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阡庭神情凝重,一挥手几个人上来不由分说地扣住叶攸羽疼,这是莫彦如醒来后的唯一感觉,不仅头痛欲裂,而且浑身上下更是酸痛无力,他扶着额缓缓起身,这才忆起昨天和离落打架,夜奔,到后来喝酒,想起喝酒,莫彦如陡然一惊,完全清醒了,叶攸羽……完了,事情大条了,这是莫彦如唯一的感觉印象里,他不禁喝醉了酒,还跑到衙门大闹,然后就是叶攸羽陪他喝酒,然后,然后……叶攸羽吻了他,他居然还感觉很好……完了,彻底完了,莫彦如抚着唇,欲哭无泪“小莫,再擦桌子都漏了……”
周师爷看着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莫彦如,无奈地摇了摇头莫彦如还是机械地擦着桌子,嘴里一边念念有词,还不时地猛摇着头,这时,莫彦如忽然大叫一声,一溜烟不见了离落僵立在那里,刚才莫彦如与他擦身而过,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跟他吵架,这不应该啊,或者说莫彦如干脆完全无视了他,难道昨天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他不会想不开吧……无奈地摇摇头,想起苏吟,离落又添新愁其实两个人相处,难免有分歧,就看谁先低头,可是离落不能低头,就算他很想这样做,他也不能先认错,他从小学到的生存哲学告诉他,如果这次他低了头,就彻底输了叶攸羽席地而坐,随意地靠在墙上,看着眼前负手而立的男人“我没有杀他……”
淡然开口,不带一丝的感情,面对现在的窘境,依旧不失风度,这让李阡庭很是恼火,他没有立刻开口,环顾四周,是阴冷潮湿的深牢大狱,是关押最肮脏,最残忍,最下贱的死刑犯的地方,李阡庭是个有洁癖的人,他厌恶一切犯罪的人,他觉得凡是犯过错的人都该处以极刑,他们不该被饶恕,想到这里,李阡庭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可惜就是这样的环境,依旧不能折损那人一分一毫,他本应该恐惧,谩骂,甚至跪在地上求每一个经过门口的路人,像这里所有的人一样,可是他没有,他依旧优雅,依旧冷漠,他用他形状美好的嘴唇简单地陈诉这一个惊人的事实,他没有杀人这是多么可笑!
李阡庭不由自主地笑了,他嗅到了体内尘封已久的乖戾,暴躁,他甚至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要亲手折断眼前这个人,他要亲眼看到他的脆弱,他的无助,想到这里,李阡庭感觉到灭顶的快感欲望蒙昧的心灵,堕下万丈深渊“你没有杀人?谁能作证?没有人作证,你就是有罪的……叶攸羽,你不是一向最讲究证据的吗?那么你来证明啊,证明你是无辜的……多么可笑啊,一个身陷囹圄,自身难保的人,居然在这里镇定自若地说自己是无辜的,你还能神气多久,我很好奇啊,不如我们拭目以待……”
李阡庭邪笑着,他想戳穿那人完美的伪装,看他虚伪的外表下最丑恶的嘴脸,想到这,让他浑身禁不住战栗“我不能……”叶攸羽低下头,微敛着眉“不能……多好的回答啊,堂堂苏州府叶捕头如今也有找不出证据的一天,实话告诉你吧,我有证据……”叶攸羽微抬起头,他看到李阡庭逐渐扭曲的嘴脸,李阡庭大笑着,又向前迈了一步“我们检验了酒坛里残留的酒,里面含有大量的砒霜,而且,我们已经找到了证人,证明你三天前去药铺买了砒霜,剩下的砒霜也在你床头的花瓶里找到了,昨夜巡逻的衙役说听到你们激烈的争执,就跑来报告,我们当场捉住了下毒的你……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阡庭充分享受着胜利的果实,他俯视此时正与他对视的那双眼睛“叶攸羽,我告诉你,人就是你杀的,是你,亲手杀了他……”
对于李阡庭来说,没有什么快乐能抵得上此刻,他满意地笑着,看着叶攸羽面无表情,看着他哑口无言,美中不足的是,叶攸羽还没有屈服,他还怀揣着可笑的执着。但是不要紧,他可以等,他要一点点看着眼前的人崩溃“我无话可说……我想见章大人……”叶攸羽淡然开口“没机会了……你以为卫子谦是什么人,苏州府发生这么大的事,章大人早已经被软禁了,上面委派应天府府尹曹大人代为审理此案,我则直接听命于曹大人……怎么样?梦想破碎的感觉,如何?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我看在同僚一场,也会满足你的,但是,你不要企图脱罪,因为根本没可能……”
“你若只是恨我,何必大费周章?”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痛快……我只是一名小小的捕快,身份低微,能治你于此,必然有我的靠山,叶攸羽,我就是要看你输得一败涂地……”李阡庭狠狠地说着,转身离开莫彦如呆坐在大堂,看着门口人来人往叶攸羽一天都没有出现,这样说不代表叶攸羽应该出现,因为叶捕头平时也确实是不常来的,但是从心理上,莫彦如却是希望他来的,昨夜明明是丑态毕露,颜面尽失,他本不应该期盼叶攸羽的出现,但是人心就是很奇怪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带着小小的希冀,莫彦如不厌其烦地等着,他很想见到那个人见面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样的表情,这些都无暇去想,他现在只是满心地期待着,他想见到叶攸羽
事有蹊跷
第四章 叶落无痕花自伤有风鸣廊思且长难得有缘相知会快意人生不思归盈盈浅笑随风逝旧时心事何人知苏吟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幅画,眉头微蹙这是早上苏州知府章大人派府上的人送来的,且不说苏吟与章大人交情甚薄,来人那极不自然的神情让苏吟很是怀疑,这种事,只要随便差遣一个小厮过来即可,可偏偏来人衣着未免过于华丽,他的表情很是古怪,却似乎努力地压抑着,苏吟可以感觉那低眉顺眼下暗藏的蠢蠢欲动,这样的犀利,又怎会来自一名心无城府的小厮,他在怀疑,这让苏吟很是不安,章大人究竟想要传达的是什么呢画面上的女子临窗而立,身着翠衣,目若秋水,眉宇间是淡淡的哀愁,她看着那窗外的景色,却似乎无心观景,女子的面部表情刻画的极其到位,一个苦等情郎的失意女子跃然纸上,苏吟想不出这画里包含的玄机,却意外地发现画旁提的几句诗,似乎是章大人的手笔,那字迹还残余着未干的墨香,那么章大人提这几句不算押韵的诗,又要表达什么呢忽然,苏吟一下子明白了,微蹙的眉却没有因此而舒展开来“框,框,框……”莫彦如轻叩着门,心里是少有的忐忑“进来……”
“哥,你找我……”莫彦如低着头,他不敢凝视那个人的眼睛,他怕再次看到那人失落的神情,苏吟微皱着眉,看着如此的莫彦如,轻叹了一口气“小莫……”
“哥,昨天的事是我不对,下回再也不会了……”
莫彦如突然打断,猛地抬起头,直视苏吟的眼睛,他终于还是打定主意要认错,毕竟他做错事在先,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苏吟“昨天的事……”苏吟语气缓和了下来,“也不全怪你,你不要放在心上……”苏吟恬淡地开口,换来莫彦如瞪圆的双眼苏吟看出他的疑问,转而指向墙上的画,莫彦如看不出这有何玄机,询问地看向苏吟,苏吟指着那诗,指尖轻盈地滑过句首,顺着指尖划过的直线,莫彦如清楚地看到那一行字“叶有难快盈(营)旧(救)……”
叶攸羽颓废地靠在墙上,头偏向一面,嘴角还残留着未拭的血迹,他似乎睡着了,黑暗中,莫彦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不得不说,即便如此,叶攸羽依旧很性感,就如同莫彦如第一次见到叶攸羽时的感觉一样,即便你讨厌他,怨恨他,却依旧不能拒绝他的性感“想不到苏州府的守卫如此放松?”黑暗中,叶攸羽微敛着眉,轻笑,其实他已经醒了很久,他一直看着莫彦如穿着夜行衣轻手轻脚地潜进来,看着莫彦如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我会救你的……”头脑一热,话就脱口而出,倒像是表白一般,掷地有声叶攸羽无声地笑了,莫彦如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些什么,一瞬间红了脸,可惜叶攸羽看不到“你要怎么救我?”叶攸羽好笑地看着莫彦如“昨夜你是跟我在一起,我能证明你没有杀人……”莫彦如一板一眼地说着“你?你昨夜醉得不省人事,更何况我们在一起并没有别人看到,怎么证明?”
“这你就不要管 了,总之我一定会救你的……”莫彦如认真地说着,倔强的像个孩子,转身走的头也不回黑暗中,叶攸羽无声地笑了而此时逞完英雄回到暮烟阁的莫彦如却懊恼不已,他是太冲动了,甚至忘了最基本的问候,他本来不该如此匆忙,他本来有充裕的时间,一句“你还好吗?”说出来到底有何难,莫彦如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叶攸羽的关系变得如此暧昧不清,什么时候开始扯上那个人的事就会让他方寸大乱,他懊恼地抓着头发,却还是无从知道,他只知道当他看到叶攸羽颓废地靠在那里,脑袋“嗡”的一下就乱了,他被那种微妙的感觉迷了心智,剩下的就只有原始的本能,尽管叶攸羽似乎更为强大,但他却想要去守护那个人,此事无关风月,只是本能,作为男人的本能叶攸羽给人的感觉都是冷漠的,有距离的,也是强大的,可是就是那一丝丝的颓废,还有染血的破碎感却是奇迹般的诱人,会勾起人心中最原始的虐待欲,想要让这个男人臣服在脚下莫彦如慌忙收住天马行空的思绪,感觉脸颊发烫,却猛地看见角落里犀利的目光,离落离落不慌不忙地走近面红耳赤的莫彦如,全然不知他无意中破坏的是什么,他来到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轻挑起眉,瞥了莫彦如一眼“你做什么事都一向是自作主张的吗?”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莫彦如却听懂了那弦外之音“我的事,你不要管……”
离落看着一脸严肃的莫彦如,轻嗤一声“如果不是他关心,你以为我爱管?”
莫彦如不再开口,就在离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莫彦如忽然吞吞吐吐地说“喂……你和我哥,真的是……那种关系?”
尴尬地转过脸,莫彦如感觉如鲠在喉般难耐离落认真地盯了红着脸的莫彦如一刻钟,就在莫彦如快要发怒的时候,突然笑了“就算我俩不是,你也没有机会……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你的人吧……”离落戏谑地笑着离开,又忽然转过头“哦,对了……下次发春的时候,不要那么明显地写在脸上……”
一只茶杯飞过,碰上猛地摔上的门,碎了,离落躲在门后,吐了吐舌头“啧啧……好凶……”
“你在干什么?”熟悉的声音,离落感觉到握住门把那只手传来的细微战栗,是苏吟他们已经两天没说话了,就形同陌路,无论离落做什么,苏吟都只是低顺着眉,漫不经心,仿佛他这个人就是如此的不重要,形同虚设,这种感觉让离落莫名的恐慌,他感觉倘若他不低头,他们就真的形同陌路了,那么,长达十年的等待,又算什么“我……”离落打定主意,猛地转身,苏吟却已经离开了“早点休息……”冰冷的语气离落感觉整个神经都抽离开了,他沮丧地低下头“错了……”离落喃喃地说着
浮出水面
第五章 清冷的男人微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假寐,唇边挂着讽刺的弧度,黑暗中,那人影逐渐走上前来,微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脸孔“终于肯现身了?”叶攸羽轻哼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中年男子紧皱着眉,鬓角发白,一脸的威严肃穆,让人无端的恐慌,他背着手,没有回应“那么,你又为何而来呢?”优雅地靠在墙上,男人自顾自地开口,引来中年男人的嗔怒“为什么?我关心……”他郑重地开口,中气十足,带着父亲的威严“关心?”叶攸羽轻哼一声,不再开口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跟我回去吧……”叶行朔微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如果我说不呢?”叶攸羽缓缓开口,忽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交汇的时候,叶行朔看到那一瞬间的犀利,那是身为叶家人与生俱来的强势,他嘴角微动,却还是忍住了,生硬地开口“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靠在墙上的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偏着头,忽然笑了“呵呵……也对,连李阡庭这种人你都肯收……”
“我不过是利用他……”叶行朔平板地开口,不带一丝的感情“利用他什么?利用他恨我入骨?”
叶攸羽一针见血地刺痛了他最隐秘的心事,这让他很是恼火,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因为他是叶攸羽,是和自己流着相同的血,骨子里有着一般强势的成熟男人,他已经长大了,他越来越像他,这让他几乎迷茫就算婚姻曾让他一度迷失了方向,但他不得不承认,叶攸羽是他的儿子,有着同样执着与顽劣性格的不羁的男人可以被打倒,但不能被征服叶行朔嘴唇抽动着,不由自主,却还是欲言又止“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空洞的语言却是如此的苍白叶攸羽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过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要的只是结果……”终于,男人又恢复了惯常的威严叶攸羽再次合上了眼睛,偏过头,与世无争“这种关心还真是毛骨悚然呢……”自语般开口,叶攸羽讽刺地笑笑“原先你不肯回去,是因为卫子谦,现在卫子谦已经死了,你还不肯回去,又作何解释?怎么,你难道要在这里等那个姓莫的傻小子来救你?”
叶攸羽没有搭腔,他轻靠在墙上,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弧度“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叶行朔看着满不在乎的男人,忽然提醒道“你根本不会杀他……”叶攸羽忽然睁开眼睛,凝视着他的眼睛平淡地说,“因为他是莫啸天与韩锦妤的儿子……”
略显苍老的男人保持着僵直的姿势没动,他微眯起眼睛,危险地看着与自己有着同样气息的年轻男人“原来你都知道了……所以你才接近那孩子?”
“这个与你无关……我只是很好奇,我娘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凭什么要为了你的一时疏忽而一辈子关在那个牢笼里为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孤独终生……”优美的嘴里吐出冰冷的句子,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完美,他就这样以一种轻蔑的姿态肆意地践踏着他的尊严,不停地撕扯他的伤口,而这一切,他既不能否认,亦不能拒绝,这就是报应“我是亏欠你娘,但是我并没有亏欠你……”男人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他已无力辩驳,他太像他,但他又不是他,他永远是叶攸羽“我也没有亏欠你什么……”叶攸羽目视前方,平静地开口叶行朔不再说话,他的痛苦并没有因此结束,而是无限的延迟着,他越是像他,就越发的折磨他,这些年来,夜夜如是……就算他在人前如何冷血,如何威严,如何呼风唤雨,却依旧不能面对自己的儿子,以及当年犯下的错……他忽然感觉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感到浑身无力,摇摇欲坠,他微勾着背,生硬地扭过头,喉咙里吐出干涩的句子“没事的时候回去看看你娘,如你所说,他不过是个苦命的女人……”
“娘,爹为什么不来看我们呢?”
“小羽乖,爹做大官,很忙,等有了时间自然会来看小羽的……”
那个时侯,他的母亲还很年轻,只是眉宇间永远是化不开的哀愁,她常年坐在院子里,时常发呆,偶尔还会偷偷哭泣,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等待,在绝望中等待希望,又一次次无比清醒地被现实击垮,她一直在等,等待那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回心转意,可是她终究没有等到那个想要的结果叶攸羽轻轻地闭上眼睛,他回忆起母亲那张略显憔悴的脸庞他是赢了,他可以一次次地刺痛那个男人,让他痛不欲生,让他追悔莫及,却依旧换不回她那些逝去的青春,最重要的是,她说她是心甘情愿的,她无怨无悔……叶攸羽想着这些,讽刺地笑了“框……”的一声,很轻,叶攸羽警惕地睁开眼睛,看到莫彦如微笑的眼睛“你怎么来了?”
叶攸羽好笑地看着身穿黑色夜行服的莫彦如把自己围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双眼睛,温和如水“当然是劫狱啊……”
莫彦如对他眨了眨眼睛,抽出剑砍断了门锁,还不忘夸张地感叹一句“啧啧,青玉剑果然不简单,削铁如泥啊……”
叶攸羽看着莫彦如推门进来,两下就砍断了那手铐,一把拉他起来,就顺从地跟着他往门外走,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两人都机警起来,莫彦如再次蒙住脸,提起了剑,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转弯,苏吟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莫彦如僵在了那里,没了动作,倒是叶攸羽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苏吟对着同行的衙役点了点头“你先带叶捕头过去吧,其他的我来处理……”那衙役恭敬地鞠了一躬,退了出去,叶攸羽看了看呆如木鸡的莫彦如,跟了上去“诶……你……”莫彦如这才如梦初醒,却被苏吟拦住了“你一向都是这么自作主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