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等到天黑,你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当什麽都不欠你的。”韦格叉开腿坐在地上,想著见到那人该怎麽口开道谢,长这麽大没干过这种事儿,想了好几种方案使终没想到合适的,最後竟然睡著了。
那天在文体楼遇见後,没说几句话那家夥就被急急忙忙的叫走了。这也不能怪人家,是学生会有事找他过去,所以,韦格那天也来得及说什麽,而且要他跟人道谢,他问自己说得出口吗?答案是否定的,他想他也确实需要时间做好心理建设再来才说得出口,所以这天下午放了学,他便凭著记忆差著冯祈瑞家的方向摸了过来。
冯祈瑞牵著狗走进自己家的胡同,看见大门口坐著一个人,他走近去看,竟然是韦格,看到他又是这样坐在地上,首先想到的是:难道他又受伤了?急跑了几步上前去,仔细看原来没有受伤,只是睡著了,松了口气。手里牵著的狗凑过去在韦格身上闻了闻,应该是知道了这是那天来家里的人,回头看著冯祈瑞,轻声哼了几哼就乖乖偎在主人脚边坐了下来。
看著韦格睡觉的样子是一种惊豔的视觉冲击,微侧著的头,呈现出最经典的四十五度角,偏细的弯眉透著丝丝妖媚,合著双眼,睫毛修长而上翘,小巧的嘴唇圆润饱满,全都嵌在这张完美细腻的脸上,翻开的衣领里看得见雪白的脖颈和清瘦的锁骨。也许已经睡了很久,脸冻得粉红,冯祈瑞看得出神,不知什麽时候已经蹲在韦格身边,像欣赏艺术品一样仔细地记录下每一个细节。
一直蹲到他打寒颤,才突然想到:这个傻子在这儿睡了多长时间了?而自己也像中邪一样,就这样蹲在一边傻看著而不叫醒他。看来是傻子碰上了呆子!
这麽冷的天竟然睡著了?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这麽凉?推了推,没什麽反应。冯祈瑞急了,抱起韦格进了屋。
被这一通折腾韦格才总算醒过来。
看见韦格醒了冯祈瑞放心了,把他扔在炕上大声骂:“叫不醒你我还以为你冻死了呢!你缺心眼啊?坐雪地上睡著了,我要是一天不回来呢?你就冻死在我家门口吗?一身的酒味,又打架了吧!”
韦格刚坐起来就被批头盖脸地一通臭骂,奇迹的是,他不但没生气,反而觉得自己有些理亏,挨骂也是应该的。小声的解释:“没喝多点儿,也没打架,我来是还衣服给你的,干什麽见面就骂人。”感觉到屋子里的暖气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冻死你最好,每回在我家门口碰上你都是半死不活的,也就我这个烂好人爱管你。”冯祈瑞狠狠地白了韦格一眼,递了杯热水过去,坐在炕延上,“冷吗?”
韦格只是点头,不停地吹著捧在手里的热水。几口热水下肚後韦格终於有些人色了,他把装著衣服的袋子推到冯祈瑞面前:“还你的,洗过了,住院的钱也在这,不知道够不够,要是少了你千万别不好意思,告诉我,我会还给你的。”
冯祈瑞并没有接过东西,反而是到炕上从柜子里扯了条被子出来盖在韦格身上:“明天还你会死啊?在我家门口等,你真够弱智的。”
“我懒得再过来。”韦格自己又把被子往身上扯了扯。
“那你今天是路过吗?”冯祈瑞看似不经意的问。
“不是!我就是特意过来的。”
“你家住哪儿呀?”
“康医。你家怎麽就你一人?”
“我爸妈不住家里,我一人自力更生。”
“你是独生子?”
“不是,还有个哥,大我六岁,在北京,也不常回来。”
“我也差不多,有个姐姐,从来不回家,爸妈就更少回家,几乎都住在市区。”
“那寂寞吗?”冯祈瑞微笑地看著韦格。
“那你寂寞吗?”韦格也看著冯祈瑞。
“我已经习惯了,没什麽感觉了。”冯祈瑞虽然这样说,但是韦格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叹息的声音。
“我不觉得寂寞,我有娄战陪著我,整天胡天野地的没人管才自在,要是整天有人在耳边念叨,我只会疯得更快!”韦格痞痞地笑著。
“跟他的感觉就那麽好吗?”冯祈瑞将脸侧到一边,不让韦格看到,他知道,现在他的眼里肯定有藏不住的落寞──不想被耻笑。
看著冯祈瑞把头转到另一边,韦格以为冯祈瑞是觉得跟自己聊天无趣吧,还是别在这耽误人时间,天都黑了,也该回家了。所以假装刚刚发现天黑了,用开朗的声音说著:“啊!这麽晚了,我得回家了。”说著就要跳到地上去穿鞋。可是脚一著地腿就软了,连穿鞋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摔在地上。
还好冯祈瑞反应快上前接住了,又把他扶回炕上:“你怎麽了?不舒服吗?”冯祈瑞伸手摸了一下韦格的脑门,“这麽热,可能是刚才冻著了。”
“……”韦格正头昏脑胀什麽也听不进去。
“我看你还是别折腾了,都八点多了,走到家都差不多十点了,你还是先在这坐一会儿看看,如果烧还没退就直去康医。”扶著韦格的腿转到炕上,再次盖了被子,扯了个枕头过来让他平躺著。“你先躺著,我去买饭。吃点东西好的快点儿。”说完披上羽绒服出去了。
韦格在炕上晕乎乎地躺著,心理迷迷糊糊地想:就在这里睡一个晚上也没什麽不可以,家里又没有人等他回家,起码这里还有人陪著他。想到这个人,韦格模模糊糊地笑了出来,这个人真像个操心命,什麽事他都能想得那麽周到,难怪能当学生会干部,听说学生会里面高一生只有他一个,说不定以後的学生会主席就是他呢,到那时自己也有高干朋友了呢!过了一会儿又想到──这个对所有人都这麽好吗?还是我太在意了,其实他对我只是一般的那种“事情遇到了不管太不近人情”的关系?看来以後不能跟他接触太多了,总是给他添麻烦不说,还总是出糗每次都要他帮忙、照顾、打点一切,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个没用的小女生似的,太没面子了。
吃过东西冯祈瑞把饭盒扔进外屋的垃圾筒,转身回里屋。
韦格的烧还是没退,他给韦格量完体温,37.9度,还算好!只要不再升就没事。吃了药,韦格开始昏昏欲睡。
“看你这样儿,今天是回不了家了,还是脱了衣服安心睡吧!都已经十点多了。”
韦格只是点头,不说话也不动。
冯祈瑞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他坐起来倚在一边墙上,然後铺床,帮他脱了衣服,再把自己的睡衣给他穿上,安顿他睡舒服了,已经忙了差不多二十分锺,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韦格虽说身形瘦小,但毕竟是个男孩儿,冯祈瑞累得扒在炕延上休息,却还忘不了用手测一下他的体温,还好,温度已经降了。他自己也去洗漱一下,就歪在韦格身边睡下了。
青春有价9(邀请)
9
韦格几乎破了近三年来的起早记录,还不到七点半他就自然醒了,看来早睡早起身体好是真的,就像他现在,虽然昨天发烧,但是现在的他感觉别提多好了。
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跳起来,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看到冯祈瑞的影子,於是他穿上鞋子出去找他。总要打声招呼才能走啊,毕竟这个人已经帮过他两次了,昨天晚上还把自己照顾得那麽无微不至,礼貌还是要的。
来到院子里,看到冯祈瑞正在给那条那狗弄狗粮,韦格倚在门口,看著他细心地正把狗粮倒进食盒里,又把牛肉粒也倒进去,旁边的水壶里还有轻微的热气冒出来,把凉到适中的开水倒进去一起搅拌,很快就有香味飘出来,那只在旁边看著的大狗兴奋的来回乱窜。
冯祈瑞把食盒推到狗窝旁边,回过头来笑著对韦格说:“还没看够?”
韦格吓了一跳,他以为对方并不知道他在偷看,为了掩饰尴尬他找了个话题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用下巴挑了一下狗的方向:“他长的够大的,是狼狗吗?”
“是,土话都叫它狼狗,其实是叫德国牧羊犬。我给他起的名字叫巴撒,他是纯种的德牧,很听话,你不用怕他。”
韦格勉强笑了笑,心想:再听话也是狗啊!它一个不高兴就咬我一口,我不怕他才怪?
也许是巴撒看出了韦格不喜欢它,不知是有心想要接近他,还是想要威慑他,反正突然站起来就朝著韦格扑过去,吓得韦格大叫一声退回了屋里。
冯祈瑞看到韦格被吓得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在门外拉住还在扒著门缝的巴撒笑得前仰後合:“你出来吧,没事的,我拉著它呢,不会咬你的。”
过了一会儿,看到韦格从门上的玻璃里面露出半张脸,等确定冯祈瑞真的拉住了巴撒他才慢慢把门打开。门刚开了不到一半,巴撒看到韦格又朝著他使劲的扑,拉扯得冯祈瑞跟著它摇摇晃晃,它还兴奋得张著嘴巴、摇著尾巴想要去找韦格撒娇。可是韦格哪里知道它这是在撒娇,唯一看到的就是它的一张“血盆大口里面长满了獠牙”,只把韦格吓得又想躲回屋子里。
“不用怕,它是在跟你撒娇呢。”说著用力拉了一下手中的项圈,巴撒便很听话的安静下来,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恋恋不舍地看他。
韦格还是心有馀悸的盯著巴撒看,以防它再有什麽举动也可以随时跑路。
看著韦格一路下来的表情,冯祈瑞笑得更开心了:“放心吧。”又转过头拉了一下巴撒脖子上的项圈:“听著,他……”指了指韦格:“是朋友,不可以欺负,知道了吗?”又用力扯了一下,便放开了手。
果然,巴撒不再像刚刚那样一脸兴奋的朝韦格扑,而是不快不慢地走到韦格身边,围著他转了两个圈,才坐在韦格的鞋上。
韦格一脸戒备且吃惊地看著坐在自己脚上的大狗,被主人教训过後的确安份了不少,至少没那麽吓人了,可是它现在的行为是不是就是在主人允许的范围内的恶作剧?他抬起头看著一脸无奈笑容的冯祈瑞顿时气得韦格七窍生烟。这个人除了笑就不会别的了,整天都在笑,他脸不酸吗?
冯祈瑞也被自己的爱犬气到了,但是也舍不得打骂,於是他走到巴撒窝边,拿起它的食盒装作要收走,还一边说著:“既然你吃饱了我就收走了吧,我也要去吃饭了,然後还要去上学呢!”
巴撒看到食盒被收走这才著急了,急忙跑回冯祈瑞脚边,用祈求的声音向冯祈瑞撒娇,表示自己还没怎麽吃。
看著这一幕,韦格心里想:难不成这狗成精了?
冯祈瑞终於让巴撒安静下来乖乖的吃它的早饭,他也拉起韦格的手进了屋子。
被不是很熟的人拉著手韦格有些不自在,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甩掉对方的手,也只能尴尬地让他牵著进屋。吃过早饭後冯祈瑞准备去上学了,韦格表示自己今天难得起的早,也想正点到校一次,所以也跟著冯祈瑞一起走。出门的时候他还小心的躲在冯祈瑞的身影里,怕巴撒一个高兴又来扑它,或是坐在他的什麽部位上。谁知那家夥虽然看到他,也表示出一脸兴趣,却在看了冯祈瑞一眼後又乖乖的回窝里趴著走了。韦格在讨厌冯祈瑞养的狗居然这麽喜欢恶整他的同时,也很羡慕他能把巴撒教得这麽通灵性懂人话,除了喜欢整他以外还真是很讨人喜欢。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什麽事情发生过,除了韦格还会偶尔和欧阳辰逗几句嘴也没什麽事了。
农历的十一月二十九是韦格的生日,二十八这天娄战说要给他摆酒,韦格也喜欢所有哥们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於是定在了镇上最大的白毛酒家让所有哥们都去给韦格祝寿。
韦格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样的想法,他十分希望冯祈瑞可以参加自己的生日,自从在他家里住了夜之後,他就时不时的会想起那如阳光般耀眼的笑容,他常常怀疑他怎麽能一直那麽开朗的笑,难道他被父母哥哥丢在这里孤零零一个人就没有难过的时候?韦格告诉自己:是因为我们两个同病相怜,所以我才会常常想到他,这很正常嘛!
冯祈瑞听到韦格的邀请时并没表示出很浓的兴趣,只是敷衍的说了句:“有时间我会去的,谢谢你的邀请。”笑容还是一样的灿烂,而隐藏在笑容背後的不安和惶恐韦格看不到。
韦格却认定冯祈瑞一定会去,因为在他看来,能参加他韦格生日宴会的人都是有资格做他朋友、哥们的人,那是非常有面子的事情。但是他并没告诉任何人他邀请了冯祈瑞,原因他也说不清楚,他只想在生日的那天和他两个人在一起多坐一坐、聊一聊,没有任何人打扰,他承认他很喜欢接近这个人,也许是因为他身上那耀眼的阳光吧!他是全学年第一名,就连欧阳辰和他在一个年级也只能甘做第二,他生活积极,没有负面情绪整天围绕,还有,他一直在笑,笑得别人也会跟著他变得开朗。
青春有价10 扼杀
生日宴会那天晚上,几乎所有朋友都来给韦格敬酒,大家热热闹闹的在包房里面开怀畅饮著,只有韦格一个人窝在角落的沙发里不说话,大家想尽办法逗他开心,可是始终没用。
韦格也明白朋友们是想看他高兴,他也想做出高兴的样子,可是他完全笑不出来。
大家一直陪他到很晚,後来都有撑不住了接二连三地离开,走之前过来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敷衍地笑笑。
吃完了,玩够了,大家都开始散了,那个人一直没来,他热情洋溢地邀请他,他却没来。
韦格不说话,坐在角落里一个人怄气。欧阳辰和娄战都看得出来他不高兴,总算把朋友们都送走了,娄战走到韦格面前,拍拍他。
“你想怎麽样?这麽多人谁得罪你了,你摆个臭脸给谁看的?”
“问了也白问,他生气的时候就别惹他了。”娄战坐过来挤在欧阳辰肩膀上,已经进入“陶醉”状态。
韦格突然站起来,就向门外走,二话不说的结了账,再次走回包房门口:“你俩走不走?”
娄战看看欧阳辰,欧阳辰也看著娄战,知道是有什麽事儿把少爷惹毛了,但不知道是什麽事儿,也知道在他生气的时候什麽也问不出来,只能乖乖地跟著走了。
韦格一个人了回家,不许娄战和欧阳辰陪著。
娄战家楼下的小屋里在午夜十一点还亮著灯,欧阳辰和娄战面对面坐著。
“格格发什麽疯?你分析一下。”
“今儿他是挺怪的。刚开始的时候特别高兴,後来眼睛就一劲儿地往门口瞟,每次看见进来的人都带点失望的表情,我看他後来都是强打精神假装跟大夥嘻嘻哈哈,到散的时候他等的人还没来这才装不住了吧,但是他等的是谁?分析不出来。”
“跟没说一样,我也看出来他在等人呢!”
“你当我是神仙呀?先前又没个什麽征兆,突然一下子这样儿谁知道怎麽回事儿。”欧阳辰无奈地往後一倒,躺在被子里。
“就这脾气太让人受不了了,一生起气来就不说话,越问越是不说,真想把他拆了看看他在想什麽呢。”
“唉……”
“不想了,睡觉。”娄战大叫一声,把被子狠狠踢起来,蒙头蒙脑地往身上招呼。
欧阳辰推了他一下:“脱了衣服再睡。”
“烦人,懒得动。”
欧阳辰跳起来狠狠地扒娄战的衣服:“脱了再睡,要不然上火。”
结果半夜三更两个人练上了擒拿,尖叫声、暴吼声、狂笑声时不时从小小的平房里传出来。
第二天,欧阳辰和娄战一起去找韦格。
到了韦格家,出来开门的居然是难得回家的韦月,韦月告诉他们“格格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找个欠收拾的人。我还以为他要去打架,拦都拦不住,还是让他跑了。”
韦格又一次来到了这扇铁门前,这次他带来了一肚子的气。他没敲门,也不进去,就这样气鼓鼓地站在门口等著那个人出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锺,大门开了,冯祈瑞看见站在门口的韦格,那双眼中满满地承载著怒火,他有些惭愧的不知所措,顿了一下,又回复往常温文尔雅地笑容。
“啊!昨天我有事儿没脱开身,生日快乐。”
“过期作废。”韦格脸沈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个字。
“那……那明年吧!明年要是还……就一起补上。”说完这话冯祈瑞有些不自然,因为他清楚这话太过敷衍了。
“明年?你没那资格。”
“这事儿──全看你,我无所谓,你要是不想看见我,那我也不会去自己找不自在。”冯祈瑞确实是一脸的无所谓。还是笑,笑得那麽有礼貌:“你要是就为昨天这事儿,那我道歉,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再晚就迟到了。”说完转身要去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