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蒙尘----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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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林昆心乱如麻,也不看众人一眼,自顾走回大堂去了。
  林晨被他晾在台阶下,进退两难,最终只能硬著头皮走进去。
  这里原本是县衙审问犯人的大堂,林昆此刻就高坐在县太爷的交椅上。林晨和魏无情都不说话,默默地站在堂下。不多时,南楚小朝廷里一应文武官员都陆续到达,分列站在大堂两边。
  尤锦是林昆的心腹重臣,此刻早已向陈玉先打听好了情况,便代替林昆对众人道:“四殿下向东齐求援失败,大家看看还有什麽办法?”
  天下三分,要与西秦对抗就只能联合东齐,如今这条路已堵死,哪里还有别的路可走?当下,官员们都被这个噩耗惊呆了,乱哄哄了好一会,才有人道:“能否请四殿下告知,东齐为何不肯派兵?昔日四殿下出发前分析了东齐形势,又陈述了游说的理由,东齐帮助南楚对他们自己也有很大好处,他们断无不出兵的道理。”
  “只因东齐颜政皇子遇害,他们怀疑是我所为。”林晨站在大堂正中,感觉自己就是被四周的人群审一般,尴尬羞愧到了极致。
  “那殿下为何不向东齐解释清楚,反倒要牺牲了一百卫士狼狈逃回?这样做,岂不是坐实了害死颜政的罪名?”尤锦不愧是老手,几句话就问到了要害。
  “东齐太子颜封……与我不和……”林晨说到这里,脸已是涨得通红。大庭广众之下,他如何能够将那些羞於启齿的事情说出来,偏偏他是个诚实之人,连搪塞的瞎话也说不出来。於是他只能跪下来,对一言不发的三哥林昆祈求道:“三哥,能不能让我先和你……单独说说……”他路上原本就想著私下向三哥解释,却没料到才进城就碰到这样的情况,竟完全出乎魏无情当时安慰他的计划了。
  “四殿下莫非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尤锦深深记得魏无情说南楚应该属於林晨的话,越发找到机会打击这个政敌,以免威胁到林昆的地位,“此时所在的都是南楚的忠臣,四殿下想瞒著大家,岂不是让众人心寒麽?”
  尤锦毒舌如刀,让林晨根本无法招架。他跪在地上,无限凄楚地看著三哥林昆,林昆却只是叹了口气道:“四弟,如果不是你的错,何妨在这里说出来。”
  林晨愣了愣神,终於明白三哥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丧失理智来维护自己,可是要他把在颜封太子府里发生的一切当众说出,真是比杀了他更痛苦。於是他缓缓地磕下头去,沈声道:“未能请到援兵都是我的错,请三哥责罚。”
  “请问三殿下,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未能完成军令者,应该如此惩罚?”尤锦逼问道。
  林昆恼怒地盯著尤锦,心道就算你忌惮四弟夺权,也不该如此步步紧逼。可是事到如今,他又不能当众显示自己徇私护短,只好叹道:“按照军规,应如何惩治?”
  “重打六十军棍,以儆效尤。”尤锦冷冷地道。

  玉蒙尘(虐文)二十

  “不可!”魏无情第一个跳了出来,高声道,“虽然没有请到援兵,可是之前攻克三城,都是四殿下的功劳,否则诸位怎麽还可能端坐在同城县衙?就算这次有罪,也可以将功赎罪了!”
  “你说这些战功,都是四殿下的功劳?”尤锦阴冷地问。
  “虽然四殿下只是负责後勤,从未亲上战场,但一来我等都是他的麾下,本就是为他而战,二来他筹措粮草安抚百姓照顾伤兵,为南楚争取到了军心民心,这才是一国之君最该有的气度!若是今日打了他,只怕我们这些武将都不会服气!”魏无情慷慨陈词道。
  “魏将军,请不要再说了!”林晨心中暗暗叫苦,这个魏无情说话太草率,虽然是一心想要救自己,可这不是更引起三哥一派的疑心和猜忌麽?
  魏无情此刻在南楚军中已有一定威信,他一开口,立时有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来,跪下求情:“请饶过三殿下这一回吧。”
  尤锦看到这里,气得脸色铁青,便向陈玉先使了个眼色。陈玉先便出列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有军规不依,以後还怎麽统率全军!”
  他一开口,林昆一派的官员们便纷纷附和。一时间大堂内甚嚣尘上。
  “妈的,你们要是敢打他,老子不干了!”魏无情一发狠,把头盔摔在地上,一把抽出了身边的宝剑。
  陈玉先毫不示弱,也抽出自己的腰刀,眼看一场内讧就要展开。
  “放肆!”林昆忍无可忍,一拍惊堂木,“胆敢分裂军心者,斩!”
  “无情,你退下。”林晨跪在地上,低声地劝告魏无情。此刻南楚军队面临分裂的重大危机,他唯一能做的,是牺牲自己保全军心。
  “林晨知罪,请各位将军不必求情了。”他再度磕下头去,“不责打林晨,无以保持军规威严。请三殿下责罚。”
  他不叫三哥而叫三殿下,便是决心认罚了。
  林昆见势成骑虎,只好点了点头,掷下一根令签道:“来人,将林晨重打六十军棍,以正军规!”
  他话音一落,立时有几个手持军棍的彪形大汉走上来,两条军棍熟练地从林晨腋下穿过,将他紧紧地压在冰冷石板地上。
  “你们敢……”魏无情刚说到这里,林晨已艰难地回过头道,“我自愿受罚,请各位不要为难。以後也不要记恨此事,务必同心同德,光复南楚……呃……”
  他话还未说完,一根军棍已结结实实地砸在他的臀上,痛得林晨猛地咬紧了嘴唇,把那声猝不及防的呻吟憋在喉咙里。
  那些行刑的大汉都是陈玉先的手下,得了长官的嘱咐,特意要让林晨当堂出丑,损害他在军中的形象。因此他们不顾林晨重伤初愈身体虚弱,每一棍都下得又狠又毒,似乎不逼得他惨叫求饶就不甘心。
  然而林晨虽然看起来文弱,意志竟是出乎意料地坚强。尽管臀腿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仍是咬著牙一声不出。不多时,他嘴唇已被自己咬破,冷汗顺著下巴不停地滴落下来。他的双臂被军棍压住动弹不得,只有手指不停在石板地上抠抓,似乎这样就能找到一点支撑。不多时,十个指尖已被磨破,在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血痕。
  林昆不忍看到林晨受刑的模样,转过脸闭起眼睛,却仍旧止不住那沈闷的棍声钻进耳朵。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偏偏作为主帅无法逃开这个位置。
  忽然,棍声停了下来,耳听尤锦冷冷地道:“用水泼醒,继续行刑!”
  哗啦一声,是冷水泼在人身上的声音,而昏迷的林晨终於在苏醒的一刻压抑不住地呻吟出声。听著那痛楚的呻吟,林昆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偏偏尤锦此刻在他耳边悄声道:“三殿下,无毒不丈夫,四殿下势力不断坐大,若不遏制,只怕到时候您的位置不保。”
  林昆茫然地听著,转过头看著自己最忠心的大臣。就是这个人劝说他放任微服出逃的父皇被乱兵包围而不施救,只顾保存自己的势力。他连父皇都害死了,还在乎多一个弟弟麽?失去了手上的兵权,恐怕到时候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棍子击打人体的声音还在继续,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这种声音一般。忽然,众人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林昆赶紧望下去,却看见林晨一动不动,面前的青砖地上,已是赫然一滩鲜血。
  就在这一瞬间,又是一棍重重砸在林晨後心,他无力地挣了挣,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谁让你们打他的脊背,要活活打死他麽?”魏无情死命挣脱拉扯住他的将士,一把握住了行刑者手里又要落下的棍子。
  “魏将军,不是小人存心……可是,下半身已经没有下棍的地方了……”行刑的大汉被魏无情气势所慑,小声回答。
  魏无情低头看著趴在地上的林晨。这些人下的棍子太狠,两条腿上已经隐隐露出了骨头,果然是不能再打了。可是若是改打脊背,只怕以林晨的身体,没几棍就会一命呜呼。他的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会,可不能让人就这麽死了,於是沈声道:“还剩多少?”
  “打了四十六棍了,还剩十四棍。”
  “那十四棍,我帮他挨!”魏无情抬头看著坐在上座的林昆,鄙夷地看著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三殿下,出使东齐我也有份,我愿意承担四殿下的责罚。”
  “无情……”林晨昏沈中听到魏无情的话,焦急地想要阻止他,却被一口血呛住了呼吸,昏死过去。
  “够了!”林昆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见行刑的大汉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几乎失控地吼了出来,“我说够了!你们都给我滚!”
  众人终於全部退出了大堂,只有魏无情将昏迷的林晨抱在怀中,向著林昆冷笑道,“原来他心心念念的好三哥,就是这样对待他的!”

  玉蒙尘(虐文)二十一

  这章终於开始虐小攻了,不过不是主攻,是副攻,慢慢来吧,不要著急,迟早要虐小渣的
  林昆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著魏无情把林晨抱出了大堂。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林晨幼年时珠玉一般莹润可爱的小脸,天天围在他的身边叫著“三哥三哥”。当林晨的母妃去世的时候,他紧紧地搂著哭倒在他怀中的弟弟,发誓一辈子都要好好地保护他。
  可是结果呢?都城被西秦攻破的时候,是林晨一鞭子将他的坐骑抽得狂奔出城,代替他留在都城巷战,以至於自己落入了魏无心的手中。
  “三哥,我会等你来救我。”那个时候,林晨站在混乱的街道上,衣冠零落,长发散乱,可却如同最美的仙子降临在污浊的人世,一身承担起这个世间所有的苦痛。
  他真的救了他出来,却不敢问他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只能偷偷瞥著林晨手腕上不经意露出的深深划痕,提醒著那个绝美而高洁的人儿曾经遭受的生不如死的经历,让林昆心如刀绞。
  晚上林昆会偷偷地走进林晨的卧室,看著他在睡梦里压抑地呻吟,痛苦地皱紧他好看的眉毛,嘴里凄切地喊著:“不要……不要……我受不了了……三哥,三哥救救我!”
  林昆浑身颤抖,却不敢伸出手去将那个风中落叶般的身子搂在怀中,因为他知道只要迈出这一步,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的人生就将从此万劫不复。
  於是他只能默默地退出林晨的卧室,深怕被别人发现。然後他扑回自己的床上,一边用力抚慰著自己,一边低低地喊著林晨的名字,发誓再不让他受到伤害──直到高潮。
  他不记得自己重复过多少遍这样的行为,直到有一天,他听见林晨的梦呓变成了:“无情……无情救救我……”
  他如同被打了当头一棒,满心的柔情霎时凝结成石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魏无情,他念著这个名字,虽然满腔嫉妒,却又深知自己必须倚靠他的实力,而尤锦等人还时刻在提醒他防范魏无情拥戴林晨夺权。
  千头万绪,将林昆捆绑得如同一只蚕茧,却无力挣脱。
  他最终站了起来,扶著桌子艰难地迈开脚步,仿佛方才受刑的人是他。
  地上的血点点滴滴,一直蜿蜒到大堂外面,给林昆指示著林晨的去向。他深怕被人看见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堕了军威,刻意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方才顺著血迹追过去。
  却不知自己早已六神无主。
  此刻林晨已被安置在县衙後院的一间卧房中,随军的南楚御医正坐在他的床边,眉头紧锁。
  “陈太医,他……他怎麽样?”林昆走进屋内,忍不住扑到林晨床前,却看见林晨面如死灰,几乎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
  “四殿下身子太虚弱,新伤旧创,情况极为危急……”陈太医摇了摇头,站起来给林昆行了个礼,“老朽定会竭尽全力,但是万一……”
  “不,不会,怎麽会这样!”林昆蓦然叫道,“几十军棍不可能打死人,我不能让他死,他不会死!”
  “几十军棍确实打不死人,但是方才老朽才发现,四殿下原本就有内伤宿疾,身体远远比其他人虚弱得多……”陈太医叹了口气。
  “他本来就有内伤,为什麽我一直不知道……”林昆伏在林晨身边,浑身颤抖,“为什麽他从来不肯告诉我……”
  “告诉你,你今天就会不打他麽?”站在一旁的魏无情终於冷冷道,“兄弟之情,比得了权力的诱惑?”
  “你闭嘴!”林昆红著眼睛盯著魏无情,“你凭什麽在这里,滚出去!”
  “凭什麽,就凭不是我亲口下令对他用刑!”魏无情也不甘示弱地回答。
  林昆一拳打到了魏无情的脸上。
  下一刻,魏无情的拳头也砸在了他的胸口。
  眼看二人恨不得杀死对方的模样,陈太医吓得赶紧叫道:“四殿下不好了!”
  他这声喊极为有效,两个人都停下了攻击,而林昆更是扑到了林晨身边。
  此刻林晨的脸已经发青,身体不断地抽搐著,血痕累累的手指无意识地抓向自己的脖子,慌得林昆赶紧抱住了他:“四弟,怎麽了?你怎麽了?”
  “有血块堵住了喉咙,不吸出来怕是会窒息而死!”陈太医焦急地道。
  “吸出来?”林昆想也不想,一口含住了林晨的唇,急促地吮吸著。
  魏无情看著他在林晨的唇上辗转,忽然心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下意识一把将林昆扯开:“你滚开!”
  林昆愣了愣,正想一拳把他打倒,不料魏无情已一把埋下了头,含住林晨紫色的唇,用力一吸,已将那块致命的血块吸了出来。
  眼看林晨终於缓过一口气来,身子也不再那麽让人心疼地抽搐,魏无情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望著悲喜交加的林昆,忽然想:我方才,是嫉妒了麽?
  第一次,魏无情终於意识到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到底是什麽感觉呢?他忽然迷惑了。

  玉蒙尘(虐文)二十二

  小小的同城一下子住进南楚的大队人马,显得异常狭窄,品级较高的官员都只能安顿在县衙的各个房舍中。魏无情也不例外。
  黑夜里,魏无情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著步,远远还可以听到仆役和太医匆匆来回的声音。林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虽然陈太医医术高超,但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要救人,还是难为了他。
  因此林晨一直没有醒过来,昏迷中仍然不断地呕血。
  都是因为昔日在西秦宫中受刑太过,完全拖垮了身体,所以此刻陡然爆发了出来。
  魏无情一拳砸在墙壁上,低低地吼了一声:“出来!”
  “主人。”黑暗里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答应。
  “把碧莲丹给我。”魏无情伸出了手。
  “主人?”黑衣的影卫退後了一步,眼中闪烁著震惊的光,“你要把它给……”
  “我怎麽决定,还要你过问麽?”魏无情冷冷地道。
  “不行!”影卫脱口说出这个字,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碧莲丹是上古神药,仅此一粒。主人万金之体以身涉险,属下带著它就是为了以防主人不测。怎麽可以拿去救那个南楚人?”
  “你懂什麽?”魏无情怒道,“东西还没到手,怎麽能让林晨就这样死了?交出来!否则──”
  影卫知道自己无法违抗,只好慢慢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交给魏无情。眼看魏无情一把抢过就要夺门而出,影卫叩头道:“主人牺牲了这颗碧莲丹,切莫忘了从南楚手中取回相应的东西。”
  “我自然知道。”魏无情顿了顿,随即风一般向林晨的房间走去。
  房间里只有一个仆人守候著昏迷不醒的林晨,太医已经太累了,施了针出去小憩,而林昆则在守候了大半夜之後晕倒在地,被人强行送回去休息。
  魏无情将仆人支开,独自看著林晨。原本清俊无双的脸庞此刻惨白一片,眼睛紧紧地闭著,嘴角还溢著血丝。魏无情从玉瓶里倒出那颗绿色的丹药,犹豫了一会,终於把它含进自己的嘴里,俯下身用舌头撬开了林晨的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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