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高手
作者:莱因
文案
专家说恋爱的热情只维持两年,但是顾应鸣怀抱着热情守着两人最初的承诺,这样的十几年,是情到深处人寂寞,还是无处话凄凉呢?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主角:顾应鸣,许熙文
相逢竟不识
顾应鸣慢慢地在璀灿的霓虹灯照亮下的马路上行走。自高中离开这个生养他的家乡至今已经十二个年头,十二年就是一轮了。这里确实改变了许多,当年沉寂的马路,通往一片田野的田梗,如今居然有了个名字叫酒吧街,路两旁正是一间接一间不同风格的酒吧。
顾应鸣想起当年跟一起上小学又一起上初中甚至连当时高级的音乐班都一起上的同学曾经来过。当时两人各骑着自行车,自己扶车站在狭窄的田梗上看对方的车轻快地在前方奔跑,却越是惶恐,既羡慕对方的勇猛,又焦急自己的害怕,是的,自己总是觉得车子会就此冲到田里去!自己在这边迟疑,他在那头愉快地召唤!最后他单身回来把自己带在车上,两人摇晃着一起骑到另一头。明明眼看着就晃到边上,却又及时扭了回来,真是好刺激!
熙文!
顾应鸣在心里唤了一句!那是一直都很少提起的名字,然而似乎是他和这个地方唯一的连系,是这里留下的唯一记忆。但是又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他自己触景生情,毕竟已经境过情迁。那么久了!
不知不觉,站在一家叫忘情吧的店前,店面的装修很雅的样子,也许正适合自己。顾应鸣想了想忘情忘情,到底是愉快得忘形的情,还是忘记旧情的情?也许自己都需要。他推开店门进去。
店里倒是出人意料的大。还有个角落辟成一个音乐厅,台上正有个琴师在表演。
顾应鸣在音乐厅找了个位子坐下,他特意坐得离演台很近,他想好好的听一听另类的‘卖艺’,或许可以给自己一些安慰。
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自顾垂头弹着吉它的琴师似乎专注在手中的琴上,正边弹边唱一首老歌,但是实在弹得不怎么样!顾应鸣稍皱眉梢,但还是安静地坐着听下去。或者以自己一个众口称道的音乐教授的眼光去挑剔是不对的,如果自己觉得他好,那么他如此安静地呆在这里卖唱岂不大大的浪费!
顾应鸣出身于音乐世家,父母都是搞音乐的,自小就很有乐感。被父母带去正式学琴的最初,他说过喜欢吉它,但是父母说那不显高贵,上不了台面,所以还是学了钢琴。他的手指天生的修长灵活,就象是为钢琴而生一样,他的技法学得很快。他的钢琴弹得很好,一直大家都说他是音乐神童。他也把钢琴的研修修到了外国,直到两年前载誉归国,在星海音乐学院做教授。一直以来,他只有一点点偷来的时间躲起来玩玩吉它。但是即使这样,顾应鸣此时仍觉得自己会比面前这个人弹得好。
顾应鸣掏了张百元大钞出来,递给待者,向台上指点。
过一会待者走近琴师的身边,低声对他说:“下面有位客人问可不可以借他上来弹一弹?”一边递过那张钞票。
那些敷衍流淌的乐声总算停了,琴师用眼角瞄了眼钞票,毫无表情地接过后,站了起来,那把吉它就手就放在地上,挨在椅旁。琴师一声不哼就这样直直走下台去。
顾应鸣早就站了起来,以为对方至少向自己致致意,却没想到这个人也如他的音乐一般淡漠,他甚至连一眼也不回头看刚才还抱在怀内的吉它!
顾应鸣看这个男人走下台,一直向店外去,依稀中觉得有点面熟,不过随后又不由得暗笑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连自己都觉得自己老了,经过这么多年,只怕早认不出互相的样子!
顾应鸣把吉它抱好,轻拨琴弦,婉转而鸣的是吉它版的《献给爱丽丝》。这首曲子在钢琴曲中算是入门曲,当年在才艺班时努力地练习,全班第一个把它弹得淋漓尽致,只为了让那个开朗乐天的许熙文露出挫败的神情。即使事过多年,顾应鸣弹起这首曲时仍然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战斗着、期待着!虽说顾应鸣的主攻是钢琴,但是他离开国内后所有空余、所有情绪却是在吉它上打发的,这首曲也早被他改成吉它版。
吉它特有的音色把一首人们耳熟能详的曲子软软地放送出来,稍有欣赏力的人都会感到当中委婉而飘泊的情感。那个本来要到店外去抽烟的琴师也听到了,他站在店门旁,远远地听着那跳跃起伏的音符一个一个地被弹奏出来,一时间竟也有些痴了:已经多少年没有完整地听过这首曲子!那些什么钢琴曲,自从离开钢琴班就再也没有去弹过!连同那个优雅的腼腆的少年一起统统被自己抛弃掉了!听到人们的掌声才把男人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他远远地听着对方又弹起的正是自己刚才弹过的那首流行曲《阿郞恋曲》,仍然很完整,很有感染力!他低头苦笑了起来,再这样对比下去,他会饭碗不保!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目前音乐对他来说,只是兼差谋生的手段之一,技巧和感情早在那时就停止不前!
顾应鸣一首接一首地弹着,全都是他自己改编的钢琴曲。台下有人要求过某某流行曲,但是顾应鸣只是轻笑着摇头,他不会!即便是拒绝,顾应鸣也是一派儒雅。
顾应鸣很高兴,并不是因为众人的掌声,而是这次的掌声是来自于他的吉它。来自钢琴的赞誉使他以为自己对掌声早该麻木,但是这晚在这个又陌生又熟悉的城市的角落,他却找到一种疏狂自在的任性,他一直弹一直弹!
到那个琴师站到他面前,伸出手低头冷冷地说:“喂,我要走了!”他才惊愕地仰望对方。
“许熙文!你过来!”台下有人低声地喝叱。
不打不相识
琴师收回伸出的手,不在乎地转身走过去。
顾应鸣呆呆地抱着琴,盯着对方离开的身影!是他吗?有这么巧吗?也许只是同名同姓!
他仓惶地站起来,急忙去追之前仍不忘向听众致谢“谢谢大家,我要回去了!”
眼看男人跟另外一个人转进店里的一个小门,上写顾客止步,只好无奈地在门外徘徊。他只想问一问罢了,可是对方却迟迟不出来!
许熙文跟着前方的男子穿过有点幽暗的员工准备间,上了一段楼梯,到了酒吧的楼上。前面的男子打开房间的门,进了一个套间。许熙文在后面跟着把门带上。走到电视前,随手就开了。然后退到床上坐下来,拿起床头边的香烟,叼了一根,给对方也送上一根,点烟时看着对方有些愠怒的神色,却无声地笑了。
“怎么生气了?”
“许熙文!我今天总算知道什么叫心不在焉了!”
“……干嘛这么认真,你不是明知我是混口饭吃罢了。”
“你就不会做得积极些,好歹能让忘情做出特色来,对大家都好啊!你看一个随路走的人都比你热场,你哪里是混生活的样子,完全是富家少爷的派头哩!”
许熙文望着对方带刺的脸容,心里却叹道:果然你是不懂,那个人的音乐底子比自己不知道深多少,那么有情的曲调,并不是随随便便的街头卖艺的人能比得过!
静默得一阵,许熙文摁熄了手里的烟,伸手过去轻抚对方的脸:“Vincent,你这个月不会是又要扣我工钱吧?”一面凑过去吻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叫Vincent的男子一边就着许熙文的吻,一边用眼角瞄着床头的烟灰缸,把没吸完的烟扔了进去,然后全心全意地和对方吻着,肢体也渐渐缠了上去。
完事后许熙文在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穿回衣服,替恹恹欲睡的Vincent盖上空调被,把纸巾、安全套等等扔到垃圾桶,然后才轻声说:“我回去了。”
“……就留下来吧!”Vincent睁开眼,不知是因着灯光的刺激还是不悦,皱起了眉目。
许熙文摸摸他光滑的脸,撇嘴笑笑,显得半真半假,却是说:“我妈在家等门呢。”
“哼!”Vincent翻过身去,顾自睡了。
许熙文独自出门,到楼下收拾了自己的琴,走回家去。
许熙文的家在这片繁华路的下两个街口那片原居民旧城区。那里现在已经多半被外来的民工租借,原居民留下的则都是些家境贫下的。
快到巷子口的路灯下,三个人正在群抠一个人,这种事也不算少见,许熙文本想快步走过就算了,却看得打人的几个都是熟人!不由得看看被打的,却正是今晚借了自己的吉它弹钢琴曲的人。
心里想着Vincent也实在太狠了,这个人绝对是一时兴起,至于这样对他吗。眼看他根本无招架之功,只一味抱头蜷缩在地上,三人还要打断他的手,只能大喝:“停手!”
三人顿住,满脸戒备地一起转头看向许熙文,照面之下,为首的笑了:“文哥!信哥说这人太多事,要他一只手呢。”
许熙文皱皱眉,看着地上的人缩着发抖,大概是想藏起双手,认真地打量他的手,好漂亮修长的手指!曾经有个少年的手也是这样!他注视一会地上的人,抬眼向三个打手说:“人家弹钢琴的手打坏了很可惜呢。”虽然是怜惜的话,口气却很凉薄,三人也就跟着嘻嘻冷笑起来。然后又听到许熙文说:“你们回去吧,文信那边就说我会给他交待。”
三人看看地上的人,又看看许熙文,为首的终是说:“好吧,那我们就走了。”然后又踢了地上的人一脚,“算你走运,下次别多事了!”
三人走了,许熙文正打算走,地上那人挣扎着说:“别走!”“熙文!熙文!……是你吗?”
被人这样热切地呼唤着,许熙文的记忆里只有一次。当年和梦中的少年分别前,自己把一个指环用绳子穿了挂在对方的脖子上,笑说‘这样是不是可以套住你!’当时对方就用热情的眼眸看着自己,嘴里喃喃地这样念着,而自己吻过他那甜蜜的唇。
事隔多年的此时,听到这样的叫唤,许熙文却觉得对方是不是被打痴了!
顾应鸣不管全身的痛楚,拉着对方裤脚努力爬起来,眼里充满渴望地看着许熙文的脸,嘴里颤抖地念着“熙文!熙文!……你还记得我吗?”一面急急地从衣领口扯出一条绳子,上面挂着一个其貌不扬的介指。
许熙文不知是受不住对方拉扯还是想弯腰拉对方,自己首先单膝跪在尘埃里,手缓缓地伸向自己的衣领下,拉出一个同样的指环,“……阿顾!”“阿顾……你真的回来了?”
顾应鸣跪爬了一步,向前抱住许熙文,满怀激情地就要亲吻他的嘴!
许熙文毕竟冷静得多,他避开亲吻,紧紧把对方拥在怀内!
“熙文!你到哪里去了,这些年?为什么一点消息也不跟我联系?”“没想到你还是在这里?”“这里是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呢!”他一叠连声地问着许多问题。这些问题当中已经包含了多少的追忆。
许熙文抱着两人站了起来,在半明的路灯下沉默地端详对方。用手指为他把头发梳整好,掏出纸巾擦干净他脸上的尘埃和血污。依稀就是那个当年的高贵的音乐王子的样子。
“很痛吧?我带你去看医生?”许熙文弯腰为他轻轻地弹拭着裤子上的污损,心里却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而起。本来早就死去的情热毫无预兆地回来了!
“不,熙文!不用看医生!让我看看你!”顾应鸣又向前一步,抱住许熙文,来不及说清的千言万语,只要一个拥抱就能安心!
“你还在玩钢琴吧?”许熙文虽然有些顾忌两人是不是太过亲密,但转念一想,已是凌晨时分,只要不太出格,也没什么可怕的,于是也抱着对方。
“唔,是啊,现在是我教人家了。”
许熙文轻笑了一下,终于还是推开顾应鸣,掏出电话来打回家。
“妈,今晚酒吧有人喝醉了,我帮忙善后,要晚点,你别等了,先睡吧……我知道了……”
顾应鸣呆呆地看着许熙文打完电话,又掏出烟来点,还不忘给自己一根,他摇摇头,自语般说:“熙文,你抽烟吗?”
“嗯。走,找个地方聚聚。”许熙文呼出一口烟,当先在前面带头走
旧日如斯
两人来到河边的大排档吃夜宵。一坐下,顾应鸣就左顾右盼兴高采烈地说:“熙文,还记得以前都没有河堤栏杆的呢。那时我们就这样下河里游,第一次连衣服都搞得全是沙,我还先在你家把沙子冲干净了才敢回家。那次我妈说我怎么好象全湿透了,我死活不认,只说是出汗!”
许熙文无声地咧嘴笑着,他也不由得陷入无忧无虑的少年回忆中,当中还有甜蜜,远离现实的甜蜜。
“我从那条破船上掉下河,你把我拖上岸,在河滩上做急救……”
少年的许熙文把无力的伙伴放在河滩的沙地上,还骑在对方的肚子上,看他紧闭着双眼,于是毫不犹豫撅起屁股捏着他的嘴吹气,吹啊吹,然后隔着湿透了的衬衣摸了下对方的胸,双手用力压下去!
“呀!……咳咳咳……!”顾应鸣痛叫出声,接着却被嘴里的水大大呛了一口,死命挣扎扭身咳嗽起来,可恨的是双脚还被什么沉甸甸地压着!
许熙文总算从对方脚上下来,他爬到顾应鸣面前,看他拼命地咳,只会用手胡乱地给他顺背, “阿顾!阿顾!吓死我了!”
顾应鸣回答不过来,他一边咳,一边吐着灌进肚里的水,眼泪汪汪、脸色潮红、一把鼻涕一把口水,本来十分狼狈,可是许熙文却只看到对方湿润的唇红艳艳的,情不自禁地爬上前去,压着对方的上半身,亲吻那双唇。
顾应鸣好不容易才推开对方的脸,“熙文!”吸一口气,发现这下倒不咳不吐了!正眼看对方,许熙文呆在那里,而且脸居然很红!
“……阿顾!……我……”两人都沉默了一下。顾应鸣坐直身,低头轻擦了下自己的嘴,“……干嘛那么……大力!”
许熙文又扑上前把顾应鸣推倒在沙地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低头亲他的嘴,他看着顾应鸣亲着亲着就闭上那双还泛着水气的眼睛!
那是两人席天幕地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那时候我们……”
“……阿顾!”许熙文突然惊醒般打断了顾应鸣的话,“你现在在哪教琴呢?”
“……”顾应鸣有点迷惘,然后掩饰难为情地笑一笑,“在XX音乐学院。”
“当起老师来着,什么时候就要叫顾教授了。”
“只不过是些虚名啦。”顾应鸣现在就已经是教授了,可是这些在他心中却不值一提,大概来得太容易,所以没感觉。
这样的顾应鸣还是许熙文印象中那个出类拔萃却沉静的少年。许熙文烟吸得急了些,明明才跟别人发泄过,现在面对这个儿时的玩伴为什么还是有那暗暗的冲动呢?
“现在是学校放假,所以就回来了?”许熙文其实很想知道对方的状况,他把一个廉价的指环带在身上这么多年,不就是怀着期待,可是经过这么多年,他早不是当年那个想做就做的毛头小子,有些事他不想提,有些事他不敢提!从听到阿顾当了大学教员开始,他就隐隐不安了!
“我家里人全都在国外定居了,我是前年才找到机会回国。”顾应鸣想起来为什么会和这个人分开那么久呢,他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些年一直给你写信,可是你一点回音都没有!熙文!为什么呢?”
“……是吗……”许熙文的心情一下子转入前所未有的黯然,他至今还记得那两封信上透露着深情几许,或许正是那些说过的话支撑自己至今仍怀抱着那些甜蜜回忆做着飘渺的梦。
顾应鸣初中毕业那年出国。许熙文的爸爸在那年接近年底时诊断出肝癌晚期。于是家里的小生意停下了,父母终日在医院和家里往返。高一的春节过后,父亲就住了院,准备动手术。父亲病发后,别说是弹琴,就单是课业,许熙文都几乎应接不睱。母亲终日陪护在医院,许熙文一个人担起了家事,做饭、洗衣服、送饭,学校放假就接替母亲的看护工作。在这样艰难的日子里,许熙文每日反复读着顾应鸣写来的信,寻求一种精神上的安慰之余终于忍不住想向他倾诉自己的思念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