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会买到这么多还没自觉。
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手冢有些头痛的看着这一些东西，干脆坐到越前身边也帮忙拆起东西来。「为什么突然想买这么多东西？」
他记得越前并不是一个喜欢逛街购物的人，具体来说，除非有所必要，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花费时间在逛街购物上。
「唔……也没什么特别的啦……」有些心虚的东看西瞧，言词闪烁起来。
「多普通也没关系，请说。」
这个人、是听不懂别人婉转的拒绝噢！？他这样说，当然就是表示不想说的意思嘛！可恶，一定是故意的！越前在心中不满地嘟嚷，心底却也很明白，一旦手冢打定主意想知道，那他怎么逃避也都只是无用的垂死挣扎罢了，倒不如老实说出来恐怕还比较省事。
「我说你啊，这个人真的是太无趣了！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要改变形象！」
「……这个你下午已经在电话中说过了，我非常了解你想传达的意思，但，我想这两者之间应该没有关联吧？」
「什么啊！当然有关啦！」又瞪了他一眼，越前撇了撇嘴，「我啊，可是很认真的想帮你改变形象欸！所以说啦，改变是必须由内到外的，你的房子就跟你的人一样死板板的，需要先改造一番！」
终于将精美的层层包装拆开，手冢无言的看着里头……嗯，这个东西，应该是称之为相框没错吧？
「……这些，全都是装饰品？」手冢由衷期待答案是否定的。
「当然不是啦！我还帮你买了很多……啊、吶，你看！」越前手脚利落的从另一迭东西抽出一样物品，三两下把碍事的包装拆开，得意洋洋的在手冢面前晃了晃，附赠一个大微笑的说：「还有领带。」
……现在……不、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手冢脸色凝重了起来，飞快把手掌贴上对方的额头。嗯……温度正常，确实没有发烧。
那么，导致现在一切失控的因素是什么？
现在想起来，就是从前几天的失控开始的。简直像个引爆点似的，一炸开以后就是一连串的混乱，想挽救都不知道从哪边挽救起。──至少，没人听过炸弹炸开以后还可以中途停止的吧？
忽然间一切都不对劲了，虽然说手冢到现在也还搞不懂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目前情况产生急转直下的变化？
心神完全没办法专注在眼前的文件上，揉了揉眉心，在他视线第五次飘到那个在一旁不知在纸上涂写些什么的越前身上后，手冢终于承认他向来以引为傲的自制力此刻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控。
「……越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手冢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搞清楚目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嗯？」分心应了一声，越前继续努力的东撇西写。
「你在做什么？」直接导入问题核心。
「写东西。」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却是很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看得出来。」无力。
「那你还问。」抛了个『你真是明知故问』的白眼送过去。
「……你在写什么？」终于知道，他跟对方的代沟不是普通的深。……果然是老了吗？
「手冢国光可能恋爱对象之研究分析。」毫不拖泥带水的给了答案，虽然标题实在给他不是普通的长。
「……」太过简洁有力的答案让手冢顿时语塞。身为标题中明显被研究的实验对象，他现在应该有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太阳穴好像又惯性的抽痛起来，自从遇见某人以后就开始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手冢又深呼吸一口气，在心中力持镇定提醒自己，他和眼前的外貌像个少年的青年，只是有代沟，还不到不能沟通的地步──
「你口中的『手冢国光』是指我？」还是先确认清楚。
「虽然你的名字好像很大众，不过我确定只认识一个叫手冢国光的。」无关痛痒的调侃回去，越前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对方额际冒出的小小青筋，继续埋头回他的研究大计。
罪行确定，无须客气。手冢边一手按着抽痛的太阳穴，边起身快步走了过去，然后不管对方诧异外加抗议的眼神，很快的抽起那份所谓的《手冢国光可能恋爱对象之研究分析》。
撇眼快速扫过上头的内容，最后目光停留在最后一行结论。
「……越前。」非常非常隐忍的声音，手冢讶异于自己居然还可以这么冷静的发言，看来自从遇上某人以后，他的底线也被磨练的越来越宽广。
「啥？」无辜的回看对方。
「这就是你的结论？」虽然上头的笔迹已经清楚明白显示犯人是谁，不过，手冢还是习惯性的先询问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判刑。
「嗯！很一针见血吧！」喜滋滋的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越前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很好，犯人也已经坦承罪行了。
手冢不再客气，立刻把原来按着太阳穴的手指成拳，改往越前的脑袋瓜子敲了下去。
「呜哇───」理所当然的惨叫出声，越前从沙发上捂着被敲到的地方跳了起来，用力发指对方的暴行，「你干麻打我！？」
「对于你的人身攻击，我只是敲你一下已经算很仁慈了。」
「我哪有对你人身攻击啊！」被攻击的是他无辜的脑袋吧！
手冢挑了挑眉，没作声，只是指着手中白纸上头最后一行结论。
越前瞇眼凑了过去看，老大不服气的念了出来：「结论，手冢国光是同性恋。──这个哪里有问题了？」
「当然有问题。」实在很想在对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脑袋瓜子上再敲一下，不过显然对方这次已经有所准备，看完以后就退离到了自己伸手恰好不能碰到的距离。
「什么啊！这可是我辛苦了一个早上以后弄出来的结论欸！」越前不服气的说道。
他这次主动要求要再跟着手冢到他工作的地方来，主要就是为了询问手冢身边的人，看手冢平素有没有较为要好的异性，或者是较为欣赏的异性。可是他忙了一上午下来，得到的答案不外乎就是：『没有、手冢律师向来很不茍言笑，也没有什么花边新闻，更别说有要好的女性友人。』诸如此类简直像是串通好的相同答案。
没有要好的女性、没有欣赏的对象、没有跟谁有过诽闻，更别说有没有曾经单独和某异性一起外出……从这种种证词看来，手冢如果不是恋爱白痴，那自然就是同性恋啦！
「不要随便怀疑别人的性向。」手冢很想板着脸训斥对方，但却发现这有一定的困难度，最后还是变成了略显无奈的语气。
越前撇了撇嘴，突然浮起不怀好意的笑，「那、不然你自己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对象？」
正欲说些什么，手冢脑海突然快速的闪过片段──
『社长很受欢迎嘛！』从树后走出的少年挑眉说道，语气听不出来是调侃还是认真。
手冢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喂……先说噢，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刚好路过。』少年不满的撇了撇嘴，琥珀色的猫眼吊高，很桀傲不驯的模样。
『……图书……』
『啥？』
『你图书干部的工作做完了？』手冢淡淡问道。
『啊？喔，嗯。』少年耸了耸肩，眼眸却掩不住的讶异。只是没有想到社长会留意到自己是图书干部。
『要去社团？』手冢走近到少年身边。
『唔……嗯。』忽然不自在起来，连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一起走吧。』往社团方向走去。
『啊、嗯……』愣了下，少年连忙跟上，突然地脱口问出：『社长，你喜欢那样的女孩子？』
向来面无表情的面容上快速闪过讶异，手冢看了走在他身侧似乎对自己发言颇为懊恼的少年一眼，没有回答。
『……我只是随口问问。』少年抿了抿唇，很勉强的挤出这样一句。
然而，走到靠近社办之时，就在少年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之时，手冢忽然地抛下一句：『不喜欢。』
『啊？』大脑运作瞬间停摆。
手冢却没有再说话，径自地走入了社办。
已经不像是梦境，而是记忆中的一部分一般。
手冢甩了甩头，试图让思绪清晰一些，视线却突然出现了越前凑上来的脸，与少年的脸孔完全吻合，脑海中的、现实中的，全成了眼前的这一个。
「怎么了？」看着对方难得的失神表情，越前带点自己也不自觉的紧张问着。
手冢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任由眼前又被脑海中的影像淹没。
『社长，你其实有恋童癖吧！』少年笑得恶意。
『……没有。』
『一定有！因为你喜欢我啊！』
『……越前，我是十四岁，和你只差两岁。』
『社长，谎报年龄是不对的噢。』
『……』
『好吧！看在社长不顾「恋童癖」也要喜欢我的份上，我就不追究社长谎报年龄的过错了。』少年继续兀自说得开心，满脸的笑容没有傲气，只有淘气。
没有辩驳，大概是也清楚了少年的脾性，这个时候沉默反而是最好的应对。手冢只是温柔的看着少年，忽然觉得，时间若可以停留在这一刻，就是永恒的幸福。
「你……」现实中，越前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眼前的面容满是震惊的看着自己，手冢不解的眨了眨眼，忽然感觉到了满脸的冰凉。
「你、──就算我乱写了那个结论，你也用不着哭吧！」越前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男人缓缓流下了眼泪，心脏不明所以的紧紧收缩着，瞥见一旁的面纸，连忙快速抽了两三张往手冢的脸上抹去，手却被对方紧紧抓住。
手冢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越前的手，也不管脸上流下的水痕，只是紧紧的，却没敢弄痛对方的抓着。终于明白了，长久以来内心那隐隐约约的空虚是什么；终于明白了，自己等待的幸福是什么。
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再也不愿意松手的。
他唯一爱过的，越前龙马。
胸口会感到痛楚，是因为还有感觉。
心脏会微微收缩，是因为他还活着。
被越前推到沙发上坐下的手冢不发一语，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去，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手却还是紧紧抓着对方的手腕，彷佛深怕这一放开，就再也抓不回来。
而压根被手冢的眼泪吓到的越前虽然觉得很不自在，但还是没敢把手抽回来，就这样让手冢紧紧握着，好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他爱握多久就握多久，只要别再像刚才那样吓人就好。
他一瞬间真的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头一回亲眼目睹一个男人流泪，尤其还是一个平素没什么情绪起伏、没什么表情反应的男人流泪，害他彻底傻眼，很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又怕问出口会刺激到对方，结果就是情况陷入的奇怪的沉默当中。
手被紧紧抓在对方手中，这已经让越前感觉很不自在，偏偏对方又一直盯着他看，好像是没看过他这个人似的，专注的，什么也似乎不能引开他注意力的盯着，这就叫越前没法忍受了。
身子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越前皱起眉头忍不住开口了：「……我身上是有哪里奇怪的吗？」
「……没有。」比平常还要低沉的嗓音这样回答着。
「那你干麻一直盯着我看！」没好气的说着，越前用没被抓着的那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口水，稍微纾解了口干舌燥的感觉。是说如果对方还是坚持这样一直看着他到地老天荒，他想这杯水很快就要见底了。
「越前……」缓缓的，彷佛呢喃一般的唤着，磁性的低音让人有种酥麻感。
「干、干麻……」在对方一瞬也不瞬的目光下，越前结巴起来，现在是怎样？眼神那么专注的看着他，还用那种声音叫他，这个男人是在对他放电吗？
破天荒，手冢微笑起来，不是微勾唇角的那种，而是货真价实的，温柔的对着越前笑着。
……原来世界末日是今天吗？
被手冢突来的笑容劈得脑袋糊成一片，越前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意识只能闪过这样一句疑问。
「我想你说对了。」
「啥？」还沉溺在手冢笑了的震惊当中，越前呆呆的反问。
「你的结论，我想是正确的。」手冢微笑，看着对方难得一见的呆滞样。
「啊？」显然脑袋运作还没恢复过来，越前一律只能以单音节回复，至于究竟有没有把手冢的话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请多多指教了。」手冢放开了抓着越前的手，改揉上对方墨绿色的发丝，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径自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向外头的助理交代今天下面的行程。
门版关上后两秒，里头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大叫。
「啥！！？？」显然已经回神过来了。
手冢抿了抿唇，连带抿去差点浮上嘴角的笑意，又恢复成了一派冷静沉稳的模样，往助理的办公桌走去。
而独自留在办公室的越前，脑袋无法消化的回荡着刚才手冢那句『多多指教』。
究竟谁可以来跟他解释一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这算是被宣示告白了吗？
「唔……然后呢？」嚼着口中的瓜子，有着圆圆大眼的少女问着，还不忘又从桌上的一包瓜子抓了一把继续啃。
「妳说呢？」不二笑得很优雅，却有丝吊人胃口的坏心眼。
「我说？我要说什么？」少女一头雾水的指着自己，然后很恍然大悟的说：「喔！你是要我发问对不对？」
她喜孜孜的捧起桌上的果汁先灌了一口，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难得也有了解不二心意的一天耶──！好感动噢！果然人家说得没错，相处得越久就越能够心灵相通唷！嘻！看来她再过不久，就可以当不二肚子里的蛔虫了耶！
不小心听到少女内心太过开小花的心音，不二忍着笑，很给面子的不大笑出来。果然当初应征了这个少女是正确的吧？永远也可以提供他免费的娱乐以及『笑果』。
自己压根没说过要她发问的话语，可是少女可以自己推衍出这个奇怪的结论，兼且他还未对这样的结果发表意见的时候，少女又自行肯定她想得没错？好丰富兼无厘头的想象力啊！不二都忍不住想拍手赞叹了。
最后……就算要成为他肚子里的蛔虫好了，他这个被寄生者应该可以拒绝吧？
不过少女根本没考虑到这些，只是举起一只手表示她要发问。
不二没作声，因为他怕一开口恐怕就是大笑到停不下来，所以只是挑起一眉的示意对方发问。
少女也没跟他客气，霹雳啪啦开口就是成堆成串的疑问：「那最后那个叫越前的有什么反应？之后发展是怎样？啊越前也喜欢那个叫手冢的吗？为什么只有手冢恢复记忆？那越前呢？为什么他不会？还有啊，越前的父母难道不会反对他们在一起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在一起吗？」一气喝成完全没有停顿。
了不起的肺活量。不二拍了拍手，好不容易平息的笑意差点又被逼到破功。
「我的问题都很正中核心对不对？」少女红了脸的捧着颊，觉得不二的掌声是在夸奖她发问的很好。厚，不二这样当面夸她，她是会害羞的欸！
不行，完全忍不住了──
被少女的状况外加无厘头逗得非常愉悦的不二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到弯了腰，直接趴在自己腿上笑。
少女傻眼，因为看不到不二此刻的表情，只有从剧烈抖动的肩膀和笑声能够知道不二现在非常、非常的高兴……是说，她刚刚又没有说笑话，为啥不二笑得这么开心？
嗯，不二果然很奇妙呢！距离自己能够完全理解不二，还有很大一步要努力吧？
少女在脑海泛着粉红泡泡的自我期许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