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医生。但玻璃对面的这个医生却始终没让多讨厌起来。至少他和他的前三任不同,不是因为他帅,虽然我喜欢男人,而他又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决没有以貌取人的习惯。相反,那些其貌不扬的,稳重的,朴实的人才是我欣赏的人,才是有可能是最後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而他的确没有医生的样子,没有白大褂,没有带眼镜,不是老学究。虽然每一次不是蓝的就是黑色的西服,古板却真的不讨厌。
他叫什麽名字,是哪个医院的,我从来没问过,因为这种关系是对等的,你摆了个面具挡在前面,就没有理由让别人给你交待一切。我不太了解他。心理医生,这就是我所获得的全部符号,仅仅知道这个医生和我一样嘴角都有一个痔。人常说长在这个位置是馋痔。自己有多馋,我倒不这麽认为,仅仅填饱肚子的要求远没达到馋的要求。医生惯用左手,我比他更甚,我的右手多数的时候只是为了对称。
从一年半前我决定接受宋宁的意见,让医生来治疗我的抑郁症而不是任其发展下去。到半年前自动退出了娱乐圈,让我这种半红不黑的小明星终於隐掉所有的光芒。我并没有感觉从天堂上掉下来,反而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终於透出了气。这多多少少是和这个医生有点关系的。
每周一次的治疗,不开方,不吃药,仅仅两个小时的对话就能达到这种效果,也是我当初绝对想不到的。宋宁找的第一个医生第一次来就说要做电击,刚刚做了三回,我就吐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瘦了五斤,第二个医生用的是类似催眠的做法,那种云里雾里昼夜不分的混沌状态连宋宁都看不下去。而第三个直接要求我住院。那种咄咄逼人的盛气,一口一个这不行,你是病人,那不行,会严重下去,让我有种不出三个月就能彻底崩溃掉的恐惧。
而这第四个医生听掉了我的全部心声,终於让我从阴藜中走了出来。
而现在,我正在为就要告别却有点留恋一直定不下心来。
时间并不能为我留住什麽,一个背影,一句你保重,两个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拿著我开给他的支票,我收获著他给予我的时间,看著他最後从我眼前消失,就好像流星从天空划过,不再回来。
直线下坠 9 (腹黑 虐心)
日子过得像牛马一样忙碌。
公司分给了我一个小男孩让我带带他,小男孩叫李杰刚签进公司,什麽也不懂,也没有专门的经济人助理。像这种人公司里海了去了,混个好几年没有名堂的多的是。我现在本就是个打杂的,他跟著我打杂就打得更加彻底。
他住哪给我说过一次,听了之後扭头就忘了,就是每天听他喊我天哥天哥,把我喊的有点像黑社会大哥。
小孩很有几分眼色,每天端茶倒水午点宵夜挺会讨好人。我也找了些关系,让他上了几次节目。因为长得还不错,挺符合当今流行的口味,所以反响也不错。我还专门写了一两首歌给他,想帮帮他。
宋宁不常回来,回来就是一幅深仇大恨的全世界欠了他的臭模样,骂完经济人骂助理,骂完电视台骂主持人,直到骂不动了一身瘫软地睡了过去,我的世界才消停了。
我明白那是属於宋宁的日子,光环也罢,愁苦也罢,都是他的日子,他的光环我掺不进去,同样,他的苦闷我也没有能力帮他。
宋宁不在的日子,我很少想他,虽不是一家公司,但他的大名常常在我们嘴边绕,至少有三个男孩就是针对他而做的包装,他的大幅照片,包括脸上那些弱点,身材哪些缺憾,估计我们比他自己都清楚的多。
而在家里,墙上大大小小的招贴画上,各式各样的宋宁搔首弄姿,千姿百态,当然这些都是他的私人摄像师拍的,永远不会对歌迷影迷开放。我曾齿笑他这种C得不行的行径,因为那些表情如果不出现画面上,就会出现在浴室的大镜子前。他可以在一分锺内变化出七、八十种表情,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了快门的速度。
年前他刚接拍了一部偶像剧,内容傻,他表现的更傻,我常常深更半夜看著他的深情款款笑得直打跌,他展现在电视屏幕上的表情,就像披了个假面一样根本拿不出来随心所欲。那绝对的是僵硬的让人有些发狂的表情,也许纯情的小姑娘可能以为那是酷,真正的行家决对看得出来那就是找不著北的最好诠释。
我告诉过他在镜头上放不开,也许真是他的内心和他需要表现出来的东西差得太远,要不就是他对女人实在没招,他经常在我面前诠释一个男人可以妖孽到何等程度,也许真要让他把这一套搬到屏幕上,才能让他真正的收放自如。
知道李杰和宋宁混在一起是我带了李杰两个月之後。
其实他们认识的很简单,过程更简单。
我喝醉了,李杰送我回家。等我醒来上厕所,宋宁正趴在李杰身上在沙发上干得热火朝天。
事情简单的可笑。
其实这不是宋宁第一次这麽做。他完全可以去酒店开开房,或者随便找个什麽地方,只要我看不到的地方,他愿意怎麽干,就怎麽干,愿意怎麽操就怎麽操。
只要别当著我的面,更别当著我的面还干的爽得一踏糊涂嗷嗷叫的样子。
李杰不是个雏,看来我没闪了眼。
我们三个坐在客厅里,像一幅油画,当然不是那个世界名画。
李杰擤著鼻子在哭,宋宁靠著沙发发呆,我躺在贵妃椅上醒酒。
宋宁先开了口,不是对我,对李杰“你先勾引我的,我爱蓝天,希望你不要说出去,我可以帮你发张片子-----”
李杰没吭气,笑起来的是我,不知怎麽的就觉得这事这麽好笑,宋宁漂亮的脸上一脸愤恨,李杰小小年级的一脸城府都那麽让人好笑。
李杰小夥子见好就收,得到了他想要的,拍拍屁股站起来。
“天哥,我先走了,这事儿我得说声对不起。”说毕看了眼宋宁大大方方的走了。
只留下我和宋宁大眼瞪小眼,也没能瞪出花来。
沈默了好半天,宋宁站起来去厨房冲了一杯茶端过来,放我手里。
“天天,真的,他把你送回来,说你吐他身上了,就要借用浴室,我就同意了,可丫洗完了,什麽也不穿的就冲出来了,张嘴就说,他知道我和你的事,说他也是,我------”
我笑了,看著宋宁一脸忐忑不安的样子,觉得酒好像还没醒来。
“带套了?”我问他。
“嗯。”宋宁点点头。
“其实一个月前,李杰对我也使过这招,我告诉他想跟著我混,就把他那些歪肠子收拾起来。”
宋宁好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似乎他比我的意志也就差了那麽一点点,立场就不坚定了一点点,看的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直线下坠 10
千辛万苦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我进了我的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宋宁跟进来,一脸惨白地看著我拉著抽屉,整著柜子。
“蓝天,你干什麽?”
我转过头来看著他,想给他赔个笑脸,可脸上完全僵硬了,什麽也给不了他。
我继续收拾我的东西,那些几个月前才收拾过来的东西又被我拉出来了,衣服,书弄了一地。
宋宁扑上来抢我手里的东西,我拿出来一件,他放进去一件,我扔出来一撂,他抱进去一沓。
看到他非要和我死抗到底的架式,我一把拉出了抽屉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蓝天。你他妈还有完没完。”宋宁喊了一嗓子,眼泪都飙出来了。
“没完。”一个抽屉接著一个抽屉。然後是衣柜、橱柜。直到那些我好不容易收拾好战果被我十分锺毁了个彻底。
我停了下来,静静地看著他,我不想再拖下去。其实我问过他很多次同样的问题,为什麽不合适也要待在一起,生活不能凑合,凑合过不好日子,我可以忍,但总有个度。我可以对著那个医生打手枪,他也可以当著我的面干别人,这不是我们绑不到一起的原因,也许真的是因为寂寞,我们都害怕一个人待著,所以选择了就是没法做爱也要相互靠在一起。
所以现在终於显出弊端了。
“宋宁,分手吧,甭耗著了,我搬出去。其实你跟本不用到酒店开房,完全可以像今天一样在家里做你想做的,带你想带的人,干你想干的事。这里是你辛辛苦苦收拾干净的房子,比酒店都干净,你不是说最讨厌睡酒店的床吗?我搬出去,你不用瞒天瞒地瞒著所有人你的房子里还住著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我也不会天天躲著你。既然我们对彼此都不是很满意,而且明知道再走下去也没什麽结果,索性放开了该干什麽干什麽。”
宋宁愣了好半天,呆呆地看著我,突然扔掉手里正拾著的东西,冲过来就是一巴掌。
“你他妈的想也别想,死,你也得和我死在一起。”
宋宁最爱说这种狠话。一起死,一起活,说了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
嘴里有什麽流了出来,伸出舌头添了添,咸的。
我看了看宋宁,宋宁的嘴角抽搐著,异常漂亮的脸上有了一抹惊慌。
这不是第一次动手,有的时候比这更厉害,慌什麽。
“慌什麽?”我笑了,问他。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挺欠揍。自己一身的毛病,还要嫌长嫌短,让这样一个样养尊处优的、光环围绕的人为你做饭,收拾房子,你还不让他操你,凭什麽?
不就凭著他现在扒著你。
我真他妈的够混帐,现在我不想再混帐下去了。
宋宁的手抖了起来,似乎不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麽,他常常这样,行动先於大脑一步,而後再否定行动,最惨的一次我曾被他打到过住院,断了两根肋骨,那次我没防备他细胳膊细腿能那麽狠,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可就这他还能跟你说没事的,是失手、是失控,哭著闹著求我原谅,然後两个人再好的像一个人。
整体上来说,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生气起来就闹,闹完了收拾不了局面再恐惧。
果真,宋宁又搂了过来,再一次放低了架子,轻轻用舌头不停地添著嘴边我刚刚舔过的血迹,然後堵住了我的嘴开始吻我。“说什麽分手,天天,我们还没在一起过,谈什麽分手,再说没有人像我对你这麽好,真的,没有人像我对你这麽好,你不抽烟,我就戒了,你想什麽不用开口我都给你弄来了,你心情不好,我就让著你,你还让我怎麽办。我有洁癖,看到东西不整齐我全身难受,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不也在慢慢改,我真的什麽都为你做了,像今天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真的,再也不会发生了,相信我,不可能有人会像我这麽对你。”
他的舌头温柔而贪婪,我相信那里面一定还有李杰的味道。
是啊,没有人像他对我这麽好。更何况那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就像他的经济人骂我的一样‘你什麽东西,不要以为他捧著你,就把自己当一朵花了。’
我从没奢望成了一朵花,我知道我什麽也不是,一个过了气的明星,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人,我有什麽资格要求他的赋予还不知道感恩。
“我请上三天假,咱们去日本,那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京都的八版神社,我们去那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服开始抚摸我,一点点下侵伸进了我的睡裤。
我把它拿出来了。把声音放得低低的凑到他的耳边说:
“宋宁,这次我要再忍下去,我就不是孙子,是龟孙子了。”
宋宁眼睛闪了好几下,眼泪抖了好几下又落了下来。“天儿,我爱你,真的爱你,原谅我,求你原凉我。”
我赶紧阻止了他。
“好了,我没说不原谅你,我说分手不是因为这个,对我来说,你健康著比你做不做那种事重要多。”
我不能理解宋宁嘴里口口声声的爱,对我来说,爱是可以为了那个人做任何一件事,包括忍耐。
我没有说过我爱宋宁,因为我没有放下心里的包袱,我不愿躺他下面,说明我不够爱他,他一定也一样,只是现在还不明白。
“别说,宋宁。别他妈的说爱我。刚才你趴在李杰身上的时候想的是谁,你站在台上对著那麽多人说你喜欢娇小文气的女孩子的时候想的是谁-----”
“可我真的爱你。你相信我,那都是需要。”
“其实刚才问你的那些在我没退下来的时候也天天问自己。虽然我没你有名气,只能在小地方登台,出场费是你的零头,认识我的人也不多,但我想的也不是你,只是在想烦死了,真他妈的烦死了。每天对著那麽多人撒谎烦死了,烦到除了人气我都不知道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麽。我真的撒谎撒够了,现在,一句类似假话的我他妈的都不想听。”
“是你不让我碰你的,我只有出去-------”
他没说完,又伸了手进来,声音低低的求我。我知道他委屈,就像知道自己也曾非常的委屈一样。
我没有阻止他的手,靠在他的肩上,感觉著他卖力地套弄拼命地讨好,我的身体屈服了,心并没有贴近他。
“宋宁,我没劲了,飘了这麽多年我早没劲了,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去菜场买菜,跟著那些人骂他妈的菜怎麽又涨价了,骂这该死的交通,白天如果不行,黑暗里我可以拉著爱人的手,告诉他,只有拉著,我的心里才踏实,我没法只仰著头看著就能看到幸福,我没法像你说的玩的时候就认真的玩,散的时候就开心的散。这十几年来我天天提心吊胆的,怕这个,怕那个,怕经济人,怕公司,後来甚至怕那些不多的歌迷忘了我,你不知道那种日子多难熬,一不留神你可能就那麽不清不楚的栽了,如果今後的日子还要这麽过,我真的过不下去,宋宁,和你分不是你和别人做不做的事,是咱俩就没跑在一条线上,明白吗?”其实我说的这些宋宁都知道,他看著我往这种小市民求安定的生活堕落心里憋屈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心要把我拉出来。
“去日本吧,八板神社,去那里扔钱币。”他还是这麽说。
好吧,去日本,去那里扔钱币,听听日本管灾难的神怎麽说。
直线下坠 11
三月的京都还很冷,干净异常的街道,古典厚重的装饰,以及走上去了之後往回看时街两边的红灯笼,有种站在中国南方古镇的味道,清幽雅致。青石地板和旁边古色古香的店铺呈阶梯形式向上延伸,美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但这是真正的红灯区,挂著红灯笼的红灯区,就在神圣的神社脚下,这样一想,日本人真的实在的多。
我已习惯了没有人跟随的生活,而宋宁正为甩了经济人而兴奋不已。
宋宁穿著一件套头衫,大大的帽子盖在头上遮掉半张脸,两颗精致的虎牙咧著,拉著我在卖日本传统物品的店里一个一个边逛边往上走,买了木屐,买了扇子,买了小娃娃,买了所有他记得的我们在山上认识後他拉著我手下来我买过的东西。
“记得这个吗,记得那个吗?”他跳著脚跑起来的样子更像个孩子,让我一下想到了飞儿。
记得这个吗,这是咱们去拉萨的时候求的神佛,记得这个吗,你在那给我的水晶球,晚上没灯的时候有一点光照就能发出各种光束,记得这个吗?咱们开车去日喀则的时候捡的这块黑石。天天,再去一趟西藏吧,不管你爱不爱我,去了之後我会把你彻底放开------
那一年我没有去西藏,因为有个演出,也因为我不能去,也因为我告诉飞儿,去了也他妈的没用,再也捡不到黑石,再也不能去那转经,再也不能活在回忆里,要向前看。
要向前看。可前面又是哪里?
飞儿从楼上跳了下去。飞下去的时候像一只蝴蝶。
两年後,我选择了来日本,陪著宋宁一起回忆。
“记得这个吗,油纸伞。是不是和挂在你房里的那个一样,也是樱花的,这个买回去就挂客厅好了,我想在客厅那里挂一幅竹帘,刚好能给餐厅做个隔断,把这个伞把拆了,挂上去绝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