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自己都爱着小景,单方面的,或者自以为单方面的。想永远把这个人用在自己的怀里,交换彼此的体温,永远地守护在他的身旁,用心珍藏他的每一个笑靥。当他皱眉头时,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并且只有自己可以追回他的笑脸。一直以来,忍足侑士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现在,忍足突然发现,世事并非尽如人意,他忍足也并非十全十美无所不能。只能看着小景面临着困境,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对不起……对不起。”无意识地开始喃喃自语。
“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好像除了心疼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意识到腿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忍足赶紧住了口。
“呼……”,迹部皱着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封闭的室内,光线黯淡,看不甚明朗,有些熟悉又很陌生。再继续往下去,就看到了一个高大英挺的身影,离自己过分进的距离。
下意识地赶快坐起,反射性地狠推了那人一把。
听到头撞在柜子上的声响以及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发出吃痛的闷哼。
“忍足?”
这才反应过来了一切,对,是这样的,最近整天忙忙碌碌都没有什么时间见面,今天是忙里偷闲来这里等他,结果却……
看着已经拉上了夜幕的窗外,轻叹口气。
“你,一直都在这里?”迹部轻声问道,声音还带着刚刚醒来时特有的干涩与沙哑。
忍足在黑暗中无声地轻笑,撑着无力的双腿站起来拧开电灯,拿过自己的水瓶递给迹部。
微笑着看迹部喝光了自己瓶中的水,又把自己的外套在迹部身上拉紧,“刚刚睡醒,小心感冒啊。”
“啊……”迹部理所应当似的回答着,自己心里却在暗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真正地离不开这个男人了呢,不怕在他面前示弱,不会拒绝他的关心,这大概就是说,本大爷已经把忍足侑士当成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一切才会自然而然吧。
狭小的空间内,两个人相视而立,只是,一个人的目光温柔热切,另一个人的目光,却有些落寞苍茫。
“怎么了?”迹部微微歪头。
忍足轻笑着摇头,“不,没什么,小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呃……本大爷只是没什么事随便过来看看而已。”迹部有些不自然地把头侧向窗外。
“呵……”忍足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去轻捏小景的耳垂。
“你干嘛?”迹部赌气似地打掉忍足的手。
忍足不退反进,整个身子都凑上去拥住迹部,“都怪小景,太可爱了。”
“哼!”迹部不置可否,轻轻闭上了双眼,任由忍足的双手在自己的后背轻轻抚着,忍足的脸和自己的贴得很近,所以从他口鼻中呼出的热气不疾不徐地喷洒在自己的脸畔,只觉得温度升高一阵酥痒。
迹部轻轻睁开眼,无意识地看着墙上的钟表,视线突然定住。
已经,这个时候了啊。
迹部伸出双臂,搂紧了忍足的腰,把脸深深地埋进他的颈窝。
“忍足……”压抑着的沉闷声音中透出一丝丝的遗憾与歉意。
“什么?”轻轻的又温柔的声音让迹部一阵失神。
“我们今天不做那个好不好?今天晚上本大爷还有工作要做,必须保存体力……”
忍足把迹部环得更紧了,“为什么好像自己做错事了一样?景,不要再这样说了,否则,我会更爱你的。”
迹部没有说话,感受着忍足的体温。
“我只要抱着你,就够了,今晚,我只想一直一直这样抱着你。”
两个人在小小的屋子里紧紧相拥,眼里只有对方的脸,耳中,只有对方的呼吸,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略略颤抖的身影,悄悄地从更衣室的门口离开。
又一个,没有迹部的一天。
课间,楼顶。
忍足倚着栏杆,午后的阳光自由自在地在凡间跳跃着旅行,可是一旦经过忍足那幽蓝发丝的反射,就会沉淀下来,凝成一种低调又略带忧伤的光泽,随着发丝在微风中轻轻飞舞。高挑的身体宛如雕塑一动不动,只有宽松的校服衬衫有节奏地轻轻鼓起。
后面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忍足微微侧头,却也再没有更大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另一个人站在自己的旁边。
忍足微微笑笑,“呀,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要在这个暧昧的时间和地点以这样一种少女的方式把我约过来,嗯?”
说着促狭地冲来者笑笑,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在对方面前晃了晃。
对方仍然没有说话,表情很复杂,眉头紧紧皱着,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觉察到事情有些异样,忍足诧异地拍拍对方的肩,关心地奉上一笑,“到底怎么了呀,把我约出来又不说,有这么为难么,阿直?”
中村直一改平日温和弱气的形象,脸色凝重,眼睛里也闪烁着平日所没有的严肃犀利的光芒。
忍足轻笑,“呵呵,能让阿直一本正经起来的事情,显然是个紧急大事件,不要犹豫干脆一点吧,呐,是不是有关小语的。”
听到这个名字,阿直的双眼微瞠,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话题却并不是围绕着那个女孩子展开。
“忍足,我今天会和你说这些,并不完全是为了小语,也是出于,我是你们的朋友的,这个立场。”
忍足也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着阿直,“所以,你要说什么呢。”
阿直不再看忍足,尽量把视线放远,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淡漠一般。
“你和迹部……是那种关系吧?”
忍足微微一怔,却也没有再多的表示,只是无言地笑笑。
“……我都……看见了,昨天在更衣室。”
忍足轻轻笑笑,“哎呀,原来是这样啊,对不住了阿直,一直都没和你们说,很不够朋友是不是?”
中村直对忍足淡然的态度有些惊诧,不过还是继续自己想说的话题,虽然声音有一些微微颤抖。
“你,真的认为这样好么?”
忍足轻轻叹了一口气,风打散了他的长发,纷纷扬扬地扑打着脸颊,“我当然,没有资格说这好不好,我只能说这是我和他,共同的选择。”
“即使这选择是伤害么?”
“伤害?”忍足仍然不动声色,可是对于他而言,能够重复别人的话,就已经昭示着某种不安了。
“以你和迹部的关系,应该很清楚他最近面临着什么。”
忍足没有说话,宝蓝的眸子里缀上了一重化不透的哀伤。
阿直看着忍足这个样子,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明明知道的,这并不是忍足的错。
“当然,那与你无关,可是你要清楚,迹部他面临着的责任,如果你们就这样一生在一起的话,迹部他一定会失去很多很多你无法弥补的东西,如果你们只是为了追求片刻的欢愉,不,你不是那样的人,也就是说,如果到了一定的时候,迹部不得不与你分开,那样就对你太不公平了。”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忍足过了好久,才十分疲倦一般地轻轻问道。
“我想说的是……”阿直停顿了一下,“你们还是现在静静地分开,比较好。”
“这就是你想要说的吗?”
中村直点点头。“那么,回答呢?”
忍足轻轻地摇摇头。
“可是,你明明知道的,是不是?你和迹部在一起,可以让他快乐,但是却是以让他失掉羽翼为前提的。”
“不会的,现在的他就是我最爱的他,我不会让他为了我而改变的。”
中村直愤怒地揪过了忍足的领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呢!你明明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也根本没有办法帮他摆脱眼前的危机,你再这样固执下去会毁了迹部的,还要,还要伤害小语!”
愤怒地盯视着忍足,喘着粗气,猛地一把放开。
忍足略略整理了一下衣领,用淡淡的语气,轻的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
“侑士,这么晚还不睡,我端红茶进来喽。”
忍足妈妈一推开门,就看见自家儿子一副匆匆忙忙地样子,满脸的狼狈与慌乱。
“侑士?”
“啊,没事,我就要睡了,谢谢妈妈。”
母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那洗澡水放好了哦。”
忍足鞠了一躬,快步推门出去。
“啊,红茶还没有喝呢,这个孩子。”
母亲无意间发现柜子的门虚掩着,轻轻推开。
大量的报纸杂乱地堆叠着,每一张都毫无例外地记载着最近迹部财团收购案的近况。
唉……这孩子。
忍足妈妈担心地向门外看去,又重新关好了柜门。
温度有些偏高的热水使身体一阵阵刺痛,就如同忍足现在的内心一样。
水痕恣意在脸上形成一道道沟壑,中间似乎,还有些不同的味道。
无力地用手撑住了墙,身体滑了下去。
景吾,难道,果然。
我们还是。
要分开。
争执(上)
“左一件右一件,没完没了的烦死人了!”迹部放下电话,看着桌子上成堆成摞耀武扬威地反射着刺目白光的文件,有些焦躁地抱着头。
“还真的是呢。”一只温暖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呃,爸爸。”迹部为自己刚刚的表现感到非常的难为情,有些慌张地笑笑,清清嗓子又重新正坐。
“我那边的工作处理完了,这些交给我吧。”理事长说着拿起了一份文件开始浏览。
迹部赶紧推辞,“没事的爸爸,我可以的。”
理事长敲敲儿子的头,“真是的,这就是我的工作,你和我抢什么?我可不想我血气方刚的儿子整天窝在这里和这对文件一起发霉。”
“都说没关系了,爸爸,我要留下来帮您。”
理事长飞快地看完文件,在结尾处写上了简短的批示,然后抬起头,冲着儿子笑笑。
“当然要你给我干活,你要是跑掉了我还不同意呢,不过,以你这样近乎躁狂的状态恐怕只会出现负效用哦。”
“那我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理事长促狭地歪歪头,“问题不在这里哦,你,貌似好几天都没见那家伙了吧。”
迹部张口结舌却无言以对,脸颊开始微微泛红。
理事长的笑容更加明显,“貌似我儿子这个永动机也是需要调试的,去吧小子,boss今天放你假。”
“爸爸!”迹部的脸更红了,却又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状,“年纪轻轻就这么不甘寂寞能成什么大事?他忍足侑士一辈子都是我的难道我还怕他飞了不成?”
理事长大笑出声,“是是是,迹部少爷,您甘于寂寞,可是也可怜可怜侑士君好不好,他可是相当寂寞呢。”
迹部这才蹭到了门口,“我这全都是给您面子才……”
理事长看着门口火速消失的背影,笑着摇摇头,“景吾啊,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一路走下去啊。”
……
“没人接听啊,这家伙去哪里了呢?”迹部放下电话自言自语。“本大爷难得有空闲的说。”
略略思考一下,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一个清脆明媚的声音传入了耳朵。
“哈喽,未婚夫!”
迹部几乎当场摔了电话,“喂喂,你给本大爷正经一点。”
“嗨嗨,那么有何贵干呢,亲爱的?”
“喂!”迹部的语气愈发阴沉严厉。
“好啦好啦”小语的口气变乖了,“他是在我这里啦。”
“嗯,本大爷一会儿过去,就这样。”
放下电话,迹部才反应过来,这个丫头怎么知道本大爷要问什么?
……
小语家,忍足默默无语地在客厅看碟片。
“你真打算让迹部过来啊,忍足的情绪不对啊。”紫音明希端着一杯茶,和小语窃窃私语。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迹部好可怜,再说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小语偷眼看了下忍足,“不过,真没想到你会过来。”
紫音明希没回答。
“你还坚持着那对?”小语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说到这里,明希的眼光突然犀利起来,“当然,那是我的爱。”
小语无奈地叹口气,“真是顽固,你应该早就听说了,青学的那一对现在很恩爱,这边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还是放弃吧。”
“现实怎么样与我无关,我只是坚持自己心中的最美好罢了。”
小语轻笑,“真是不坦率啊。”
“你说什么?”
“我是说啊,你如果真的那么坚持的话,应该早就想办法破坏了,可是现在看你这静观其变的态度,简直就是……呵呵。”
明希气呼呼地把茶杯塞进小语的手中,“果然和你没有办法好好相处。”
这时,门铃响起。
忍足仿佛从梦中突然惊醒一般,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门铃在响。
向里屋看看,那两个女孩子 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嗨……”有些无奈地应答了一声。
缓缓地站起身来,拉开了门。
迎接他的,是那张耀眼地炫目、温柔地含着笑的面孔。
这辈子最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孔,也是此时此刻,他最不懂得该如何面对的脸孔。
“你……过来啦。”声音干涩机械地让他怀疑究竟是不是从自己的喉咙发出的。
景吾却没有意识到侑士的不正常,因为他的全部身心都被思念与甜蜜所充斥。
没有回答忍足的招呼,直接给了忍足一个大大的拥抱,“实在是好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本大爷啊。”
想你,一直都想你,想得忘记了我自己。
可是,没有办法说,这话永远不能讲出。
微微闭上双眼,忍足一动不动感受着迹部的体温和他特有的气息,努力记住这个温度和感觉,这世上独有的温度,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的感觉。
“进来吧,外面凉。”
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虽然一直都在想你、想你、想你……
可是,心意已决……
现在的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不知道啊,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为什么,要这么的仓促和狼狈?
这样一团乱麻地想着,手却在轻轻抚着迹部平坦紧致的背。
景吾啊,我爱的景吾……
我希望你好,一切都好……
只要你好,我怎样都可以……
即使是要把我从你的世界里驱逐……
轻轻做了个深呼吸,忍足侑士,最近被景吾宠坏了了呢,坦率地连自己都觉得可怕了,所以,再一次,戴上假面具吧。
眼神一转,一扫刚刚的无奈与颓唐,换上了一副久违的慵懒以及玩世不恭,自嘲地笑笑,忍足侑士,你认真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一点?你注定是要在暗淡的世界里生存的,光线太耀眼了,小心融化掉啊。
以温柔却陌生的方式牵着迹部的手走进了屋子,优雅地招呼他坐下。
迹部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再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忍足。
忍足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浸入了彻骨的冰水之中,不行,不管有多痛,也一定要完成,自己的表演,只给一个人看的表演。
“哟,好久不见,景吾,最近不是一直都在忙么。”
“今天爸爸给本大爷放假。”迹部仍然平静地出奇。
不要,不要再这样子直视着我的眼睛,不要!好难过,忍足感觉自己几乎要疯掉了,真想要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
可是内心越纠结,表情却越平静。
“一有空闲就来找我啊,好感动。”唇角随之暧昧勾起。
迹部却不理会忍足的满脸魅惑,“你怎么回事?”
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以及目光,还是平静如水。
忍足用戏谑的眼神端详了迹部半晌,无奈地耸肩笑笑,“好吧,和景吾在一起,不认真地以诚相待是不行的。”
“所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忍足收敛了笑容,走上前来,手指轻玩着迹部的发梢,“景吾,我们分开吧。”
“你说什么?”迹部一把抓住了忍足的手腕,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对方则是淡淡地笑笑,点点头加以肯定,“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就把眉头皱的这么厉害,容易变老的。”
迹部的脸仿佛冰冻般地彻骨寒,还有一点点可怕,“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声音虽然可怕,里面却有一点希望。
忍足疑惑地歪歪头,“没有呀,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啊。”
迹部一把抓住了忍足的前襟,把他推到了靠着桌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