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曲华尔兹 上----牧云岚卿

作者:  录入:07-20

不用想,一定是被那块石头砸的哪里出了血,他自嘲一笑,幸亏没有听卡里安的话做手术按上人造眼,不然搞不好又要失明一次。
休斯看着颜知非手指间已经是一片猩红,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环顾四周,“医生!哪里有医生!司令受伤了!”
他的惊叫声瞬间让现场又安静下来,颜知非缓缓推开了他,直起身,拿下军帽,捋了捋头发,发觉伤口似乎是在眉骨附近,摸起来一道深深的痕迹,想必那块石头相当的尖利吧。他却不知道此刻他的模样,陈旧的伤口完全暴露在众人视线中。那道深深的血痕里不断的涌出血,透明而嫣红,一丝一缕,顺着面颊流下,白皙的脸上半边殷红,配着身后的夜色,就像是浴血的修罗。
滴滴答答地,血如融化的红宝石一般,滴落在地上。
颜知非则是微微昂了头,扯了扯嘴角,脸上淡漠冰冷的如同冰块,又笼罩着一层如随风浮云般变幻莫测的光芒。
他将军帽扔给休斯,大步上前,一把分开防暴警察,站在人群面前。人们看着年轻的司令官,他的脸上找不出一点称之为愤怒的东西,面色冰冷如霜。
“请问,这样你们可以消气么?!”颜知非静静开口,目光环视众人。人们的目光触到他的脸,不是马上移开,就是别开脸。
“如果不能消气,那么请尽管冲着我来。”颜知非声音淡淡。
“司令……”有人惴惴出声。
“我请各位想一想,如果今天晚上事情闹大,这已经不单纯是同盟的公民行使自己的权利,会变为一起外交事件,我们和帝国还没有结束敌对状态,随时会爆发战争,任何一件事情都可能会是导火索。我常年都在前线,战争是什么样子也许我比你们更清楚,我也希望和平。”他说着一笑,“但这样带不来和平。”
“就算今天晚上你们冲进去了,请问你们能干什么?除了让彼此都下不来台,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好处,逞了一时意气,很快乐很解恨,但是结果不重要是吗?”
左边的脸颊一阵发僵,隐约感觉到粘稠,颜知非用袖子擦了擦,黑眸里看不出情绪,“这些话本来不该说的这么直接,我原本以为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至少我们都是成年人,在做某件事情前,都会去想想到可能的后果。”
人们抬起头看向他,血液似乎已经略略凝固了,那张清秀脸上的表情却带着无比的寒意。
“好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该说的意思我都说了。我不会对公民使用暴力,你们想怎么样,请自便。你们要是在这里示威一夜,我作为军政长官,陪你们一夜。”
眉骨处的疼痛似乎已经麻木了,胸口却是锥刺般的疼痛。
他说着从休斯手里接过军帽随随便便一戴,然后坐在引擎盖上,目光投向别处。休斯看着那张染血的脸,走近了压低声音,“司令阁下,救护车上有医生,给您包扎一下。”
“不用,这是我该受的。”颜知非淡淡出声。
“司令,您太任性了!”便携式无线耳机里卡里安压抑着怒气,颜知非随手一扯,将耳机塞进口袋里。
“司令阁下……”人群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他没有理会,仍然那么坐着。示威的人群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面面相觑,却又无可奈何。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直到传来汽车的鸣笛。
马克米利安和他的随从被颜知非的模样吓了一跳,却又被沉默的气氛弄得很不自在,他们先是和人群交谈,然后好言相劝了一会,人们看到颜知非的模样本来就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也不知道司令会怎么他们,这下就顺水推舟,一会就散走了。
颜知非略略觉得有些头晕,似乎有些失血过多,或者是砸中了头部,不管哪种情况都是很不好的,他眼角瞧见马克米利安的背影,对休斯轻声说,“去,找几个可靠的人,把领头的盯紧点,让我们的人去私下调查一下,有什么情况立即回报我。”
休斯点头就走开了,他刚刚闭目养神了一会,马克米利安走了过来,“颜准将,您还好吧?”
“不怎么好,头晕。”颜知非略略睁眼。
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极度不善,马克米利安心里惴惴,今晚的事情按理说要他第一个赶过来,不管怎么样他是行政长官,但是……他扶起颜知非,声音放缓,“颜准将,我们现在进酒店去,这里有医生,先给您包扎一下。”
颜知非没有拒绝,对着防暴警察下了一道命令,才随着马克米利安进了酒店。
解围了,帝国的人员都松了口气。
克里斯塔和安斯艾尔站在窗前,凝望着散去的人群,克里斯塔突然开口,“没有流血。”
安斯艾尔眉头紧皱在一起,“不,流血了,是最不该流的那个人。”
克里斯塔转头看他,“少将,你在为一个敌人担心。”
“就算是敌人,有的时候,还是朋友。”
护士用温水给颜知非擦脸,洁白的毛巾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放在水盆里立即染红了清水。另一位护士帮着她拨开了头发,让伤口露出来。她们看到左眼那道陈年的伤疤,手都颤了颤。
“两位女士,没关系的,请继续吧。”颜知非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二人对视一眼,一人细用酒精细的消了毒,随后指尖小心的沾了药膏抹在那道伤痕上,缓缓按揉,然后拿出绷带一圈一圈的缠了起来,最后放下头发。绷带缠了很多圈,也遮住了左眼,额前的头发依旧凌乱的垂了下来。
对于颜知非来说,除了左眼眉骨处隐隐的疼,和戴着墨镜也没什么不同,同样看不见。
他略有些疲惫的闭上眼,靠在沙发上休息,却听到脚步声,等到消失了,睁眼看到克里斯塔、安斯艾尔还有几位文官走进来。
安斯艾尔看到他被人击中了,也听到他冰冷的语调,试想伤应该不会太重,但是看到包扎的如此细致,心还是立时一抽。他撑着头,脸色苍白的很,疲倦的神色很重,这么晚了,又被人砸伤,失血过多,他看着心中泛起一丝心疼。
马克米利安站起和他们一一握手,略有些歉意的说,“今晚的事情,很抱歉。”
克里斯塔口气严厉:“阁下,我们可以将刚才的行为看做是对于帝国的不恭敬!”
“我们也完全没有料到,按照我们的宪法条文,反战团体的行为完全合法,事出突然,根本来不及……”
“不要狡辩!政府怎么可能控制不住民众的行为!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既然我们到了这里,你们就要负起全责保证我方人员的安全!你的解释,我们不能接受!”
一位帝国文官凉凉开口:“阁下,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来被指责的,依我看,你们是放任这些对于帝国不恭敬的举动,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的诚意。”
“你们的特使在帝国首都的时候,根本没有遇到这样的行为,请问,你们有把帝国放在眼里吗?!”
马克米利安被几个人同时一再逼问,也禁不住有些慌乱,一再陪笑,却也不知怎么开口好。今晚的事情的确是同盟不占理,也难怪帝国的人会大发雷霆。
一直低头的颜知非慢慢开口,“克里斯塔元帅,请您息怒,今晚是我们照顾不周,非常对不起。”
他说话的嗓音低沉,都带上几份疲倦,“这件事情是我们的责任,让来使们受惊了,我方会负全责的,同时,我也很感谢事发时您的克制。”
克里斯塔静了静,复又开口,“颜准将,今晚的事情,我希望给我方一个满意的答复。”
眼前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六七岁,却一脸惨淡和疲惫,刚才的事情他也看清了,这个人已经在努力的控制事态,有些时候也不必逼得太紧。
“那是自然,我方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请你和其他帝国来使们多包涵,实在对不起。”颜知非越来越觉得头晕了,他说着站起来,身体晃了晃。
“对不起,我失陪一下。”他说着走向大厅的门。
他和安斯艾尔擦肩而过,却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很不舒服,安斯艾尔扭头看,却见他已经走了出去。想了想,也对大厅里的人说:“各位,我去一下盥洗室,对不起。”
颜知非走进盥洗室,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扑在面上,被冷水一激,浑身缩了缩,反复几次,神智这才清醒了点。他闭了眼睛,只觉得无比的疲惫,一阵比一阵凶猛地袭上来,怎么也不想睁开眼,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今天是熬过去了,可明天呢,还有后天……
自己可以有疲惫的权利的吧。
他手肘撑了洗手台,冰凉的手掌贴在额头上,低低的叹了口气。
“知非。”有人在身后叫他的名字。
颜知非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理会。他觉得那是幻觉,一边想着一边关上水龙头,然后拨了拨乱七八糟的头发,虽然不能让它们看起来更整齐些。目光触上镜子的一瞬间,他的手顿时颤了颤,停住了。
他看到安斯艾尔站在门口,身体立的笔直,他耀眼的金发上跳跃着光芒,蔚蓝色的眸子流溢着温柔的光泽。那种蓝色,还是天空和大海的颜色,一如既往的美丽。
但是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了,颜知非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静,“殿下,今晚的事情很对不起。”
“不要叫我殿下!”安斯艾尔提高声调。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用冷水泼上自己的脸,强迫着让自己清醒,他觉得又愤怒又心疼——为什么要如此的拼命,他为什么不爱惜自己?也不要任何人的同情,固执的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好的,少将阁下。”颜知非转身,垂下眼睛,朝出口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颜知非停住脚步,似乎是放松的吐了口气,“我很高兴你没出事。”
声音很轻,安斯艾尔闻言一震,心脏像是被一把揪住似地绞痛,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冰冷的拒绝了他,却又很高兴他没出事,但是在说话时候,却始终不曾抬眼看他。
是……你的真心话吗,知非?
颜知非低了头朝外走去,对他而言,看到他平安无事就可以,现在自己不需要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不能流露出一丝的情感,这会毁了他和他的,他必须要忘了他,永远的忘记。
“知非。”幻觉出现了第二次,然后有人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拥在怀里,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温热的吐息喷在耳边。
颜知非微微抬了头,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抱着他的肯定是那人。
安斯艾尔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他裹着绷带的头和疲惫的神情,根本顾不得再去想起其他。他已经忘了几天前的争吵和愤怒,他现在只想就这样抱着他,将他收纳在自己怀里,温暖着他的身体。
现在的颜知非很害怕这种过分的温柔和亲昵,这会让他迷茫和恍惚,看不清楚现实,他们不应该这样。但是他已经很累了,睡眠的缺乏、失血过多和精神上的疲倦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于是他就那样站着,任由他的拥抱。
颜知非声音听来有种压抑的低沉,“殿下,我现在很累了,请您放开我。”
“不。”安斯艾尔收紧拦在他腰际的手臂。
颜知非微微一叹,闭了眼睛。他现在真没什么力气,就由他去吧。
彼此沉默下来,没有人出声,无需言语已尽知彼此的心意。任何言语在这一刻都已多余,那些争吵,那些怒火,那些冷淡,早已被尽数抛弃。
安斯艾尔感觉到怀中人明显的疏离和疲倦,确定他不会挣脱后,一只手慢慢上移,撩开他头发,“知非,很疼是吧。”
从侧面看去,他那张安静的脸在幽暗中显得异常苍白,黑眸如墨,带着一丝不易觉察地脆弱。
“还好,疼过去就不疼了。”过了很久,他才开口。
“要是当时注意一些,我完全避的开,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你打算怎么样他。”安斯艾尔下巴搁在他肩上,颜知非静了一会,淡淡说:“还能怎么样,不过是忍了。”
安斯艾尔皱起眉,深暗的瞳孔进出火光:“这也太便宜他了。”
“算了吧,我就算是防区司令,也奈何不了他,这是现实,只能接受。”
话说的平淡,安斯艾尔听在耳中却觉得无比刺耳和心酸,那样一个人,从来不肯说出心底的苦,宁愿永远沉默地背负起所有,只偶尔流露在眼中的一抹无奈,却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知非,你很辛苦。”安斯艾尔沉默着,慢慢开口。
简简单单一句话,激起他眼中一阵酸涩,安斯艾尔转过他身体,彼此贴的极近,呼吸交融。安斯艾尔手抚上他的脸,默然看着,并不言语,眼里隐隐有心疼的神色。
良久,颜知非听到他叹息一声,将自己轻揽入怀中,紧紧抱了。支撑了许久的倔强意气,在这一刻化为乌有,空余沉沉的辛酸。
“还好,习惯了。”他低低说。
“我……很心疼。”安斯艾尔目光似水般温柔。
颜知非紧紧地咬住嘴唇,胸口像被一团带刺的荆棘堵住了似的,他分不清这是委屈还是什么,有一团酸涩的感觉席卷了心口,让他窒息。安斯艾尔觉得他的身体在发抖,他微微一怔,搂紧了他,想要温暖怀中的身体。
安斯艾尔现在很想让颜知非哭出来,他不喜欢这副强行压抑情感的状态,人是需要发泄的。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慰着他,亦觉得自己越陷越深,已经无法回头了。
然而颜知非的身体停止了微微的颤抖,他深深吸了口气,缓慢的挣开了他的怀抱,微微转身,幽邃凝敛的黑眸带着不能分辨的情感。
“谢谢,”他说着重新背对着安斯艾尔,“我现在要回去了。”
他必须得离开,他不想在沉溺在那个怀抱里,虽然那里有他渴望的温暖,但是他不能拥有。
“知非,你不能走!”安斯艾尔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殿下,我很疲倦,接下来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请您不要为难我。”颜知非嘴唇抖动了一下,害怕自己下一刻会重新落入那个怀抱,那里的温暖会让他失去自我。
“我真的不懂你在逃避什么!难道说……我,就让你这么痛苦?我只是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知非,我爱你。你说的那些阻碍,我们可以克服的,你不要这样尝试都没有就轻易的放弃,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最后的结果,在遭遇阻力之前,我们……要对彼此有信心!我不愿意连试一试都没有就放弃,我爱你!”
安斯艾尔说得很轻,但是神情很专注,那不是玩笑,他是认真的……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认真,他想要温暖这个人,将他从自己的固执里解放,什么代价都不会让他后悔、
颜知非闭上眼睛,然后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强烈地跳动着,手腕上的变得灼热,直直烧进了心里。
他说的又何尝不对?都没有尝试就放弃,那样太过懦弱,可是他真不知道怎么和他在一起,那些显而易见的阻力,他为什么从不当一回事?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无视掉一切奋不顾身?
他喃喃低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无法恨你,我可以接受你的爱,可我还是那句话,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爱你,我过了十二年冰冷的日子,我已经忘记了爱是什么滋味,如果你想要我的回答,我只能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很混乱,非常的混乱……”
“我可以等,我会等着你,就算要一辈子,也要让你的心属于我。”安斯艾尔不等他说完,急切的打断,“我可以向上帝发誓。”
他不是不爱,而是太久没有被爱导致已经不会去爱,没关系的,他可以让他学会爱。
“那你现在能不能放开我?我真的很想回去睡个觉。”颜知非微微回身,安斯艾尔看到他的黑眸里的确闪着疲惫的光,整个人脸色煞白,于是赶忙放了手。
“谢谢……”颜知非摸了摸手腕,他依旧觉得那里有着微微的烫意。
安斯艾尔注视着颜知非,灼热的眼神倾诉着自己的爱意,颜知非注意到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安斯艾尔又沉默一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知非,这件事不用再担心,我会说服他们不要再追究,你现在回去休息,我希望明天能看到一个精力充沛的你。”
“好的……”颜知非叹气,转身出了门。安斯艾尔紧跟了上去,看他走的不稳,连忙牵住他的手,温柔地握住,捏得紧紧的,不允许颜知非的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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