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不止这些,这新任的内史大人还经常在公堂上睡得四仰朝天,口水一落三千丈……
然而这是纪绍白的幕后形象。
在洛阳百姓心中,这位新上任的大人可是玉树临风(这是实话)、英明神武(有待商榷)、兢兢业业(绝对是以讹传讹)的好官,稍稍露面,杀伤力已经过半。
如此看来,真实状况若是传了出去,将会严重有损他整个奉天府的威名!
这一点,已经在奉天府上下达成共识。众公差在日常巡逻中,若是被一些街上的“花痴”女子追问起纪大人的日常琐事起居习惯,都连忙黑着脸逃开。
由此,这位纪大人显得更加神秘,很快便成为京城女性茶余饭后的谈资,心中倾慕的偶像。
不知不觉,奉天府也变得热闹起来,不少的案子接踵而至,大有门庭若市的倾向。尽管那报案的多半是女性,尽管那案子已经“鸡毛蒜皮”到丢一普通丝帕的程度,尽管奉天府对于这种“小案”的破案成功率约等于零……
……
就这样,纪绍白每日坐在公堂上对着报案者“放电”(绝对是,无心的!),心中是一百个不愿。
所以,当那个大案出现的时候,他迫不及待的让师爷在衙门口贴了告示。告示上写着:奉天府近日彻查一宗大案,其它“轻微”民事纠纷,暂不受理。
案件过程是这样的……
洛阳城郊,住了江氏三兄弟。死者,正是那江氏老儿。
前日,他们每人筹备了百两银子,约定在第二日早上相会于南城门下,同去外地经商。此事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不料这江二并没有如约出现。
等得不耐烦了,江大便差江三去江二家中看一看,自己则去江二常去的酒楼寻人,不料都没有找到。
当天下午,江二的尸体在城郊后山发现。江大、江三一致认为江二妻为凶手,便把他告上衙门。
“大人,民妇冤枉啊!”此时,那妇人就跪在堂下,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你说说事情的经过。”纪绍白答的有气无力。
那妇人抬头,一字一句道:“昨晚,我夫君已经带了盘缠离开家中。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却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所以我也没敢多问。想他多半是又去酒馆喝酒了。喝完酒就睡在酒馆门口,第二天上路……”
“不料今日清早,江家老三拍响我家的门,还焦急的大叫,二嫂二嫂,二哥怎么还没来啊……”妇人叹了口气,“我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午后,竟在家附近发现了夫君的尸身……”
“大人,民妇真的毫不知情啊!”女子声泪俱下,动之以情。
“放屁!”身边的江家老三突然说话,“你明明是与别人私通,谋害了我二哥。”
“不不……我没有……”那民妇赶紧否认。接着,有转过头来,对着堂上连连磕头,“大人,民妇冤枉啊!请大人为民妇作主啊!”一边说着,她激动的伸着手臂,作势要冲上堂来,被身边的衙役扣住。
师爷见状,附在纪绍白耳边,说:“大人,衙中忤作(忤作:古代法医官称谓)鉴定死者死亡时间为昨晚二更。”
“二更的时候,江大江三都声称各在自己家中,只有这江二的妻子,不肯交出不在场证据……”
“……”纪绍白拿过文书记下的笔录,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公堂上又冲出一男子,咯噔一下跪在那江二妻身边,对着堂上磕了一个响头,“大人,我可以为江氏提供不在场证据。”
“不……不要说……”江氏吓得花容失色,紧扯着那男子的衣袖不让他说。
“我……我想救你……”男子回过头,有些底气不足。
纪绍白看出这二人关系暧昧,抬首,“说来听听。”
男子一拱手,道,“大人,江氏当晚与小民在一起。小民自然可以为她提供不在场证据。”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就算她不是杀害夫君的真正凶手,与他人通奸却是不争的事实。
“哦?”纪绍白挑挑眉。这男子实在单纯。如此出现,那江氏两兄弟不正可以告那女子与别人私通谋害丈夫了吗?罪状又加了一条,弄巧成拙。
果然,那江大也拱手道,“大人,单单江氏一弱智女流不能杀人,然她正是与这人私通谋害了我二弟,请大人作主。”
“请大人明鉴!”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也不甘示弱。
作主?明鉴?纪绍白微微眯起眼睛,右手又不自觉的开始把玩起惊堂木来。“好了,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江氏?”师爷问。
“不是江氏,而是……”纪绍白笑的如沐春风,对堂下信手一指,“你。”
满堂寂静,师爷的扇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江大面如菜色,道,“大人,您不要含血喷人,乱判案子。”
纪绍白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突然像是醒悟了一般拍了一下脑门,“呀呀,指错了。”
众人绝倒。
“……”纪绍白笑嘻嘻的换了一个方向,重复道,“凶手就是你!”
“江三,你可知罪?”他指着堂下那人,说得轻描淡写。
“大人,小民有不在场证据……”江三的嘴角似在不自然的抽动。
“是吗?那也可以是伪证,不是吗?”
“大人,小民不服……”江大也在一边帮腔。
“人证俱在,何以不服?”纪绍白笑的愈发甜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无语。
就在这时,纪绍白突然把手中的惊堂木敲在桌上,惊的众人浑身一颤。他声色俱厉道:“大胆刁民,铁证如山。本官对你好言相劝,你为何执迷不悟!”摇身一变,铁面包公,与刚刚判若两人。
一边说着,他挥了挥手中的笔录,“今早你到江二家,开口就叫二嫂。显然你早就知道江二根本不在家中。”
“你不是凶手,那还能有谁?”你做贼心虚,本已漏了马脚,却不自知……
语毕,满堂哗然。
听即此,江三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大人,小民冤枉啊。小民确实今早已经知道二哥不在人世了,但是,小人并没有杀二哥啊。”
“小民见到他时,他已经断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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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面是纪绍白出任奉天府内史的一个小小插曲,诸如此类的小案弄了几个,本想开个番外,无奈生性懒惰,就此作罢!在此奉上本人的随笔,给大家图个乐合!
题目:《拍案惊奇》
这天,公堂上有两人扯着一把伞,争执不下。
“大人,张三偷了我的伞。”
“大人,李四贼喊捉贼,这把伞原本就是我的。”
“额……呼……”此时,纪绍白正坐在案台后面,左手支着头,昏昏欲睡。
“大人,您看这案子怎么判?”师爷在身后偷偷戳他。
怎么判?纪绍白翻个白眼,清清嗓子,“既然你们两个都说伞是自己的……”
“不如砍成两半,一人一半吧!”纪绍白随意的摆摆手,说道。
“……”
“……”
“……”
一个时辰之后,张三和李四分别拿着被砍断的伞走在路上。
张三说,“这狗官!真不是东西!”
李四说,“算了算了,民不跟官斗……”
正在此时,一公差拦住两人去路。“大人请二位再回去一趟。”
两人再次回到公堂,莫名其妙。忽见纪绍白拍了惊堂木,均是吓得跪了下去。
纪绍白道:“张三,李四,你二人可知罪?”
“大人,小民冤枉啊!”两人同时喊冤。
“张三出口辱骂朝廷命官,李四偷伞贼喊捉贼。两人均扰乱公堂秩序,本官明察秋毫,两人各打二十大板。”
伞是张三的,他自然因为纪绍白砍了他的伞而怀恨在心。李四没有损失,不痛不痒。单凭二人表现,便可知道,张三才是这正的失主。
“三日之内,李四要赔张三一把伞。”
“……”众人哑口无言。这案子确实是巧断,李四应重罚。可这张三也要被打上二十大板,内史大人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从此,京中再没有人敢背地里骂纪绍白。
第三章 谜团
“大……大人……”此刻,江三受到惊吓,跪在堂下全盘托出,“大人,小的见到二哥的尸体后,确实拿了他身上的银子。又怕别人怀疑我,也确实偷偷埋了尸体。可二哥真不是我杀的啊。”
说着,他又指向江氏和那男子,“是她们,肯定是这对奸夫淫妇。她们的丑事被我二哥发现,所以才杀人灭口!”
那二人见苗头又指向自己,也立马跪下双双磕头,“大人,我们冤枉,请大人明察啊!”
“……”
纪绍白坐在堂上,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惊堂木,一边又问江三,“既然你说不是你杀的,那又是如何发现死者的?难不成你未卜先知早就知道他当晚会死?况且,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杀的呢?”
“我……我……”江三一片慌乱,“大人,二哥当晚确实慌慌张张来到小的家中,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离开了。我因为好奇,便悄悄跟着去了。不巧半路跟丢了。再找到二哥时,他已经倒在地上,吐着舌头,脖子上一圈於痕,显然是被谁勒死的。我担心别人怀疑是我杀的,便掩埋了尸体……”
“大人,小民知错了,小民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了,还请您明察秋毫啊!”
“哼!明察秋毫?”纪绍白冷笑,“就算你二哥不是你杀的,可是你在见到他被人杀害后,马上就能想到夺财消尸,恐怕是早有预谋的吧?就算死者不是你杀的,也足以定你杀人未遂的罪名。”
说着,他把手中惊堂木敲于桌上,“本案还有疑点,待验尸之后再做定论。嫌犯江三暂时收押,退堂!”
当日退堂之后,纪绍白命人开棺验尸。果然,那已死的江二颈项处有一圈黑紫的於痕,表面上是被人勒住脖子窒息而死。他指甲里有血迹,推测是在挣扎时抓到凶手身体造成。可是再细细检查,就会发现,他体内竟有一种毒。那种毒是长年累月,每次及少量的吃下的。倘若不是被某人勒死,未来不久,他同样会暴病身亡。
这个案子,原本只是一桩杀人案,纪绍白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却又觉得不同寻常了。显然,想要杀死江二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本打算先找出直接勒死江二的凶手,不料第二天上午又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原本大喊冤枉的江氏,又跑来衙门自首了。她自称其实是她杀害了丈夫,原本想蒙混过关,却受不住内心的谴责,于是投案自首。至于杀人动机,简单来说,是江二平日在家中对她又打又骂,她实在忍受不住。
此刻,那江氏跪在堂前说的声泪俱下,动机合理。然而,都说江二是被勒死的了,那么仅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勒死一个神智清醒的壮男?
纪绍白笑了笑,只说了这么一句,“暂把嫌犯江氏压入大牢,但本案还有疑点,稍后再审。”
当晚,纪绍白独身到牢中看望江氏,当口便问,“江氏,既然你说那江二是你所杀,那你勒死他的时候,他可有伤到你?”
江氏想了想说,“大人,他当时酒醉,反抗力自然下降,并没有伤到民妇。”
并没有伤到?那他指甲里的血痕又是怎么出现的?显然这江氏说的是假话。
纪绍白笑,“江氏,你可知道,欺骗朝廷官员,同样是大罪?那江二明明并非你杀,你为什么执意要说是自己杀的呢?你到底想要包庇何人?”
江氏愣了愣,随即跪在地面一口咬定,“大人,大人恕罪。他确实是民妇所杀,请大人相信。”
“哼,好个执迷不悟。今日验尸结果有报,江二身中一种慢性毒药。这种毒药,需要日日服用日积月累才有效果。而整日在他身边,能够有机会日日给他服毒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既然你已给他服了慢性毒药,以此让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又怎么会在深夜偷偷勒死他?”
纪绍白又说,“其实,到底是谁勒死江二,本官早有眉目。你和江三,都只是杀人未遂。”
那江氏听此一言,已知事情再也没有隐瞒的余地,于是跪着爬上前抓着纪绍白的衣角,惶恐说道,“大人,他真的是民妇杀的,请大人相信民妇。”
纪绍白见这女子如此执着,于是叹了口气,“那个人,值得你这么做吗?”
“公堂之上,他宁可公布你们的私事,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凶手。显然他更重视自己的性命。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去死吗?”
值得吗?
听纪绍白如此说来,江氏突然笑了,笑容中有坚定也有破碎,“大人,民妇觉得值得。民妇身名已经败坏,与其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为所爱一死。我从不在乎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是真心于他。所以,请大人成全。”
真心?真心就是可以为对方去死?
呵,还真是个痴情的女子。
于是第二日,纪绍白当堂宣布,江氏乃杀害其夫凶手,并与奸夫通奸在先,罪大恶极。念其投案自首已有心改过,便省去游街刑法,判斩立决。
而就在江氏判刑当天,那“奸夫”也于家中服毒,一并归天。
第四章 郡主
纪绍白刚从刑场归来,忽有一捕快来堂中报告,“大人,西南驿馆又发生一起案子。”
“死人了吗?”纪绍白坐在椅中,懒洋洋的问道。
“死了。”捕快如实回答,一脸汗水。他似乎有些习惯他们大人对待案情的特殊问法了。
死人了?哇,看来又是一桩有趣的案子。
纪绍白双眼一亮,从椅中跳了起来对着堂下的衙役吆喝道,“弟兄们,走啊!”那架势,十足一个土匪流氓。
身边的师爷一脸黑线,“大人,这案发现场您不用亲自过目……”去了也只会添乱。
纪绍白一愣,随即笑着敷衍,“本官……本官这是爱民如子,接近群众!”
他眼睛一转,突然拉上师爷的手腕,“不如师爷陪本官一同前往!”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师爷向外走去。
临走前,还不忘对那留下来看门的衙役嘱咐道,“今日查案,休堂。另外,那江二的验尸报告,查好了记得给我送过去。”
……
半个时辰后,驿馆中。
“死者为两淮盐运史,此次代表两淮地区上京为太后贺寿。今日清晨,他被人发现死在房中。”
“死因为猝死,推测为心力衰竭而致。死亡时间为昨夜子时左右。”验尸官尽忠职守,一边把检验情况如实报告,一边做下记录。
环顾四周,这里为两室套间,外间为书房,里间为卧房。驿馆的房间均是如此。“死者死在哪里?”纪绍白问身边的捕快。
“回大人,正是那里。”
“……”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死者的尸首正是被发现于书房的一角。那里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他死的时候,手中还拿了一本书,初步估测是看书途中猝死的。
“他死前可见过什么人?”纪绍白随口问道。
“只见过雷将军。”
“雷将军?”
“正是威远将军雷云亭。”
“他?”纪绍白有些惊讶。这雷将军是一位武者,平日里更喜欢结交那江湖中人,怎会与这盐运史有所瓜葛?
“不过雷将军下午便离开了,比案发时间早了八个时辰。”
这么说,不是什么杀人案,而是意外死亡?真无趣。
纪绍白翻了个白眼,走至桌旁。突然,他发现砚台下压了一物。掀开砚台,赫然是一个信封,信封上并没有一个字。纪绍白把信封拿在手中端详,发现这信的封口是用面糊加盐封上的,信封中只有一小撮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