成这样了？”
黑崎的表情是欲哭无泪的标准解释。他无非就是一时的色迷心窍，想要偷吃点。男人嘛，本来就有色心，对别人的东西总会有染指的欲望，看见有便宜可占的时候也会顺手偷偷抹几把。现在落得两面夹击，黑崎一定恨死轻浮的男人本色了。
张炎云想到过去认识的一些女人。她们大多都有尊贵的拥有小情人的丈夫，她们没有一个独守寂寞，她们寻找情人，除了籍慰饥饿的身体，也感受到给丈夫一个巴掌的快乐。
这也是一些女人的第一次交给自己不满意的男人以後的心态，既然已经没有了第一次，为什麽还要把自己的一生都绑在一个自己都不爱的男人身上？男人可以拥有许多女人，女人同样可以拥有许多男人。
女人偷情，最受伤的是丈夫的尊严。他仔细盘算过利害得失，承认自己与黑崎有染当然不是好事，可是他可以借这个机会，一拳打断欧阳明高傲的鼻梁！
为了让欧阳明的高傲受伤，他愿意被误会！
“哦，原来如此。”
欧阳明的脸色还是很冷静，他缓缓走来，坐下，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不快。
“难怪黑崎会吓成这样，你们是不是很快活？你看，山茶花都出来了。说起来我也有错。女人嘛，总喜欢多找几个男人做做，然後才会知道哪个男人的技术最好，就像男人会比较自己的女人们在床上的表现一样。多一些经验，也有助於我们的幸福未来。我不是个专制的男人，对於刚才的事，我感到抱歉。作为补偿，我会让你有一次更直接的比较的。”
欧阳的声音中包含著残酷。
“每一次，我们都没有办法快乐，你总是表现得很痛苦，痛苦得让我怀疑，我的技巧就差到你连装出快乐的兴趣都没有了？或是你天生的性冷感？可是你刚才的样子就很开心。我才明白，有问题不是你，是我。好了，就让我看看你在黑崎的口中快乐的样子吧。我要从旁学习。你看，我还是很关心我们未来的。”
11 快感与屈辱
“黑崎，你还愣在那里干什麽！”欧阳发出冰冷的指令，“你曾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要分一杯羹，现在我允许了，你为什麽反而不敢要了？我可是难得会这麽大方，你要是还不知趣，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大哥，你到底在想什麽？”
“因为我是个很好的人。如果自己不能满足自己的女人，还要强求女人严守贞操，那就是最自私的男人。像我这种给自己的女人验收情人的男人，真得很少见噢。”
张炎云当然明白欧阳明的意思。
表面上，似乎显得他是个大方的男人，实际上，却是对他的完全的蔑视。
男人的占有欲是男人对一件东西执著的感情，没有几个男人会大度到和别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女人。这种分享，就是欧阳明的表白：你只是一件供我取乐玩弄的工具，我将你当作我的宠物，可以随便对待！
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这完全就是这个男人会做出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