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同学们已经都顺利毕业，有的回家了，有的去了别的地方，有的工作了，总之都各奔前程去了。再没有那么多的人来探望程澄，他难免会感到寂寞。有时候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门口的方向，老妈不时和他说几句话，他也有心无心的回答着。时间过去的越久，程澄的心就越想要见到驰骋，好像他认准了一个方向，思绪像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去。他甚至希望自己好的慢一点，担心如果自己出院了，驰骋才听说自己受伤的事情，那他来的时候，他不是已经不在了吗？他也想过，即使他没有听说，他没来看自己，自己康复之后也可以去找他，但是他又过不了自己这关。好马不吃回头草，他那不多的自尊心还在一直折磨着他，他还是希望像以前一样，是驰骋来体谅他，好像驰骋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人。可是这样想又觉得自己很自私，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等于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改变？而且他更担心的事情是，如果自己去找他，而他早就另结新欢，那他不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吗？一旦他笑话他，说什么你看吧，还是我对你最好，你到头来还是后悔了什么的，那自己就不是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么简单了。
两个月过去的时候，医生通知程澄可以回家修养了，这时程澄的腿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他已经能下地慢慢走几步了。出院那天，他依旧不死心的盯着门口看，如果驰骋真的还在乎他的话，那这最后一天，他一定会来。办理完出院手续的老爸回来时，看见他还是傻傻的望着门口，无奈叹了口气。
“你不要再看了，他不会来的。”
“恩？谁？”程澄回过神，看着老爸。
“哎……我去研究所找过他，他什么都知道了，但是他说了，他不会来的。”老爸没有看程澄的脸，把行李递给程澄的老妈，然后转身，将程澄背在了自己身上。
程澄趴在老爸的背上，想着他的话，原来他都知道了，他知道我受了伤，但是他却不想见我。
他已经再也不想见我了，再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了。
程澄的脑袋，突然间不会思考了，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他再也不想见我了。
老爸背着程澄往楼下走，一步一步都很艰辛。他感觉到程澄将脸贴在自己的领子上，而领子慢慢变得潮湿。他听见走廊里一遍一遍传来自己儿子细碎而痛苦的抽泣，其中夹杂着委屈和自责的话语。
程澄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第四十一章
自从出院后，程澄的心情一直都不好。想起老爸的话，他的心就一阵阵的绞痛。白天的时候，他感觉头痛眼睛痛嗓子痛，终于到了晚上，如梦之后心却更痛。但是程澄一直都努力坚持做复健运动，期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不为别的，只为能快点去找驰骋。
那天听老爸说，驰骋即使知道自己住院了，也还是不肯来见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是真真切切破碎的感觉，但是他不怨他，他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错。既然他不肯来见自己，没关系，他可以去主动见他，他可以去跟他承认错误，求他原谅自己，只要他肯再接受自己，他什么都愿意做。
有时候他也想，也许只要自己去找他，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从最开始就是他追的驰骋，现在不过是再来一次，而且他说过他那么爱他，即使他犯了什么错误，只要他肯低头认错，他那么温柔，一定不忍心再伤害自己，一定会原谅他的。
当然他也害怕，他不怕他怨自己，不怕他骂自己，只怕被拒绝，被嘲笑，被再一次的伤害。但是这些跟那种心痛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所以他下定决心，他要快点好起来，他要再回到驰骋的身边。
已经开学了，但是程澄还没有康复，依旧在病假中。但是他身体的状况已经慢慢好转，虽然不能做什么剧烈的运动，但是现在出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他准备回学校上课，如果再拖下去，落下的课也很让人头痛。给老师打了电话，老师让他回学校来销假。
老师看他苍白的脸色，还是有些担心，问他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时间，但是程澄坚持说，多运动一下对他的康复是有好处的，所以老师也只能让他量力而行了。
程澄考的也是王导的研究生，王导带他去了研究室，因为驰骋已经转走了，所以程澄就坐在了驰骋位置上。研究室的学姐学长们表达了他们热烈的欢迎，看着他们，程澄心情也好了很多。但是当他坐在驰骋的位置上的时候，心中却觉得酸溜溜的，他回头看看自己曾经的座位，竟然不知道，当初驰骋有没有这样回头看过他。
从理化楼出来，程澄慢慢往回走。天气实在是好得很，阳光明亮的晃花了眼睛。
道路两旁种着很多法国梧桐，正是枝繁叶茂的季节，程澄低着头，看见阳光穿过叶子间的缝隙，在马路上投下的无数光斑。看着看着就笑了。
记得自己刚和驰骋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也走这条路，驰骋竟然不知道这两排树就是著名的法国梧桐，他以为法国梧桐是一种很难见到的充满了浪漫气息的树，从没有想过会在校园里大刺刺的长了两大排，自己告诉他的时候，他还是一脸难以置信。
程澄刚一抬头，便看见远处有个背影和驰骋很像。可是他又怀疑是自己眼花了，毕竟驰骋已经转到研究所去了。可是即使他去了研究所，他也是有可能在学校里出现的，比如因为学术上的交流，或者和这边的同学有什么事情之类的。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程澄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从他们分手后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程澄冲着那个背影跑了过去，他不管那人只是比较像，还是是他本人，他都要抓住他，他不能再错过机会，他要跟他说他还爱他。
离得越近，程澄就越能够确信，那个人就是驰骋，他跑到他身后，急促的呼吸让他喊不出那个名字，他从身后，一把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那人因为惊讶回过了头。
“程澄？”
是他，还是那张英俊的脸，终于再见到他了，心中被无限的喜悦占满，泪水就这样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因为喜悦，因为思念，还因为丝丝的委屈。
第四十二章
程澄因为刚才跑得过于剧烈，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不得不弯下腰，用双手撑着膝盖。
驰骋一直看着他，没有说话。
程澄把气喘匀了，才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去研究所了。”
“哦，我回来有点事。”驰骋回答。他只是很镇静的看着程澄，没有喜悦，没有思念，也没有愤怒。
程澄的心有点冷，但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笑容。
“你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你说。”想要说出来，憋在肚子里的话，好像马上就要涌出来。
“我还有点事，如果不长的话，就这说吧。”
驰骋的语气，好像他是一个不太熟的人，而他又不愿意应付自己。
虽然程澄的心因此抖了一下，但是他告诉自己要抓住机会，即使被拒绝，被嘲笑，也要传达自己的心情，如果这次错过了，他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只想说，对不起。”
“为什么？”
“为……为分手的事情……”
“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对不起的，你不用太介意。”驰骋说。
怎么能不介意，程澄心中喊道，可是看驰骋的表情，却什么都看不透，好像对他来说，那真的是已经久远的事情，难道他真的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自己和好吗？
“我……”面对着驰骋的一张扑克脸，程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有别的要说的吗？”驰骋看了看手表，好像很赶时间。
程澄心里着急，赶紧抓住他的手。
“不，我还有话说，你别走。”
驰骋看着他，然后将他的手慢慢推开，平静的说：“有什么你就说吧。”
程澄内心着急，为什么现在驰骋不能看透他心中所想的，以前他就好像会读心术一样知道自己所有的想法的。
“我只想告诉你，我知道是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程澄，我说了，分手没有谁对谁错，我不生你的气，你不用让我原谅你。”
“可是……可是你不原谅我……我们还能在一起么？”程澄充满期待的抬头看着驰骋的眼睛，他的心因为自己刚刚说出去的话儿剧烈的跳动着，但是驰骋的眼睛却连闪烁一下都没有，好像深不见底的湖水，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
“在一起？这又从哪里说起？程澄，我们已经分手了！”
听见这句话，程澄恨不能堵上自己的耳朵，他不想听，不想听他用如从前一样低沉而又温柔的声音，说出如此残忍的话语。
“可是，在我心里，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程澄激动的喊道，面对着的却还是驰骋始终不变的扑克脸，他的声音好像在那僵硬的面具上被硬生生的反弹了回来。
“程澄，你不要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不是什么不负责任的话，这都是我的心里话，以前我很傻，我不明白爱，可是经历过一切之后，我懂了，只有你对我最好！也许你不能相信，但是我真的一直都喜欢你，和司惟在一起的时候，想的也都是你，和他做每一件事情，我的脑子里也都是你，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你！”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不也总想着司惟吗，你能说你是喜欢他的吗？只是你惯有的胡思乱想而已。”驰骋毫无预警的扔出的炸弹，炸得程澄一阵眩晕，这就是他怕的，他迷惑的，即使他现在清楚了，也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他看着驰骋严肃的脸，知道他虽然不说，也不表现出来，但是心里是生他的气的，虽然他的表情还是扑克脸，但是眼睛里却闪耀着憎恨。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了，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什么都愿意做。”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程澄心里只希望能消除驰骋对自己的恨意。
“你无法否认我刚才的话是吗？”
程澄看着驰骋，他不想撒谎，他无法否认，他不知道改如何是好，眼泪盈满了眼眶。
“程澄，你说你和司惟在一起的时候也想着我，那我倒想问你，你觉得一个人，可不可能同时爱着两个人？”
程澄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对司惟的是不是爱，还是因为分手后，只想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怀抱。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噙着泪水，紧紧咬着嘴唇，等待着驰骋的审判。
“你不知道是吗？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心太小，曾经装得满满的都是你，而你在上面每划一刀，就流出一点来，直到爱枯竭，心萎缩。”
看着他平静的说出这些话来，程澄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哗哗的流下来，这次，驰骋没有伸出手替他擦干眼泪，也没有柔声的劝慰，只是麻木的看着他，直到他被泪水模糊了眼睛。可是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因为他还记得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甜蜜的誓言。
“你还记得你的誓言吗？你说过你爱我和我爱你的一样多！”
“我是说过爱得一样多，所以当你要结束的时候，我对你的爱也戛然而止了。”
“可是我现在还爱你，你已经不爱我了吗？”
“……”
“你说过我是你永远不可取代的存在！你反悔了吗？”
听到这句话，驰骋的眼中忽然闪过多种感情，好像想起了当日的画面，沉默的低下头，许久幽幽叹道：“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比直接说反悔更加干脆利落，将程澄所有的妄想彻底斩断。
原来一切的誓言，也不过都是说说而已，什么真爱，什么永远，全都是骗人的毒药，想要反悔，只需要三个字。
程澄擦干眼泪，勉强挤个笑容。
“不用对不起，是我自己太傻，你就当今天没有遇见我。”说完转身离开，不再有任何留恋。
程澄从此不再相信爱情，他要自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他明白，受伤害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因为自己轻易相信他人，他要自己学会坚强。
第四十三章
原来一切的誓言，也不过都是说说而已，什么真爱，什么永远，全都是骗人的毒药，想要反悔，只需要三个字。
程澄擦干眼泪，勉强挤个笑容。
“不用对不起，是我自己太傻，你就当今天没有遇见我。”说完转身离开，不再有任何留恋。
程澄从此不再相信爱情，他要自己练就金刚不坏之身。
他明白，受伤害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因为自己轻易相信他人，他要自己学会坚强，
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驰骋也低下头，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告诉自己不能心软，转身慢慢向着理化楼走去。
电梯门打开，驰骋转弯来到609研究室门口，敲了敲门。
菲姐把门打开，吃惊道：“才来，要是早点到就亲眼见到了。”
驰骋没有说话，进了研究室在原来的位子上坐下。
菲姐看他表情，知道两个人刚才一定是遇见了。
“见到了？”
驰骋点点头。
“不担心了？”
驰骋点头。
“说话了？”
驰骋只是低着头，不置可否。
“你说你们这是何苦呢？是不是就觉得折磨我挺有意思，故意闹给我看的？”菲姐摇摇头，拖过来个凳子坐下。
“那点自尊心就那么重要吗？”菲姐问。
驰骋看着菲姐，心里感激她这么关心他们，但是他也只能无奈苦笑。
“他过两天就回来上课了，看样子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会照顾他的。估计你也不能再往我这跑了，以后有什么消息，我用电话联系你。”
驰骋点点头，“菲姐，谢谢你。”
“行了，你要是真想谢我，你就……”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没等菲姐把下半句说出来，就先站了起来。
菲姐也知道，他是不想听自己啰嗦了。
“你个没良心的家伙，这真是亲眼看见了就不用从我这打听消息了，一分钟都不多留！”菲姐也站了起来，假装给了他一拳。
“抱歉，下次请你吃饭。”
“吃饭就免了吧，你帮我寻觅一个你们研究所的单身博士是真格的。”
驰骋微微一笑，道：“这没问题，我们那什么都不多，就多单身男博士。”
“那你怎么就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自己伸着脖子网上吊？”
“……你……怎么又说我这了……没办法，孽呗……”
菲姐拍拍他的肩膀，道：“要我看，纯粹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驰骋苦笑着点点头。
程澄刚刚剧烈的跑过，突然觉得自己的腰椎有些疼，他不敢在随便乱动，找到个地方坐下来，给老爸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老爸把他背回家，训斥他自己不小心，要是病情又恶化了怎么办，可是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转身离开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心都死了，可是现在竟然还是能感觉疼痛，痛得喘不过气来，看来说想要刀枪不入，那也就是说说而已，自己的血肉之躯，依旧要承受伤害。
一夜无眠，半夜挪动到厨房，取出冰镇啤酒，咕咚咕咚的喝了好几瓶，然后就什么都不清楚了。当意识恢复的时候，还能听见老爸在高声咆哮，老妈在低声抽泣。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应该，这是让无辜的人跟着自己受罪，可是他不得不这样麻痹自己，否则他怎么活得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过得迷糊混沌，吃下的东西不消化，最后要从嘴里吐出来，除了酒，什么也不想喝。老爸老妈每天不知道在吵些什么，但是他知道，是为了他在吵。
程澄慢慢走到阳台上，风一吹，闻到的都是污染了的空气的味道，心中暗暗数着，这空气里有二氧化硫，二氧化氮……突然他对一切都感到厌倦，什么爱，什么恨，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