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起初一块儿钻进浴室,泡在大浴缸里时真的这么说过的话。可是很遗憾,当两个人都等不及擦干身上的水,就滚到床上去的时候,我们就都把这些注意事项扔到地球另一头儿去了。
他吻我,吻到我喘不上气来,一只手压着我的腕子,一只手在我水汽尚存的背后滑过。传递着滚烫温度的掌心沿着我脊椎的每一节抚摸,一直滑到尾椎时,都没有片刻的停歇与缓和,就直接继续向下,探索到了已经可以说是习惯了被他侵略的地方。
我挣脱开他压制着我腕子的手,然后揽过他的脖子,在他直挺的鼻梁上有点凌乱的亲吻。感觉到扩张的手指在身体内部搅动着寻找最敏感的那个点时,我在喘息的间歇盯着他看,接着告诉他,我不会逃跑的,强子,我再也不会逃了,以后,别攥着我手腕不撒开。你要还怕我跑了,就干脆捆上我!但你想抱我想摸我的时候,必须两只手一起来!
说起来,那些话不仅大胆,而且已经超出我能承受的所谓骚包也好,发春也罢的范畴了。我相信我也同时突破了林强的底线,因为很快的,他就死死的抱住了我。他抱得相当紧,我甚至怀疑自己会惹祸上身被他勒死。但林强还是有分寸的,他终于慢慢放松了怀抱,我在漆黑的夜,昏暗的房间里,看到他瞳仁中反射的床边落地灯那幽幽的光,然后很快我就发现那光亮带着何等的躁动与火焰。
分开我的腿,他跪在我身前,我看着他股间昂扬的玩意儿,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在他试图抚弄我器官之前就拨开他的手,接着翻了个身,直接凑过去握住了那大家伙。
我听见他的低喘,那动静儿让我亢奋到不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之后,我张开口,含住了火热的顶端。
林强也许没有被吓着,但受到了震撼确实绝对的。他从喉咙深处喊了我一声“九儿!”,然后就很快在我口中更加膨胀坚硬起来。
我有点诧异,诧异于虽说有生以来头一回这么干,却并不反感,诧异于我可以伏在床上,把脸贴在他两腿之间,像侍奉个君主一般的用唇舌侍候他完全□的男□官。
我可能是真疯了,可能是真玩儿了命了,可能是真动了情了。
我专心舔弄嘴里的东西,甚至不曾考虑过自己握着它根部缓缓搓弄的动作会不会像是每次站在台上攥着麦克风的姿态,我太投入,直到感觉出他在我发间,在我颈侧摩挲的指掌,才抬起眼来看了他一下。
目光,是自下而上的,姿势,是自下而上的,可他难得的泛起红润的那张白脸,却让他高高在上的姿态释放出的霸气失掉了不少。于是,我没觉得自己低贱,甚至可以说,看见他因为享受快感而在呼吸间上下滚动的喉结时,我觉得我几乎就能算是胜利了的。
但最终,林强还是在我下巴有些发酸的时候推开了我,也许是太不得要领让牙齿剐疼了他,也许是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射在我嘴里。但当我舌尖还沾染着从他那儿舔来的,带着他特有男性味道的液体,就那么闭了口,忍了那种腥咸时,我明确看到他眼睛里的火焰腾的一下儿蔓延开来。
我几乎是让他硬推倒在床上的,热辣辣的亲吻压下来时我只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介意我的唇舌刚碰触过什么,他对我有种可以克服掉所有阻碍的渴求……就凭这一点,我已然知足了!
顶进来的时候,他没有戴套子。
是我不让他用的,我要那种感觉,那种皮贴皮肉挨肉灵魂绞缠着灵魂的感觉!那感觉太美好,太奇妙,美好到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让他完全揉到骨与血之中去了,奇妙到让我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只有他狠狠的要我,狠狠的折磨我,我才会重新活过来,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就是那么做的。
我没有收敛自己的呻吟,不是不想,是根本收不住,他的节奏让我发狂,我想我要是个女的,不知他背后要让我留下多少指甲抓出来的血痕了。他真的足够放肆的在从我身上索取着什么,我也真的足够放肆的任由他索取,然后是放肆的配合,放肆的低喊,放肆的亲吻和拥抱。
□那一刻,我忽然想,要是人可以决定何时死去,那么我一定要选择这一秒,能动用全身上下的神经来享受的快乐,怕是只有这一秒才会出现。它一经出现,就会传到四肢百骸,那真的是一种令人幸福到惶恐与惊惧的狂喜,我深信除了我,除了我们,再没其他人能感受得到。
我拼了命去爱,去疼,去霸占,去伤害,去忏悔,去包容的男人,他就在我身体里,而我,也就在他臂弯中,这莫不就是所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界了?
喘息一点点趋于平稳之后,林强缓缓从我身上离开,然后翻了个身平躺在我旁边,他一只手把我拽进怀里,随我怎么逗弄他的发梢,随我怎么抚摸他的胸膛,然后,安静了半天的男人终于带着傻气开了口。
他说,九儿,早点儿睡了吧。明儿个开大场,别回头,没劲儿了……
我没说话,也没立刻反应,我只是稍稍沉默,然后爬到他身上,压在他胸口,继而低下头去,沿着他的喉结一路时轻时重的啃咬与舔舐。
若说钻进我耳朵里的喘息声很快就重新急促起来,真的毫不夸张。抬脸看他的时候,我正对上他那双微微眯起来的眼。林强喉咙里钻出一声野生动物的低笑,接着一个翻身把我压在下头。
“看来……你是还有劲儿……”在我锁骨上烙下吻痕之前,他这么在我耳根低语。
那一夜,我们战斗到确实觉得自己上了年纪,才算罢休。
软绵绵洗了澡,软绵绵回到被窝里,他搂着我,我抱着他,我无力的靠在他肩窝,无力的念叨着,明儿个打鼓,可别越来越快啊……我上岁数了,没过去能憋气了,可别让我追着你的节奏唱,那样儿非憋死我不可。
林强哄小孩似的亲了亲我的脑门儿,然后告诉我说,他啊,他早就不抢拍了……
可以说,那天我睡得要多安稳有多安稳,不只是因为疲倦,我就是觉着踏实了,真的踏实了。
然后,第二天晚上,是“桥”的复活演唱会。
可能我确实还算没老,因为我确实还有足够的力气在台上折腾,或者说,我拿出了在床上折腾的本事,好好的在台上折腾了一回。于是,歌迷疯了,我也疯了。我看着舞台四周耀眼的烟花,我闻着空气里冷冷的火药味道,我抬高音量喊了一嗓子“大家好——!”,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里的尖叫声与叫好声让我瞬间连骨头节儿都酥了个透。
太久没有公开唱过专属于“桥”的歌了,太久没有在万众瞩目下以“桥”的主唱的身份疯狂过了,太久没有体会这种闭上眼,就恍若已然君临天下四夷宾服的畅快了……《常言道》、《天让》、《白马》、《爱的朗生》、《15瓦的光》、《皇城四》……那么熟悉的曲调,那么熟悉的词句,那么震人心魄的,来自台下歌迷的声音,合着我一起嘶喊,一起婉转,一起激扬,一起幽然……
那种快乐,我想,一般人不会理解,也无法想象。
但我不奢求这些,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要这种站在桥头大声呼喊,喊哑了嗓子也在所不惜的痛快。
然后……等我扶着麦克风,微微喘息着对台下亢奋的笑,那笑容通过大屏幕送到每个人眼中时,我开了口。我说,下面,咱们换一个鼓手。
“一束强光打在鼓手的位置,这时歌迷们惊讶的发现,那里站着的,并不是梁雪原,而是不知何时走上台来,站在那里,站在那束格外明亮的光束下的林强。”
我永远记得,第二天的报纸上,就是用这样的言辞来描述那个场景的。可我却觉得,那描述太过苍白,太过简单。然而若让我堆砌辞藻来形容一下当时的氛围,我又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且,给我个任性妄为的特许吧,我不说,是因为我真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用言语和辞藻形容我当时的感受?难。
我能做的,就只有冲着回头看着我的裴大傻子狡猾的笑笑,然后在跟川儿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对着麦克风来了一嗓子。
“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
台底下,尖叫声传过来了,蔓延开了,就像林强的鼓点,永远都有最让人亢奋到脑神经过热的煽动性。于是,彻底被煽动起来的我,唱了这能让煽动翻上若干倍的歌。
“地可久,天可长,谁安排下我们好梦一场?地已老,天已荒,谁也别来阻拦我谁也别想阻挡!”
是啊,地也老了天也荒了,谁也别拦着我去做我想做那场梦了,放我去吧,随便你们说什么,骂什么,笑什么,叹什么,只要放我去追着那场梦撒开了似的奔跑,愿意说愿意骂愿意笑愿意叹的,就都他妈随你们的便吧!!哪怕我就只有舞台上这短暂的灵魂升华的片刻,哪怕走下舞台之后等着我的还是现实的折磨,只要给我这一刹的自由让我奔跑让我追逐,再多的罪责,我愿意一个人用后半生来背负!
我想,那回,可能我真的是豁出命去唱歌了的。
林强陪了我三首歌,《太阳光金亮亮》、《莲子》,和《谜瞳》。前两首歌,是他写给我的,后一首歌,是我们在那个不谙世事的年纪里,在天角一弯明月淡然照的夜色中,躲在车厢里亲吻之前,我说他打快了节奏,险些憋死我,然后不带任何伴奏轻轻唱给他的。
那年,我们二十出头。
现在,我们三十五六。
感慨冲到喉咙,我用歌声化解了所有想要哽咽的冲动,闭上眼,我唱了个够。
那天的大场,那天的复活,那天的所有,我都将在心里铭刻终生。我忘不了,你又让我怎么可能做到遗忘?!
散场时,已是夜深。
工体没了激昂的旋律,随后又渐渐没了歌迷喧哗的声音。我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凉水浇在脸上,好半天才终于让头脑渐渐冷却,渐渐清醒。
身后,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林强。
“九儿?”他叫我,“有记者等着呢,说是……一个特短的采访。我实在是哪儿、哪儿都找不着川儿跟裴哥了。那什么……你瞅见他俩了嘛?”
双手撑着洗脸池的边沿,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总算在抹了一把脸之后稍稍反应过来了一点。
然后,等我一反应过来,我就拦不住自己嘴角的坏笑了。
我问,他们俩是嘛,就他们俩失踪了,是不是?哦,那你不用找了,你找不着。他们俩啊……他们俩这会儿,估计早就‘山水喜相逢’去了。
林强愣住了,似乎没听明白,我却笑得更欢,转过身,我走过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走。我说,走吧,他俩不在,还有咱俩和六哥呢,咱们替他们接受采访不也一样嘛。
林强茫然,继而恍然,他傻乎乎的试探性的笑着,低声念叨了一句“不是吧”,然后乖乖跟着我走向比饿狼还焦急的记者们。
那次的采访,只有我们三个,六哥憨厚,林强傻,于是我成了主要回答问题的人,那天我好像也确实话多了一点儿。记者问裴建军和周小川都去那儿了,我张口就说,他们在商量“桥”和“北京杂种”日后的配合问题,他们俩不都是队长嘛。
这种回答方式很是奸诈,也足够道貌岸然,至于记者还问了什么其他的问题,我有许多都记不清了,但还是有那么几个留了些印象的,其中一个就是“您唱了那么多‘桥’的歌,还有自己的歌,那么,有没有一首别人的歌是您最喜欢的?”
这个问题我想了一会儿,确实有一会儿,我想把回答权交给六哥,可六哥笑而不答。当记者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时,我低着头,轻轻嗽了下嗓子,然后笑着说,可能……是《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吧。
记者如获至宝似的,点着头又把麦克风指向林强。等着他也说出一首不属于桥或者北京杂种的歌来。林强抓了抓头皮,笑了两声,说他喜欢‘有多少爱都能重来’。
我脸红了,不夸张,我真的脸红了,我很庆幸脸上还有刚从台上下来时带着的兴奋的潮红,否则那颜色一定明显至极。记者们在笑,我本想说一句“别听他瞎说,他喜欢齐秦的歌儿,他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就留着个齐秦头”,可我没来得及开口,林强就抢了先。
他吁了口气,继而带着浅笑说,刚才那是个玩笑,真的。他还是最喜欢“桥”的歌,在他离开之前的,“桥”的歌。
那天,他的那句话,让我从心坎,到指尖,全都灌透了一股温热的激流……
记者们,终于散去了,歌迷们,也散去了,演唱会,终于结束了。
六哥一个人坐着“桥”的专车回家,我没上车,我说,我想一个人走走,我太激动,我得好好思考思考,镇定镇定。
于是,在最后的最后,在周遭安静到好像这个狂欢之夜从未存在过一般时,我迈开步,沿着街道缓缓行走。
陪着我的,是林强。
我们一路上起初话并不多,只是肩并肩走着,他问我想走到哪儿,我说,我想看看长安街,我想看看天 安门城楼。林强嗯了一声,接着就着路灯光低头看表,又接着一把拉起我就跑。
我吓了一跳,问他干嘛,他没回头,只是挺大声的告诉我说,再不跑两步,怕是就赶不上120的末班车了!
我想笑,又吃不上劲儿,只能冲他喊,赶不上就打的啊!
他来了劲,只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那就没意思了”,便继续朝着几百米之外的车站奔去。
那次,我们居然真的赶上了120的末班车,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刚过,车上空荡荡的,我们两个滚到最后一排坐着,立着领子,揣着兜儿,挤在一起,看着车窗外的灯火。
从工体,到日坛,又从日坛到王府井,我们坐着这辆足够清静的公交车绕了个直角的弯儿,横跨了二环路,上了长安街,最终在天 安门下了车。
车站距离城楼必定还有一段距离,我说,走吧,林强点了点头,迈开了脚步。
我依旧沉默,沉默中我想着刚才林强说过的话,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儿,他问我笑什么,我反问,强子,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除了“桥”之外的喜欢的歌?
林强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张了口,他说,有啊……其实,我喜欢那个……就那阵儿老放的那个,《我爱我家》的主题曲,怕别人觉得可笑……就没说。
我寻思,不用别人觉得可笑了,我已经觉得可笑了。我爱我家?这片子是九四年的吧?十年前的片子的主题曲,谁还记得是哪个啊。
“《我爱我家》好几个主题曲呢。”没辙的提醒了他一句,我等他继续说明白。
“就,就‘你是我你是我你是我’的那个……”他好像挺着急的要表达,我听了只想在金水桥边揍他。
“什么‘你是我你是我’的?!”干脆不想再问了,我边回忆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倒霉的歌,边对他反唇相讥,“哦,闹了半天,说喜欢‘桥’的歌,就是个幌子而已啊……”
“绝对没有!”他的否定来得相当快,快到我几乎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他,看到他嘟嘟囔囔扭过脸去别扭,我才偷偷笑了出来。四下里,人很稀少,我借着夜色胆大起来,吁了口气之后,我开了口,我说,强子,我问你,你敢……就这么,跟我手拉手走嘛?
他脚步迟疑了一下,就像鼓点漏掉了半拍。
然后,那个傻乎乎的男人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鼻尖,接着,在转过身继续前行的同时一把拉住了我的一边手腕。
整个手掌,都让他牢牢包裹在掌心,我那时节确实是没了言语的。
眼前,不远处就是华表,华表再往前,便是城楼了。
人,会在庄严之地反而胆大包天起来吗?
我不清楚,可我那次倒真是说了胆大的话,做了胆大的事儿了。
我问林强,我说,强子,你别给我发誓赌咒,你就跟我掏出心来说句实话、真话,你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次,他没有让脚步迟疑,他完全就停下来了。站住脚,转过身,他看着我,好像要从我眼睛里看到长安街灯的倒影。然后,他没了傻笑,没了憨厚的神情,他表情认真到让我觉得陌生,最后,他终于在轻叹之后给了我答案。
他低沉的声音告诉我说:“九儿,其实,我一直一直的,都特喜欢你。真的。”
我好半天没再吐出半个字,那种心跳到让人眼眶发胀的感觉纠缠了我许久,直到他略微用力握紧了我的手,我才吸了吸鼻子,故意刁难般的开了腔。我声音颤抖的说,谁能证明你这话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