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想了一下。
杨海来日本讨生活有好几年了，除了王府签放行证，还有在码头附近转悠一下，确实没有什麽特别行动。
不然，以他一个异乡人，亮早就瞪稍上他了。
而我，要不是在一年前在街上偶然见到他为了乐平出手教训奸诈的金鱼商人，也不会留意上他，从而对他进行调查。
但意想不到一时的兴趣竟为今日带来这麽大的帮忙，看来，机遇确实重要。
“好吧，杨海，就算是我误会了你。但是你又不是局内人，你怎麽能够那肯定你的推断没有错？”
杨海不著痕迹的瞟了我一眼，这一眼瞟得我心头火起。
什麽眼神啊，你清楚明白就当别人是白痴啊？
切！
乐平在後面哼了哼声，杨海转过头去，见到那小子睡得正香，嘿嘿嘿的笑。
“我就知道，说梦话这种坏毛病，什麽时候也改不了。”
我翻白眼，“你知道你怎麽还转过身去？”
“哼～”杨海哼了一声，“这只是想证实一下。”
我瞪他！
“推测只是推测，没有证实，就不能够成为事实。我刚来东瀛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你们国家的微妙形势。皇权日渐衰落，蕃王群起为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混战。只不过我一个外乡人，实在懒得去理那麽多。日子只要过得太平安稳，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但是一年前你遇见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好。正想离开的时候，恰好碰上乐平的哥哥过世了，为了养活他我不得不继续在海上跑。
前段时间御器曾来找我们老板商谈赞助的事情的时候，我就直觉那可能是在找政治资金。我劝过船长，但是他不听我说话。结果终於招致杀身之祸。你这个人也狠得很，居然一杀就是一船的人，要不是你想留我帮你办事，大概你会一把火烧了那条船吧？”
杨海说到这里，冷冷的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毛骨怵然的，讷讷著不知道该怎麽说。
做大事不能够手软，大概这样子的道理轮不到我来跟他说教。
杨海是什麽人，我心里清楚得很。
大唐禁军侍卫统领，职位比亮还要高上一层。
所以他能够看出我的意图我不奇怪，但是他这麽清楚京城的局势，我就很奇怪。
“是，你说得对。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去说服江户和我合作，为了保密，我肯定会杀了你。但是，去做说客之前你不是对局势不清楚吗？为什麽才经过了这麽十几天，你就变得这麽清楚呢？”
杨海撇撇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不会看啊？”
我黑线！
未完待续……
杨海这家伙，吊儿郎当是吊儿郎当的，不过，说得话，倒全是道理。
他有眼有脚，会看会观察，以他过去的经历，他只要稍作推测，再进行观察留意，从我和高永夏，洪秀英的言谈来去，再加上现场亲临，事情怎麼样发展，
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个底。猜得十九不离八了。
我没有他看得清楚，那是因为我不够他老道经验，难怪人家说，薑还是老的辣。
好了，话说回来。
杨海已经把形势分析了个七七八八，那麼剩下的问题就很简单了。
我要不要做天皇？
如果要，江户方面肯定全力支持。但付出的代价将会很大。
如果不做，目前这样子的形势有点骑虎难下。
江户带兵上京，我公然组织军队，如果师出无目，将来就算有人想为我们开脱，也塞不住其他蕃王之口。
我沉吟了半晌，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杨海看著我的样子，轻轻的哼了哼～
“事情走到这种地步你还有什麼好为难的？面前那个人为你做了这麼多事，你就只会为自己著想吗？”
杨海说著，嘴角朝床上的亮努了努嘴。
他说到亮的时候我心里一动，也许，亮能够告诉我该怎麼做。
我斜睨了沉睡著的亮一眼，果断的对杨海说：“请你和乐平先出去一下，另外，请帮忙叫筒井过来一下。”
杨海不解的挑挑眉，耸耸肩照办了。
叫筒井来当然不会只是问他亮几时会醒来那麼简单，我让他做的，是尽快催促亮神智清醒。
医术精湛的筒井不负我望，用药三刻钟后，亮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迷茫的双眼闪著未醒的醉意，看起来尤其诱人。
我玩心大起，一下亲上他的唇，给他一个狠狠的长吻。
他在我的甜吻中慢慢完全清醒过来。
“进藤……”
他低声唤我，声音很是沙哑。
我听到那把破沙似的声音，心里突地一跳，有些兴奋，又有些愧疚。
将他扶了起来，让他背靠著我喂他水喝。
他看著水杯，有一瞬间的停顿，听了我嘟哝著没有毒的啦才慢慢的凑上去大口大口的喝。
他喝完水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放开他。
果然，还是醒著的亮最温暖了，连体温都能感觉到热的高度。
我眷恋的蹭著他的脖子，像猫儿一样。
幼稚的举动引来了他的失笑。
“做什麼？你这个样子，怎麼做一个指挥沙场的将军？”
“切～谁规定将军就不能撒娇的？”
我懒洋洋吸著他的气息，有些贪婪的。
才隔多久没有跟他说话，我却有些害怕起来。
要是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这种机会在一起，我的日子，不知道会是怎麼样？
我想起高永夏提议拥我为天皇的建议……哼了哼，我闭上双眼。
亮对于我们这样难得的和谐也有些感叹。可是他没有忘记战争还没有结束。
“进藤，别玩了。有什麼话，就快点说吧～时间容不得我们继续拖下去。”
我哼了哼，他挂念天下，我偏不如他愿。
凭什麼守卫京城的责任就比我重要啊？
我冲著他肩头就是一狠咬！
他猛烈一抽蓄，抓著我的手指差点嵌进肉里。
我冷冷的看著十指紧扣的地方，再次想起高永夏的提议！
哼～
亮听见了我冷笑，却无能为力，身体的痛苦让他剧烈的喘息。
“进藤～别闹了！告诉我京城的情况，我们不能让局势继续混乱下去。”
“混乱下去又有什麼不好的？反正，祸不及我身，我无所谓～”
漫不经心的说得事不关己似的，我奇怪於自己怎麼在亮面前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任性，冷漠，肆无忌惮。
也许，这才是真的我。
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完全放松的自我。
我再一次紧紧的拥抱住亮温暖的身体。
将高永夏的话丢到了九天之外。
“进藤，你别任性了！”这麼说话的亮看起来十分虚弱，但是说话却还是一样不可爱的精明。
“我都让你刺一剑解气了，你还想怎麼样？”
“你本来就欠我这一剑，我刺得问心无愧。”
我继续蹭他身上的温暖。
总觉得只要到了他身边，周围的温度就会自动下降好几度，老觉得他身上很舒服，很想懒在他身上慢慢的玩。
亮对於我的无赖无可奈何。
“好吧，这一次是我活该。那麼你发发好心，告诉我昨夜到现在都发生了什麼事吧？”
看著他这麼低声下气，我忽然变得心情很好～其实就算再任性，也知道有些事拖不得。
於是源源本本的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包括杨海的分析。
亮听完，两眼圆睁，沉声道：“杨海，这个人不能让他留在日本！”
我翻了个白眼，“现在不是讨论杨海的去留问题。塔矢，你告诉我，绪方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亮忍著痛推开我，直直的对上我的眼，严肃而认真的问：“进藤，你告诉我，你真的想做天皇吗？”
我双眼圆溜溜的在他眼底里寻找一丝隐忍的不舍或者犹豫。
可是我看到的却是坚定不移的意志，我看不到亮的真正心意，可是我忽然明白，也许这个时候我说我想，将来我就是天皇了。
但我却犹豫起来。
我不知道作天皇有什麼好处，充其量就是报复了绪方，可是，我根本不喜欢那个位置，只是对权力的极限有兴趣。
如果真的要把我束缚在那个位置，我想，我将来失去很多东西。
包括，我最重要的人。
我平静的反问亮：“你希望我做吗？如果我是天皇，你就不会是我的是不是？”
我看到亮的眼睛里有什麼东西闪了一下光，接著他缓慢的点头。
“对，到时候，你是君，我是臣，我们……”
“真正断了是不是？”
我带著轻蔑问他，“如果要摆脱你，这是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亮点头，眼睛明亮而没有一丝杂质。
“不错。这是最干脆最有效的方法途径。没有了我的牵绊，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哦，那真的是太好了。我实在非常高兴能够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可是，有一个条件？”
“？”
我抬头问他，近在咫尺，亮的眼睛闪著令人不可勿礼的寒光。
“踩著我的尸体过去！”
我顿时煞白了脸。
“如果你能够在接下来的较量赢得胜利，进藤，那就踩著我的尸体去做你的天皇，坐拥江山！”
我对这样子决绝的亮恼怒异常，仿佛我必须在意他的生死不可。我为什麼非要受制於他到底不可？
“绪方到底给了你什麼好处？你要这样子处处维护他？”
我气得将他用力一推，大声吼道。
亮措手不及，被推得在床上大声咳嗽起来，他咳起厉害，我有些手足无措，正想问他要不要紧的时候，他却偏过头去，用手擦了擦嘴巴。
我察觉自己在看到那一抹红色时心脏剧烈的收缩著，一瞬间我怔在了那里，真的不知道如果那一抹红色意味著他死亡，那麼我做那麼多事到底是为了什麼。
我想也不想的冲上去，用手辨开亮握紧著拳头。
血！果然是血！
殷红的液体沿著他略薄的嘴唇溢了出来，开成一朵艳丽的花，美得让我心颤胆惊。
“塔，塔矢，没事吧？你没事吧？”
亮用力甩过头，不让我的手碰触。
“你不是一直怨恨我没有告诉你为什麼不通知你家族的逃跑的原因吗？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麼要为绪方做那麼多事吗？好，我告诉你，我把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你好好听著，以后，再也不准对我有任何心结，听到没？”
亮抓著我的肩膀直直的摇晃。
我眼睛里的光芒一点摇动也没有，我反手握住他，一字一句的说：“亮，你抓痛我了。”
我终於看到亮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那样清晰刺眼，明白确切到让我自己都痛恨看到那麼刺眼的东西。
亮全身都在颤抖，从手指头到发梢，从衣角到袖末，一点一段，一寸一分，全都在剧烈而不可自抑的抖动著。
许久，他才慢慢的放开我。
“进藤，我一直，希望你不要搀进来～真的，一点也不想。”
亮明亮而清澈的大眼里有著悲伤的情感，我微笑的回应他。
“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置若罔闻，既然踩进来了，我就不打算退出。亮，你说吧～无论结局怎麼样，我都接受。”
23.
亮说的真相很简单,那是一场迟早都会发生的政变,只是主角有所差异而已。
如果我进藤家一直是天皇宝座的继承人，那么，生性淳良的我们迟早都是会被灭门的。
只不过，灭我们的人可能不是绪方，而是其他觊觎皇权的野心家。
皇权从建国开始一直存在至今，都是天皇独揽大权，但是不甘于室的藩王们随着日益壮大的势力开始蠢蠢欲动，隐藏于名为平安时代的平静波涛下，是逐鹿天下，争霸称雄的混乱局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汹涌暗涌。
身为皇室继承人的进藤亲王，即我父亲，看到了平波下的激荡，却因才能浅显而束手无策。
与此同时同为皇室继承人的绪方精明强悍，文韬武略，野心勃勃一心想登大宝大展宏图。
但是对于有京城大族藤原一家在后面支持的进藤家而言，绪方在天皇面前的信任明显弱于淳厚的进藤亲王。
不甘于可能就此而败的绪方当机立断，揭竿而起。
趁我进藤还没有正名成为天皇之前满门灭族。
并软禁天皇于后宫，从此独揽大权。
然而当日的政变其实也难辨谁是谁非。
设若让我父亲当上天皇，那么以他老实善良的性格，面对群潮激涌的凶险局面究竟能否安定从容，确实是很难说的一件事。
如若一个处理不好，不仅天下动荡，百姓生灵涂炭，连皇室都可能被推翻，到时候，别说是进藤一族，天皇的旁继亲朋好友都难逃一死。
绪方及时揭竿而起，恰恰是最好时机，不仅让皇室的将来让化险为夷，还及时镇住了蠢蠢欲动的藩王。
当时右大臣塔矢行洋正是因为看清楚了天下微妙的形势，这才当机立断拥护绪方称王。
自然，这与绪方平时就与塔矢一族走得亲近的关系是免不了的。
我父亲在绪方政变之前并非没有收到可能发生危险的消息，但是，绪方联合的萌友是塔矢，桑原，森下三家，这与当时仅仅有几位忠诚的家臣，并且只有藤原一家支持的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
为了不连累藤原一家，我父亲毅然选择殉国。
成为了皇权战争的又一个牺牲品。
政变当夜，我父亲借机将内情一无所知的我送至塔矢府，恳求塔矢行洋保住我的性命，然后带着一族的人奋战到最后，直至灭门。
政变成功，塔矢行洋向绪方提出退出政治舞台以换取让我活命的机会。
绪主答应了，但是不准塔矢家族的势力全部退隐，仍然留在政权外围做着保卫的工作。
那就是亮为什么不能任朝中重职，却做了京城治安总负责人的原因。
之所以亮一直不愿意将真相告诉我，就是怕我知道之后又要重新搀和进来。
既然已经是局外人了，何不索性双手干净到底呢？
亮看着沉默不语的我，双眼望向天花板。
“进藤，你不该重新踏进来。我和父亲身在其中，却早已经放手。你又何必那么傻，自找苦吃？”
我双手抱着亮，低着头顶着他的肩膀闭闭眼睛。
“亮……”
“嗯。”
“我的体内流着天皇亲孙的血液……”
亮转过身吃惊的瞪着我，我朝他大大的一笑，^_____^
“所以，告诉我你们的兵力分布吧。”
“你疯了？刚刚我跟你说的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亮气得抓住我的肩膀摇晃。
“皇位是个烫手山芋，为什么你还要它？！权力真的那么诱人吗？”
他大吼。
我撇撇嘴，懒得跟他罗嗦。
这家伙别的事精明，情事么？
看天，估计跟乐平的冷笑话那是有得比的白痴。（乐平><||||：光你不要抬高塔矢亮的身价，我的冷笑话有他这么迟钝吗？）
“我说，亮……”深吸了一口气，我努力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因为接下来的话实在太需要肺活量了：“拜托你别老在那里自言自语-我们在这里说话-外面可是仍然是在打仗-你不告诉我绪方的兵力怎么分布我怎么结束战争-难道你以为我在这里说放手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是我惹下的烂摊子我不去收拾你帮我啊？！！！！”
看着亮被我吼成石化的样子，我感觉十分的满意。那家伙平时只有他凶我的份，今天终于被我雄纠纠气昂昂的扳回一局了，呀呀，感觉胸口的闷气终于全部发泄出来了，真是——太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