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吗？”那人就这么站着，声音极轻，也不管地上的我是否能够听得到。
眼睛仅可撑开一条极为细小的缝隙，我无法抬头看他，只好透过不远处路灯的微光，打量着那被拉扯得极为夸张的身影。
见我老半天不回话，那人便靠了过来。丝毫没有恶心或者畏惧的样子，一声奇怪的嗤笑过后，他试探性地踢了一脚。
我本能地蜷了一下膝盖，他哈哈大笑：“子晴，我说什么，这人还活着吧？我赢了～今晚上你……”
路灯下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伙人顿时就哄笑起来，那名叫子晴的女子更是嗔道：“去，死太保，有种跟人打架还怕死！”
闻言，那人淡然言道：“他可不是什么太保……”
而后单膝弓起，蹲下身来，低声说：“小子，算你走运，碰着少爷我今日心情不错……”说着，他掏出手机来，拨了120。
“赵晗！你干嘛呢？管这档子闲事干嘛！”那女子还在嗲声嗲气地叫唤着。
“闭嘴。”男人只这么说了一句，就没人敢再出声了。
虽然我死命地想要抬起头看上一眼，这么强势的男人，到底生得个什么模样，但终究是碍于伤势过重，不能成功。
不过心里却已牢牢地记下了两个字：赵晗。
时至今日，我这才彻底从现实中觉悟过来。
你的灵魂你的意志，原是如此的自由，而我却只能做一株向日葵，根植于大地，日复一日地仰望着。
第 25 章
那之后过了好几天，他都没再怎么搭理我。
“咚”。
一块小橡皮弹到我桌上，定睛一看，上边飞龙舞凤的四个大字：下课等我。
狐疑地回头，隔了两张桌子远的赵晗手里正夹着什么，微微一笑，而后指头一屈，一个包裹着硬物的东西就这么迎面飞来，我随手一接，展开来看——居然是颗棉花糖。
印花的糖纸上写着：我请你吃饭。
抽搐着脸，我佯装淡定地转回身，只是那眉眼弯弯的诡异表情，吓得台上的教授一身鸡皮暴起。
这憋笑憋得我都快内伤了。
“真小气。”我愤愤地坐在那独木桥式的凳子上，一脸不满。
“噗……”他笑了起来：“怎么？不满意？”
“错，”我盯着锅里那火红滚烫的东西，几乎是要尖叫出声：“我那是相当不满意好吧？！”
我以为他至少会带我到个西餐厅什么的地方，谁知道……他居然带我来吃麻辣烫！
……首先，我不会吃辣，这其次嘛……唉，不提也罢。
“咱就不能换个地方了？”
“坐下吧。”他拍拍身边空隙，暗示我坐过去。
瞅了他一眼，做那么近干嘛，现在就不怕别人看到了啊？
“行了，让你坐你就坐，少在那儿给我唧唧歪歪的！”他有些不耐烦。
没办法，我也只得坐了下去。
老板一开始还挺不待见我的，毕竟谁受得了有人在自己的地盘这么撒野的？可是当他看到我那吃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惨模样之后，也就释然了。
拍拍赵晗肩膀，他笑得很是豪爽：“我说小子，你这朋友分明就是不会吃辣的嘛！下次请客我看你还是要问清楚了才好！”
赵晗看了我一眼，拿过纸巾就给我擦起脸来。
当然我没有反抗，躲开的是傻瓜。但脸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起来，偷觑一眼老板，他倒是没多大反应。
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我一边嘶啊嘶啊的，一边开口问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什么事？”
他翻了个白眼，用我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来堵我：“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个人？”
“呃？”我怔了怔，咧开血盆大口：“什么在我眼中——你根本就是这样的人好伐？！”
“吃你的吧！”说着又往我嘴里塞了一串三角豆腐：“星期天出来玩吧！”
我不干了，挺直身拎住他衣袖：“喂喂，你这人说话怎么从来都不用问句的？”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他头都不抬，依旧面不改色地吃着盘里那辣得要死的海带和金针菇。
“我不去！”我不爽了，赌气就来上这么一句。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我这怄的什么气呀，明明自己就想去得不得了。
幸好他也没生气，只瞟我一眼，淡然道：“那天我生日。”
“啊？”
“难道……你忘了？”他眼睛细细地眯起，空气里已有隐约的火药味在浮动。
“怎么可能！”我理直气壮地反驳他。天晓得，单是这几天的事情就够我闹心的了，哪还能记得那么多……不过没人会傻到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就是。
周日那天，我翻箱倒柜这才找出一条比较朴素的竖条纹衬衫来，往身上一套，自觉还挺美的，于是乎就屁颠颠地出门去。
呵呵，很像约会呢。
来到那巨大的广告牌下，我又看了眼手表，还好，没迟到。
等啊等，差不多二十分钟过去了，磨得我那叫作一个火。
又过了不一会儿，远处就有一道挺拔的身影朝我这方向大踏步走来。
同样是条纹衬衫，短袖卷起，里头搭了件白色T恤，不同的是他下身穿的是军绿中裤，而我则是铅笔牛仔裤。
这时候的某人居然还有脸笑着发问——“等很久了吧？”
“我也刚到。”嘴角好容易扯出个弧度来，心里却恨不能把自己抽个半死，犯贱，真tmd犯贱，这么下三滥的台词居然也说得出来。
“哦，那走吧……”是我的错觉吗，他好像有些高兴？
就在我们想要离开的时候，身边突然走过几个小女生，娇笑一阵后，只听见她们径自叽喳地说着：“难怪～刚才站了老半天，我们怎么搭讪都没反应的说，原来是有‘伴’了啊！嘻嘻……”
我低下头，擦擦尖头，斜过一边脸来，笑着看他：“想必你也是‘刚到’吧？”
刹那间，两抹可疑的粉红飞上了某人那麦色的脸颊，他匆匆拉过我：“赶紧走啦！哪来那么多废话！！”
几个小女生胆子倒也挺大，见我们要离开了，冲上来噼里啪啦就往我俩身上贴了一堆西里古怪的东西，然后便笑闹着跑开了。
剩下我俩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待到反应过来后，这才知道这伙女生给我们身上都贴的什么——原来都是她们自己的姓名以及联系方式。
“啊……这玩意儿是要这样用的呀……”我愣愣地说了一句。
赵晗看我一眼，伸手嘶啦嘶啦就将我身上的贴纸都拔了个精光，我挽救不及，只好口头挣扎一下：“诶～留张下来给我纪念嘛！挺好……玩……的……算了算了，赶紧撕了干净！”后半句话纯粹是在他的淫威之下做出的改口。
“哼，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难看死了，都给我揪了！对，那里还有一张，我来……”
“行了行了，我自己弄，你身上的都还没掉呢！”我不满地说，这家伙，居然一张都不留给我，自己身上的明明就都还没扯掉。
白我一眼后，他把衣服一脱，随手就丢了：“当我是你啊，还来者不拒呢！”
“去，我也是有挑的好不好！”谁来着不拒了。
“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他嘟囔着拉起我。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的心突然碰咚碰咚跳得贼快，别别扭扭地挣开他的手说：“我自己能走。”
他看我一眼，只说了句：“随便你。”
那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俩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对，走在街上，手拉手，十指相扣。
明明就连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是刚才的牵手，猛然间竟使得我羞怯起来。
执子之手，执子之手。
多美好的一个词。
可惜，于我无缘。
突然就害怕起来，没有勇气去握住他那伸出的手。
我们来到一个渔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赵晗家的产业。
将饵穿上，甩开，透明的丝线拉出一条漂亮的弯线后，便没入到水中，水面上只剩浮标轻盈地抖动着。
我俩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嘴，声音都放得很轻，从远处看，或许真有几分恋人的样子。
阳光很好，空气也很好，时不时还飞过几只可爱的小蜻蜓，在这一刻，我有种奇异的感觉，原来自己以前的亏都没白吃。
第 26 章
钓了半天，半只小鱼都不曾上钩，我看是都成精了。
“是不是鱼饵的原因？”
于是我们换了蚯蚓，还是不行。
再后来干脆就放弃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把鱼饵往湖里一倒，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说：“走吧，吃饭去！”说着，还拉起死赖着不想动的我。
吃完饭，就该到看表演的时间了。
也不管我乐意不乐意，他带着我来到一个大厅里头，随便找俩位置就一起坐下。
这里的座位设置得很好，空间布局合理，显得相当宽敞。座椅也很是舒适。
节目刚开始不久，我就瞅见厅里一直有人走来走去，虽然并不影响节目的观看，但也还是会给招去些注意力的。
“那干嘛的？”我支起头问道。
“哦，男的是保安，女的是专门给客人按摩的。”
“你可真了解……”我冷哼一声。
他笑了：“我经常来。”
话说着，那保安就走了过来问：“太子，要不要也来上一个？”
“不了，今天我带朋友来呢！”他笑笑拒绝。
我眼珠子一转，叫住那小姐道：“要不给我来一个吧，反正也是闲着。”
赵晗看了我一眼，说：“他闹着玩儿呢，你们走吧！”
等人都走光后，他没少修理我……哼。当然，跟我打，他又能占得了多少便宜。
招手叫来小弟，让他给我们送些果盘上来，然后一边吃一边看着台上已趋限制级的演出。
我有些不自在起来，身上滚烫滚烫的。知道这并不是真的热，而是这心里在想些不正经事而已。
把扣子解下，我将衣服都给脱了。这样做虽是不能完全让身体得到释放，但至少能够产生些缓解的作用。
“把衣服给我穿上。”
“我热。”
“不要让我再说上第二遍。”
“一个大男人的，还怕被别人占便宜不成！”
“是要我动手么？”
见他真火了，我也就只好乖乖地将衣服套回身上，但却故意留着扣子没扣上。
他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将近十点半左右，赵晗接了个电话便走出去，然后让我留在原处等他回来。
他走后没多久，便有一个黑壮的男人过来，并在我们邻座坐下了。
打量了好一会儿，那人这才隔着张桌子问我：“小弟，第一次来？”
我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要不我给你介绍点好玩儿的？”
我转过头去看他一眼，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台上：“不用了，谢谢。”
不消说都知道，这男的显然不好惹，应该是道上混的没错。但道上有道上的规矩，真正混大的人是不会随便找事的。一般像那种到处找茬的，都只不过小角色而已。我看这男的也没什么恶意，所以也就没太上心。
“我请你啊！”
这人可真够自发自动的啊！我连看都懒得看了，干脆一心一意地观赏表演。
见我不搭理，他也不气馁，叫过小弟，让人请来几个按摩的小妹。
指指我，那小妹马上便领会，一转身就冲着我走过来了。
看着眼前犹带羞涩的小女孩，我一闪神，居然联想到小池了，不由得对她笑了笑，说：“你按吧。”
那女孩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见我这样看着她，一下就脸红起来，赶紧蹲下来认真地给我按摩，没勇气再抬头多看我一眼。
最近大概是没怎么照顾好自己吧，内脏似乎有些不大爽，她每按一处，就有股寒意袭上，微酸痒疼的感觉，很让人煎熬。
其实也不是最近的事了，虽然我的身体向来看似结实，但也只有自己才知道，里面怕是早已破败一半了吧。
“嗯……！”不知道她究竟按的哪儿，绵绵冲上的酸疼感觉，让我本能地呻吟出声。
才叫出来，我便尴尬不已，这声音，听来实在是太像叫床声了……
那小妹一愣，接着双手一顿，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而那一伙人更是乐不可支。
“我这才走多久，你一个人倒是享受起来了？”某个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背后，还一脸被风干的大便样。
提眼一看，我不说话，呶呶嘴，朝那黑壮男子的方向指去。
他一瞧，笑了笑，走过去招呼：“原来是宏哥，好久不见！”
那叫宏哥的拍了拍他肩膀，哈哈一笑：“我说呢，原来是小晗带来的人哪！”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瞟了我一眼。
呿。
赵晗也不解释，点点头，招来服务员，让人送上好些啤酒和果盘来。然后说：“宏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行一步。”
那人嘻嘻一笑，拦住他道：“着急什么，还怕我吃了他不成啊？”
闻言，赵晗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些诡异的光芒，也就不再多说，只任由他去了。
“多大了？”像是明白过来，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头多了几分深究。
“跟赵晗一样。”
他看一眼赵晗，眉开眼笑的：“这小子挺有意思。怎样，想不想发财呀？”
“子曰：不义而富贵，于我如浮云。”我淡定，真的很蛋腚。
此语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很好，达到效果了。
赵晗尴尬地清清喉咙：“宏哥，就算了吧，人家正经学生呢！”完了，又附上一句：“老师眼中的栋梁，祖国的未来。”
“靠，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啊？！”我搡他。
“你说呢？”他眯眯眼。
宏哥一伙人这才明白过来，我是在拿他们开涮呢。江湖人不讲究，都只是笑笑完事。但经此一闹，隔阂之感便已消去许多。
“哎，我说真的，小晗，这小子不错……”
“宏哥，他干不来的。”
“我就问问他，你也别插嘴。”
我冷哼一声：“得，养狗还要看身家呢，想找我做事？自己先掂量着点儿。”
噗哧地笑了一声，赵晗揉揉我头发：“算了吧宏哥，就他这样儿的，养在家里还反咬主人一口呢！放心吗你？”
一伙人又好一阵的笑。
“臭小子，说人话的不会？”白他一眼，人渣。
也不知道咋回事，那宏哥还挺中意我的，但听赵晗这么一说，他也没辙，只得撒手道：“去吧，玩去吧！……小晗，下次出来记得带上这小弟啊。”
“那也得人家乐意。”赵晗看看我。
“啰嗦什么！”我头也不回地拉住他就走了出去。
第 27 章
“想问什么就问吧，别老这样看着我……”他点了根烟。
我也就不客气了：“那宏哥是什么人？”
“我爸以前让我跟他混过一些日子，那段时间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
他说得轻淡，我却听出点意思来了，但也只是笑笑，没有再深究下去。
“不问了？”见我没多大反应，他反而有点惊讶。
“问完了。”当我傻的啊，继续问下去，准没好事。
经验告诉我，不应该知道的事，绝不多问。
“真tm想整死你算了。”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我听着就笑了。
不出我所料，这小子果真是有预谋的。
“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呢？”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我这个，一时间也就怔住了。
“你……”他额上青筋隐隐浮动：“该不会完全没准备吧，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