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跟那个人却都没有父母,这份爱情,或许就是他们唯一能感受到的人间真情!可是,这份真情,却由他亲手给毁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现在,他可以借著唯一活下来的皇室成员的身份,顺利重掌受到深蓝星飞船的入侵重创的厚土星,顺利获得人心惶惶的金属人们的拥戴。而且他有深蓝星的救生飞船。这也是一艘经过改造的深蓝星救生飞船,同样无惧金属星球的恐怖吸力。
厚土星人有著和他们的碳基先祖同样的毛病。承平日久,逃离金属星无望,便堕落了,便颓废了。他们只忙於血腥的享受与内斗,再这样下去,厚土星就完了。
而现在,一场一边倒的外星入侵却唤醒了厚土星人的危机意识。下一波的入侵不知道什麽时候还会来?教训是惨痛的,厚土星人并不傻,不想和这次一样任人鱼肉、坐以待毙。甚至於在遥远的古地球时代,金属人们的先祖就是以聪明闻名於世。
现在有这艘范本飞船,假以时日,他们一定可以研究出足以飞离金属星的新一代飞船,甚至於重新找回曾经的碳基身体也并非没有希望……
新的飞船没有造出来,但皇家研究院已经把深蓝星救生飞船的各项性能指标测试出来,并且在智脑里输入了整套的模拟数据。下一步要做的,便是让智脑按照这些数据,以千亿次起的庞大运算,来模拟算出类似性能的建船材料。这种建船材料,必须是要以厚土星的现有资源为原料的,经各种处理後就可以生成。
终於等到了这一天,厚土星的新国王谢昔明白,研究到了这一步,即使失去了那艘作为范本的深蓝星飞船,研究也将毫无障碍地进行下去了。
他等不下去了,他就快疯了。他在皇宫里留下遗嘱,如果他回不来了,就让官员们先代为摄政,然後一年後到某个地点,那儿会出现一个赤裸著的小男孩儿,那就是他的儿子,也是下一任国王。
然後,谢昔便瞒著自己的臣下,逮著机会便从皇家研究院中偷出那艘深蓝星飞船,驾驶著飞船,飞向了记忆中的失去那个人的地方。
“唔──”照例的是剥皮析骨的剧痛。
三年来,谢昔体内又累积了一定量的金它命物质。只是与上次不同,这次是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金它命粉尘柱正从他身上抽离。但谢昔不怕,谢昔忍下来,为了找那个人他什麽都不怕、什麽都可以忍受。
“在哪里?!在哪里?!”谢昔怕的是,他费尽心力却找不到半点昔日的痕迹。他驾著深蓝星飞船,已经在这一带的外空间里转了三天了。这艘深蓝星飞船毕竟只是救生飞船,一次装载的能量、给养都是有限的。
谢昔心里明白,那麽强烈的爆炸过後,也许那个人什麽痕迹都不会留下来;而如果他再不回去,就永远别想再回去了。但是,明白归明白,他的人却像著了魔似的,一遍又一遍地这空旷的黑色宇宙星空里徒劳地搜索著。
氧气越来越少了,飞船的驾驶舱就像一块铅,紧来越紧地压在谢昔的胸口。谢昔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想他就快死了。虽然找不到那个人,但能死在跟他同样的地方,也是不幸中的大幸呀!
“那是什麽?”在黑暗彻底地占领他的视线之前,他好像看到前面的陨石群里缓缓飘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像棺材。紧接著,谢昔便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章 归去(最终回)
“醒醒!醒醒!谢昔!谢昔!”黑暗里,谢昔好像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可还是什麽都看不见。眼前的黑暗就像一种有实质的东西,牢牢压在他身上。怎麽说呢,那种感觉,就像憋在一副活棺材里,触手可及的都是冰冷的四壁──除了,那侧卧在身侧的柔暖,熟悉的体息扑面而来。
这一瞬,谢昔反而笑了:“我死了吗?所以我才能见到你,高琪!我想你!”说完这句,谢昔便凭著触觉趴在高琪身上,唔唔唔地小声啜泣起来。
“真像个孩子呀!”黑暗里,高琪似乎叹息了一声,但紧跟著又说,“也对,今天才是你的二十岁生日吧!可你……”
“我的生日?!”谢昔很意外,说,“我倒是忘了!你是要说可我却死了是吗?呵呵,我没觉得有什麽呀,在那座金属的星球上,我死了还有一个‘我’,可是对你而言,却只有一个‘我’不是吗?我想你,我宁愿我死了,也要和你在一起!”
“谢……昔……”高琪显然被这长串的近乎情话的话语给打败了。他有些糊涂,明明在他“死”之前,还对他有情若无情的二王子殿下,态度怎麽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可另一方面,他又自然而然地便信了少年的话,仿佛这些话,少年早就对他说过千百遍一样。
因为,那也是他真实的内心感受。只有对彼此而言,他们才是唯一的真正的人。而不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克隆体。
热烈的拥吻取代了原先的轻声细语,黑暗里的温度在逐渐升高。
“不行!”总算高琪还保持著最後的理智,在擦枪走火前,他拼命推开了谢昔拥抱的双手。
“怎麽了?”谢昔倒是没生气,毕竟之前他那麽对待高琪,如果高琪要算旧账也是应该的。只是,谢昔仍然感觉有些委屈,都说人死账消,他都陪著一块儿殉情了,高琪就不感动吗?“我们都死了,难道你还有什麽顾忌吗?”
“呵呵……”高琪笑了,说,“我的傻王子,你真以为我们都死了吗?”
“没死?!”谢昔毕竟不是笨人,一开头的失常只是因为这儿特殊的环境,随即就明白过来,昏过去之前他看到过的淡蓝色的棺材都是真的,“原来……原来我没看错,我们真地在棺材里。”
“咦!”高琪这下却不得不为谢昔出色的反应力与推理能力感觉敬佩了,想当初,他在这口活棺材里醒来,可是花了好久的时间才调整过来。不过他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麽没有死?又为什麽会出现在这口棺材里?当然,他更没想到的是,最後竟是这口棺材救了谢昔一命。
谢昔似乎看出高琪的疑惑,叹了口气说:“唉──其实那个深蓝星上将倒不完全是坏人我想,他还是有点爱你吧……要不然,不会早早地就为你准备好这口棺材。这种棺材,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救生飞船,可以让人的代谢降到最低,直到碰见愿意救下他们的飞船,有些制作更加精良的,还能吸收宇宙里无所不在的能量,以极慢的速度朝离得最近的某座星球进发……所以,你放心吧,我们在这里还是很安全的。”
谢昔话只说一半,他并没说高琪进来时是有完全清醒意识的,现在又加了他,所以,这座棺材能不能发挥它全部的作用,还不好说;况且,那个李清事先做下这种种准备,肯定不会真地取高琪的性命,最大的可能是将他急冻起来放入棺内,也算是变相地放他一条生路;可是,谢昔却是真地要了李清的性命。说起来,倒是他对不住李清。
“原来是这样!”高琪这才明白,但紧跟著又想起什麽似的,“啊!那不对!这棺材只有一座,那麽说,李清当时是真地想除掉你了!幸好!幸好!幸好你杀了他,要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谢昔哭笑不得。他在这儿愧疚,高琪却说他杀得好。不过话说回来,这也说明了高琪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李清爱他也好不爱他也好,对高琪来说,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但高琪也不是傻子。什麽救生飞船会做成棺材的样子?除非这种救生飞船本身就兼著殡葬的功能。而李清在准备这艘飞船时,更不会料到後面发生的事。
如果碰不到搭救的飞船,如果找不到离得近的可以著陆的星球,甚至於碰上大些的宇宙风暴……等待著他们的,最终只有死亡的结果!
高琪想来想去,心情就有些沈重。他自己倒不怕死,但谢昔还年轻,谢昔才好不容易地死里逃生,他实在不忍让他又一次很快地步入绝境。
谢昔倒是很轻松。他以国王的身份,却独自开著飞船出来便想好了後事。如果最後,跟爱人死在一块儿,也算死得其所了。但是,听到耳畔高琪的呼吸声越发地混浊起来,便知道高琪还在担心。
谢昔将他轻轻地揽入自己的怀中,说:“如果李清真地爱你,应该早就为你安排好了後路。高琪,你看看我们吧,你就会相信,爱的力量,永远比恨更大。爱,才是这个宇宙中最伟大的力量。”
“爱吗?”高琪虽然仍旧不放心,却若有所悟。比起爱著他却最终只能孤独地死去的李清,比起那些终其一生都没尝过爱的滋味的冷酷金属人们,他们已经是无比的幸运儿了。这个机率,也许真地只有亿万分之一吧。
高琪忽然无比感念,感念这生命的奇迹,感念他所拥有的一切。大不了,就是一起死。以前听古人类先祖说过的,所谓生同寝、死同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爱你!”高琪忽然说。
“我知道!”
“那你爱我吗?”
“我……我愿意为你去死!”
“我不是问你这个。”高琪很固执,坚持要他说,“我是问你爱不爱我。想当初,我们刚见面时,你可是这样那样、那样这样过,你要不说,我就……”
“我……我真地愿意为你做一切,这还不够吗?”
苍茫冷酷的宇宙,岌岌可危的爱巢,两个人继续飘流向未知的未来。不过,有爱、有彼此,一切皆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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