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虐
1.
尚文坐在机场候机厅,低著头听坐在自己身後一个男人打电话。
“对,我要给自己放几个月假,我可想了好几年了。……我现在已经在机场了。呵呵,对,就是先斩後奏。说实话,真的腻了,这次回来,我要换个跑道。……哈哈,那可没准儿,很有可能带个洋老婆回来!哈哈,嗯,就这个目的。……你别管我去哪儿!找个好地方跟洋妞儿混美了,我还不回来了呢!……哈哈!……”
男人说得很兴奋,尚文回头看了看他的背影,转过身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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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後。
某山区。深秋的风景如画,宛如世外桃源般。远处的山峰已经覆上皑皑白雪。山腰的一栋木屋隐在林子里,3天前坐在机场的尚文,此刻坐在木屋门口的台阶上看风景,少顷,他起身进屋。
屋里很温暖。屋中一间卧室正中,摆著一张稍高的单人床。一个男人赤裸地平躺在上面。尚文站在床边,默默注视他。
床上躺著的,就是那个在机场打电话的男人。
此刻,他静静地躺在这张千里之外的床上,一丝不挂,一动不动。尚文的手在他的腹肌上轻触了下,高声说:“别说,这家夥还真是个模特身材,练得不错啊。要说也37了,没一点赘肉。”
“那是!就现在这样出租给美院做人体素描,肯定也抢著要!”伴随厕所冲水的声音,一个30左右的精瘦男人提著裤子边说边走了进来。“唉唉唉!别乱碰!刚动完手术,别弄坏了!”
床上男人的下身,敷著纱布。身下插著导尿管,手上输著营养液。这间屋,根本是个五脏俱全的小诊所。
“没给你弄坏!--哎,别说,还真鼓了一点。”
“心理作用。人造子宫现在也就一点点大,不过鼓也是早晚的事儿,长得很快的。”这个瘦猴儿样的男人也轻轻按了按床上人的小腹。“可惜啊,这腹肌白练啦。过几天就完蛋。”
尚文坐下来,拿起桌上的一个本子,低头翻了翻,抬头对瘦猴说:“我们选著日子不错啊小改。9年前的昨天,我哥刚跟他认识,我哥的人生从此改变。整9年後,我帮他改变了人生。”
产虐2
2.
一个多月以後。
“回来啦!怎麽样啊?”尚文带著野物扛著猎枪,从外面走进来。李小改欢快地从那间卧室里露了个脑袋:“你走这一个多月,长势喜人!你真应该看看,噌噌的!”
“我可没耐心看!天天看著,跟死人没两样,我是估摸该有动静才回来的。”尚文快步走进卧室,“哇!这还是他吗?”
那个男人,仍然静静地躺著,已经换在一张头靠窗安放的床上,室内家居了不少。但身形跟40多天前大不相同。尚文伸手把他身上盖著的被单掀起来,一个多月前的模特身材现在变得苍白和臃肿了许多。最突出的,是他的腹部,高高挺起,俨然媲美足月待产的孕妇。
“40多天长成这样,行吗?”尚文看著有点犯傻。“而且你给他输什麽了,胖这麽多。”
“他脂肪量不够,必须下猛药,都是激素。40多天这事儿跟你解释过了,你不信。周期比女的短很多呢,50天最多啦,瓜熟蒂落!”李小改很得意。
尚文用手轻轻按按男人高挺的腹部,急速的膨大使得他的腹部皮肤扯得很紧,沿著扩张的方向有些浅浅的皮下裂纹,有一道粗粗地深黑的线条从他的肚脐上方向下延伸,腹部下方,一个月前为手术刮掉的体毛又生长了出来。但由於注射雌性激素的原因,体毛没有原先那麽浓密。男人的腰臀早已失去先前的结实,肥大了一些,四肢的肌肉也松弛了。
“你看。”李小改把手放在男人的肚子底部,使劲摁了下去。“这里,就是胎头,发育很不错,他会顺产,就看他的髋骨能不能撑得开了。”
突然,这肚子动了一下,床上的男人动了动身体。尚文吓了一跳。那男人皱了皱眉,头歪向一侧,无声地干呕了一下。“他这一两天就会醒,现在已经是浅昏迷。”李小改解释,“人造子宫长得太快,而且到底不像人家天然的,比较硬,顶著他内脏,醒著不定多难受,这些天算是他比较幸福的时光。我还每天给他翻身,按摩,简直比他儿子还要孝顺!”
尚文拍了拍男人的肚皮,看著他微微一笑:“我等著你醒。”
产虐3
3.
男人在床上弹动了一下。“腿抽筋啦这是。”李小改帮他按摩著一条腿。
就在按摩的当儿,床上的男人慢慢睁开了眼睛。“醒了醒了!”尚文叫著。
男人看到两张陌生的脸,侧头看了看室内,很茫然。“我在哪儿?”他沙哑著声音问。同时仔细回忆著之前发生的事情……飞机,机场……
“您晕倒在林子里。先生,你是外地来旅游的?”尚文用带著口音的普通话问他。朴实的表情,背後藏著的,是兴奋。
林子?对。我是准备先去雪山。然後……自己晕倒了?男人拼命回忆,但胃部的不适感让他很难受,他侧过身,开始呕吐,什麽也没有,他在干呕。
尚文看著他,看著他手由胸口摸到了肚子,看到他表情的变化,惊讶,低头,然後是对著自己突然发现的大肚子目瞪口呆……
男人侧身的时候觉得身子异样,很沈重,尤其是腹部,他的手往下摸……这是什麽?!!!
“这……”他一下用手肘撑著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低头盯著自己的肚子----那里高耸著一个奇怪的物体,一个巨大球状物,随著自己急速的呼吸起伏著!而自己沈重、胀满的感觉,正是来自那里!
长期的卧床使他晕眩,李小改扶住了他,不等他开口,边给他垫靠枕边滔滔不绝:“先生,您是不是得了什麽病?晕倒在树林里。发了几天几夜的烧啊吓死人了,幸亏碰到了我啊,我也算是个江湖郎中啦。您的命能保住,病我就看不好啦。您昏迷了很久啊,一个多月了,肚子一天天鼓起来,我判断啊,是有淤血。淤血症!”
“我……”男人扶著肚子,刚要说话,胃又不舒服起来。连连呕吐,最後也只是呕出点酸水。
“请……请你们帮我给家里朋友,打个电话,说我在这里,病了。”好容易忍住恶心,男人喘息著说。“我是,来附近旅游的,没想到,这麽寸,得这样的,怪病,也是不该出来。”
“你的电话?”尚文拿过男人的包,规规矩矩把里面的电话递过去。早就没电了。“我们发现你的时候,就想跟人联系啊,可是……”
男人抓过没电的手机,慌乱地说:“你们村的电话呢,你们这里的其他人呢?”他突然有点警惕地看著这两个陌生人。他们为什麽把自己留在这里,不送往外面的医院?
“你听我说完嘛,我们发现你的时候,想送你去医院,可是这里,11月底就封山啦,大雪啊。今年雪太大了,根本出不去啊。我们当地人经常这样的。”
男人的脸色一下变了。“封山?什麽封山?我现在出不去?那我……”他挣扎著就要下床。但他立刻坐倒了---腹部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沈重,还有一阵阵的钝痛,这痛连动下体,他捂住了腹底。
“半个月,再有半个月。我们就可以下山了。这几天,我们会照顾好你的。”尚文关切地扶住他。最後一句意味深长。
产虐4
4.
男人初醒来的一天,对於这两个年轻人,还是很感激。但更多的,还是为自己的病情感到恐慌。那个巨大的腹部自不必说,他看到了自己浮肿的脸和臃肿的身体。昏迷的时候没有知觉,现在猛地醒来,适应身体变化很困难。腹部沈重,腰酸软无力,还有要命的呕吐,几乎一刻不停,吐到最後,腹部由於用力也隐隐地闷痛著。
“顶多到明天早上,产程就会开始。”李小改在一边悄悄地对尚文说。尚文满意地点点头,走过去帮男人轻轻敲背,扶他在客厅沙发坐下。李小改关心地询问他的身体。身体的极度不适使男人轻易地相信李小改是一个乡村医生,跟他诉说著病症。他也没别的办法,只有小心熬过这半个月,期望赶紧去外面正规的医院。“我叫夏寒山。”问了尚文和李小改的名字,男人说。
“肚子很沈,沈的我呼吸都困难了。”男人倚在沙发上,腰後压著两个靠枕,硕大的腹部使他双腿无法合拢。“里面还隐隐地疼。我到底怎麽了,怎麽会突然得这样的倒霉病,而且是刚到外地。昏迷了一个多月,没死真是奇迹。”腹部的闷痛加重,他闭上眼睛在腹上揉搓著。
晚上他要求洗澡。尚文和李小改极力劝阻,要帮他擦身。他坚决拒绝。“下山之前,我不能都靠你们啊。我还能动。没事。”
开始的就是这麽急。夏寒山在里面洗了半个小时後他们开始著急。过了大约10分锺,果然听到里面有呻吟声。他们冲了进去。看见夏寒山捂著肚子坐在淋浴下,表情痛苦。在水下,夏寒山的大肚子触目惊心。关了水准备把他扶出来,他却不肯:“嗯……我恐怕是……闹肚子了……”他哼哼著,沈重地坐在了浴室外的马桶上。尚文李小改互看了一眼,看来开始了。
他没有闹肚子,这是阵痛的开始。
产虐5
5.
“嗯……哼……”夏寒山被扶回床上躺下,不断呻吟。李小改问:“怎麽样?有什麽地方难受要说啊我好帮你。”
“肚子……肚子……坠著疼……”夏寒山在枕上辗转,额头布满细密冷汗。李小改从夏寒山的包里找出件旧棉T给他套上,下身为了方便没有再穿,只用薄被盖著下身,露出腹部,拿听筒在肚子上听。“怎麽胎音现在就不太正常。”他小声嘟哝著,按了按夏寒山紧绷的肚皮。“宫缩也没有力。他躺太久了。”
阵痛稍退,夏寒山松了口气。“怎麽回事医生?淤血症到底什麽病?你见过麽?这麽痛?”“可不是,这反而是好转症状呢。因为淤血要下来了,自然会坠痛。有人比这还要疼得多。”
夏寒山在这种时刻,自然愿意接受这种话。“肚子里的淤血,到底是哪儿来的,我以前没有……呃……”一句话未完,阵痛又起。李小改按压夏寒山的肚皮,再次摇了摇头。“怎麽?情况不好?”尚文悄悄问。“我告诉过你,实验都是要经历失败的,不过只是没那麽顺利,他宫缩太不够劲了,刚昏迷了这麽多天,他太虚了。”
“有没有……嗯嗯……止痛的药啊……我疼的太厉害,嗯……快……”夏寒山托著肚子,难耐地问。李小改用手深深地按压他的腹侧和腹底。“啊,疼!医生,疼……”他边喊痛边呕了两下。
李小改把尚文拉到一边。“子宫收缩不均,在他体内已经扭转了。就好像,嗯,肠扭转,你能想象吧?”
“无所谓,你别让他死就行了,失败是成功之母,我相信你噢。”尚文很轻佻地回答,拿了把椅子坐下,专注地看著夏寒山,对於这种痛苦的欣赏,非常享受。
夏寒山的正常阵痛只经历了四五次,已经由坠痛变成了长时间不停歇的绞痛。来势不如阵痛那麽急,痛苦也没有那麽激烈,但很持久。他保持著仰躺的姿势不能移动,否则就会加重腹痛。脸色苍白嘴唇逐渐青紫,手脚冰凉,腹围也比之前突然增大了一圈。“真的是子宫扭转,孩子保不住了。”李小改低下头用听筒听了听,然後对夏寒山笑著:“也好,嘿,当作你的热身运动吧,这只是餐前开胃菜呢。”
夏寒山疑惑地看著李小改,还有在自己身边默然坐著注视自己的尚文,觉得不太对头。他听不懂。什麽孩子,什麽子宫,他在胡说些什麽……虽然意识到不妙,但他无法弄明白眼前的状况。整个腹部持续的疼痛,长期的卧床造成的晕眩让他无法思考。
产虐6-9
6.
整个一晚上他迷迷糊糊地,腹部的绞痛变为钝痛持续了接近10个小时,他只知道自己不断想要呕吐,躺在床上也觉得头晕得厉害。直到早上天光大亮。腹痛减轻了一些,想要去厕所,好容易下了床,好像站不住,腰背的酸沈又让他连出虚汗。
尚文上来扶他,他想到昨晚尚文坐在床边看他的眼神,心里不免发慌。但自己身体这样,就算这俩人要害自己,也毫无反抗能力。不愿意再想,走一步看一步吧。托著腰移到厕所,明明很想小便,却怎麽也尿不出,他怎麽使劲也无济於事,回到床上躺著很难受,憋得脸都红了。
“还是扭转引起的,”李小改摁著他的下腹说:“怎麽回事?按说应该自行恢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夏寒山听说过尿不出来会得尿毒症,又听到李小改的话,抓住李小改的胳膊紧张地问:“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哦……”。
小改边安慰他说:“就好就好。”边缓慢而著力地左右推动他的腹部,间或深按他的腹底。夏寒山觉得膀胱快要炸裂了,被李小改按得难忍,却还是尿不出来。他的下体憋得胀大,在两个男人面前,觉得尴尬极了。但对於病情的未知和恐惧现在对他才是第一位。
尚文站在床头,背靠窗户看著夏寒山的难受劲儿,默默地笑了。
这样按了十几分锺,夏寒山突然急急地抓著小改的胳膊挣扎起身,可还没站起来,尿液就朝地板上射了出来,他发出解脱的呻吟声……
“不好意思啊弄脏了,”夏寒山躺在床上,看著小改和尚文收拾地板,很是羞愧:“实在是忍不住。”
小改抬头冲他笑:“别说这话,你是病人,还好尿出来了,不然多危险。”
“……嗯,谢谢你们。等我能回去,我定会报答……你们想要什麽,我还是有能力给的……”这番话,其实是夏寒山早想说的,尤其是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以来。这两个年轻人,他们还能要什麽,大概能看出自己有钱,但现在钱不在身边,趁早承诺他们,回去之前就不会有危险,对自己的照顾也会尽心尽力。
听到这话,尚文心里咯!一声。“我定会报答”这句话,在哥哥的信里看到,他记得很清楚。哥哥到死前都信他这话,虽然不需要他报答。不用等到回去了,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报答哥哥的痛苦……尚文咬了咬下唇。
7.
子宫扭转的危险已经过去,腹痛完全缓解。夏寒山终於得以安睡。
“胎儿已经死了?什麽时候弄出来?”尚文问小改。小改的回答很干脆:“现在。”
两针催产素,被细长的针管缓缓推入沈睡之人的身体……
……冰冷的铁栏杆……後面是尚超的笑脸……“你很快会没事的”夏寒山听到自己的声音……他伸出手去掰那些铁栏杆,竟然绷断了!绷断的铁条,直直地扎进自己的肚子……
“啊────”夏寒山低呼了一声,从梦中醒来,骇然地看看漆黑的四周。是恶梦,但……腹部的感觉,却依然存在。他摸了摸,当然没有什麽东西扎在那儿,可是很痛。
他忍了一会儿,痛感消失,他却难以入睡了。这肚子里是什麽?怎麽会在自己昏迷期间长得这麽大?真的是血块吗?莫非自己昏迷前受了什麽内伤?还是什麽肉瘤?自己出发前曾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啊。多年来,他注意锻炼和饮食,一直精力充沛,他很为自己的健康而自豪。而且长期的锻炼,也使他的身材保持的相当完美,可现在……他在黑暗中摸了摸高高凸起的腹部,苦笑了一下。这肚子简直像是个临盆的孕妇!他向来注意自己的仪表和形象,可这副德行,根本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了,想起之前的小便失禁,还好,是在两个山民面前……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年轻人气质不俗,看起来并非山民,那个人的表情,总有些可疑……
他这麽胡思乱想了一回,恨不能立刻离开此地,取出腹中血块,尽快回到他本来的生活中去。
刚刚迷迷糊糊地又要睡,下腹猛地一紧,把他弄醒的坠痛又来了! 他换了个姿势侧躺,用手揉著肚子,腹部变得紧张,揉也揉不动。他只能努力地用手压著隆起的下腹。但无济於事,难道又是李小改说的什麽扭转?这样大概过了一分锺,疼痛又过去了。夏寒山感到自己已经疼出一身冷汗,再也睡不著,心里突然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