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晴空----夏不安

作者:  录入:08-25

  宛若晴空
  作者:夏不安

文案

上部:相遇,不一定是偶然,也许是一个人寻找另一个人的契机。
中部:阳光不是我的,晴空也不属于我,我只拥有你离去后每个冗长的夜晚与寂寞。
下部:我们继续着孩子的游戏,不在乎倒在路旁的人,也不在乎搁浅的船。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主角:周昂,韩葭佑,李霖非


  第 1 章

  “我在路上遇到不少人,可他们都不知道前面是何处,前面是否有旅店,他们都这样告诉我:‘你走过去看吧’”。
  第一章.
  十八岁那年,周昂拿着载有这样一句话的一本书,第一次一个人远离家乡。
  他买了去X市的火车票,在那里的一个小旅馆里躺了三天。当发现口袋里的钱大概只够买一张回程票时,他很干脆的放弃了继续去谱写这段离家出走的苦情故事。
  不似离家时一而再的犹豫,这一次周昂倒是义无反顾、斩钉截铁的踏上了回家的列车。
  时值盛夏,骄阳似火,空调列车内凉爽宜人。冰火交融间,周昂一身的汗水已冷却了大半。他坐在厢内过道边的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便爬向自己所在的中铺。
  对于周昂那一米八的块头来说,中上两铺之间的空间实在狭小。
  他佝偻着腰靠向车壁,冰凉的挡板与冷却的汗水贴在一起,不禁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直起身,不曾想脑袋又碰上了头顶的床板,呲牙吸了口气,却听见头顶斜上方咯咯的笑声传来。
  周昂仰起头发现对面中铺是空的,上铺倒是已经躺了人。那人抱着后脑勺枕着被子晃着个二郎腿,脸被一顶棒球帽遮住了,只能隐约看见颔着的瘦削的下巴和染了色的乱蓬蓬的头发。
  想了想,应该不是笑自己,不过他那个姿势倒是可以借鉴一下,看起来挺舒服。
  周昂艰难地躺下,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望着头上的床板又发了一会儿子的呆,不知不觉的睡去。
  在X市的那三天里,周昂也差不多都是这么背床背过来的,渴了就去旅馆的小超市买瓶水,饿了就吃泡面。
  对于X市的一切他都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想去了解。X市只是周昂刻意选中的一座没什么特色的小城市,没有山没有水,或者有,但他没心情知道。
  并且,这座小城市离家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坐火车刚好半天的时间,十二个小时多几分再多几秒。
  醒来时,周昂发现车厢壁灯都打开了,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竟然睡了快四个小时。无奈的一笑,觉得自己这几日真是有了嗜睡的病态,身子挨着床就能睡着,和两个星期前那段夜夜失眠的日子相比,现在的状态倒是更显萎靡。
  科学家们说的是对的,人啊越睡越困,越睡越不清醒,可是还是有些人抱着睡一觉就会过去的想法逃避着现实,比如周昂。可笑的是,醒来呢,第一件浮现心头的事,还是没能在梦醒时分就忘却掉。于是乎,周昂这等人会选择继续睡,明知道睡觉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是拖延烦闷而已。
  也许是车厢内人头攒动,周昂此刻再无睡意。于是该想起的事、想忘却的事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被想起。
  这件事之于周昂,是高考落榜,原本对他的打击也并非很大。
  落榜了嘛自然会伤心,但伤心并不能持久,何况周昂从考完试对了答案之后就已经顿生失意的苗头了。
  周昂想,考上个大专也是好的。他不聪明却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并非好学之人更非刻苦之人,心中最大理想也不过是有个学校读,将来有份钱赚就得了。周昂填了第三批录取志愿并且在“同意调剂”一栏画了个耐克。
  但是表格并没有送出去,因为他父母不同意。
  落榜这件事没怎么影响我们的周昂同学,却是很彻底的打击了他的父母,一位大学讲师,一位内退的家庭主妇。
  周昂的老爸,打从周昂呱呱坠地开始拼了近二十年,还只是个A大一个考不上博的小小讲师。四十好几的人了,天天小心翼翼的过日子,生怕领导一个不满意就劝其离职。学生更是惹不起的,民主社会一样可以砸你的饭碗哄你的讲台。他那胆战心惊拼不到职称的老爸更是夹着尾巴做老师,生怕一个失言就“误人子弟”。
  周妈,就和大多数人的妈妈一样,没到更年期就已经表现出优异的潜质,每天念他老爸数十遍,时常悲愤到不能自已,只能靠看言情剧苦情戏大飙眼泪来纾解心中苦楚。
  周爸,通常会在书房抽一根接着一根的烟,翻一堆自己也不一定看懂的专业书,冥思苦想某个新时代好青年向他请教的刁钻问题。就是这样没出息的老公和爱唠叨的媳妇儿,他们生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想过要离婚,周昂想,他们一定很相爱。
  他们相爱,并郁积着愤懑。
  然后,在周昂落榜的那一天,整齐划一的,向他开炮。
  他扭动了下有些僵直的身子,看到对面和他平行的中铺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一个女孩子。
  她面对着他盘腿坐着,手中摆弄着手机,可能是发现周昂的目光,她抬头对他大方的笑了笑,很好看的笑容。
  但是周昂刚睡醒的脑袋有些短路,也忘了该如何反应,就扭过头面无表情的爬下了床铺,心中却尴尬的紧。
  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见那女孩子仍是坐在床铺上玩手机,他也不好意思上自己的床,看到过道边一只椅子空着就坐了上去。
  对面的中年汉子正趴在小桌子上呼噜呼噜的吃着泡面,周昂想到自己也还没吃晚饭,但是闻到那再熟悉不过的泡面味儿胃里就有些犯呕。在旅馆里他还不觉得,那时候混混噩噩的,同样也是为了省为数不多的钱。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连续吃了那么多盒泡面,而且全是一个味儿的,红烧牛肉!真是佩服自己。被周妈养刁的胃终于在回乡路上开始了反刍,好在胃里也没什么东西好让他吐了。
  索性看向窗外,也许正路过农田,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有建筑物的灯光,只呈现出车厢内的光源和他自己的侧脸。
  周昂记得,和他一起度过早恋的青涩时光的、一位叫雯雯的女生对他说,他的侧脸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挺像那么回事的意思是,这种侧脸是她比较向往的那种:高鼻梁深眼窝,下唇比上唇丰润,下巴刚毅有棱,有些西化的脸。她喜欢巴黎,喜欢香榭丽舍的高大梧桐,喜欢一切夹带着左岸字眼的怀旧招牌,喜欢让周昂耸着肩对她说“C’est La Vie”。
  然后,在高考前她飞去了英国。因为,其实她不怎么懂法语。但是没关系,伦敦离巴黎挺近。
  所有的国家都紧挨着国家,即使中间隔着海洋;所有的城市都紧挨着城市,即使隶属于不同的国家;所有的房子都紧挨着房子,即使屋内的人不相往来;所有的人都紧挨着人,即使彼此间有堵厚厚的墙。但是没关系,我们还是离得挺近,还是有相遇的机会。
  接着,周昂便和他相遇了,在周昂欣赏自己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侧脸的时候。
  准确的说,他是被近乎镜面的车窗中另一张也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侧脸吸引了。
  他一只手端着下巴稍稍扭正了头,对面那个吃的倍儿香的中年汉子不知何时换做一个戴着耳机的清瘦少年,白净的瓜子小脸,微翘的鼻尖和嘟起的嘴,阖上的眼睛只留下一排溜长长地下垂的睫毛,伴随着晃动的脑袋的一翕一闪。
  哼,一副欠揍的模样。
  周昂注意到了对方乱蓬蓬的褐色的头发,想必就是对面上铺的那人,然后他下意识的想到对方那随性的姿势。
  果不其然,就在他注视者他的当儿,他翘起的二郎腿一脚踢上了他的小腿胫骨。
  如果你能明白,他是他,而他就是他。
  疼,倒是不疼的。
  周昂侧身拍了拍裤子,然后好整以暇的等待对面的少年向他道歉。
  五秒钟过去了,半分钟过去了……对面的人就像一个典型的少儿多动症患者一刻不停的摇头晃脑外加小弹腿儿。这音乐听的嘿,够投入的。
  周昂也不是几岁小孩儿,非得让人赔个礼哄一哄。
  盯着对方半晌也怪没意思的,刚准备扭头继续欣赏自己的完美侧脸,就见过道那边凌空一道白光闪在那个跟嗑药似的脑袋上,那蓬松脑袋随即磕在车窗上,“咚”~的一声又反弹回来。
  周昂那时惊愕的呵,急忙扭头寻觅那道白光,但见一条修长洁白的腿悬在半空,再往上瞧,妈呀,扒在扶梯上的正是对面中铺那女孩儿。
  连忙低下头在心中暗呼,姑娘好腿力好脚法!
  对面的小子终于睁开了眼,他一把拽下耳机扭头就对着那女生就吼“你疯了吧你!”。
  啧啧,毫无绅士风度。
  车厢里看到刚刚那一幕的乘客都憋着笑,好戏准备开场。
  周昂坐在这俩人对面真是骑虎难下,生怕他们干起架来。心里却快速的算计如果真打起来,自己铁定会帮那女孩子。
  她对自己那美好的一笑以及不管是不是为了他而踹上那小子的一脚,还有在他涉世未深的淳朴的心灵中深深烙上的那条修长的腿,都呈现出无比动人的姿态。
  尽管她那一脚有够无厘头的。
  四道电光噼里啪啦的在过道中央交战数秒后,那女孩子处变不惊地开口道:“你才疯了,看你脑袋晃得跟嗑药似的。”姑娘好胆识啊,不但武功高强脚法过人还颇识人心,周昂佩服得紧!
  紧接着,但闻侠女仍不急不缓的对恶霸少年轻叱道:“给我找找鞋去!”
  然后车厢内一片哄声,周昂也不禁哑然,想必这两人并非陌路了。
  后来和这无厘头的两人相识了之后,周昂问过女孩儿,难道不怕把那小子踢成智障?女孩儿说,怕什么,要傻早傻了。
  周昂就是这么和他相遇的,看着他被他最亲爱的人踢了一脑袋,尽管男孩儿并不承认。
  男孩儿说,早在那时再往前的四个多小时前,列车停在X站时,我们就已经相遇了。
  周昂并不十分清楚,所谓相遇,到底应该用怎样的涵义去界定。他只知道,他的“相遇”,是指彼此看见了对方的容颜、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对方的存在。而男孩儿所谓的“相遇”总是带着点跳脱的小聪明,是他一时不能理解却永远感怀于心的。
  男孩儿说,相遇,不一定是偶然,也许是一个人寻找另一个人的契机。不然,每天和那么多人对视着擦肩而过,你却偏说,我们才是“相遇”。

  第 2 章

  第二章.
  “嘿,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周昂。你呢?”
  “韩葭佑。”
  “哎?为什么要喊加油?”
  知道男孩儿名字就是韩葭佑的时候,周昂差点笑岔了气。
  还好那时候他不看韩剧也不怎么了解那儿的影视明星,不然他听到男孩儿姐姐的名字时一定笑断了气,从此再无缘见江东父老。
  是的,男孩儿的姐姐叫韩葭仁。
  哦,还有,就是那飞腿侠女。
  那天,被韩葭仁踢了一脑袋后,韩葭佑怒火中烧拂袖而去。
  周昂也不知怎么的,神差鬼使的就从那下铺床底下翻出一双女式凉拖,竟然还真就是侠女的,他给她摆正了,就差给她穿上。
  侠女对着他豪放而不失态的咧嘴一笑,说了声谢谢便趿拉着鞋走了。
  不一会儿,韩葭佑回来了,又坐在周昂对面的椅子上,迎上他的目光,便像侠女那般咧嘴一笑。
  他们就这么攀谈起来。
  韩葭佑有双不大不小亮闪闪的眼睛,眼珠不大眼角倒是细长,一笑长睫毛就会遮掩下来,甚是孩子气。
  周昂初看他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实际上他已过了17岁的生日。
  韩葭佑倒是毫不客气地说:“你看起来和我姐那泼妇差不多大,有二十了吧?”
  周昂说:“我今年十八,生日还没到。”
  对方抿抿嘴点了点头,很严肃地说,“男人啊,就是得有这种未老先衰的魄力!”
  周昂不置可否,这小子用词倒是挺霹雳。
  没想到他和他姐都比实际年龄看着小一些,也难怪啊,长着一副娃娃脸嘛。细细看的话,他们姐弟俩的眉眼的确很像,都是一番清丽。
  不同的是在即将成为男人的周昂眼中,姐姐要比弟弟长的更感性一些,嘴唇也更丰厚一些,身材更不必说,似乎这姐姐穿上高跟凉拖比弟弟还略微高挑。
  周昂和韩葭佑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知道彼此都是A市人而且两家都在一个市区。
  后来侠女回来后也坐在下铺床边加入了他们胡侃队伍。
  周昂大概了解了,他们去南方找工作但是找不到称心的,那里太潮湿,碗也特别小,韩葭佑那个饿死鬼总是吃不饱,所以还是决定打道回府,在北方赚的钱不如南方多但生活更惬意些。
  他留了心眼儿,没有完全和他们说实话,只说自己刚高考完想放松一下,就一个人去X市旅旅游。
  韩葭佑随即就问他X市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他硬着头皮说自己到那里后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就在旅馆里躺了几天,马上就见这姐弟俩一副“这可怜的娃啊”的表情,对他表示不甚同情。
  周昂没讲实话,一是觉得没有必要,萍水相逢,下刻就道别离,不至于把自己幼稚又带点作秀成分的离家出走的故事全盘托出。另一方面,又有些可笑的自尊心作祟,毕竟落榜不是件可以用来炫耀的事情。
  他没想到的是,不到一天后,韩葭佑就知道了实情。更没想到的是,对方那天在列车上也没讲实话,不过那是在很久以后他才知晓的事。
  也许我们一开始就不够坦诚,但是我们从不能以此来责怪对方。我们相遇了,像所有陌路人有了交集一样,即使瞬间就觉得投缘,却还总是藏着掖着提防着,小心地掩饰着彼此的不信任却又怀着汲取温暖的渴望,贪婪的想要靠的更近。
  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一直聊到车厢熄灯,才窸窸窣窣的爬上床铺。
  周昂再一次艰难的摆好睡姿,刚合上眼,对面伸来一小细爪子拍了他肩膀一下。
  他心想葭仁姐姐不会想和我夜话芭蕉下吧,扭头一看原来是韩葭佑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和他姐换了床铺,乌溜溜的眼珠在黑暗中倒显得琉璃一般晶亮。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便问对方,“下午我刚上床的时候你笑什么?”
  对方愣了一下,慌忙扭过毛烘烘的脑袋摆摆手说,“没什么,不是笑你,快睡吧。”
  哼,极其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本以为他帽子遮着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上的床呢,周昂愤愤的想。
  火车到A市的时候是在凌晨。
  因为是终点站,所以乘客们都睡意朦胧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行李。周昂自己只背了一个背包,顺便又帮韩氏姐弟提了一个手提袋,和他们一同下了车。
  在这个点儿上回家,他还真怕把爸妈给吓着。更何况,他也不想这么狼狈不堪的和他们一大早就百感交集,虽然他并不知道他那可怜的额娘这几日都没好好睡上一宿。
  还好是夏天,四点钟已经依稀薄明,但在街上溜达也不是个办法。在X市时周昂就只顾急着买票回家也没去想在这尴尬的点儿上能找谁去,更何况自己还困得不行。
  他还天真的想,要不要先在火车站旁找个十元旅店将就一会儿。就他那所剩无几的钱连份爷爷大叔家的套餐都买不起,还想着得省一块钱坐巴士,坐出租他都不敢。
  出了站,周昂把手提袋递向韩葭佑,对方接过去又四处张望了下然后笑嘻嘻地问他:“小少爷,你家里没人接你啊?”
  韩葭佑嘲笑周昂是小少爷,是因为周昂在车上说自己是第一次一个人出门远行。
  周昂心想,我这是离家出走呢,我爸不拎个鸡毛掸子来抽我就是好的了,还接我?嘴上却道:“那个,我没和他们讲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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