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比以前更加任性张狂,可他说他就喜欢他的孩子那个样子,还说他会永远宠他爱他保护他。
那个时候的自己,什么都不会想什么都不愿想,对那个时候的自己来说,全世界的重量都抵不过那个嗓音低沉叫做景天的来路不明的男人。
然后,就是后来的某一天,他的爸爸坐着专机来到关东转了一圈,展开了那个一度震惊全国的收购案。
那个时候,才知道了他的全名叫做紫音景天。
然后,同样在那个阳关刺痛双目的房间,他低着头阴沉着脸说,他玩够了他厌倦了继续宠着我。他来关东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收购案打头炮,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做了点多余的小插曲。他还说他的新娘已经在关西的本家等着他。
没有过多的话,那个不成熟的孩子一瞬间长大了好多。
发誓绝对不让他的家族得逞,于是进行了一切努力,包括自己一向不屑的政治联姻,终于挫败了来自关西的收购案。
经历了这一次之后,那个传说中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就变成了儒雅沉稳地商界精英,当之无愧地迹部家族继承人。有一个优雅贤淑的妻子,不久又有了一个优秀绝伦的儿子。一时间传为佳话。
……
呼,再一次想起了这些事情,原来不会觉得受伤,有的只是化不开的无奈与疲惫啊。
理事长重新拉好窗帘,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失礼了,理事长,我是紫音语诗,方便我进来么?”
往事,无论有多么的刻骨铭心,也都逐渐散去,可以漫不经心地轻描淡写,在淡淡一笑中一笔带过。可是,日子仿佛是永不停息地向前延展着,不安分地孩子们好像永远不会让人有个消停啊。
理事长皱皱眉头,匆匆理了理头发,用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语气向着门的方向喊道:“请进来吧。”
那个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孩不卑不亢地径直走到办公桌前,理事长用平静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
的确和那个人颇有几分神似,可是这孩子眼神纯净清澈,轻抿着的嘴角昭示着那姑娘的任性与倔强,总会不经意挑起的眉毛泄露了她的淘气与调皮,真是想不到,那个人的女儿会是这个样子呢。
“我呢,遗传自我妈妈的部分比较多,倒是那个紫音明昊倒是和爸爸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一样。”小语冷不防地开腔。
“不,他也差好多,只是长得比较像而已……”理事长自觉失言,略略不自然地打住了话头。而后神色一转,“你爸爸是个难得的精英,您们要赶上他的水平还需要不断地磨练才行啊。”
小语忍住了想要发笑的冲动,略略欠了欠身,郑重地回答道:“是的,我明白了。”
这个狡猾的丫头……理事长暗自咬了咬牙,该死的,四十多岁的人,怎么可以让这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难道就因为她是那家伙的女儿吗?
“那么,来找我有什么事情么?紫音语诗同学。”理事长摆出了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双手交叠承撑在桌子上。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来对上次在体育馆的唐突道歉。”小语调皮地笑笑,喂喂鞠了一躬。
理事长面带微笑挑挑眉毛,“你有做错什么么?为什么要道歉呢?”
“啊,是嘛。”小语毫不见外地自己坐下,“其实我爸爸远没有您说的那么优秀,他是个超级颓废的男人呢。”
理事长没有回答。
“您是否介意我把他这些年的经历跟您分享一下呢,那个家伙颓废地超乎您的想象哦。”
“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是不是有些失礼呢。”理事长有些冷淡地说。
“嗨嗨。”小语认输般地装乖,“那个人呢,当年我家老头子的派我爸爸来到关东把迹部集团收购掉,可是那个家伙呢,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迟迟不肯下手。”
理事长的眼神突然凝重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嗯,当然了。”
这……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说明不了什么,不是么?
“后来的事情就更加离谱了,爷爷一直对爸爸抱有极高的期待,可是这一次他却做得如此消极,爷爷很生气就来到关东亲自主持这个收购案,嘿嘿,那个老头子下了狠手,迹部集团就岌岌可危了。诶?对了对了,理事长您应该比我了解得更加清楚才对。”
“不过后来,不是还没有成功。”理事长淡淡地说,“我当年决意不让此收购案成功,所以想尽了一切办法。”
“嗯,嗯,对头,不过在那之前,貌似我爸爸对我现在的伯母突然改观了,竟然破天荒地急急地跑回老家去和她结婚了。而那时候中村家和迹部家有着很强的利害关系,所以总之迫于这样那样的压力,这个收购案不了了之了。”
理事长神色大变,手也有些不自觉地颤抖,“他……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后来呀,原因不明地对新婚妻子感到厌倦了,从家里逃了出来,为了对中村家有一个交代,伯母和我爸爸离婚之后又嫁给了伯父,哈,怎么样,我们家够怪异吧。”
理事长的手紧紧攥住桌面上的文件,厚厚的纸张刺痛了手指也浑然不觉。
“那……你……”
“本来我妈妈是爸爸的同学兼好友,觉得爸爸的样子特别可怜,就从家里搬出来和爸爸在一起照顾他,两个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啊。那个时候爸爸天天醉酒,昏天暗地的,不知道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然后,有一天爸爸酒醉的特别严重,完全失去了理智,嘴里呐呐自语,不停地说着一个人的名字,母亲去照顾他的时候,他把母亲错当了别的其他人,然后……我就诞生了。”
“妈妈知道了我的存在之后,悄悄离开了爸爸,来到了另一个城市隐姓埋名,辛苦工作养活我,虽然贫穷但很快乐。可是好景不长,一场车祸夺走了母亲的生命,再后来爸爸找打了孤苦无依的我,把我带回了紫音家。爸爸在家里很不快乐,后来他决定带着我离开那个家,可是就在机场里,爷爷突然出现,抢回了我,爸爸自己一个人离开了,事情,就像现在这样咯。”
理事长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他,现在在哪里?”
小语耸耸肩,“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啊。”接着站起身来,“好啦,闲话就到此为止了,不耽误理事长工作了。”
走到门口,握着把手的时候,又回过头来,“您知道,他在那次醉酒中,念念不忘的名字,是什么吗?”
迹部在教室里面一言不发地摆弄着手机,忍足轻轻凑了上来,“怎么了,小景?”
“嗯,这几天公司的股价实在不太正常呢。”迹部若有所思地低语道。
“是紫音家族的缘故吗?”
“肯定是他们捣的鬼。”迹部轻轻咬了咬嘴唇,“不知道爸爸怎么说服那些立场动摇的股东呢。”
忍足轻轻拍了拍迹部的肩,“没问题的,小景我相信理事长,当然,也更相信你。”
迹部送给忍足一个招牌式的自信微笑,“当然,那帮人竟然敢挑衅本大爷,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可是,为什么紫音家就这么执着于要收购迹部集团呢?”忍足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的迹部集团与二十年之前的又大不相同,收购起来难度不小,再说,就算收购过来,也不见得就会给他们带来多少效益啊。
“纯粹就是无聊地争强好胜啦。”小语不知道何时挤到了两个人之间。
“这次的收购案是伯父一手策划的,他是不惜一切代价都一定要做成的,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证明,他比我爸爸强。”
“兄弟之间,又是何苦呢?”忍足有些不解地感叹道。
“诶呀,你们是不会懂得啦,虽然伯父是哥哥,却一直生活在我爸爸的阴影之下,爸爸洒脱放纵,伯父尽职严谨,可是貌似运气却总是站在我那个老爸这一边,无论是各种企划、谈判、还是人际关系的种种,那些漂亮重要的案子往往都是我爸爸做成的。爷爷其实很心疼辛苦的伯父的,可是伯父总是把爷爷的劝勉当作是对自己失望的表现,所以一直对自己很苛求同时对爸爸非常地不服气。其实我爷爷一直都不赞同这个收购,是伯父执意要做的,应该就是要证明,他比我的爸爸优秀吧。”
迹部轻轻地哼了一声,“真是个,幼稚的男人啊。”
“是啊,嫉妒会把一切都搞砸的。那位叔叔为什么就不学着活的释然一些呢。”忍足轻轻叹着气。
“不过,伯父真的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当年我爸爸新婚不久就玩失踪闹得天下大乱,是伯父主动提出与伯母结合才化解了这场家族危机的呢。”
忍足轻轻擦拭着眼镜,关切地看着迹部愈发蹙紧的眉头,“可是小语,你爷爷不是不同意这个收购案嘛,那么为什么不阻止呢?”
“哈,那个老头啊,伯父现在掌握着集团35%的股权,他才有20%而已,已经没有绝对话语权了呢。当然,如果他坚持向董事会施压的话,应该也有可能阻止这种事情的”小语撇撇嘴,“可是那个老头,现在只想着周游全世界,这种麻烦的事情,他才懒得管嘞。”
小语有些愧疚地看看迹部。
迹部扬起眉毛,优雅地翘起了一条腿,“动机什么的谁管他?现在可与二十年前不同,现在可是,本大爷的时代,有本大爷在,不管是谁,让他自讨苦吃就好了。”
放学之后,迹部和忍足约好一起去blue love酒吧喝一杯,因为知道迹部以后会越来越忙的,这样休闲的机会以后会很少,所以忍足决定今天好好地安慰迹部一番。
那个妖孽洁癖的店长看到这一次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店内勾起了狡黠的坏笑,一有机会就冲着忍足挤眉弄眼,还总想扳过他的俊脸来窃窃私语。
这实在是让迹部有些恼火却有碍于身份不好发作,还好忍足一直在做小媳妇状全心安慰,才幸免于一场急剧破坏力的大战。
“呐,小景,本来以为这里气氛不错的,没想到竟然忘记了那个碍眼的存在。要不去我家吧,我下厨给你做好东西吃。”忍足体贴地征询着迹部的意见。
“嗯,本大爷倒是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可是现在时不我待,有点担心爸爸呢,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家了。”迹部有些犹豫着说出这些话。
“说的也是呢,那么就改天啦。”忍足拍着迹部的手臂,像是安慰,又像是打气。
“你这家伙,总不会生本大爷的气吧?”迹部喝尽杯中的酒,漫不经心地瞟了忍足一眼。
忍足奉上了深深地微笑,体贴地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忍足侑士要是小气到了是非不分地地步,还怎么成为守护小景的男人呢。”说着握住迹部的手。
两个人相视一笑,结伴走出了酒吧。
“诶,小景,你看那个角落的女孩子,是不是有点眼熟?”
顺着忍足手指的方向,迹部抬头看过去,是一伙醉得昏天暗地的年轻人在勾肩搭背地摇摇晃换,中间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尤其小的女孩子。
“这不是那个多嘴多舌的,紫音……明灿么。”
“呀,这样年轻的女孩子在这里烂醉如泥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吧,再说,和她在一起的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呢。”
迹部对忍足笑了笑,“怎么,还愣在这里,犹豫什么啊?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是绅士么?”
忍足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去,嘴里还念叨着,“看起来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绅士,还是要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呢。”
忍足把紫音明灿同那伙人分开,和迹部换了个方向,把她馋着离开了这个闹市区。
紫音明灿的酒好像在中途醒了一些,见自己身旁是迹部和忍足,赶忙推开他们,还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发现自己小脑失灵之后颓然地坐在地上,嘴巴却一时也不肯休息。
她指着迹部,“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被那个女人骗的团团转,对她惟命是从,你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你根本不知道紫音语诗是个多么差劲的人,你……”
迹部耸耸肩,忍足蹲下身来想要架起紫音明灿,“我看您还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吧,没有口德的小姐。”
“笨蛋,别碰本小姐!”她一把摔出了忍足的胳膊,“你这个没出息的男人,迹部和紫音语诗的走狗,你……”
“喂,你这家伙,给本大爷闭嘴!”迹部猛地提高了音量。
忍足忙赔笑拦住迹部,“嘛嘛,小景,冷静,不要和醉酒的女人计较啊。”
迹部的眉头仍然皱的紧紧,“本大爷看不要管这家伙算了。”
“明灿!明灿!你在哪儿?”就在这时,从远处跑来了一个焦急的女人,是紫音明希。
“哟,正好,快点把这个毒蛇的妹妹带回去吧,本大爷的忍耐力可是相当有限的。”迹部抱起了双臂。
紫音明希看到眼前的情况,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对这两位男士鞠了一躬,把紫音明灿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转身缓缓离去。
在经过迹部的身边时,用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们两个很般配,请继续对他好吧。”
接着就拦了一辆出租车飞驰而去。
她在说什么呢?本大爷和小语么?迹部想问忍足,却又是欲言又止。
回到家中,管家告诉迹部老爷在书房办公,并且现在在接待访客。
肯定又是在努力说服股东吧,去帮爸爸看一下吧。
走到了书房的门口,向里面看了一下,迹部才大吃了一惊。
来客竟然是,小语的爷爷!
两个人很熟络的样子,在一张机子的两侧喝着茶。
“这么多年没见,您还是那么矍铄。”理事长礼貌式的恭维着。
老人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倒是变化很多嘛,以前明明是个脾气暴躁的毛头小子,这些年来沉稳了不少嘛。”
理事长凝视着老人,不动声色。“托您的福。”
“果然还是对过去的事情有所怨恨?”老人慢悠悠地问道。
“不,有一个人受到的伤害比我深不知多少倍。”理事长的声音有点激动。
老人又笑了,“什么嘛,本质上还是那个毛头小子嘛,看来你是明白了一些事情呢。其实我最近也明白了一些事情,虽然你是如此的靠不住,可是我当年也实在不应该剥夺他的幸福。”
理事长沉默不语。
于是老人继续开腔,“给你个补偿的机会,要不要?”
理事长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把迹部集团拱手相让?不可能。”
“诶,看来是我高估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不,我现在仍然为了那个人可以舍弃一切,可是,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所以我不可能做。”
老爷爷笑着点点头,“不愧是你呢。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哦。”
“请有话直说。”
“小语,你知道吧,好像很喜欢你那个儿子的样子,虽然很不情愿跟你们再扯上什么关系,可是没办法啊。如果你同意他们订婚,不但可以对他作出补偿,我还会将我的所有股份转给小语,那个时候,可能解决你们集团的危机也有希望了呢。”
理事长凝视着老人,良久没有说话。
老人平静悠闲地品着茶。
门外,迹部的拳头早已攥得紧紧地,指尖刺得手心生疼。
“这就是您的条件?”理事长平静地问道。
“没错,这是我的补偿。”
“您还是如二十年前一样,什么都不明白啊。”
老人没有说话。
理事长站起身来,“这个条件,我拒绝。”
老人仍旧静静地看着前方。
“就算这是一个补偿的方法,我也绝对不会用我的儿子,去补偿您的儿子。”
“啊,是嘛,这就是你的回答?好,很好……”
老人起身离开,轻轻看了门口的迹部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迹部一动不动地静静站在门口,凝视着爸爸。
理事长轻轻把头靠在椅背上,眼睛漫无目的地凝视着天花板,好像陷入了沉思,眉头时而皱紧时而舒展,嘴角也不时扯出一丝丝或苦涩或无奈的笑容。
定定地站在门口的迹部,不知道现在到底该做些什么。从来都不知道,那个一直以来对自己要求颇为严厉对事业身为看重的父亲竟然可以为自己做到如此程度。轻轻用左手握住微微发抖的右手,如果本大爷也面临着这样的情况,恐怕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一直以来立志做一个完美无缺的顶峰男人,时不时地做着为了事业放弃一切的觉悟,可是一直被自己视为理智好胜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