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
桌上的电话响了,我也不想接,任它响,响了一阵,似乎有留言的声音,可我一句也听不清,脑海里很混乱,似乎在想什么,但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喀嚓!”门锁响了,接着,啪的一声,黑暗的房间里大放光明,突然亮起的灯光很刺眼,我眯起了眼睛。
“怎么连灯也不开?”
杨夜走进来,坐到我身边,“你手机关机了,打家里的电话你也不接,我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不要碰我……”
他的手指刚要触到我肩上,听到我冰冷的声音,一下就僵住了。
“你今天没看新闻吧?”我转过头,直视着他,目光冰冷,“卢义死了。你应该感到庆幸吧?如果我是你,一开始就干脆地杀了他,不是更安全么?”
“什、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他讪讪地笑,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了。
“杨夜,你可真厉害啊。‘林议’、‘林易’,林字取一半,议字取同音,合起来就是个‘杨’字吧。可怜卢义这家伙,直到死也不知道,害他的人究竟是谁。”
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杨夜的脸色已变了,身体也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可惜,你百密一疏,你没想到吧,是你脖子上的刺青出卖了你。”
事至此,一切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全都想明白了。他和赫尔斯的事,他害怕让我知道的事……心头的悲哀、绝望,从没像现在这般的强烈!
我一直、一直相信着,深爱着的人,却是亲手把我推入地狱的刽子手!
可我竟然还想过,要跟这样一个陷害我、夺去我一切的人,永远在一起。
我周微真是可笑啊!太可笑了!自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自以为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此生别无所求。
但是原来,不过是一场荒唐梦,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却不自知,还洋洋自得,乐在其中,我真是这世上最可笑的大傻瓜!!
我真宁愿永远不要知道这个真相!永远做一个傻瓜,那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的疼痛。
“可是,还有一件事,我始终是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杨夜,你要这样对我……你就当真恨我到这种地步吗?一步步设下圈套,布置陷阱,不把我整垮,你就不甘心是吗?”
我瞪着他,咬牙切齿。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杨夜脸上露出惊慌和痛苦的神情,拚命地摇头否认,“我不是恨你!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对不起你,可是,这都是因为,我爱你啊……”
“你不配————!!!”
我愤怒地大吼出来,胸口痛得像要裂开,眼中有冰凉的水滴落下,“你不配说这个字,杨夜,你不配跟我说爱!”
“你滚……给我滚出去!滚出去!我再也不要见到你!滚啊——!!”
声嘶力竭地大吼,我暴怒的神情一定很可怕。
从没见过我像这样地发火,杨夜的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这副样子,我竟然还有一丝不忍。我真该唾弃这样的自己!
是我陷得太深,现在是该清醒的时候了。
不管我以前有多么迷恋你,喜欢你,可是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微……不要这样……求求你……”
杨夜的声音哽咽了,惨白的脸,盛满泪水的眼模糊地望着我,好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可惜,我已经不会再心软了。
“你走不走?杨夜,再不从我家滚出去,休怪我不客气了!”
四九
“你走不走?杨夜,再不从我家滚出去,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恨恨地磨着牙齿,满腔怒火无处宣泄,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衫就往门口的方向拖,“出去,你现在就给我滚,再也不许你来我家!对了,备用钥匙还我……”
我伸手到他衣服口袋里乱摸,摸到钥匙串了,刚要拽出来,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手指一用力,我的手腕就一阵剧痛,好像要断开似地,疼得我皱起了眉。
他的力气一向很大,我只好松开了手,心头的怒火更盛,狠狠地瞪着他,用力一扯,手腕脱离了他的钳制。
可能是用力过猛,那一扯之下,肚子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剧痛,我稍稍弯下了腰,一手按住肚子,喘息着,杨夜紧张地望着我,他不知道我身上有伤,只是焦急地追问:“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么?先休息一下……”
“不要你管!”我大声吼,扯得腹部的伤口更痛了。
杨夜眨了眨眼,两行泪水终于滚落下来,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别这样……微,求你了……你听我解释……”
“解释?呵!好啊,你说说看,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说法!”
“四年前,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上了你,周微。”
“那个时候,你是那么耀眼、那么出众,我知道,你有很多的情人,上至商界名流,下至夜店的MB,你是来者不拒。
对你投怀送抱的人也多不胜数,所以,你根本不会注意到,我这样只能远远看着你的人。
可是,我想得到你。想要独占你的爱,不管用任何手段。
我要把你拉下光辉的巅峰,让别人再也不会看着你,不再注视着你。那样一来,你才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你的眼中,才会只印着我的身影。
让你失去一切之后,你能倚赖的人,就只有我。
而我,也只有你。
按照计划,我夺走了你的一切,那之后,我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爱上了我。
可是,我一直好怕,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离我而去……
我把从卢义那里拿到的现金,用你的名字开了户,密码是你的生日。这张卡,我迟早要还给你的,现在就给你吧。
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任性,我并没想过,要伤害你的……”
说完这些,杨夜从钱包里摸出那张卡,放到桌上,他头垂得低低的,似乎不敢看我。
“哈!还不错,我又成了有钱人了,有了养老金,我也不必再去上什么狗屁的班了。谢谢你了哈,顺便跟你辞职了,杨副总。”
我冷笑,带着嘲讽的语气。
不发怒了,为了这种人,不值得。
“微……”
他抬起头,用那种哀求的、悲伤的眼神望着我,这个眼神,如果是以前,我会心疼,我会不忍,可是现在,已经不会再心痛了。
我的心都死了,在卢义说出真相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你以为,听了你这番话,我就会原谅你,然后把过去的一切忘记,再跟你在一起么?哈!你也想得太美了吧!杨夜,告诉你,办不到!”
“你现在说完了吧?说完了就滚吧,我这里不欢迎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会报警,告你私闯民宅。”
我冷冷地看着他,他却像呆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你还不走?”
我沉不住气了,使劲推他,但他就像一堵石墙似地,立在那里,怎么也推不动。
五十
我气疯了,胸口堵得快喘不过气来。
他就像一道我想要逃避的伤口,血淋淋,丑陋地刻在我身上,不想看到,却时时刻刻暴露在我眼前,提醒我曾经的愚蠢和可悲,讽刺我当了真的这段笑话,不过是黄粱一梦!
“你不走是吧?那我走……我走好了,你可以一直呆在这,我也可以再也不回来。”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他,尤其是现在。
也许有一天,我能平静地面对他,就像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不是现在。
现在,我没办法面对他。
天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会拔出刀来杀了他!也杀了我自己!
我松开他,转身就往门外走,腰间却突然一紧,杨夜从身后抱住了我。
“放开我……放开我!!”
我使尽全力地挣扎,拉扯他的手臂,但却像两条铁箍似地紧紧缠住我的腰,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那种热度,让我有种不可抑制的愤怒。
“放开我放开我!!混蛋!王八羔子!你他妈不是人!你这小畜牲!白眼狼!……”
这辈子没说过的粗口,我一次骂了个痛快,把我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咒骂都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我像发了疯一样不停地骂,不停地挣扎。
杨夜很固执,一直沉默地紧箍着我,直到我自己折腾得气喘吁吁,没了力气,他才把我拖到沙发上,按倒,骑在了我身上。
他就是那只织网的蜘蛛,而我就是那只越挣扎却被缠得越紧的猎物,注定要被他缠死在这张挣脱不了的网中。
我突然有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他开始撕扯我的衣服,衬衫很快被扯开,他伏下身,亲吻我□出来的胸膛,一边亲吻,一边不停地抚摸我的脸颊、颈项、锁骨……那颤抖的手指像要确认我的存在,与其说是爱抚,更不如说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恐惧感,而在垂死挣扎的行动。
“不要碰我……”
我凝固的眼神,直视着前方,冰冷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杨夜全身一震,只是停了一下,仍旧一意孤行地亲吻着我,那双炙热的大手,紧贴着我的背,一路向下抚摸,摸到腰侧时,突然停下来,有点惊讶,望着我腹部的纱布,“你、受伤了……?”
“卢义捅的一刀,跟你比起来,他不算狠。”
我冷笑,“杨夜,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再碰我。否则你会后悔的。”我仍试图推开他。
“不……周微,我爱你……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急促的喘息,发颤的嗓音和着哽咽,他全身都在发抖,只是仍固执地拥抱着我,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什么吗?
直到现在,他还是这么任性,为所欲为。
没错,我是推不开他,仗着自己力气大,他想怎么对我,就怎么。
可是,我不会再让你得逞了,杨夜,不会了……一次也不行。
你再也休想碰我一根毫毛!
杨夜的手开始解我的皮带,他喘着粗气,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手指也在发抖。
一声清脆的响声,皮带松开了,正当他还想继续解扣子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些异常,停下了手。
“你、你在做什么……停、停下……快住手!”
他惊声尖叫,看着我的手指,深深地抠进腹部的伤口里面去了。
五一
他惊声尖叫,看着我的手指,深深地抠进腹部的伤口里面去了。
鲜红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两只手指并排插在伤口中,纱布和缝线已经被扯落在一边,浸满了血,红色的细流,从肚子上往四面漫延,滑落到身下米色的布质沙发上,晕出一片暗红。而我自己也痛得直冒冷汗。
“松开!快……松开……”
杨夜脸色煞白,试图来扳开我的手,但我的手指已经曲起来,抠在伤口内侧,决不放松。
我恨恨地在剧痛下挤出一个冷笑,“杨夜,我警告你……你再碰我一个试试?……我、会把……肠子也拽出来的……不信你就试试……”
尽管我疼得浑身哆嗦,但气势还是有的。他看到我这么一副不死不休的狠劲儿,也害怕了,吓白了脸,呆怔一下,终于放开了我,慢慢后退,那眼泪一下就滚出来了,顺着他惨白的脸不停地往下掉。
“你还不滚……老子……看到你就恶心……”我从牙缝里挤出狠话。
他抽噎了几下,最后终于转身奔了出去。
远去的脚步声,周围安静下来。
我终于逼走他了。竟是用伤害自己的方法。
其实我也快疯了,不是吗?
无声地冷笑,我慢慢抽出手指。很痛!随着手指的抽出,伤口变成了一个血糊糊的洞,一大股鲜血随即从洞里往外涌出,止也止不住。
用手按住伤口,我想起身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是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稍微一动,血又流得更厉害了。
头好昏,全身发软,我根本站不起来。
好久,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然后,我被人抬起来了,意识很迷糊,但是我知道这是医院的急救人员。有人按住了我的伤口,最后,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我躺在医院里,肚子上又重新缝了七针,医生说,伤口破损得厉害,可能会引起腹膜炎,让我先住院一段时间。
住院手绪已经有人帮我办好了,我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躺了半日,他没有再出现过,医院里是专门有护士照顾,也没什么不便。
自从跟他认识以后,我几乎跟医院也结缘了,不久前才刚在医院呆过,这会又进来了。
傍晚,我刚吃过饭,BILI和唐毅、张平几个都过来了,我奇怪他们怎会知道我在这里,唐毅说有人发短信告诉他的。想必又是那家伙。怕我一个人呆在医院会感到寂寞。
不过我不会感激他的。
唐毅和张平只呆了一会儿,聊了几句就说有事先走了,只有BILI还够义气,坚持要留下来陪我。
“这是什么?”
指着大袋水果里面的一个黑不溜湫还带刺的玩意儿,我皱着眉,有些不好的预感。
“榴莲啊。”
BILI一边削苹果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我哭笑不得,“哪有人给病人送榴莲的?再说我也不吃那玩意儿,快给我扔了,快恶心死我了。”
“你不吃我吃,扔了多浪费。”
“得,您老带回去再吃,我受不了那味儿。”
看着他把那个苹果都削得快要只剩骨核了,我一把抢过来,咬了一口,“别削了,再削就没了。”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这不是给你吃的!”BILI皱起眉头,指着桌上那壶汤,“这人参狗枸鸡汤才是你的,我煲了三个钟头呢,你还不快喝?”
五二
“你是饿死鬼投胎啊?这不是给你吃的!”BILI皱起眉头,指着桌上那壶汤,“这人参狗枸鸡汤才是你的,我煲了三个钟头呢,你还不快喝?”
“啥?你会煲汤?真稀奇。”
我揭开盖子一闻,好香啊!
勺起,喝了一口,味道鲜美,又不油腻,真是好东西。
“嘿,你以为是我煲的啊?告诉你吧,是我那一位……嘿嘿,他的手艺很好的。”
BILI一脸的得意,我白了他一眼,“知道啦,你不就是想炫耀你正在恋爱嘛,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你的那位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也别藏着掖着啦,好歹让我看一眼嘛……”
“别提他!”
我沉下了脸,“不想我翻脸,就别提了。”
BILI的嘴型张大成一个O型,惊讶地望着我。我继续低头吃我的,咬着一根细参狠命地嚼,嚼得腮帮子都疼了,再咕噜一声咽下去。
不知怎么的,我想起了上次肺炎住院时,他每天都煲给我喝的鹌鹑百合汤。
嘴里突然就没味道了,再喝了几口,就放下了。
BILI收拾好东西,就跟我告辞,我说,有没有杂志啥的,明天给我带几本过来,一个人呆在医院真是挺无聊的。
“没问题,你无聊就看电视嘛。”
他指指床对面的电视机,这医院的设备挺不错,单人间,独立的洗手间,还带电视的,就跟住高级宾馆似地,我舒服得很,没啥不好的。
反正不是我出钱,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再说,他欠我的多了去了,不让他破点财,可对不起自己。
BILI走后,我一个人看了会电视,护士又来量了次体温,测过脉搏,出去了。
电视的声音还在响着,似乎到了午夜剧场了,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也懒得去关,我喜欢听着电视的声音睡觉。
隐隐听到门响,有人进来了。
可能是护士,我没睁眼,那个脚步声很轻,走到床前,站了一会,无声无息的,然后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