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他几条人命!”疑惑的瞪圆眼睛,“他们陷害我!又火烤又把我当炮灰!人间不是说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么!”
紫阳摇头苦笑:“还不明白?倘若这五十六人因你丧命,你之前所修的功德功亏一溃不说,更犯了天诫!”
天诫?
太乙像只应声虫:“没错。犯了天诫是要上斩妖台的!”
斩妖台……
“这就是我的劫难?”我甩了下脑袋,明知死路就在眼前,我竟然毫无感觉。
“上了斩妖台,那就魂飞魄散啦。”太乙讲得手舞足蹈,“你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哦!从此消失在浩如烟海的星辰中——”
“太乙!”紫阳低喝,“别吓他!”
“呃。明白了。”我看着紫阳,“但那又怎么样?”
紫阳微楞。
太乙登时呆若木鸡。
没错。这世上无论是人是妖,没有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但若一个人无情无爱无牵无挂,死亡对他来讲,又有何惧?
紫阳的面色慢慢转青,瞅住我低低的喝了一句:“无药可救!”挥手将我甩落在地,刹时消失。
“你呀你呀!” 太乙冲我跺脚。“真笨!”追着紫阳跑了。
留下我满头雾水:视死如归难道不是人间一直赞扬的好品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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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仙洞。
太乙跷着二郎腿,捧着串葡萄一边啃一边观察紫阳的神情。
紫阳回山后一声不响的擦拭华阳剑,随即神情自若的去炼丹房炼药。太乙跟在他身后,揣不出他的心思,心里忐忑,小心翼翼的问:“还在生小蛇的气?”
紫阳瞥他一眼,冷冰冰的反问:“生什么气?”
“呵呵!”太乙漆黑的眼珠滴溜溜的转,“骗谁啊?怎么,真不打算救他了?”
紫阳绷紧脸,克制不住的怒喝:“既然他不怕死,就让他上斩妖台受一刀去!”
“小蛇不懂事。哪有不怕死的妖精?” 太乙笑着摊摊手,“神仙都怕断了仙根何况是妖精?”
紫阳恨道:“你——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 太乙扯住他的袖口,“你是在妒忌。”
“——”
“你妒忌白容容和许凌能让小蛇恨到恶狠狠的报复,但小蛇却没有因为你而留恋这人间。对不对?”
紫阳抿紧双唇,俊朗的面容止不住的泛白。
太乙得意洋洋的甩起脑袋唱起人间小曲儿:“郎的心啊,他不懂,他的情啊,郎不明。郎的……”
“……太乙!”紫阳吸口气低垂眼,“他闯下这祸,我又能做甚么?”
太乙讲得轻描淡写:“乘人间皇帝还没给许家定罪,化解这场劫难啊!”
紫阳猛然间变了脸色:“糟!我负气而走,忘了青儿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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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啊无聊!
我已经在竹林里挖了七个洞,每个洞穴间都打通相连。打洞的时候还捉到几只肥肥的竹鼠,玩了会儿便放了它们走,妖精生存都难,何况这些没灵性的小东西?
我从这个洞游到那个洞,游来游去玩了几遍也就腻了,正埋头土堆准备扩建,忽地停下动作,脑袋贴着地皮静静听了片刻,抬起头:那么快就追来了么?
“空明大师,这竹林妖得很啊!”
领兵的将军面戴盔甲,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听他的语气便觉不怀好意。
空明合什道:“观音大士的紫竹林,素来只有有缘人方可进。”
“有缘人?”将军冷笑,“有无缘份,一试便知。”点燃一支火把,扔入竹林之中。火苗触到枯草立刻烈烈的燃烧起来,火焰窜得半人高。但无论这火怎么烧,都烧不到竹林内一根竹子。火势渐往相反的方向增长,侍卫们眼看情形险恶,急忙灭了大火。
“即如此,在下得罪了!”
此人冰冷的语态让我凛然心惊,悄无声息的爬至竹林入口,抬头只看了一眼,刹时惊得脖子僵直。
银甲披身的将军拔出长剑,抵着空明的心口,冷声道,“一个妖精而已,大师何必如此偏爱?”
空明低叹:“将军无情,老纳奈何?”
“哼!”将军冷笑,面向竹林大声喝道,“蛇妖,你听着。我数到三,你若不出现,我就血洗空明寺!”
血洗就血洗呗。
慢悠悠的往回爬,关我啥事?
“一!”
虽然空明救过我,但当年白容容也救过我。我犯得着为他自寻死路么?
“二!”
但是空明是紫阳的朋友啊。他若出事,紫阳一定会很难过吧?说不定还会骂我见死不救——
我扭回身。
“三——”
闭上眼我极快的飞出竹林落在将军的面前。
“烦死了。”我气哼哼的瞪他。
将军眯起眼,打量我片刻,嘴角划过一丝满意的笑,收剑回鞘。
空明不住叹息。
“告诉紫阳。”我回头想对空明说几句话,却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算了。我低笑,“死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宫庭生活
皇宫很大。
恰巧我很……喜欢捉迷藏。
皇宫有天下美食,恰巧我嘴……馋。
第一天的午餐。
我很期待,眼巴巴的瞪着一群宫女太监呈上的银色盘子吞口水。
“青公子。”大太监战战兢兢的离我三尺之远,颤声讲,“这是陛下特意为您准备的膳食。”
我兴冲冲的揭开盖子,顿时目瞪口呆。
什、什么东西啊!
我没眼花吧!
一盘白白嫩嫩吱吱喳喳的小白鼠?!还活蹦乱跳的!
无数黑线画过我的前额。手指颤抖,冲着他们怒吼:“你们——你们把本大爷当成啥了?!
“大仙息怒大仙息怒——”
“息你个头!我要吃熟的,熟的懂不懂?!”
“明白明白!”太监们低头哈腰,捧着一盘子活老鼠连滚带爬的退出屋子。
气死我了!
死皇帝,我哪里像未开化的野妖精?
半个时辰后,太监们又捧着那只硕大的银盘子磨到我跟前。
小心翼翼的禀报:“青公子。这回是熟的了!”
嗯。
我满意的点头,掀开盖子一看——刹时浑身发毛!
老子想骂人!老子想吃人!
太可气,太残忍了!
“你们以为把小白鼠蒸熟了就是道菜?”一半饿疯一半气疯,“我要吃烤鸭,我要吃凤爪,我要吃鱼翅……”
我佛如来,小白鼠你们会升天的!
第二天傍晚。
“青公子、青大爷、青老爷!您老快出来吧!”悲凄的呼唤声不停的冲击我的耳膜。
切!叫我青祖宗都不出来!
我沉在湖底,眼皮都懒得抬。
皇帝小儿,你能捉到我并不代表我就会乖乖的听你话。
忽然间湖水涟漪阵阵,我还没来得及张开眼,就被人拎住衣襟一把提上水面。
“干吗干吗?!”我冲着某人吐了满脸的水。
“哼!”某人抹把脸,似笑非笑的斜着嘴,“玩了两天的捉迷藏,够了没?”
皇帝陛下竟然亲自下湖捉人,颇为荣幸。
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衣襟扯上岸的!
“沐浴更衣!”他摸到我的手腕,眼角藏了抹笑意。
怎么,想占我便宜啊?
想得美!
转身就化出原形,得意洋洋的扬着小脑袋:我让你连我一根头发都碰不到!
第三天。
后宫所有嫔妃的宫殿我都逛了一遍,吓得诸位美人花容失色奔走求救。
“蛇啊……”
“救命哪……”
“来人啊!!!!”
后宫大乱,我心满意足的回到屋里喝茶吃点心。
死皇帝,你让我不太平,我也让你不太平!
不消片刻,皇帝陛下果然慢悠悠的踱到我面前,搁着腿笑咪咪的讲:“我正觉着后宫妃子太多不好打发,这么一来正好送些胆小的出去省得我心烦。”
——讨厌!
我支着下巴,研究下一步方案时,突然听到几声孩子的哭声。
宫女告诉我,那是陛下的小女儿在花园哭闹。
哦。
我默不吱声了。
这孩子的哭泣让我想起了许玥。娃娃现今如何了?毕竟是我把屎把尿把大的啊!突然间心底一寒:许家全家入狱,难道许玥也会被处死么?
拔腿冲了出去,边跑边问:“你们主子在哪儿?”
“——御书房!”
我反而停步,左顾右盼:“御书房?御书房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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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许玥!”我双臂撑在书桌上认真的向他讨人。“你要杀别人我不管,你把许娃娃留给我!”
皇帝望着我,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依国法,五岁以下的孩子可免死罪,但要流放为奴。”
“不准流放!”我急忙叫嚷,“孩子是无辜的。”
“呵呵。”皇帝冷笑,“现在跟我说这些,太晚了吧?”
“什么——”
“许凌为了保命,已经把白容容的阴谋全部招供。”皇帝陛下也没想到白容容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会如此功于心计。“刑罚正由大理寺拟定。念在许家曾经有功于国,我不诛他九族就是。”
“那——”我惴惴不安的小声问,“要死多少人?”
“总共……五十六人吧!不算多。”顿了顿,他望着我的神情中若有所思。
紫阳的话一点没错。难怪我要上斩妖台。连人间的皇帝都认为祸害因我而起,更别说天庭了!
可曾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却成了最憎恨的人。无论如何,这个转变太大,以致于我现在想来竟有些恍惚。
突然间,我很想再见见容容和许凌。我向皇帝提出我的要求,他竟然很干脆的就答应了。
奇怪,他怎么答应得这么快?
皇帝微笑:“无论我答应与否,你总有办法达到目的吧!”
那倒是。区区天牢怎么挡得住我三百年的功力?
又见容容
踏着灰暗的石梯,天牢在我在前缓缓露出了它完整面貌。一块块巨大青石砌成的粗糙墙面,无数根笔直的铁槛划出一格格狭小的空间,与普通的牢狱每日不停的哭泣吵嘈不同,天牢安静得诡异。空气中都流动着种冰冷压抑的呼吸。
领路的狱卒看出我的惊讶,笑着解释:“能进天牢的人,个个都是朝庭上有脸有面的人物。犯下的也都是灭族的罪,绝对没盼头的啊!”
哦。
我低低的应了一声。
隔着厚重牢墙和重重铁槛,我听到了孩子的哭泣。
“诺。到了。白容容就在这个号里。”
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孩子背着我坐在地上。听到声响,她缓慢的回过头——虽然我早有准备,但在见到她面孔的一刹那仍是惊得后退一步。
容容原本娇艳无铸的脸孔,算是彻彻底底的毁了!但纵横交错的伤疤竟也比不上她眼中闪过的怨恨来得可怕。
她站起身一步步的逼近我,满目疑惑,苍白削痕的双手握着铁槛瞪圆眼睛嘶声质问:“青儿、青儿——你居然还没死?”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我,“你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皇帝明明知道你是个妖精——”
我心中即觉苦涩又觉可笑,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记挂着我的生死!
“显然。”我笑了笑,目光不由的盯住她怀里粗布衣裳裹紧的孩子,“你的计划失败了。你用你的脸和你全家性命设下的圈套,没能成功。”
容容踉跄后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仰面哭喊:“天哪!”
拜托,别把自己弄得好像一个被苍天戏弄被世人百般欺凌的苦情女子的模样好不好?
你还没这资格!
大概是我轻蔑不屑的低笑刺激到她敏感的神经,她猛地扑向牢门大吼:“你还来干什么?你想向我炫耀你的迷惑人的本事么?前有许凌,现有皇帝!你很了不起啊!妖精就是妖精,你迟早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真不习惯一个向来斯斯文文,柔柔弱弱,对我也是素来温声暖语的容容变得如此歇斯底里。
好吧,我承认我看到此时的容容,心底没有一丁点报复的快感。
叹了口气,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我把目光定格在小许玥的身上,很诚挚的说:“反正你也快死了。把娃娃给我吧!”
我有说什么不对的话么?
容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抱紧孩子,紧紧的抱住。
“喂,你想掐死他呀——”我急着吼。
“他是我的儿子!”容容恶狠狠的瞪我,不停的瞪我,“你别想从我身边抢走他!”
“难道你忍心看你儿子发配边疆?他这么小,说不定路上就死了哪。”我急切的望着她,口气中带着企求,“交给我。我会好好养他的!”
“养成另一个妖精么?”容容后退到墙脚根,忽然间,她脸上闪过道诡异的笑容。
我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要知道满是伤疤的脸孔加上那种笑容,这副神情是多么的可怖!
“我可以把他交给你。”容容缓缓抚摸着陔子的脸,“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姓白的女人又在引我上勾了。
我明知她必定又构划出了恶毒的圈套,心想要得到这孩子我有的是办法!于是勾勾唇角转身欲走。却又听到她的细声慢语: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受颠沛流离的苦。我会亲手了结了他!”似乎轻轻笑了笑,“这孩子哭个不停,要不我先把他的嘴缝起来?”
容容说得出,做得到!
一个连一个的冷颤冒泡似的从心底往上涌。我回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她:
“你——疯了!”
“呵呵。你看。许玥瘦成这样啦!”容容走到我跟前把许玥放在我身前,“自从跟我进了天牢之后,孩子每天都吃不饱,晚上要紧紧的靠着我汲取我的体温才睡得着。他总是哭啊哭,不停的哭!还有,前两天他还发烧了。烧得好厉害,额头滚烫!他哭得嗓子都哑了呐——”
“闭嘴!”我听得面色铁青!要知道我在白府带许娃娃的时候,可不曾舍得让他受一点点的委屈!
我咬紧唇,磨了磨。白容容,你狠!
“你说。”我将握出青筋的拳头藏进袖子里。“你有什么条件?”
容容摸了摸自己的脸,扬眉笑道:“第一个条件,我要恢复我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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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容貌。
我以为白容容必定先要自救,没料到竟是为了她的脸要我大费心思。
女人果然是女人,美丽的相貌对她们来言大概是最重要的吧?尤其是曾经美丽无比的女人。
白容容笑吟吟的说你烧毁的脸都能复原,她也可以时,我突然间很欢喜。
因为——紫阳!
我眼巴巴的望着九仙洞的方向叹息,紫阳啊紫阳,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青儿!”
耶!
我兴奋的回头,这么声音温柔低沉的声音,难道是紫阳——“呃。你啊。”
我没精打采的转过脑袋,继续仰望星空。
皇帝陛下面色微冷,坐在我身边,陪我看了会星星。终于开口了:
“怎么?想出宫?”
“……嗯。”
突然间手腕被他捏住,抬在他胸前,侧头打量了一番,说:“国师的符咒果然有用。一根红线就能让你乖乖的留在我身边!”
“——那是因为我道行浅!”想到被他们强行扣在腕上的符咒我就满肚子火。“再过一千看你让那个臭国师再来试试!”
“一千年?可惜我只记今朝欢,不记明日愁!”
你这皇帝真好当!
我哼唧两声,冷不防他凑到我面前抓着我一把头发问:“青儿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太白金星
喜欢的人?
皇帝老儿的眼神直勾勾的,活像山涧里的鹰。我忽然间大发感慨。用力拍他的肩膀叹息:“知道我咋会沦到今天这种地步么?我一条修练三百年的蛇妖啊,坏事没干一分,竟然沦落到仙界要送我上斩妖台的份儿!”不等他问,我开始朝他吐口水,“还不就是因为动了凡心?告诉你啊,我情愿那一刻死在那些娃娃的手上,也不愿被容容救下!我情愿这辈子就跟着紫阳在他的九仙洞修道就算每天被太乙真仙捉弄也好过现在两败俱伤!”喘口气,我的眼睛竟有些模糊,“好啦。现在容容被仇恨折磨得失去心智,我哪,一个符咒就被你困在皇宫里连法术都没了!我说你那国师真厉害。他练是哪路神仙道?”
“国师他天赋异禀,他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据讲自他出娘胎起就会法术了。”
哦。我点点头,告诉他:“通常这种人都是天上的神仙啊或者星宿转世。他的法术真的很厉害?”
皇帝笑嘻嘻,手指间拈转着我一缕发丝:“能够困住你,你说厉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