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祈瑞的每一句话听在韦格的耳朵里都像锥子一样刺得他痛,无法压抑的怒火猛地撑破胸腔。
韦格抓住冯祈瑞的大衣狠狠地将他推进院子里,另一支手朝著他的脸挥出一拳,正正地打在他的左下颔上。
“认识我你觉得丢人是吗?因为我是痞子是吗?”韦格暴怒地大吼。
院子里的狼狗看见有人打了自己的主人,虽然被拴著冲不过去,但是拼命朝著韦格扑,狂叫著。
“你要这麽想我也没办法,打我你能出气的话,就打个够吧。”冯祈瑞冷冷地回答。
“我请你,那是给你面子。”韦格的怒火仍旧狂燥地烧著,眼睛瞪得溜圆,大声地喊,同时另一拳又落在冯祈瑞的肚子上。
“你给的面子……”没了笑容的冯祈瑞看起来像素面的修罗,仿佛没有一丝光线可以罩得住他,也许这才是他每天都在笑的原因。若论起拳脚,韦格跟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舍不得。无论韦格怎样打,他就是不肯还手,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颤抖著声音:“我不稀罕。”
韦格听了这样无情的话,气得抬脚一膝盖顶在冯祈瑞的肚子上,韦格也累得没力气打人了,站在冯祈瑞面前,怒瞪著眼前让他恨之入骨的混蛋,一口一口的喘著粗气。
冯祈瑞勉强站直了身体,嘴角渗出一丝血红,伸出手紧紧抓住韦格的肩膀,之前眼里的平静、冷淡、阴暗都不见了,此时的他,不知是愤怒还是痛苦,眉毛锁成一个死结,喘著粗气。“干嘛?你想干什麽?为什麽要来招惹我?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你又来招惹我,你是不是找死?”
巴撒还在狂吠,如果不是早上准备出门,冯祈瑞怕巴撒在家里不乖把它锁上了链子,此刻只怕早将扑上来了。
韦格有种错觉,看著冯祈的眼睛,好像随时都会滴下水来。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他知道这个人已经到达疯狂的边缘。
韦格被他的样子吓住了,他从想过面前这个一向和善的冯祈瑞也有这样吓人的表情,像是随时可以将他整个生吃了,他定定地看著。
“谁招你了?谁惹你了?不愿意早说,我朋友多的是,不缺你一个。” 韦格强压住惊慌,大声喊回去。
“那你还来干什麽?”冯祈瑞狰狞的脸变成了痛苦,狠命地把韦格甩出去。
冯祈瑞绝对不是有意要把韦格推到巴撒旁边的,但是韦格确实被巴撒咬住了。他慌了,冲过去把巴撒的嘴翘开,救出了韦格的右手。
虽然及时拿出来了,但韦格的手怎麽可能比狗牙硬,还是被咬了不轻的一口,血顺著手指往下滴。
冯祈瑞真的快疯了,转身在狗窝上拔出一根木条,狠狠地往狗儿身上抽:“你不长记性,我告诉过你他是朋友吧?你还咬,你咬……”
巴撒是一只非常优秀的警犬出身,再怎麽受到虐待也不会对主人不忠,只是哀号著往窝里躲。
韦格看著冯祈瑞发了疯似的往狗身上撒气,狗儿一声声的悲鸣都让他纠心。
“你对著一只狗撒什麽疯,我手被咬破了,得去医院。”韦格沈著音调,用几乎命令口吻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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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狗咬算不上什麽严重的伤,所以在镇医院就轻松处理了。
上午十点多阳光很温和,星期一的上午街上人总是特别少,两个男孩一前一後走在路边。
韦格一支手拖著那支受伤的手走在前面,突然回过头定定地看著冯祈瑞,憋了半天憋得红了脸。“以後我不会再缠著你了。”
“没有,其实我很……”急忙喊出口的话没有说完,冯祈瑞顿住了,哽咽了好一会儿,脸色黯淡:“不管怎麽说也是我的狗把你咬了,等你把剩下的两针打完了,我们就不用见面了,以後见面也就当不认识。”
“打针我自己也能来,用不著你陪著。”韦格气愤得转回头继续走。
“那你星期六来我家一趟,就当是我和撒巴给你道歉,也是最後道别吧!”
韦格又转回头看他,看不见他的脸,他把头低得很低,虽然韦格比冯祈瑞矮很多,但还是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
快到中午的时侯,韦格才到了学校大门口,门卫大叔看见他,从传达室走出来。
“你怎麽又这麽晚了才来,早晚被学校开除了。”说著打开旁边的小门:“教导主任不在,快进去吧!”
韦格没向往常那样给大叔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後朗声说“真罗嗦!”。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什麽也没说走上白杨路。
娄战看见韦格从教室外面进来,一副没了魂的样子,手上还包著纱布,脚下像灌了铅一样走进来。
娄战赶快跑到他跟前,拉著韦格受伤的手:“手怎麽了?”
“没事儿!” 韦格没精打采地摇摇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娄战愣愣地看著他,想问,也知道问不出结果,看样子是不会说的,到走廊里去打了欧阳辰的传呼。
欧阳辰收到传呼猜到可能是韦格回来了,马上回了电话。留言是:格已回,手有伤。
听了留言欧阳辰还不是很清楚到底出了什麽事,立刻赶到了高一、二班。娄战静静地坐在韦格旁边看著,欧阳辰走进来,看看他们俩。
“怎麽回事儿?手怎麽弄伤了?”
“狗咬的。”韦格抬头看看他们俩委委屈屈地咕哝。
娄战却“啊”的一声大叫出来:“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平时这种时候越问越不说,今天自己主动开口了?”
欧阳辰瞪了娄战一眼:“都什麽时候了,还净说些没用的。”他又朝著韦格问:“怎麽让狗咬了?你不是收拾人去了吗?”
“嗯!那人就是一个疯狗,我以後得离他远点儿。”韦格依然是小声的咕哝。
听到韦格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把他们俩都吓得说不出话来,欧阳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好像真的是搭错筋了。”
“怎麽办呢?再这样下去可能就得送青山去了。”娄战一脸忧愁地看著韦格。
却把韦格逗笑了:“你他**才进精神病院呢!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来气。”
“啊哈?没事儿!”欧阳辰高兴得几乎忘形:“害我们俩担心了一天一夜,从头到尾说一遍,要不然别想我们俩放过你。”
“说!”
“行!行!行!说还不行嘛!”韦格的笑容渐渐有些勉强:“其实,我昨天晚上请了冯祈瑞,可是那个混蛋竟然没来。他敢这麽不给我面子,我早上去找他来著,把他揍了一顿。拉扯的时候却让他家那只狗给咬了。”
“嗨!我还以为怎麽了?就这麽点小事至於让你这麽生气吗?还说人家是疯狗,你才是疯狗。那麽斯文的人你也欺负?让他的狗给咬了也是你活该!”娄战大笑著没心没肺地数落著韦格。
欧阳辰看出了韦格眼中的那摸一瞬间的忧伤,知道绝对不像他表面装得那麽轻松。但是如果真得问到他的痛处,也只会惹他难过,所以欧阳辰什麽都没说,也跟娄战两个装得没心没肺。
欧阳辰拎起韦格的中指甩了一下:“疼吗?”
“你说呢?”韦格痛得皱起鼻子:“别碰,这可是正宗的德国牧羊犬咬的,金贵著呢!”
欧阳辰更能确定他是在强打著精神,死撑呢!
“叮叮──咚”上课铃响了,欧阳辰站起来:“我回去了,中午一起吃吗?”
“嗯!我们俩在楼下等你。”
午休时间学生们都在排队打饭,欧阳辰和韦格排在队伍里面,派娄战去买票。
欧阳辰谨慎地问:“有心事儿吧?”
“没事儿,我能有什麽心事儿。”韦格故意装出十分开朗的样子去掩饰,可是他越是这样欧阳辰越是肯定我在强装好笑。
“不想说?”欧阳辰瞪大了眼睛使劲地看著韦格,仿佛就这样把他看透了似的。
韦格低著脑袋眼神滴溜溜四处躲,最後还是败给了欧阳辰的目光,叹了口气:“你脑袋怎麽长的,为什麽什麽事儿都瞒不了你的眼睛?”韦格不服气地鼓鼓腮:“跟你在一起真是不安全,就像被扒光了站在那儿展览一样。”
“这是什麽比喻?太难听了。”瞥了韦格一眼:“那你打算说吗?还是真让我把你扒光了掉顶棚上?”欧阳辰逼供一样看著他──死盯著看。
“……”韦格低下头,又不自觉地抬看看他,小声咕哝:“那你听了就当没听见,回头就得忘了。”
“成交。”
星期一早上,欧阳辰早早等在冯祈瑞班级门口。冯祈瑞是班长,总是第一个到班里开门。娄战当然也知道这件事,娄战一定不会按捺一整天,必定会早上就来找麻烦的,欧阳辰知道如果他来晚了那冯祈瑞肯定会很麻烦。
看见欧阳辰站在门口,冯祈瑞走过来,带著一脸招牌似的笑容,暖暖地融在早晨的阳光里。
“找我有事儿啊?”他开门请欧阳辰进去。
“你要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今天就最好别出来乱蹿,教室都别多留,下了课就在教导处帮老师干活吧,反正你那事儿也挺多的,不是吗?”欧阳辰开门见山,冷冰冰地说著。
“我为什麽要躲起来,又没干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儿。”
欧阳辰把冯祈瑞拦在门外:“你没干?要不是你格格能像没了魂似的?”
“你……”听见韦格的名字冯祈瑞突然收起笑容
“我告诉你,真要是打起来你也只有挨打的份,我是不希望娄战被别人说成是欺负老实人,我来找你不是觉得你做得对,只是不愿意战儿为了你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所以你也最好合作点儿。”欧阳辰气愤得纠住冯祈瑞的衣领。
冯祈瑞推开欧阳辰进了教室:“你也是有教养的人,说话讲点分寸。我跟韦格什麽也不是,既不是同学也不是朋友,他有没有魂关我什麽事儿,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以为我们是朋友,我从来没承认过。就因为我救过他就必须接受他的报答吗?”
不知怎麽的,欧阳辰觉得他眼睛里有不明显的矛盾神色。是尖峰学子的骄傲,让他不愿与他眼中的劣等人为伍──不是。是认识了不够资格与自己交朋友的人觉得难堪──不是。更像是一种类似悲哀的情愫,这与他平时的风度截然不同,欧阳辰糊涂了。一瞬间欧阳辰犹豫了,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是他和娄战甚至连韦格也不知道的?
“我是不会像当缩头乌龟的,不要以为只有你们会打,真动起手来你跟本不够看。如果娄战觉得不愤那就让他来,我行得正走得正,没什麽对不起谁。”冯祈瑞哑著嗓子说完。
“你伤了格格,我就不会饶了你,我才不管你对得起谁对不起谁。”娄战的声音伴著火药的味道出现在教室门口,一双眼睛几乎喷出岩浆。他听见了,他听见了刚才两个人的对话。
教室里的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欧阳辰没有出声劝阻,冯祈瑞也没开口辩解。
娄战走到冯祈瑞面前挥起手,不是拳头,竟然是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冯祈瑞的脸上,然後不屑地朝地上淬了一口,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欧阳辰吃惊得看著娄战的背影,看来娄战不会再来找冯祈瑞的麻烦了。如果娄战只是想教训冯祈瑞的话,他会用拳头,只有他觉得不配他动手的人,他才会甩一记耳光,从此当这个人只是空气,这是他的骄傲。
娄战走了,欧阳辰也跟著走了,这样的处理欧阳辰觉得够了,对冯祈瑞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来说,这是再难堪不过的事了,对娄战来说气也出了,韦格那边,应该只是一时的自尊心受损,很快会恢复,而今天的事想必没有人会告诉他的。
屋里又回复了安静,只留下冯祈瑞一个人,他还定定地站著原地,眼里流动著的光线变成了泪水,延著脸颊向下一直流。感觉到脸上的湿气他自己也很惊讶,心里的声音在不断回荡:我快疯了,真的快疯了,为什麽还来惹我?再这样下去没有人逼我也会疯的,真的会疯。
有同学进来,看见班长站在教室里流著眼泪,慌张地跑过来:“冯祈瑞你没事吧?”
“没事儿。”他赶快藏起一脸的伤痛,露出原本那阳光般耀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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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韦格还是出现在冯祈瑞家门。
他犹豫著进还是不进,总是觉得别扭得很,用什麽脸色跟他见面呢?
“来了就进来吧,我还以为你不能来了。”白白的雪地映射著正午的阳光,撒在冯祈瑞温婉的笑脸上。不知道他是什麽时候出来的,看见韦格在门口站著,他走过来打招呼。看他脸是的表情,就像他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他的笑容还是如同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样子,那麽自然的灿烂。
“呃──你不是要给我赔罪吗?请我吃什麽好东西?”因为冯祈那自然的态度,让韦格也自在了不少。他走进大门,看见巴撒蹲在院子里,他条件反射似的往冯祈瑞身後躲了一下,发现这样的行为丢脸,红著脸往里屋子走。
“你不用怕,巴撒不会再咬你了。你坐一会儿,待会儿就能吃了。”冯祈瑞笑,并没跟著韦格进屋,而是牵著巴撒从屋子旁边的一个小门去了後院。
韦格在屋子里坐著,冯祈瑞一直没进屋,看样子好像是正忙著,他一个人在屋里看著四周的摆设。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见面了,就算是好聚好散吧,今天就高高兴兴地吃东西,以後我就不认识你。”韦格自言自语地躺在炕上。
屋子外面传来巴撒的哀号,韦格有种不安的预感,他轻轻走出屋子。巴撒不在窝里,声音从屋後传来。韦格从屋子旁边的过道走到後面,吓得目瞪口呆。
冯祈瑞扯著一条麻绳,麻绳搭在墙上的钢筋上,巴撒被吊在半空,勒著脖子,只能发出微弱的哀鸣。
以前也看到过这样的情景,韦格脑中首先闪过两个字:“勒狗”──他想杀了巴撒!冯祈瑞他说请我吃肉就是这个?这个畜牲。
韦格冲过去抢冯祈瑞手上的绳子,可是冯祈瑞已经红了眼,力气大得韦格根本不是对手,用力一甩把韦格撞了出去。韦格爬起来再去抢,又被推开,他只能狠狠一拳揍上他的肚子,冯祈瑞终於放开了手里的麻绳。
巴撒摔在地上,但脖子上是死囚结,还紧紧地勒著。
韦格跑过去慌乱地扯开绳结,回过头大声骂:“它不是你最好的夥伴吗?你为什麽要勒死它?咬人也是为了救你,你居然要就因为这个要杀它,你就那麽完美吗?你难道没犯过错吗?”
冯祈瑞蹲在地上,脸埋在衣领里,肩膀一颤一颤地抖动,他应该是在哭。
韦格扶著巴撒的毛,见它已经没事了,轻轻地放手。巴撒惊恐地逃回自己的小窝里,再也不敢出来了。
韦格想走到冯祈瑞身边,可是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怕,他居然为了自己想要杀了跟他情同兄弟的夥伴?这时他听见冯祈瑞从衣领里发出一串咒语一样的声音。
“我不想杀它,可是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忘了你,我知道你不是,你跟我不一样,我没有希望,也许这样我才能不再想起你,只要想到巴撒我就会不再想你,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了自己连最亲近的朋友都可以杀?连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轻柔中带著哽咽的声音一片片落在耳朵里,韦格不可置信地看著蹲在地上的冯祈瑞,这个男孩──平时稳重得像个成年男人,现在却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碎裂。无法克制的想安抚他,一种无法控制的冲动,韦格单膝跪地,从後面抱住他的肩。
冯祈瑞慢慢从衣领里抬起头,脸上带著模糊的泪水。
韦格很矛盾:他伤不伤心关我屁事?杀不杀狗关我屁事?理他那麽多干什麽?受不了他走人不就没事了,反正已经是当成不认识的人了?可就是见不得他这样哭,哭得人心都软了。
韦格的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伸向冯祈瑞,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正午的阳光撒在雪地上,反射回来的光线映得两人周身发光。
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撒在他们的身上,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他们因为有了彼此的关怀心中变得温暖。
冯祈瑞仍旧蹲著,他的眼里复杂的影子在不停的闪动,他转过头看著身後跪著的韦格,眼神是从没有过的温柔。他慢慢靠向韦格,轻得那样不易察觉,怕是一丝稍重的响动都会飞了面前的小鸟。
韦格看到冯祈瑞的脸在不断靠近,五官无限放大,最後成为片面的图像映在眼里。只有唇上传来湿热温软的触感,心脏的位置蓦然地紧了一下,大脑没有命令身体逃开,而是乱哄哄搅成一团。那样的感觉很舒服,或者是他想要的,在这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样也很不错。在这一瞬间,阳光冰冷却耀眼,折在雪地上眼睛睁不开,连同大脑一起无法思考,只有本能的吸收感觉。在这一瞬间,心里很甜,不想就这样分开,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在这一瞬间,忘了苦味是什麽样的──堕落了?