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著每一个只需要用点头和摇头来回应的问题,接著又被扔进了看守所。他贴著墙坐,低声哼唱著曾经听过很多遍的曲子。上杉用手抹著不知道什麽时候流下的眼泪和鼻涕,擦得衣袖上到处都是,他又用衣领去折腾,结果弄得更加狼狈不堪。
躺倒在地上,他侧著身子把脸对著天花板,任凭视线在日光灯的闪烁上前後地移动,惶惶地看著青色的光射进眼睛。
他闭上左眼,隔著眼睑抚摸眼球并在瞳孔的突起上面打圈,一面思考要怎麽把它挖出来,一面想著这颗眼球是不是合适中川的眼眶。他摸著眼球暗暗觊觎。
隔了大约十二个小时,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一个人的影子挡住了上杉看日光灯的视线。
“中川优和池户智一已经做完伤害鉴定了。”
“中川还看得见吗?”
“按程序来说中川优或者池户智一会对你进行起诉,但考虑到中川优的特殊情况,如果他不对你进行起诉,我们会进行代理。”
“中川还看得见吗?”
“你的笔录将作为证物承上。”
上杉从地上跳起来揪住那人的衣领大吼:“我问你中川看得见吗?”
“把这个家夥拉开!”
外面冲进来两个警察,粗鲁地把上杉拉开。上杉的双手被背在身後,他吼叫著拼命挣扎:“把我的眼球挖出来!”
警察将上杉甩回房间,从外面重重地关上门。上杉跳起来大力敲打著紧闭的大门:“听到我的话没有,你们这些废物!”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著吼叫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没有了动静。声音嘶哑的上杉瘫在地上又恍惚地躺在地上继续观察那明明暗暗的灯。
一下、两下、一下、两下……
随著灯管的摆动眼球也摆动著,他一边数一边捂上左眼,偶尔再放开一下。
疲惫的眼睛里面像是进了沙子一样,摩擦得吃痛。
“要保护好眼球。”
他自言自语完,又把眼睛闭上。
上杉再次,也是最後一次见到男人是在法庭上。
那个男人正穿著白色的衬衫,左眼被纱布紧紧地包住,看不见的恐惧让他像只胆小的老鼠般低著头。他没有看任何人,仅像座雕塑般一动不动,只是在法官和律师问问题的时候才用缓缓的摇头和点头来回答。
“介於本案的第一原告中川优无法判断当时的情况,另一位原告池户智一的陈述如下:”律师读著池户的笔录,“被告上杉郁对原告中川优进行长期身体虐待……在本月12日的争执中……中川优的左眼受刀伤,晶状体局部破碎,无完全恢复视力的可能……”
随著律师的宣读,缓慢灌入上杉脑海的语言燃烧起来,他在被告席里面蹲了下去,抱著头颤抖著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
被庭警拉起来之後,他看著中川,但男人却完全没有抬头看他的打算──男人正低头盯著面前的地面,对陈述之类的事情没有反应,事不关己地站在那里。
和著上杉的呜咽和法官的宣读,伤害罪成立了。上杉的故意伤害罪看起来理所应当,没有人为他辩驳。他站在那里像是畏罪一般颤抖,像是忏悔一般哭泣。
走了一遭法律的程序,他要被送进监狱里面两年。几乎所有的口供都来自池户──中川不记得任何事情;在刀上找到了上杉的指纹,还有上杉自己的口供:人证物证都有了,他理所当然被判刑。
虽然那之中还有些细枝末节──比如为什麽会变成这样──这微不足道的东西法律没有闲暇考虑。
“中川……”手被手铐铐了起来,上杉流著泪呢喃。
庭警拉著他的手臂带他走出了被告席。
原告席旁白衣服的男人微微抬了一下头,依旧没有看他。
“中川……”
白色的绑带绕过黑色的头发,露出的右眼眼眶深陷下去。
“中川……中川!!”上杉大声叫了出来,“快点搬家!算我求你,别让池户再找到你!……中川!如果你看不见,就把我的眼珠挖出来!……中川优!”
听到上杉的吼叫,中川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他缓缓地抬起头,离开原告席,往这边走了一点。他站到上杉面前,用没有焦距的眼睛打量了上杉好一下子,接著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真是对不起。”他微微朝上杉鞠了躬,转头向後走去。
上杉跪倒在地上,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断流下。
被眼泪模糊的视线中,中川远去的背影拧了一条细白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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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是HE,相信我。(伏额好想写甜蜜的番外啊远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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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监狱生活可以赏月……)
37
不认识一个人的饭堂中,上杉坐在角落。他穿著灰耗子色的囚服看著面前的饭菜,半响也没有落下勺子。
“嘿。”脸上有刀疤的男人靠过来,他拿起上杉的饭盒把饭菜都倒在桌子上,“不吃饭?嫌夥食不好?”刀疤男布满横肉的脸上露出笑容。
旁边颧骨凸出的小个子抓起桌上的饭菜抹到到上杉的脸上,“新来的,要搞清楚吃饭规矩。”
上杉的鼻腔和口腔里都呛入了饭菜,他咳嗽起来。刀疤男一把按住上杉的头,把他的脸压到了桌上的饭菜里,加大力气。这时其他人也伸出手来压住上杉的头,他们嬉笑地把饭菜往他的头发上抹,过了好一会儿,这些同样穿著灰耗子色囚服的男人们玩腻了,他们放开手。上杉还是把头埋在桌上一动不动。
一声尖锐的哨音响起,像是看守大喊了一声:“午饭时间结束,全部去空地。”
随著脚步声的临近,棍子敲到了上杉的背上,上杉缓慢地抬起头。
“第一天就不好好吃饭?”矮胖的看守又给了上杉一棍子,这一次的落点是上杉的腿。他半跪在地上,被重击了好几下。看守拾起桌上的饭菜砸在上杉的头上:“桌子上和地上的给我舔干净!”
上杉依旧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看守的棍子落到了他的脑袋上,少量的血液流了下来──被剪短了的头发遮盖不了任何血液。
下午在空地上上杉被拉到了墙角,嬉笑著找到了有趣事情做的男人们围上来,把上杉当做死了的狗般轮番用脚和拳头虐待著。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饭的时间,回到饭堂的上杉用最快的速度吃著饭,但还是有一半被人夺去了。
月亮升了起来,他回到散发著腐烂味道的房间里。有两张床的房间里不知为何只有上杉一人,他钻进拥有令人作呕的霉味的被褥,因为太过疲惫,很快就模模糊糊地陷入了饥饿感充足的梦里面。
乖戾的琴声在脑中敲击,原本平静的感觉全部被唤醒了,在半睡半醒的紧张情绪间他想到了中川。
医生好像说过不能刺激中川的情绪,不然很可能导致他的脑部供血障碍,以至於死亡:上杉隐约记得。他在模糊之间想到自己出狱时是不是已经错过男人的葬礼了,他觉得自己穿黑色西服的样子不见得好,那麽不出现在葬礼上也罢。
倘若是因为池户智一害死了中川,等出狱的时候杀了那个男人就好;倘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那麽出狱後就去死。
说不定在这里就会死掉,这当然更加轻松。
身体流了很多汗,腹部和背上的伤口让他只有蜷起身子侧著睡。
连续几天都重复著第一天的生活:无法吃饱的三餐,被当做沙包的午间休闲,还有洗澡时光著身子被殴打的游戏。
入狱以来还没有人和他好好地说过话,到现在也没有人来探监──原来父母就不会管他的死活,现在他们更加不会承认有这样的儿子。上杉摸著脖子上的伤口,那时候失血过多死了的话,搞不好现在已经重新成为了一个幸福的七岁孩子。
当时在湛蓝的天空下他被众多孩子围住殴打、推搡,跌倒时尖锐的利器刺穿他的脖子,血液在眼前迸射了出来,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液时他竟然有些开心,但後来又很不幸地活了下来。
上杉被殴打出来的伤口在阴湿的环境下已经发炎流脓,他试著用很久没有说话的声道发声,那嘶哑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的一般。上杉从床上爬起来,蹲在铁门的栏杆边。
中川这时候大概还在医院中。
还有池户智一。
上杉握住栏杆:“放我出去……”他低声说。
“放我出去!”上杉嘶吼道。
尚未完全发泄出不安,走廊的灯就亮了,警铃也响起来。几个看守怪叫著打开门揪出蜷缩的上杉,带电的棒子击到他的身上,他麻痹地紧紧抓住栏杆。
被拖到小的房间里面去,遭受了几个看守的殴打,全身布满了疼痛的汗水。
看守们把上杉的手脚绑到床上,医生模样的人拿著针头往他的体内注射了什麽。这才体会到恐惧的上杉孩子般地哭了出来,就因为这样又一次被殴打了。
他浑噩地醒来,似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但没有要被放出去的迹象。饿到了晚上,才有人来为他解开了绳子,他的脖子後面又挨了一棍子。
他狗一样爬出屋子,跌撞地跑到了饭堂,这一次的晚饭没有人再夺去他的食物,上杉吃完了碗里所有的东西,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要过两年他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回到霉味的房间,里面竟然坐著另外一个人。上杉没有看他,便上了自己的床,他闭上眼睛,眼前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幻象。
“喂。”同屋的男人压低声音叫他。
“喂,刚进来几天就被关去小黑屋了吗?我前几天也被关进去了,今天才放出去,这些狗养的看守。你什麽罪被关进来的?”隔壁床的男人爬过来,“这里一贯对新人不友善,看起来你前几天不太好受呀。”
上杉支撑起身体,月光下那个男人的脸略显黝黑。
“这里大家都叫我‘铡刀’,”铡刀从口袋里面摸出半截皱巴巴的烟,又掏出一盒只有几根火柴的火柴盒,划了几次才点燃,“就一根,一次一口。”他吸了一口烟,准备掐灭,但想想又把烟屁股递给上杉,“我下个星期还能搞到,这些给你。”
上杉摇摇头,铡刀识趣地把烟收回去,掐灭,“放心,不是什麽毒品,我是杀人罪进来的,可不是狗养的诈骗。”
他把香烟收好,抬头又说,“不管你是冤枉,还是真的犯罪,到了这里就出不去了,不要想不实际的东西,不然你会死在这里。”
上杉遥望著窗口铁栅栏间透进来的光,他往前移了一点,没有看到月亮。
铡刀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杉还坐在床上看著窗口。
出不去也只是暂时的,他往後移了移,看见了不多圆的月亮,只要熬过700多天就能出去,上杉顿时燃起了一丝小小的希望。
中川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呢?他扳著手指算了起来。
有些冰冷的但不是血液的液体布满了他的整个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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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更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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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ZC你偶尔也来监狱看看SS个寂寞的小孩啊
关於一些问题的解释:
某位小同学问了我几天,“SS应当承担民事责任,但为何SS法庭上不向ZC道歉”。那啥,日本的法律我也不知道(当然中国的也知之甚少)……如果依照中国的法律来说,这是刑事公诉,不属於民事诉讼,被告也就不需要在刑事案件的诉讼中承担赔礼道歉的民事责任。还有,就是那啥,刑事公诉不是由警察局提起诉讼的,我承认我是懒得写中间的过程了(还有就是,那是11区啊,我哪知道他的法律啥样的!)远目,你不要纠结了对不起我就是文盲。(挖鼻)
38
两年不长,但那个男人不一定能等这麽久。
他想起了那个人温暖的体温、柔软的皮肤触感、瘦削的脊背以及凌乱的头发,上杉弓著身子陷在床褥里。
一夜都没有睡著,他在黑暗里睁著眼睛过了很久才到了早晨,经过了上午的劳动,又结束了中餐,上杉坐在空地上看著地上的沙子发愣。
“DK3925上杉郁。”
对编号还不熟的上杉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抬起头。
“有人探监,现在跟我过来。”
上杉站起来跟在狱警身後,想著是不是中川来看自己了,他兴奋地笑起来,连步子也变得轻松,但很快又恢复沈重。
透明的玻璃前面,探监的人坐在那里。进入监狱一个月,还是第一次有人来看他,穿著耗子灰色服装的上杉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玻璃外面的甫田胜笑道:“这次玩得太过了吧,别玩那麽过火那孩子可是很好的发泄对象呀。”
“他现在,怎麽样了?”
“我不认识他,哪里知道。下次等他来看你的时候你问问他不就好了。”
“他不会来看我。”
“啊,忘记你的伤害罪了,”甫田轻松地说道,“你还有两年就出来了,不用慌。我去帮你问问他的情况,下次来告诉你。”
“谢谢。”上杉低著头道谢,却被甫田的笑声打断。
“别皱眉头,上杉君摆出这麽帅的样子连我也要被迷倒了。”
对於甫田的玩笑,上杉牵动嘴角之後也给出了笑容。探监的时间很快到了,上杉被狱警带出了探监的屋子。
回到空地的上杉注视著头顶上晴朗的天空,余光瞥到空地另一端的铡刀,上杉站起来跑了过去。
“你好。”他站得端正,挡住了蹲著的铡刀面前的阳光。
“突然这麽热情和我打招呼呀,”铡刀招呼上杉也蹲下来,问,“什麽事?”
“要怎麽样才可以减刑?”
“哈?”铡刀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笑起来,“要减刑?监狱里的同伴或者看守打你的时候不要还手,表现地像个人一样可以早点出去。”
“我知道了。”
“外面有个美人等著你结婚?”铡刀调笑。
“有个朋友,他也许活不到我出去的时候。”
“至少葬礼得赶上。”
“我想见到他,如果他能活下去就好了……”
上杉低下头不再说话,他往空地後面的小山丘上面走,在那里坐下看著天空。
云彩形成了龙的形状,上杉把手摆在眼睛之前和龙交织著。
大约因为铡刀是监狱里很有势力的罪犯,自从他回来之後上杉便没有再遇到殴打,他在监狱里面过著一成不变的生活。
十几天之後,甫田又来看他,还是坐在玻璃那边,他抬头看看上杉,说道:
“关於上次那个问题,我帮你打听了一下,据说中川的脑子里面好像长了什麽东西,要去动手术。这种手术你也知道,医生随便剖开脑袋看看是良性还是恶性,良性不作处理,恶性也照样把脑袋缝上。这种毛病。死在手术台上算医院责任,缝上之後过几天死了,就不管医院什麽事情。”
上杉握紧自己膝盖。
“你也别难过,那孩子大概活不了了,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这样也是必然。出去重新找一个吧,上杉君可是这方面的高手。”
耗子色的裤子布料被上杉手心的汗水浸湿了。
“对了,妈妈帮我在老家找了工作,我下个星期就要去老家了,上杉等你出来了记得来秋田找我呀。”甫田抱怨道,“真不想工作啊,竟然到了工作的年纪……”
甫田之後的话,上杉就没有听清楚了,他的耳廓里像是有虫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