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那隐约的,熟悉的冷香钻入我鼻腔的时候,就再也无法淡定了,依旧是趴着,但唇角已是泛出一丝苦笑的意味来。
那人并没有什么再进一步的举动,坐了不一会儿,便也同样趴下。据说是留过洋的人,英文很好,估计是不屑听吧!
不一会儿,手臂有点痒痒的,于是我轻轻地往右边挪了挪。
那只散发着热气的不明物体也跟着挪了挪。
皮肤又被黏住,我再移……它又来了。
终于……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瞅着一旁貌似睡得死稳的人。似乎察觉到我的动机,那人不动声色地收了收手臂,而后又死鱼一般不再动弹。
轻叹一声,我只得再稍稍移过一点,给他腾出个比较宽敞的“活动空间”,以免他再碰触到自己。
却是再也睡不着,半伏在桌上,糊里糊涂地听着一堆莫名其妙的名词,一边清醒地在心里做天人交战。
一只长而有力的手臂扬了起来,把我的头按到桌子上,而这手的主人,眼睛居然是睁也没睁开过的。
幸好他没睁开眼睛。
有些时候,我们的眼神会出卖自己。我不想自己就这么被出卖。
所以,无条件任某只爪捏脖子揉头发老久后,心情终是平复过来了,冷静地拎开它,然后无声无息地站起身,坐到第一排去,认真地听了一堂这英伦妖孽的课。
后边椅子哐啷,接着,有人走了出去。
呵呵,刚不是睡得挺瓷实的么?冷笑一声,抬头就看到那妖孽正目光灼灼,赶紧就折下脖子,佯装奋力于笔记事业。
下了课,我百无聊赖地待在走廊吹风,不巧的是,碰着那出去溜达的人回来了,旁边还有一附属品——据小池很不屑的说明,这就是之前那情书女。
不觉就好笑起来,他还较真了啊。这种女人,追到又有什么意思,不过倒是让我的负疚感减轻了许多。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人得瑟吧唧的走过来,我冷哼一声,勾住路过的王莞脖子就说:“浇花去啊?等我。”
“好。”王莞似笑非笑地看着不远处某人的表情,答得分外干脆。
“走吧!”我整个人故意就这么吊在王莞身上,毫不动摇地从某人身边施然而过。
“噗哧~”进了厕所王莞立马就笑出声来:“小陵,你刚没看到,赵晗那表情~噗……”
我自顾地洗着手,看白花花的水不住流淌,想起那天的事来,于是就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天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呢!那副吃瘪的德行,笑死我了……”
“行了,”不想再听下去,我打断他:“你再不赶紧就要上课了哦,我先回去了……”
“哎~?急什么,等等我啊……!”
“你当自己隔壁的啊?”上个厕所还要人等。
“好哇~庄陵,你居然拿我跟娘儿们比!?刚还不知道是谁非拉着我一块过来的!”
“那是刚才。”我面无表情。
“你你……过河拆桥!”他指控。
“真不上了?”
“……”
上课的时候,那俩人都在,跟示威似的,光明正大地在教室里卿卿我我,整得老吴小眼放出的杀气是一刀锋利过一刀。
小池可能也觉得他们太吵了吧,郁闷地发了个短信过来:“恶心死我了,真不要脸。”
“行啦,听你的课 = =!”
无意识地扫去一眼,正好撞上赵晗意味不明的视线,而后又见他低下头,做出一副细心聆听的模样,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蔑视,我可是看得千真万确。也不知道是冲着我来的呢还是对那女生,总之怪让人不爽的。
手机猛地震个不停,本以为是小池又怎么了呢,结果一看,是姚琰给我打的电话。
这人是邵静楠的表弟,挺乱来的一家伙,我跟他交情不算铁,就是出去玩的时候经常会碰面的那种。
他怎么会想到要给我打电话?
“喂,我上课呢!”我俯下身去接了电话。
“没事儿,你听我说就成。”
真想砸电话。
用力地吸了口气:“说吧,我听着呢……”不管在哪里,铁一般的原则就是尽量不要得罪朋友,尤其是这种有毛病的。
“我喜欢上一男的。”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吧?”我皱眉,专程在上课时打电话来汇报爱情战果的么?当我是24小时热线的知心哥哥吗。
“问题是——他有男朋友了。”
很好,又来一个挖墙脚的:“有什么关系,他有他的,你追你的,公平竞争咯!”
他声音一下拔高好几度:“老子什么人?!……想要公平竞争还找你?”
这话说得……我怎么了?靠。
“说吧,想干嘛?”
“简单,帮我搞定他。”
“我已经很久不惹事了。”
“那倒不用,你只要帮我勾引那男的,随便捣乱一下,能让他们分开就行!”
我操,什么人啊他:“不行,我不能。”
跟这些人比起来,我实在太有人品了。
“你可要想清楚了?”他话音里带上了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拇指一动,我镇定地挂了电话。
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下课后,等人都走光了,我这才慢腾腾地一路挪回。
走到车棚那儿,就见一高挑身影,正斜斜地倚在一辆极为显眼的哈雷旁边。
是太子和他的御用坐骑嘛。
将头摆了个四十五度角,非常忧伤十分寂寞地瞟了他一眼后,又继续装模作样地前进。
“喂。”
……我不叫喂。
“站住!”显然威信被挑战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气急败坏。
不理他。
某殿下怒了,冲上来拉住我手臂就吼:“你聋啦?不错嘛,居然敢跟我摆架子!”
“太子您刚是在叫我?”故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有时候跟你说话真能把死人气活。”
“有事?”我挑眉。
“刚谁给你打电话?”
一番话可把我问傻了,他这算什么?兴师问罪?还是所谓的同学爱?
“您管得也太宽些了吧?”我不屑笑笑,赵晗啊赵晗,我怎么就不知道你居然有这贱脾气呢?跟我整好班配了,呵呵。
“你只管回答就行!”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说呢……人性这玩意儿,可真是经不起推敲,说到底,原来我也就喜欢他这人渣的别扭样。
“朋友~”心情有点点上升趋势。
“什么狗屁朋友会让你帮他干那事?”他眼里锐利的光芒,像是要透过我射穿那远在他处的姚琰般。
“……”他怎么听到的?我声音已经尽量放得很低了啊,思忖了一下,他没必要知道这件事,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我要回去了,今天轮到我煮饭呢……”
迈开一步,他拽住我说:“那种人你还是少接近为妙。”
怎么着,关心我?这样忽冷忽热,我可受不了。
“还没到那一地步,我真赶时间……”
他还是没有动,手也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可以放开了吗?”
“我……下周生日,你过来吧!”
“……这是邀请还是命令?”乍一听到这话,我差点儿就没赶上抽风。
“邀请,但你必须到。”
果然还是命令啊……
“行了,”我摆摆手:“不会迟到的。”
“有礼物吗?”他那千年不变的欠打表情,突然之间出现一丝诡异变化。
呃?!
“太子,您这是……在跟我讨礼物么?……哈、哈,幻听、幻听……一定是的……”后面几句我讲得跟念咒似的。
啪——
“靠,很痛耶!你干嘛啦!”我抱住头,嫉妒别人聪明也不是这样的。
“如果敢不去的话,我就追小池。”他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
——“妈的!赵晗,你还是不是男人!”我气得甩开他揪住我的手,一把揉住他领口。
“随你怎么说,”他敲开我的手,长腿一伸,便跃上了那辆巨型怪兽:“总之……别叫我再发现你有事情瞒着我。”
第 20 章
天气闷得让人难受,分明是没有太阳的阴天,却一直不停地往外冒着汗。
揉着发酸疼痛的地方,轻叹一声:“肯定是要下雨了。”
“你怎么知道?”王莞有点不相信。
怎么知道吗?不禁苦笑起来:“我猜的。”
“切……”
不经意地扫了一眼门口,刚好撞见正好走教室的赵晗,见我看他,他迈步朝我走来,指着手机问:“你知道这个号码吗?”
瞟了一眼:“不晓得。”
他阴冷地笑了一声:“很好。”
然后不顾我满脸的菜色,拿过我手机就拨,手机上立刻显示出一个不算陌生的名字来。
“你自己说。”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递过来给我。
抿了抿嘴:“以前在网上认识的。”
“不是说不知道吗?”他垂下眼睑。
“我骗你的。”既然他有心探听清楚,那么恐怕一切解释都是多余的,就算我觉得将所有认识的人电话号码都记住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在一起了?”
我苍白着脸点点头。
“你们做过了?”
猛地将头抬起,看了一眼周围,幸好大家都各玩各的,并没有注意到我们:“我跟他接触的时间不长。”
“你通常不都是先上床后交往的嘛?”他眼里火光闪烁。
说不清楚什么感觉,硬要说明的话,大约就是一半冰川一半火焰吧。
笑着站直起来,动作迅速地朝他挥了一拳,十成十的力道。
他也怒了,抹去嘴角破出的血丝,喃一句“该死”后便跟我揪作一团。
没有任何技巧与防守,我们就这么不要命地相互攻击着,直到两人都浑身挂彩还是不愿停止。可笑的是,期间有位老师过来上课,刚说了句“住手”便给赵太子吓得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果然权势金钱还是相当的好用。
见老师都走了,其他不想惹事的人自然更没留下来的胆量,纷纷逃离案发现场。
幸好教室的桌椅是钉死在地板上的,否则我想隔日的检讨书可能还要附上赔偿声明。
终于,n分钟过去了,我们都累得挺尸在地。
“为什么你就不能讲一句真话呢?”
平淡的语气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我又不想再挑起矛盾,只得暗地揣摩半天,方才谨慎言道:“我不是有意的。”
气氛非常的平和,他双腿一蹬,跃了起来,一只手扯过我,来到体育馆。
自知理亏,也只能就是由他去了。
邪门得很,今天的体育馆居然空无一人。
走到篮球架子旁边,他拿出一件晶亮的玩意儿,喀啷一声,便将牢牢地我锁在铁柱上。
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人毛骨悚然,想是任何一个正常人在有生之年都不会愿意碰触到的东西吧?于我更然。
谁也不会明白,我对这样一种铁具,有着多么巨大的抵触感。
无论是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时期,还是决定要直面人生,当个卖肉的MB的时候,我都无法摆脱这冰凉的恐惧。
“放开我……拜托……”相信如果他注意到的话,将会发觉我的神色有多么异常。
可是此刻的赵晗,尚在气头之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的窘态。他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质地优良的帆布鞋在地板上抑扬顿挫地踏着,啪嗒啪嗒。
接着,体育馆便只剩得我一个,宽敞的空间,更容易让人产生无处藏匿的窘迫之感。
不由得就瑟缩起来,背靠在铁柱上,我蜷成一团,不住地发抖。
身体是这样的诚实,连撒谎的机会都没有。抱着双膝,我将头埋在双腿间,眼睛湿湿的。
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借机踊跃蹦出,搅得人不得安宁。
最后,来为我开锁的居然是小池。
她默默地走到我身边,抱住我不说话,然后再将钥匙插入锁孔。
喀拉,我揉了揉有些青红的手腕,叹口气,抱起已是满脸水光的小池,走出体育馆。
小池一直都是隐忍而坚强的,可以说,身边如果没有她,想必我也很难坚持到今日。
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打小我就警告过她,不要依赖任何人,包括我。因为我非常明白,除了自己,什么人都是靠不住的。这点,小池恐怕比我还要清楚。所以即便不说她也能够明白,之所以会对她狠心,究竟是为什么。如果不这样做,也就没有今天独立而自制的小池了。
甚至一度还认为,即使没有了我,她也一样会过得很好,可现在看来,小池终究是个女孩。
与其说我们是谁照顾谁,倒还不如看作是互相依存,彼此取暖吧。
但我们之间的浓浓亲情却是无可置疑地存在着。
“哥……”她仰起水光潋滟的双眸:“既然那么辛苦,不如就放了吧?”
“放?”我呵呵地笑个不住:“如果能放,如果只是个简单的选择题,这里,住着的就绝对不会是他。”
握住我点着心脏位置的中指,小池轻抖:“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够学会不再倔强呢……”
“来不及了……”天空突然就飘起汗毛般的细雨来。
我的心早已空了一大块,缺失的地方,无论我如何努力,也是补不回来。说虚伪也好,骗子也罢,我都不能反驳。就连自己也找不到的东西,又如何交给你们。当撒谎成为习惯,就再也没有什么是真实的。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是错的,还是会想要那么去做。
“小池……你说我真的很不理智吗?”
抱了抱我,她笑:“不,你比任何人都要理智。”
和小池相携离去的我,并不是没有发现树荫下那抹高大的身影。心里还是恼恨的吧,对他的狠心,他的无情——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对我所造成的伤害。
如果我这时折身回去,便会发现他往日那英挺霸气的轮廓,此刻写满了苦涩。
当晚就发起烧来,身体不算太好的人,本就容易伤寒,现在又加上情绪不好,生病是迟早的事。要不然怎么解释,为毛同样淋雨,人家小池就没事呢?真让我这做哥哥的抬不起头来。
被妹妹捂入被子中,我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淋雨的感觉挺爽。”说完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隐隐有丝委屈的感觉涌上心头。
小池先是生气地把水杯一搁,骂了句“不知死活”后又笑了:“哥,你这是在撒娇吗?”
突然就愣住了。我这是在撒娇——我是吗?
难道心里不是抱持着一旦生病了,或许就能够得到某人的关注的念头?
迷惘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同于人们的手足无措,雨水总是能够在最恰当与最不恰当的时候出现,不管当事人愿意与否。冲刷去尘土与凡嚣,让绿的更绿,污浊的回归泥淖。
可无论我冲刷多少次,无论多少次,都没办法变成轻扬风飞的柳絮,只能是低低的尘土,化作污泥,回归大地。
小池说,夏天感冒的都是傻瓜,很高兴的是,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
不知道那天他到底在雨中站了多久,我想一定非常的久,否则这样的细雨又如何能够击倒他。
说这话的时候,小池很有点幸灾乐祸,我却生出一丝不安来。
小池和李颐都不明白,我跟赵晗,不是“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这样单纯的关系。
至于电话那件事,我暂时还不想亲自插手,这点小伎俩还不能拿我如何。但赵晗的反应,有点超乎我的意料。
很高兴他能够有那样在乎的表现,但也知道这并不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